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吧相逢
酒吧相逢
“這麽确定?”姜港擡步要走,跟紀署擦肩的那一刻聽見他略帶嘲弄的聲音:“小港,你今年幾歲了?”
姜港聽罷沒有馬上答話,但卻沉默着停住了向前走的腳。
紀署轉到他面前跟人對視:“年輕人總覺得自己會是例外,這種心态我明白,畢竟當年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他稍稍擡了擡下颌,話鋒一轉道:“予铎從本科起天賦就已經顯現了出來,工作後升遷速度也很快,他暫時不願意換一種活法,我可以理解。”
“但是小港,你的情況不一樣。”
紀署目光深遠地道:“我記得你剛高中畢業的時候,跟家裏鬧得特別僵,好像還離家出走過一陣子。”
“那又怎麽樣?”
姜港面色不變:“這和你沒關系。”
“瞧你這話說的。不是我家的事,當然跟我沒關系。”紀署笑笑道:“但平心而論,當年老姜被氣得差點住院,不僅僅是因為你喜歡男人吧。”
姜港氣血翻湧,用力閉了閉眼睛。
雖然很不想回顧那段經歷,但如紀署所言,自己十八歲時跟父母之間的矛盾,的确不只出櫃這一樁。
“我記得你那時候,在校外結識了個三流樂隊的貝斯手,還打算不念書去人家隊裏彈吉他。”他語氣平淡,神情卻有些輕蔑:“可你看看現在。”
現在姜港過得當然也很好。
吃穿住行樣樣拔尖,空閑時間一抓一大把,簡直可以說是神仙般的日子。
只不過已經跟當年想要的生活,無論如何再沾不上什麽邊。
姜港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自從元弘不跟您住一起之後,咱們也有很多年沒像今天這樣閑聊了。”
紀署懷念地颔首:“是啊。”
他欠了欠身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還沒等張口,就被對面的人打斷了。
姜港保持微笑:“我記得您大學專業也是臨床醫學,要是真這麽喜歡說教,當初讀完研你就不該去管公司。”
頓了頓,複又補充道:“報班考個教師資格證,這才适合您。”
他這話說得就太明晃晃了。
紀署不怒反笑:“我開個玩笑而已,小港怎麽還較上真了?”
姜港跟紀署單獨談話的機會不多,以前聽紀元弘吐槽這人說話基本等同放屁的時候,還不怎麽能夠理解。
但今天這麽一見,他才明白原來紀元弘沒有添油加醋。
雖說工作以後也見過不少奇形怪狀的人,但像紀署這樣,每一句話都精準踩在對方雷區,到最後還要假惺惺表示自己并無惡意的……
還真的不太多。
姜港不想再跟他争辯,有些散漫地笑笑道:“随你怎麽說吧。不過紀叔我想提醒你,元弘和陳予铎也都三十多歲了,與其指望着過去的人生經驗試圖改變他們,不如抓住還能掌控的。”
他說着看了一眼站在紀署旁邊,正在用饒有興致眼神注視自己的男生,停了片刻才道:“不過當然,這也只是我的建議而已,聽不聽随你。”
姜港提了下系着芙柯的繩子,帶着它又往前走了幾步。
身後紀署出聲道:“老爺子聽說你跟予铎相親,說想找個機會見見你。就算你們成不了一家子,但他過去還是很喜歡你的,明天去看看他吧。”
紀署雖然人讨厭了點,但這話沒錯。
以前紀家還沒分崩離析的時候,姜港屁颠屁颠去找紀元弘玩,老爺子确實對他不錯,經常給他塞小零食。
只可惜後來紀元弘從那裏搬出去,他也失去了再度上門的理由。
再加上高考完自己家那一堆糟心的事,算算也有很多年沒見了。
“請紀叔帶我轉達對爺爺的關心。”姜港半回過身,想了想道:“不過明天我有點事,恐怕沒有時間。還是改天吧,到時候我一定登門拜訪。”
紀署聞言應了一聲,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視線中越來越小,直到最後變成一個點消失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很單薄,在原地站了十幾分鐘就開始咳嗽。
站在人邊上的男生聽見聲音,連忙将臂彎挎着的外套披到紀署身上。
“……爸,剛剛那人是誰啊。”他拍了拍正在玩左腳踩右腳的女孩肩膀,示意她上前搭一把手,嘴上也沒閑着。
“您好像跟他很熟悉的樣子。”
紀署看着兩個孩子分外妥帖地幫自己将衣服的扣子系緊:“你們大哥最好的朋友,也是予铎的結婚對象。”
“結婚?”男生聽見這話擡起頭,眼珠轉了轉:“可是我聽他說,現在沒有這方面想法呀,您怎麽……”
“這可由不得他。”紀署笑着道:“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更是兩個家庭之間的事,要是我能搞定他的父母和姐姐,最後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男生沉吟了一下,試探道:“那二哥呢,他應該也不會輕易點頭吧。”
“你說予铎?那就更好辦了。”
紀署輕描淡寫地答:“我們家這些人,予铎只在乎一個。但近幾年老爺子身體越來越差,就想看到他成婚。”
“予铎是個理性的人,唯獨在這件事上不想面對現實。”他輕聲道:“當時辦出院之前,我悄悄問過老爺子的管床大夫,大概知道這老頭還能活多久。等再過段時間兩邊的事這麽一碰,這倆孩子再不情願也得把酒宴辦了。”
至于什麽離不離婚麽。
他們雙方都家大業大的,那本紅色的證一領,在往後的發展上,彼此公司都會或自主或不自主地捆到一塊。
到那個時候,能不能分開就不是陳予铎和姜港輕輕松松能決定的了。
就像他和戚雅蘊如今,即使早就相看兩相厭,也依然做不到輕而易舉地擺脫對方,是一樣的道理。
……
姜港跟紀署說自己第二天有事不能過去,這句話并不是在騙人。
他約了客戶見面,在一家理療館。
客戶的名字叫郝卓,是當年和姜港同在玉杉中學的同屆校友,跟他和紀元弘關系都不錯,唯一不同的是成績優異,常年跟陳予铎競争總分第一。
他們選在了一間雙人包房,入內推拿的師傅也都是熟面孔,絕對不會做出類似像外人透露聊天內容的事。
姜港換好按摩服,很快躺到了床上。
郝卓家境優渥,名下公司所涉及的領域遍布各行各業,父母又只有他這一個孩子。因此從小被當成接班人撫養,念完研究生就開始學着怎麽接手公司,至今已經完全能挑大梁了。
姜港開酒吧以來,很多需要用到的杯盤器皿、各類飲品、甚至包括桌椅音響,大部分都是從郝卓手裏進的。
不過今天他找人來,不全為了工作。
“你上次跟我說的事,我已經差不多弄明白了。”郝卓老神在在道:“你店裏那小歌手用的同城網站,主設備IP在境外,擺明了就是一詐騙團夥。”
姜港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嗯了一聲問:“錢追不回來了是吧。”
“那倒也未必。”
郝卓回道:“據我所知,在這個平臺上當的還不少,投訴舉報的人成群結隊。不過什麽時候能追回,能追回多少,就不是現在能聽到準信兒的了。”
姜港本來也沒抱多大指望,就是看莊桔一邊照顧弟弟,一邊還過得緊巴巴的實在可憐,想盡量幫幫忙。
“謝謝哈,過幾天請郝總吃飯。”
他側過頭笑笑:“到時候再順便聊聊酒水供應的新合同,沒意見吧?”
這是正經事,郝卓當然不會拒絕。
只不過就在正準備點點頭應下的時候,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過幾天幹什麽呀。”郝卓翻過身讓師傅給揉背,坦坦蕩蕩地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梵絨到現在還開不了門,一會兒去夢绛坐坐怎麽樣?”
姜港有些意外他的主動,不過也接受了這個提議:“行啊,用不用我把元弘也叫來,咱們仨好好喝點酒。”
郝卓連連擺手:“跟元弘還是下次再聚吧,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他腰椎不太好,理療師一按到後腰就呲牙咧嘴,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
“你之前不是說,覺得在這久居離父母太近太壓抑,想把酒吧開成連鎖的,換個城市住嗎。”郝卓躍躍欲試:“最近我在長沙相中一地方,就在酒吧一條街。怎麽樣,有想法沒有?”
姜港半靠在抱枕上讓師傅按手,挑了挑眉道:“你想拉我當合夥人?”
郝卓哼了兩聲答:“反正元弘又不會去,你找別人還不如找我。”
他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嘴皮子在動:“等梵絨恢複營業怎麽也要年後,這個場子開了才幾年,糟心事卻很多,合理懷疑克我。”
像郝卓說的那樣,紀元弘不可能走。
他是戚雅蘊唯一的孩子,自然會順理成章地繼承她所有財産。
加上她和丈夫到現在都沒離婚,紀署那裏當然也應該有他一份。
姜港琢磨着對方的意思:“你想把梵絨轉出去,跟我一起開連鎖店?”
整套按摩宣布結束,郝卓爬起來理了理散開的領口:“沒錯。”
“……你讓我考慮考慮。”這件事得跟紀元弘說一聲,姜港沒法就這麽順口同意:“我盡快給你答複。”
郝卓一笑:“不着急,光是辦手續都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等下先去你那待一會兒,我跟你聊聊可行性。”
姜港比了個ok的手勢,這家理療館離家很近,所以他沒有開車。
換完衣服後他直接坐進郝卓的副駕駛,說說笑笑地往夢绛的方向開。
今天是周日,出來玩的人很多。郝卓開了好幾圈才找到停車位,解開安全帶籲了一口氣,回過頭發現姜港正皺着眉頭,死死盯着窗外某一處。
“怎麽了?”郝卓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那是輛很低調的SUV,價格跟自己車沒法比:“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姜港回過神來道:“沒事。”
旁邊那輛車也是剛停下,側面窗子貼了不透光車膜,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其實無論是型號、還是貼膜這種行為都非常常見,絲毫不值得注目。
只是他總覺得這輛車好像在哪見過。
郝卓不知道他想到些什麽,也并沒有要猜的打算,自顧自走了下去。
然後關上車門,他就看見從旁邊的車裏,不緊不慢地下來一個男人。
這人非常面熟,郝卓不用過腦就記起來了他是誰,剛擡起手準備打招呼。
對方的視線就已經越過他,落在了後一步下車的姜港身上。
陳予铎神情淡淡:“姜老板好巧。”
能把車停在這裏,顯然是準備去夢绛的。姜港掃了一眼他身上的淺藍色牛仔外套,感覺簡直匪夷所思。
“你來這幹什麽?”他再次打量對方這套恨不能把人襯小十歲的打扮,萬分鄙夷道:“還穿得這麽裝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