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美人，我面上有什麽東西嗎？”被宋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啾啾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臉。
美人？在哪裏？這裏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嗎。
宋戎忽地反應過來。
去她的美人，她的那雙大眼睛是看着他喊的。
上一個調戲他叫他美人的還是村兒裏的二流子，覺得他們家孤兒寡母可以欺負，想強迫他做娈童，如今墳裏的骨頭以後可以打響鼓了。
“不許叫我美人。”宋戎吸了口氣，手指隔空點着她，命令道。
啾啾低下頭，明顯感覺到了“她”的不喜。
也是，美人一詞不足以形容漂亮姐姐的美貌和心善。
“那，羅敷姐姐？”啾啾甜甜地仰頭，換了個更好的稱謂。
羅敷者，大美人也，美麗善良貞潔，非常适合面冷心熱的冷豔美人。
宋戎哽住，叫他羅敷那就更過分了。
宋戎冷哼一聲，斜睨了她一眼，慢慢提步繞過她往屋內走。
冷豔美人連瞪人都是美的。
啾啾微微啓唇吸了口氣，被那一瞪眼驚豔到有些恍惚。
秦樓美人衆多，啾啾早已經對美人免疫卻在此刻忽然受到美貌攻擊。
豈止是攻擊，她要被撲面而來的美貌杖殺了。
長這麽大，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美人，明明是一樣的雪膚紅唇，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可在冷豔美人身上就是那麽好看那麽英氣。
“她”的美讓人特別有安全感，讓人一看就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眉目清冷，眼神堅韌不怯懦，讓人羨慕。
那一聲低低的“哼”，單純又傲嬌，聽得啾啾耳朵又酥又麻，心髒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啾啾連忙跟在宋戎身後進屋，偷偷用眼睛瞧宋戎，視線觸及“她”英挺的眉眼，臉紅了。
“羅敷姐姐。”啾啾仰頭，面紅心跳，磕磕巴巴地介紹自己:“我叫啾啾。”
去你的羅敷姐姐，宋戎心想。
他生着悶氣，根本就不想搭理這個叫啾啾的不上道的小瘋子。
他“哦”了一聲，一點沒有禮尚往來交換自己名字的意思，甚至還說她的名字“就是一只小野鳥。”
“不是小野鳥。”啾啾輕聲辯解，“好吧，其實就是小野鳥。”
小野鳥是自由的。
啾啾暫時喜歡上了這個解讀。
啾啾甚至覺得這個名字是被給予了希望的好名字，自由，多不可及的東西呀。
她大膽問:“羅敷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就不告訴你。”
宋戎心情不好，一張漂亮的臉蛋冷冰冰的。
他以為這只叽叽喳喳的小野鳥會懂得看臉色，知難而退，結果她的熱情半點沒有被他的冷臉吓退。
她嘴巴溫柔的笑甚至更憐愛了些。
啾啾并不生氣，她早就在秦樓這座吃人的銷金窟裏磨平了脾氣。
大美人剛來這裏，心裏一定很擔憂害怕，防備人是應該的，她只微微失落了一瞬又立刻開朗起來:“那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宋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被撞見女裝這種丢人的事，老子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大名。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聲“咕嚕～”，宋戎明顯僵硬了一瞬，手心羞恥地使勁按住胃袋。
啾啾茫然地眨眼。
她這才發覺冷豔美人擡着的手一直按着胃部。
想到秦樓的傳統，學不好不給飯吃，大美人肯定被林媽媽餓壞了。
啾啾不敢直問是不是餓壞了，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她将尴尬攬到自己身上，輕聲詢問:“羅敷姐姐，我有些餓了，你可以陪我用夜食嗎。”
屋子裏靜悄悄的，燈芯爆了一聲打破平靜。
她竟然不計前嫌，宋戎耳朵爆紅，唇瓣蠕動了幾次也沒發出聲。
啾啾抿出一個溫柔的笑，主動去拉“她”手，将人牽到小飯桌前坐下。
桌上的食物都是松軟好克化的，方便啾啾養身子。
也就只有這幾日才有，等養好了身子，該挨打還是會挨打，該挨餓同樣要挨餓。
啾啾牽着僵硬的宋戎坐在繡墩上，去掀食盒。
食盒底層的鐵坐上鋪了一層炭花，溫着飯菜。
食盒一掀開，食物的香氣争先恐後地往宋戎鼻子裏鑽。
每樣菜都很少，粥也就幾口的量，但啾啾很欣喜:“呀，有肉菜，還有桂花糖芋苗。”
“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宋戎心下氣悶。
喂貓的貓兒飯都比這多幾口。
可想這些女子平日能得到的食物該是多少，日日食米湯，餓出病的人又是多少。
啾啾看見“她”面色，頓了頓，小心翼翼道:“你不開心嗎，是不合口味嗎？我暫時只能給你吃這些啦。”
宋戎手抽了抽，沒從她手心抽出來。
啾啾卻誤以為“她”不高興，連忙握緊“她”的手，心底越發緊張，生怕怠慢了救命恩人，以後“她”不願和她好，她許諾“以後會好的，我會照顧你的。”
宋戎心裏沉沉的，一股氣堵在心口讓人難受。
他不趁認這股氣悶裏還有被小姑娘拉着手心他卻并不反感的緣故。
那只瘦得只有骨頭的手正在偷偷摸他手指甲，別以為他不知道!
宋戎想拍開那只小手。
可啾啾握得很緊，就像寒冬臘月裏相互依偎取暖的小動物死死地依賴着同伴。
她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緊張、彷徨、依賴飽滿而激烈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傳遞過來。
宋戎自小就聰慧，可同樣的，他接收他人情緒的能力并不好，第一次被這樣多，這樣複雜的情緒沖擊。
他自是察覺到了這些情緒深處隐藏的搖搖欲墜。
不知道什麽時候，什麽事會是壓倒她的那根稻草。
三日前她撕心裂肺的叫還歷歷在目。
宋戎心下道，那就勉強讓她牽一會兒吧。
他聽見小野鳥軟綿綿的聲音讨好地催促他:“羅敷姐姐快吃呀，涼了就傷胃了。”
宋戎剛想開口說不用，舌尖被推上一勺甜甜的桂花糖芋苗。
桂花糖醬香甜，芋苗軟滑爽口，藕粉濃稠，一不留神就順着食道滑了下去。
他很快就勸好自己，沒關系，他就吃她一小口。
啾啾眼神亮晶晶，沉迷在這場投喂中。
一碗桂花糖芋苗見了底，她還想再拿東西喂他，宋戎別扭地扭開臉，擋住她的手:“你自己吃了嗎。”
啾啾感受到他的關心，指尖比着只比大拇指尖尖大那麽點的大小:“你不用擔心我，我的胃已經很小了，吃不下多少。”
怕“她”不信，啾啾放下碗讓“她”摸自己的腰。
寬大的寝袍下，腰肢又細又軟，軟玉溫香，玉軟花柔。
宋戎手掌被迫按在她腰上，手指下意識蜷縮，反而讓柔軟的觸感更明顯。
宋戎不想讓自己顯得很沒見識的樣子，強自鎮定地冷下臉，把手收回來:“有些太瘦了。”
“可以多吃一點。”
啾啾不太好意思地抿唇笑，美人姐姐關心她了。
她又趁着美人姐姐不注意，将食物喂到“她”口中。
最後宋戎迫不得已，只好讓她放下食物，他自己吃。
啾啾原本投喂得很開心，聞言一瞬間就像霜打了的茄子。
澄淨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宋戎，清晰地傳達着:她的快樂，沒有了。
準備安寝前，啾啾還在心裏打着小算盤，她可以服侍美人姐姐洗澡。
躺了好幾日，啾啾醒來後就把自己洗了個幹淨，此時亦步亦趨地跟着宋戎走。
宋戎取寝袍，她墜在後面。
宋戎拿細葛布巾子，她也墜在後面。
宋戎進淨室準備脫衣洗漱，結果她還沒動，就被一根手指抵着肩膀無情地推了出去。
淨室門“啪”地一聲在她面前關上，啾啾眨了眨眼睛，乖巧道:“美人，你不要我服侍嗎？”
宋戎羞恥得想鑽地縫裏，說了不許叫美人不許叫美人。
他終于忍不住了，臉和脖子紅成一片，在淨室裏面氣急敗壞還不忘壓低聲音:“誰要你服侍!你是流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