第39章 烏鴉
烏鴉
穿過那面牆，莉希後仰地跌落在地面，她看着前方的這本書，星塵從它身上點點落下，餘光看了周圍一圈，除了中央的柱子，其他空無一物。
而她進來的那面牆已經恢複了原來牆面的模樣。
那本書撲扇了幾下封皮，漂浮地移到她面前，那個聲音又一次不厭其煩地響起。
【想要知道過去與未來嗎？】
她看了看無物的四周，目光最後落在這本浮起的書，是它在說話？
書又撲騰了一下，書頁随着它的聲音往後翻了幾頁，只是它突然怔愣在空中，半展開的書頁都停滞翻動。
它好像有些僵愣，嘗試地往後翻了翻，最後仿佛震驚不已、不可置信地石化住了。
它看不到她的過去。
随後書頁翻動的方向改變了，快速地往前翻，連話語都轉變了。
【……你想知道未來嗎？】
莉希盯着突然闖入的空間和古怪的書籍，她緩緩站了起來，手指無意有意地往自己的腿側靠近，直至感覺到自己裙子下的魔杖。
那本書星星點點地掉落星塵，有些歡快地繞着她轉圈。
【你是什麽，為什麽我看不到你的過去？】
莉希的視線随着這本可疑的書籍轉動，她只是覺得奇怪，這裏明顯不是剛才那學徒放置書本的空間，她是通過另一面牆來到這個不明空間。
而且，這個空蕩蕩的空間裏也僅有一本書。
莉希思考了幾秒，張了張口：“我只是這個魔法學院衆多學員的一員。”
【魔法學院……對了，這裏可是我被困住的地方。】
那本書繞了她好幾圈。
【你們的制服又不一樣了，這次是袍式的？】
看着少女的臉上逐漸浮起疑惑，它不在繞着她轉圈圈，撒下幾顆星塵，飛回圓柱之上。
【我不知道被困了多久，是你讓我從長眠中蘇醒了起來，所以——】
書頁開始浮動着文字，浮動着光亮，莉希警惕地準備掏出魔杖，當她以為這本書要做什麽的時候，它興奮地浮動起來，聲音再次響起。
【你要占蔔嗎，少女？】
占……蔔？
聽到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語，莉希愣了愣，盯着這本總是掉亮閃塵屑的陳年舊書，沒等她回應，那本書自顧自地飄浮到高處。
它簌簌地翻動着書頁，文字浮動，暗閃微光，周圍的空間變得奇幻绮麗起來。
逐漸，光芒四射，白茫亮眼，讓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許多聲音出現，混雜極快地如同時間隧道飛速流逝而過。
變化在這一瞬之間，光亮褪去，聲音消逝，周圍啪的一下回歸平靜。
她逐漸睜開眼簾，半空中那本書啪嗒的一下阖上厚重的書頁，星塵濺溢。
它緩緩落到圓柱上，聲音平靜地如同談論午後茶話，說出的話語卻像冰冷而泥濘的深淵沼澤。
【你會被殺死哦，那個男人會将你拖下深淵。】
話語最後的聲音一落，這個空間瞬間回歸于無言的寂靜。
冰冷，沉默。
不知道寂靜持續了多久，看着少女的臉擡起，本來閉起的唇瓣微張。
“我的未來不需要占蔔。”
少女的神情沒有本應的驚訝和悲恸，也沒有疑惑，而是篤定得早知如此一般。
莉希早就知道她自己的未來，按照書裏劇情走向，她不是會死嗎？這本就是已經知道的未來。
那本書飄浮地晃了晃。
【你知道？難道你想要改變？】
就在這時，它疑問的話語一落，空間周圍變得不穩定起來，莉希的餘光注意到了什麽，轉動着視線，看見地面那好幾根掉落地面的皮帶動了起來。
她似乎感覺不妙，往後退了退，手裏已經握着魔杖。
【不可能的。】
莉希重新看向這個空間的中央，那本書依舊浮動在圓柱上，毫不影響地繼續對她說。
【不可能的，沒有人能改變未來，況且我的占蔔從來沒有出錯過，我可是能知曉過去，預見未來的預言之……】
啪嗒——
啪嗒——
霎時，掉在地上的皮帶飛向那本書，一瞬間将它重新纏繞起來，一根接着一根，一層接着一層重新将那本書捆住，星塵不再落下，黑色的封面逐漸被掩蓋。
随後，一圈接着一圈的銘文閃動，封印的魔法陣重新啓動。
緊接着，魔法陣啓動的力量波動飛快襲來，莉希下意識護住前方，噗通一下，她被一股力量狠狠地甩了出去。
她跌落在地面，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圈，她用手撐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她已經從那個空間裏甩了出來，重新回到牆外。
看着那面拉她進那個空間的牆面，沒有任何魔法殘留的痕跡，沒有被那力量波動破壞的裂痕，仿佛剛才的那一切只是她闖進夢游仙境的虛幻，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只是，膝蓋處傳來的微微的刺痛，她低頭看了看，剛才在地面滾動後擦傷了膝蓋，痛癢的感覺真真切切地在提醒着，她處在現實之中。
這時，遠遠傳來越來越近的聲音。
“那裏的魔法陣被觸動了？難道有人想打那裏的主意？”
走出圖書館，莉希沿着原來的道路返回，她回到學院深處的那棟屋子，走上樓梯，打開閣樓的房門。
她靠在房門上，胸腔裏的心髒仍然撲通撲通地激烈跳動着。
那本書究竟是什麽，只是占蔔書嗎？可是，為什麽一本占蔔書會被封印在那個隐秘的空間裏？
微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小小的圓桌上有東西随着微風動了動，莉希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走了過去，将桌子上的東西拿在手裏。
一封信。
她翻轉動着信封，帶着她家徽的火漆印蓋在信封背面。
莉希的眼裏閃了閃，她緩緩打開信封，将信紙張開，熟悉的字跡躍然在紙上。
【我的女兒……
看來這段旅程異常地曲折離奇……】
她明明寫信的時候沒有細說這段旅程，父親從她只言片語中還是知道了。
問候關心的話語很多。
【如果有誰弄傷你，欺負你，你只要将他的名字寫在回信上就可以了……】
她往後看另一頁書信。
【當然，包括你總是放在身邊的洛德，記住，不要讓他碰你，連一根頭發也不要讓他碰到。
無論怎樣披着紳士的羊皮，野獸還是野獸……】
【不要讓他碰你。】
啪——
身後的門突然輕輕地關了起來，那一聲聲響如同啓動的開關，她的身體頓時僵直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父親的回信是誰放到她的房間裏的？
嗒——
身後，沉穩的腳步聲像是野獸徘徊領地般毫不掩飾地一步一步走近。
又一聲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莉希的心跳随着腳步聲撲通撲通地跳動，僵硬的身體緩緩轉回身。
莉希慢慢地擡起頭，視野裏逐漸投入一個身影——踏着木板的皮靴——筆直的長腿——襯衫和貼身的馬甲——松開紐扣的袖口和領口——沉浸在房間陰影的金眸。
還有黑發上依舊沒有治好的黑角，覆蓋在黑角上的黑色更加濃厚了。
洛德的半張面容仿佛與周圍沒落的黑暗相融，尖銳而危險的金芒淹沒了眼眸，周身散發着黑沉而凜冽的氣息。
他的眼眸裏只盯着自己的獵物。
莉希的身體往後靠，卻被身後的小圓桌擋住了去路。
洛德擡起手，步伐沒有減慢，他緊拉着左手白色的手套邊緣，緩慢地，如同扯開遮掩最深沉本性的皮囊。
左手白色的手套完全脫離那一根根手指，然後被一下子甩落地面。
莉希的心随着手套摔落地面的聲音而停了半拍，她的目光落回洛德身上，他的另一只手套也脫了下來，随後同樣被甩落，啪的一聲，像是最後的屏障和承諾如同滿是裂縫的玻璃幕牆完全碎裂。
洛德投落的陰影像是困住獵物牢籠，沒有了純白手套的手朝她伸了過來。
“莉希為什麽把我推開，為什麽讓我做那些事情？”手指撫上她的臉側，指腹輕輕劃過脖子，察覺到少女不自知地極細微地顫了顫。
他頓了一下，身體更加逼近，少女更是往後退，她的後背碰到圓桌，身體随之往後仰，那裏是敞開的圓窗，高處的天空和低處的地面一覽無遺。
後背被一只手撐住，莉希擡眼對上洛德近在咫尺的臉，只看到他的視線忽然往下。
身體突然沒有唯一的支撐而懸空起來，她的雙腿被洛德一手抱住擡起，轉瞬間，她已經坐在小小的圓桌上，裙擺垂落，小腿還在洛德臂彎裏。
這樣奇怪的姿勢，她的身體難以維持平衡，後背有種即将而來的失重感，莉希下意識将身體往前傾，她的右手也被一股力道抓住，另一只手不自覺地環抱着什麽。
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莉希感覺到抱住的毛茸茸和硌人的雙角，另一只手腕被緊緊抓住，她整個人坐在桌子上，雙腿還被擡起禁锢着。
洛德依舊沒有放開她，他看到她膝蓋的擦傷。
傷口在白嫩的皮膚上異常豔紅，因為他的禁锢，傷口裏凝起一顆血珠，從那撕開的豔紅裏流出，礙眼地企圖滑過白淨的肌膚。
“你會抛棄我嗎？莉……希……”
她的名字纏卷在那幾聲含糊裏，感覺到膝蓋被舔.舐着，輕緩極了，像是小時候他舔她手指時一樣。
這一觸感讓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
只是，他那深處的目光卻緊緊地囚困着她。
她沒有回答，想像以前一樣朝他伸出手，想要摸向他的腦袋。
撫摸和親近是安撫狂暴不安的野獸的方法。
可是，洛德抓住她即将撫向他的手，他松開禁锢她的雙腿，身體俯身逼近，手臂環繞她背後，他不讓她逃離。
“莉希你會抛棄我嗎？”
聲音像是沉着即将爆發的狂暴。
莉希直直看着這樣的洛德，她的唇瓣極緩而遲疑地張阖着，“我……”
他以後會成為魔王，會是為了聖女挑起戰争的人。
書裏重要的劇情從來沒有消失過，一次次以為能改變卻又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她眼前。
是他會去到聖女身邊，并不是她抛棄他。
“我怎麽會抛棄洛德呢？”
莉希感覺一下子落入一個環抱裏，緊緊地，洛德的手掌托着她的後腦勺，她的發絲纏在他手指間。
耳邊傳來他壓制低沉的聲音，“是莉希你說的，你不會抛棄我的。”
洛德收攏着手臂，半垂着眼眸，閃着危險氣息的金芒從沒有褪去。
泛舊的筆記本裏方正的字符，小刀，雙角的頭像一一在記憶裏浮現。
要是她真的要抛棄他……
金芒劇烈地閃動，美麗的金芒卻暗藏着最晦暗的黑森，沉墜，積聚，濃稠。
他透過圓窗俯視着地面。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一手能握住的手臂，柔軟得他牙齒都能咬破的身體，脆弱的骨頭。
他埋頭在她的頸窩裏，就算她害怕他，也只能在他的懷裏害怕。
首都裏一處昏暗的街道角落裏，這裏寂靜都可怕。
烏鴉飛落缺了一角的牆上。
牆之下，地面躺着幾具穿着白袍的神官，血腥味厚重地萦繞着這一方。
一個穿着鬥篷的矮小身影站在血泊中央。
綠色的發絲從他的鬥篷裏斷落下幾絲，他擡起手似乎在順着頭發，嫌棄地踢了一腳旁邊的屍體。
“這些蝼蟻竟然削斷了我幾根頭發。”
随後，他沉默了一下，望向人類惡心的天空。
在那個靠近界域的人類城鎮感覺到那股暗魔力之後，循着蛛絲馬跡來到這裏，一個充滿惡心光明信徒的地方，但是——
“我們的魔王在哪裏？”
“預言明明說魔王會誕生的。”
今晚我再寫點，半通宵寫，補上周沒寫的。
上周生病了一直沒好，而且周六都不能休息，這周我寫多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