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後退
她的後退
拼單。
卓歸怡默念這兩個字，笑了。
事實上，昨晚的夜宵，他們本可以在樓道瓜分各自的烤串，然後各回各家。
但當陳褚站在她家門口，眼神坦蕩，況且又因為她忙着自己的事沒及時回信，卓歸怡确實說不出趕人走的話。
然後陳褚自然而然地，跟她成了一次夜宵飯搭子。
一次兩次碰巧可以，長期飯票，卓歸怡并不打算考慮。
卓歸怡手指微動：【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講臺上，老師背過身去擦拭掉黑板上的板書，随身攜帶的小蜜蜂發出刺耳的一聲電流，引得衆人擡頭望去。
陳褚卻依舊斂眸，看着手機中緊随其後跳出的信息。
——棄暗歸怡：【昨晚是例外。】
片刻後，他按滅了手機。
……
卓歸怡不戀家，但是還是會記得抽空回一趟。
而她一回來，她媽便要全家人都回家聚餐，不管有無計劃安排，都要回。
卓紹祺是臨時才收到他媽的死亡來電，不得已鴿掉和好友的高爾夫度假，唉聲嘆氣地跟他爸在客廳下象棋，一邊豎起耳朵偷聽。
每次回來，卓歸怡的媽都要拉着她說了好久的話，大都是她媽媽問卓歸怡開不開心、錢夠不夠花、最近在做些什麽。
聊着還不夠，還要興沖沖跑去樓上打扮，說要帶卓歸怡去買衣服。
卓紹祺：“……”
“女孩子就是一直缺漂亮衣服，怎麽了？”她媽這樣跟卓紹祺說。
卓紹祺：“……行，您兩今天的消費從我這走，成嗎？”
卓歸怡莞爾，難得插嘴：“好哇。”
她媽大手一揮：“兒子，當司機！”
卓紹祺：“……”
所以等卓歸怡提着不少東西，從她哥的車上走下，已經是夜色剛剛降臨的時間。
“真不用我幫你拿上去嗎？”卓紹祺搖下車窗。
他也早從父母家搬出，剛剛兄妹兩将媽媽送回，再由他送她回。
車門旁妹妹早已亭亭玉立，有着自己的想法。
見卓歸怡搖頭拒絕，卓紹祺才驅車離開。
夏天的夜來得晚，暮色像沿着硯臺的壁緩緩流下的墨，從一角慢慢侵蝕整個水面。
不知為何，今日小區的路燈亮得晚，卓歸怡擡眼望向道路遠處，視野中昏暗，遠處的天際彌漫着一絲血橙的絢爛。
“姐姐。”
不知不遠處哪裏，有汽車短促地鳴笛一聲。
“歸怡！”
一聲名字的呼喊從身旁傳來，才将卓歸怡的注意力拽回。
卓歸怡循聲望去。
“你怎麽在這？”她淡聲，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
周馳一身襯衫西褲，袖子挽到手臂，劉海撩起，還細致地噴了發膠。
他的手裏還搭着一件黑色外套，放置熨妥的料子沒有一點折痕，渾身上下刻意的味道十足。
周馳不知道卓歸怡所想，他笑：“前幾天和這附近有個西餐廳有個合作，所以過來探店，正好看見你了！”
“真的巧。”他左右看了看，語氣挑不出錯：“我聽說你搬出來了，你住這裏嗎？”
卓歸怡默，盯了對方看了兩秒，斂了眸。
她心底門兒清，周馳肯定是從哪看見了她的外宿表，他的人脈廣，這麽說只是讓雙方都好看的客套。
事實上，一開始跟周馳談戀愛确實開心。那時候她正失意，先不說幾分真假，周馳畢竟事事上心，也會說話。
但現在，怎麽就，連看着都覺得，膩呢。
“姐姐？”周馳抿唇，企圖用他之前叫慣了的稱謂拉近兩人的距離，“我……”
“別叫。”
卓歸怡蹙眉，幹脆利落道：“我聽着想吐。”
周馳：“……”
他一直都清楚卓歸怡是從來不會受委屈，也從來都會對不喜歡的人擺臉色的。
可他周馳什麽時候被這麽罵過啊？
但确實是他一時糊塗，以為能瞞天過海。
卓歸怡對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她夠漂亮夠優秀，一個如此的女友亦是他炫耀的優點。
還有，即便是卓歸怡至始至終一直拒絕和他親密，但只要時間夠久，他就能哄她上床。
這是件待拆的禮物。
所以他現在想找卓歸怡複合，他只能這麽受着。
“姐姐，那是個誤會。”周馳低頭，嘆了口氣，“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最喜歡，也只喜歡你。”
他往前邁了一步，伸手要去接過她手裏攥着的袋子：“原諒我，可以嗎？我以後一定對你好……”
“你扪心自問，你真這麽想嗎？”卓歸怡無意和他糾纏，抿唇躲開他的手，“別再找我，懂？”
周馳也不太清楚要怎麽哄她了。
他們在一起，滿打滿算兩個人真正相處也沒有三個月，她的本科大學不在束濘，在一起後還沒半個月便異地，随後又是她開始準備考研，考上研後又天天忙着往實驗室跑。
不是沒吵過，但只要周馳語氣軟些，卓歸怡就會跟他和好。
他張了張嘴，閉上，看着卓歸怡繞過他要走，才急急忙忙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那你別拉黑我啊，你不還得依靠我跟你奶奶聯系嗎？”
“……”
卓歸怡的腳步停了，側目掃了他一眼，冷聲：“放開。”
周馳看着身側的姑娘突然臉色又沉了幾分，察覺到卓歸怡想要甩開他的手的意圖，回想起自己說了什麽以後，懊惱地補救，手上卻多用了幾分力氣攥緊她，生怕她跑了以後不再見他：“就是，我們兩家關系這麽緊密，也許有什麽事呢對不對？”
“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我們倆要突然沒聯系，這也，不太好……你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成不？”
卓歸怡的眉頭皺得很深，她掙紮着想要甩開周馳的手卻被大力握緊，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堆東西卻使不上力。她張口就要罵：“放……”
“成你媽。”
一個微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随即由遠至近傳來幾聲腳步，卓歸怡只覺得身後有人迎來，側目看見有人站在她身後，堪堪只看見半邊寬直的肩。
隐隐突顯青筋的手握住周馳的手腕，微微使勁，卓歸怡只覺得手腕一松，連忙将自己的手抽出，護在身後。
随後，一只幹燥寬厚的手淺淺握住她的肩，他的手臂繞到她背後，将她整個人護在身側。
“你……怎麽是你？”周馳辨別出面前比自己高了半個腦袋、看着面熟的男人，想起來了，“我跟我女……朋友吵架，與你何幹？”
陳褚笑了一聲，正要開口，身側的姑娘卻清清脆脆出聲了：
——“你臉皮比你鞋底還厚。”
周馳：“……”
陳褚下意識，看向周馳的鞋，嘴角微揚。
下一秒，他虛握着卓歸怡小小一個的肩膀的手，被一只修長微涼的小手覆住。
卓歸怡輕輕握了握他幾根手指，斂眸：“走吧。”
這當然好。
陳褚舒坦了。
他應了一聲，正要将手放下，對面那男的卻不甘被忽略：“卓歸怡，他是你新男友？”
陳褚不假思索：“少管你爹的事。”
與此同時，卓歸怡：“沒有，我哥的朋友。”
……
天地良心。
卓歸怡只是不确定周馳會不會在她奶奶面前亂說，僅此而已。
電梯的鐵皮箱內，兩個人之間隔着三個人的位置，站在對角線的兩個方向，沉默不語。
卓歸怡盯着面前幽幽泛着紅光的按鈕，視野一挪，從電梯緊閉着的、亮得反光的電梯門看他。
陳褚只是筆直地站着，沒有玩手機，僅僅微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右手上提着一個航空箱，箱子內細細密密地撓動聲在寂靜的環境裏格外大聲。
她上了電梯才注意到他還提着個航空箱，裏面應該是只貓。不愛叫，只是電梯啓動時一時的超重令其不适，才小聲地叫喚了一聲，弱弱的，奶奶的。
卓歸怡像心口被撓了一爪，抿唇想問，但對上陳褚明顯不開心的臉色，還是将話咽下。
“叮。”
到達了指定樓層，面前亮起紅光的按鍵一瞬間便熄了，緊閉的門緩緩打開。
卓歸怡提着東西先邁步走出，轉彎的一瞬瞥了一眼身後的人。
她蹙眉，也不打算開口。
卓歸怡被一樁一樁大事小事激起煩躁，陳褚的沉默又添了幾分，陳褚不問，她也不會上趕着說。
……可能就算他問了，卓歸怡都不說。
他倆是什麽關系。
門外的小壁燈是常亮的，幽幽的光撒在入門前的墊子上。
卓歸怡将手上提着的東西換了只手拿，随後輸入指紋。
“唰。”
短促的一聲，大門的鎖猛的彈回。
與此同時，電梯門悄無聲息地合上。
卓歸怡擰開門，入目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按了按玄關處的開關。
沒有反應。
一室的昏暗像是将要吞噬人的洞穴。
卓歸怡心裏一緊，深呼吸了一口氣要轉身。
只是不清楚是否是因為她站在玄關過久，還是僵直的背影太明顯，她突然聽見後面傳來東西放置在地面上的聲音，随後有人大步邁過來，聲音稍大——
“卓歸怡，出什麽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