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被兩“但這是你單方面的原因。”
蒼南有點但“我的——”蒼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有點艱難地出口:“——試婚對象是誰呀?”
工作人員在電話那頭說:“之後會把具體信息通過短信的形式發給您。”
蒼南問:“我可以拒絕試婚嗎?”
工作人員很冷酷地說:“您已經失去了第一次拒絕的機會,必須服從政府安排為期三個月的試婚。”
蒼南:“……”
什麽破流程啊!這年頭怎麽還有第三方強制愛?!
電話被對方先一步挂斷。
蒼南半張臉還陷在軟蓬蓬的枕頭裏,手機頂在耳朵上,雙手抓狂地揉了下頭發,陡然想到一個人,氣呼呼地抿了下嘴巴,一下子坐起身,撥通一個號碼:“嘟嘟——喂?小十有什麽事啊?”
電話那頭顯然也是剛剛睡醒,嗓音還含糊地帶着困意。
蒼南面無表情地舉着電話,幹巴巴問:“三哥,你是不是偷偷去試婚中心給我登記了?”
“啊……”
接下來就是長達五分鐘的沉默。
雙方都相舉手機無言。
蒼南恍惚了一下,都差點覺得他已經挂了電話的時候,那頭才遲疑地傳出一道聲音:“好像是有這麽一件事兒……”
“你有病啊!!!”
蒼南忍無可忍,猛鼠咆哮。
電話那頭的三哥被這一聲咆哮驚出小尾巴,想起小時候在同一個窩裏被弟弟支配的恐懼,短尾巴在屁股後縮了縮,老實交代:“是媽媽之前讓我登記的,結果我們都忘記告訴你了。”
講個笑話,登記婚姻匹配,忘了告訴本人。
蒼南要被氣笑了,磨着白牙發出“咯咯咯”地聲音,像是已經在想象把他們全都嚼進嘴巴裏,他忽然冷靜下來,說:“好了,我要去給媽媽打電話了。”
三哥“诶”了一聲:“你已經收到分配對象了嗎?長什麽樣?哪個族的?”
蒼南說:“收到了,不知道,不要問,快點滾”
挂了電話,蒼南還是很生氣,壓力一下頂上來,讓他又想變成倉鼠去跑圈了。
但目前還是能忍一忍,他點了下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媽媽去“興師問罪”,手機就響了一聲,先後跳出來兩條提示——
【X:南南,早安】
【短信:您的試婚對象已匹配成功……】
蒼南手指一頓,明明不是他的錯,還是有種被抓包的詭異感,莫名感到心虛。
逃避似的避開那條短信,點開薛谌的消息,慢吞吞打字回複他,好像只有拖得夠慢,他就可以逃開那條試婚短信。
薛谌剛剛看到新發來的短信,給家裏打完電話的功夫就收到了蒼南的回複,心口一動,不知道他會做什麽反應,點開最新的消息——
【我的小倉鼠:早安……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薛谌微微皺了下眉心,怔了一秒,才遲鈍地想到剛才的短信,蒼南應該也收到了。
但蒼南應該是不願意的,他眼裏難得出現了一抹茫然與無措,手指在鍵盤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終發過去的話只有短短幾個字——
【X:嗯,我尊重你的決定】
由于倉鼠一胎平均有十幾個鼠寶寶,蒼南又是最後一個出生的,雖然看起來長得挺高,但徒有虛表,他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只能靠身高唬唬別人。
蒼南不能像其他獸人那樣靈活地控制動物特征,很多時候受到驚吓就會直接變回原形,而且比其他倉鼠更容易感到壓力,而一有重壓,就會一下變回原形。
此時,看到他發的消息心都要跳出來了,壓力過載,“嘭”地消失在床上,取而代之的是床中央一小團巴掌大的鼠球。
整只鼠炸成毛絨絨的,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薛谌。
明明已經決定走出去,重新開始了。
明明他已經開始動搖,想要和薛谌試一試了……
蒼南有些難過,小團子兩只黑黢黢的眼珠蒙上一層水霧,金豆豆流出來,啪嗒啪嗒掉在手機上,他從不輕易掉眼淚,只有鼠鼠才可以流眼淚。
薛谌等了好一陣子,也沒有收到蒼南的回複,略一沉默後,點開短信上發來的聯系電話,這個號碼已經深深刻在他腦海裏。
薛谌想到蒼南白綿綿的臉,呼吸一滞,按下去撥通了電話。
蒼南和他分手後也沒有換過手機號,或許心裏其實也在期待有人可以再次撥通這個電話。
“嘟嘟——”
電話被人接通了。
薛谌捏着手機的手指微微緊了一下。
低斂眉梢,垂下薄薄的眼皮,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在陽光下更加清透,視線随意散在桌面的某個角落,上面有一只小小的水缸,随時都裝滿了水,即使從未有倉鼠用那個水缸喝過水,他還是日複一日地更換着。
“叽叽。”
薛谌。
電話那頭出聲的是只小倉鼠,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
薛谌喉頭輕聳,聲音啞下去,只是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蒼南。”
柔軟的床上出現了一個蜷縮着的青年,蒼南保持着倉鼠時的姿勢,匍匐跪趴在床子中央,身上沒穿衣服,綿軟緊實的臀肉高高撅着,頭埋在細長的手臂裏。
陽光從窗簾的罅隙偷偷溜進來,打在瑩白光膩的皮膚上,泛着一層淡淡的小絨毛。
他眼尾泛着水紅的光,好小聲地叫了聲:“薛谌。”
随後就閉上嘴巴,不再出聲了,他很怕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南南,我收到短信了。”
薛谌的聲音透過電波傳過來,有些失真,比他平時的聲音要稍稍高一些。
蒼南額頭抵在手機揚聲器下方,幾近相貼。
薛谌身高快要一米九,比蒼南高出大半個頭,以前兩人戀愛的時候擁抱在一起,蒼南的發間恰好抵在他薄唇上。
現在聽着他的聲音,就好像和薛谌面對面,被他裹在懷裏一樣。
這讓蒼南更加難過,發絲裏的兩只小耳朵也跟着沒有了力氣一般,垂下去。
他不知道究竟為什麽自己總是在快要收獲幸福的時候,忽然就被剝奪走唾手可及的愛情……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去找人解開我們的試婚關系。”
比蒼南先反應過來的是他的耳朵,猛地一豎,蒼南就詫異地叫出了聲:“什、咳咳……麽東西?!”
太激動了,鼠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薛谌那頭一頓,似乎是有些困惑,旋即反應過來,問:“你沒有收到試婚短信嗎?”
“我收到了啊,”蒼南右眼皮一跳,冷不丁坐起身,一邊說話,一邊劃開手機看短信:“是我三哥和我媽偷偷幫我登記的,我今天才知道——”
話停在嘴邊,屁股後冒出了一拳毛團團一樣的白尾巴,縮了縮。
蒼南下意識跟着念出聲:“試婚對象姓名:薛谌;年齡:30——”
他猝不及防地懵逼了,捏着手機的指尖顫了顫,喃喃道:“怎麽是你?”
“你沒看短信嗎?”薛谌在電話那頭也愣了一下,緊跟着說了聲抱歉:“我開始看心理醫生後就跟家裏說了跟你那段失敗的感情,沒想到他們竟然擅做主把我們安排成了試婚對象。”
“等等!”
蒼南滿血複活,甚至血打得過滿,過于上頭,臉騰地一下爆紅,頭頂都要冒煙。
他陡然想起一件事,問:“你昨天為什麽會出現在相親會場?”
薛谌想到他總有一天會反應過來這件事,但沒想到是跟着試婚的消息一起問出來。
遲疑了一秒,聲音如常:“我昨天是去那棟樓30層談業務,正好看到你在那裏。”
不對勁。
鼠鼠覺得不對勁。
蒼南是腦子小的倉鼠,但又不是傻子,磨了磨牙,眯了下眼睛,不相信他說的話。
薛谌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聲音聽起來還是一樣沒有什麽表情在裏面,老實說:“其實這三年裏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裏,我的公司就在你開的貓咖對面,我的辦公樓在六層。我選在那裏是因為每天走到窗前低頭就可以看到你,但是即使你擡頭也不會發現的樓層。你這三年活動範圍一直都是店面不超過五分鐘的路程,所以昨天看到你走遠了,我就跟着你過去了。”
他嗓音平淡冷靜,這麽一本正經地說出一大段變态跟蹤狂一樣的話,理直氣壯地讓蒼南一時都不知道該罵什麽,有些語塞。
蒼南抿了抿唇,問:“你是變态嗎?”
薛谌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竟然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答道:“我想我可能是。”
蒼南無語了:“…………”
怎麽會有這麽“誠實”的人?!
他連罵都沒法開口了。
“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嘟——”
快速撂下一句看起來很酷的話,蒼南就挂了電話,薛谌大概猜到了他根本沒看到消息內容就一個人自閉,唇角翹了一下,很快恢複冷淡,面無表情地重新戴上眼鏡開始看文件。
蒼南用力在臉上揉搓兩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喵~”這時門口貓貓祟祟探出來一只黑白奶牛貓的大貓頭,它左眼在之前流浪時打架被抓傷了眼球,蒼南撿它回家後就帶着去做了檢查,眼球已經完全衰竭,只好做了摘除手術。
扁扁肥肥的貓頭上就只有一只眼睛了,蒼南給它起名海盜船長。
“海盜船長,過來。”蒼南一臉“和善”地朝它招了招手。
奶牛貓嬌嬌“喵”了一聲,朝他颠颠小屁股,踩着小肉墊跑過來。
蒼南一把撈起無辜小貓,面無表情地在它的背上揉了兩下,借機“報複”一下某只大貓。
随後他想起昨晚忘記給海盜船長上藥,低下頭看着他露出一個微笑。
或許是察覺出要面臨什麽,懷裏的小貓仍舊不斷掙紮着。
無奈之下,蒼南只好把海盜船長抱到隔壁房間沙發上用它的專屬小毛毯把整只貓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指着它粉嫩嫩的鼻尖“威脅”道:“你不許亂動,要是不小心戳到你另一只眼睛後果自負。”
懷裏的小貓瞬間不動了,蒼南有點好笑,拿起旁邊的藥箱。
“喵!”
“我開始了,別亂動。”
“喵!!!”
屋裏霎時充滿了可憐小貓凄慘的叫聲。
蒼南臉上有點暴躁,但手指下的力道很輕柔,捏着海盜船長左邊明顯凹陷下去的眼眶輕輕擠開:“不要動,我先塗一下養護膏。”
他拿着面前沾了點乳黃的膏藥從塌陷下去的眼眶裏緩緩塗了塗。
“喵!喵喵喵……”
一塗藥,這只奶牛貓就會一邊擠眼淚,一邊可可憐憐地沖他叫。
蒼南曾經好奇,但又害怕和貓族接觸,委托陳珂珂帶着它去找一個貓咪族的獸人翻譯,得到的翻譯就有了極濃的陳珂珂個人色彩加工——
想當初喵大爺在那條巷子流浪的時候可是貓中之霸,一天打趴十條貓都不在話下!
要不是有一次被喵大爺衷心的随從背叛,它為了吃一塊新鮮出爐的、剛被扔到垃圾箱的魚骨頭在大戰前鴿了本喵,我也不會貓失前蹄,被曾經的手下敗将戳傷一只眼珠的……
唉……好漢不提當年勇!
如今的喵大爺只是一只被小倉鼠肆意“玩弄”的可憐小貓了……
這可悲可嘆的貓生啊!
·
纖細柔白的手指輕柔地捏了捏海盜船長毛絨絨的臉頰肉。
舒服地它眯起另一只眼睛,“百煉鋼”的喵大爺,徹底成了倉鼠手下的“玩物”,嬌滴滴地叫起來:“喵~喵喵~”
蒼南随手從抽屜裏拿了根貓條給它拆開,鼓勵地給海盜船長加餐。
沒多久,眼眶裏的藥就吸收了,蒼南一把拍拍他的屁股:“好了,快點下去準備接客了。”
海盜船長朝他“喵嗚”了兩聲,盯着他手上殘留的肉沫直叫。
“沒有了,沒有了。”
蒼南擠了擠一幹二淨的貓條給它看。
腳下的獨眼船長肉眼可見地皺起一張大胖臉,搖搖尾巴跑了出去。
“老板!老板!”
店門被人推開,陳珂珂活力滿滿的聲音響起來,很難想象她一小只兔子能發出如此竟然的聲音。
陳珂珂朝樓上叫道:“老板!門口有個帥哥找你!”
蒼南頭上的耳朵一下動了,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惴惴不安地想:不會吧,剛挂了電話薛谌就過來了?
他又想到薛谌剛才說他辦公樓就在對面,又覺得這種事他也不是做不出來。
下樓前還心虛地挺了挺腰板兒,偷偷在鏡子前照了一下,趿拉着小貓拖鞋跑下去。
陳珂珂給帶進來的帥哥倒了杯牛奶,就開始給店裏嗷嗷待哺的貓主子們放糧。
蒼南心髒撲通撲通地走下去,剛下了一半,就在樓梯上愣住,詫異道:“金溪?你怎麽來的這麽早?”還沒來得及多想下去,陳珂珂一聲熱情的“歡迎光臨”就響起了。
蒼南正在發呆,脊背突然一陣惡寒,猛不丁擡頭,發現進來的是位新客人,身後拖着一條細細長長的黃色尾巴,印着黑斑圈,是一個老虎族的獸人,但個子很小,看起來就像是草食系獸人的體型。
“哈!”店裏所有的貓登時豎着眼瞳,朝他叫了兩聲。
進來的客人頓時有些慌張,擡頭四處看了看,緊緊抿了下唇,在門前猶豫了好久,才擡腳走進去。
蒼南本來是有點怕,想叫陳珂珂過去幫他點餐,看到小老虎一系列動作,握了下拳,給自己打氣,心裏默默想:我可以的,我要改變!
看到顧客走過來,蒼南努力表現地正常,問:“您需要點什麽?”
客人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唇瓣張了又合上,指指耳朵搖搖頭,示意自己聽不到,又指了指嘴巴,無聲地“啊”了一下。
蒼南霎時了然,保持着微笑,安靜下來。
客人視線迅速在飲品菜單上劃到熟悉的倒數第三欄——
甜牛奶,标價10元
他歪歪頭,有些困惑,比蒼南還要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氣走進這家很可愛的店裏,不想給別人造成麻煩。
蒼南見他呆呆站在那裏,指了指桌上的手寫菜單,放慢了說話的聲音,問:“要這個嗎?”
同時,還頗為體貼地伸手指在了甜牛奶上。
老虎客人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笑着點點頭,讓蒼南覺得大貓也沒有這麽可怕了。
他心情也放松下來,動作利落地接了一杯熱騰騰的甜牛奶遞給他。
客人接過牛奶,超級開心地看着他,眼睛也亮晶晶的,半握起拳,探出細細的大拇指,吃頓地慢慢彎曲了兩下,嘴型是“謝謝”。
蒼南明白了,這個動作是手語裏“謝謝”的意思,學着他的樣子彎了彎拇指。
小老虎感受到善意,笑得更加開心,捧着熱乎乎的牛奶跟他揮手拜拜,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蒼南呼了一口憋着的氣,想到他離開時開心的樣子,也跟着開心起來,覺得自己的貓咖好像有了些別的意義。
桌上的手機這時亮起,跳出來一行消息——
【金桔蛋:倉倉,你還好嗎?】
【金桔蛋:金絲熊越獄.JPG】
是金溪發來的消息。
蒼南這才想起來忘了回他消息,手指在鍵盤上打地紛飛——
【小倉鼠:我安全到家啦!】
【小倉鼠:好呀好呀,你明天來店裏找我玩,我給你做拿手的冰梅搖搖樂!】
【小倉鼠:鼠鼠飛吻.JPG】
【金桔蛋:那就好!我看你忽然被人帶走了……】
【小倉鼠:沒事啦,是我認識的人】
【金桔蛋:那我明天下午去找你,嘿嘿】
……
奶酪貓咖的常駐店面來撸貓的客人不多,但一到上下班高峰期進來買咖啡飲品的可憐社畜就紛紛湧了進來,拎起一杯飲料就離開。
蒼南下午忙得一塌糊塗,完全把之前糾結為什麽會在相親會場遇到薛谌的原因抛諸腦後,等他關店上樓休息的時候已經徹底累癱了。
由于店裏有十三只貓的緣故,蒼南不怎麽放心離店太久,也沒有自己的房子,三年來除了回父母家都是住在店鋪二層。
就像大多數人回家會換上睡衣一個道理,蒼南精力耗盡後特別喜歡變回倉鼠的樣子,撲進一下倍數放大的床上。
還很有儀式感地要先爬上床邊的桌子,四肢大張,想象自己在跳水,“嗖——”地一躍而下,在半空畫出一道完美的鼠線。
“嘭!”
跌進柔軟蓬松的羽絨被裏,愉悅地眯起兩只大眼睛,粉色的爪爪按在被子上,全身軟下去,癱成一張鼠餅,軟綿綿地像是塊兒冰淇淋內芯融化了的糯米糍,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在床上他又想到了今天遇到的薛谌,他說過的話,做出的表情,腦袋上的小耳朵躲閃了下,把臉埋進大大的被子裏,灰白毛茸茸下的鼠臉一紅。
“叮!”
枕頭旁的手機乍得響了一聲,屏幕亮起來。
蒼南懶得變回去,用小小一團身軀在杯子“叢林”裏艱難匍匐前行,爬了好一會兒,才碰到手機,小爪子一下一下點開密碼,是一條好友添加提示。
小倉鼠動作頓了一下,還沒想出是誰會加他,一行字就映了進來——
【X:我是“X”請求加您為好友】
頭像是白底的,上面有一對黑色的圓括號,乍一眼有些讓人費解。
是系統默認的申請介紹,但蒼南一眼就認出了名字和頭像。
薛谌當年換頭像的時候他就問過,那時候薛谌還不會加以笑容或是更加生動的表情,冰冷冷地看着他,很認真地說:“這很像你在吃東西的臉頰。”
分手的時候蒼南删得決然,逃也似的想要把和薛谌有關的一切都從生活裏抹除,在之後的日子裏很努力地不去看和他相關的東西,今天見了薛谌後,好像生活裏又再次被薛谌充斥,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跟那棟房子一樣,薛谌這三年裏頭像也沒有換過。
蒼南還在想究竟要不要加回來,按在手機上的小手就一滑,點了【通過申請】。
蒼南表情變成:oOo
那頭就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沒幾秒彈出消息——
【X:南南】
這麽半天就發來兩個字?!
蒼南瞪圓了眼睛,已經腦補出他對着手機打字時面無表情的樣子。
小爪子“啪嗒啪嗒”地在手機上到處滑,打字很麻煩,他找了個表情包回複過去。
薛谌坐在書桌前處理工作,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回消息,放下手裏的文件,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眼睛,捏了捏,才把一旁放着的手機拿起來。
【小倉鼠:小倉鼠探出頭say hi.JPG】
薛谌看着卡通表情包,莫名就想到了那只小倉鼠的樣子,眼瞳一緊,在無人能看到的書房裏,頭上的耳朵與身後的尾巴不用抑制地鑽了出來,尾巴在身後甩了甩,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蒼南爬在手機上,接到了下一條消息——
【X:準備睡了嗎?】
叽!叽叽叽——
為什麽要問這麽沒法接話的問題!
蒼南不滿地叫了一聲,但小爪子還是噠噠按在屏幕上,由于體型只有手機一半大,打字就要他來回跑起來,打了一行字就把蒼南累得氣喘籲籲,發送出去後一下翻過去,露出圓潤的毛肚皮。
肚皮上毛并不濃密,隐隐透出裏面粉粉的皮膚,像是草莓果醬餡兒的。
薛谌看着回複過來的消息,眼角微微翹了下——
【小倉鼠:準備睡啦,你也早點睡吧!明早工作加油QVQ】
回複了他一個“晚安”,等了片刻,知道蒼南不會再回消息了,重新戴上眼鏡,看起文件。
蒼南回複完薛谌就睜不開眼了,敞在羽絨被裏,呼呼發出了小小的酣聲。
這三年來他從來沒有睡得這麽綿長、安穩過,鼻尖在睡夢中輕輕蹙了蹙,很快又松開,粉紅的小爪子先是握緊,而後放松下來,兩只後爪非常淩亂地高高翹起,成了只翹腳倉鼠,睡得口水都差點流出來。
第二天一早,蒼南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他迷迷糊糊變成人,接通電話,聲音還囔囔地悶在鼻腔裏:“喂?”
“您好,是蒼南先生嗎?”
“是,是我。”
“您目前有交往對象嗎?”
“沒有……”蒼南腦子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說了回答。
電話那頭是個雄性獸人,報了一串身份證號跟他确認身份。
蒼南本來睡得還有些懵,以為遇到了詐騙電話,一下清醒了,警惕地睜開眼睛:“你要幹什麽?”
男人說:“這裏是政府機關,獸人民政局分配中心打來的電話,系統提示您還有一個月就到30歲生日了,之前您有辦理過政府自動分配試婚的手續,所以今天來提醒您一下,您的試婚對象出來了。”
未婚獸人分配中心是獸人政府專門設置的一個婚戀部門,如果有在系統登記過同意試婚,那麽超過30歲還未婚且無交往對象的獸人就會自動被分配試婚對象。
“……”
“什麽?”
“我什麽時候登記了試婚???”
蒼南整只鼠傻掉了。
委屈,耷拉下腦袋,盯起繃直的腳尖,眼睛糊上一層水霧,聲音也變得很小、很小:“你不能怪我沒有注意到。”
當跳出那段失敗的感情,兩人在此刻才真正開始反思。
蒼南發現他其實也有不好的地方,由于兩人是天敵的緣故,在和薛谌在一起後,身邊的人跟他說了很多食物鏈上下級情侶出現的誤傷事故,蒼南對着他們全都表示不在意,但心中還是有了芥蒂。
他一直過于小心翼翼地對待兩人的感情,隐藏自己的本性,兩年裏一直溫柔體貼謹小慎微,一點兒也不敢把原形在薛谌面前暴露出來,生怕造成意外毀掉了他們珍視的情感。
可愛情是一條可以容錯的河,并非不會錯位的精密儀器。
正是這種絲毫不敢疏忽的擔心,讓薛谌也慢慢感受到了他的不信任,在心裏一點點積攢着對他無法言喻又無法表達的喜愛,最終在看到床上一小團軟綿綿的倉鼠團子後再也無法抑制地爆發了。
薛谌喉結動了一下,想跟他說“你沒有錯”。
就聽到蒼南兀自說下去:“那天之後我就很害怕肉食系獸人,一開始的那段時間甚至嚴重到不敢出門和人接觸,也不敢和人說話,只呆在家裏,不敢變成倉鼠睡覺,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你。”
他又怕薛谌曲解自己的意思,趕忙補充道:“想起你變成雪豹要咬我的樣子!”
“對不起。”
薛谌身後的大尾巴也蔫巴巴地垂下去,這讓蒼南左胸小小跳動的心髒又隐隐悸動起來。
蒼南不知道要如何回應薛谌的話,他沒辦法直接拒絕,可是也沒辦法立刻同意。
三年的時光很快,卻也很漫長,他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倉鼠,薛谌也不是之前賽雪欺霜的高山雪豹。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蒼南難以适從,也感到害怕。
他抿着薄紅的唇認真地思考他們還能繼續在一起的可能性,由于長時間用力捏拳的動作,手指還微微發着顫。
窗外夕陽還沒落下,天還是亮的,陽光穿過玻璃,散在白襯衫上溫度融入脊背。
火紅的霞雲映出一張秾麗卻白淨的側臉,小巧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順着纖細的脖頸滑下幾滴汗珠。
薛谌感覺出了他的為難,擡手抹去他額前的一滴汗珠,努力表達自己的想法,說:“南南,不要感到為難,不需要立刻給我答案。”
他身後的大尾巴在某刻收了回去,消失在身後。
蒼南穿着寬大的襯衣,脊背洇出了一小片汗漬,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眼睛垂下去,不敢和薛谌對視。
“你要我幫你找條褲子嗎?”薛谌一直盯着他瑩白修長的兩條腿看,視線凝在皮膚上,悄悄動了下喉結,咕咚一聲咽下口水。
蒼南這才想起來自己別說褲子了,連內褲都沒穿!
薛谌就是在他半真空的狀态下一直跪在他腿前,也不知道看到了沒有。
蒼南後知後覺地害羞,冷不丁縮起脖子立起來一站,忘了他個子挺高,重心靠上,“咚!”地一聲,沒站穩,重新摔回椅子裏,後腦勺兒蹿到牆上,嘴張合了下:“卧次ao——”
差點兒把鼠鼠撞升天了。
生猛倉鼠本性原形畢露,在完整的“卧槽”脫口而出前閉緊了嘴巴。
薛谌也吓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突然站來,又撞到牆上,一臉無辜地伸出手捂着蒼南後腦,幫他揉了揉,茫然地問:“痛嗎?”
蒼南呲了牙皺着臉,揉着“噌噌”直跳的腦袋,點點頭。
薛谌想到他剛才生動的表情,唇角露出笑意:“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僞裝,我想看到真實的你。”
他一直知道蒼南和他在一起後的兩年裏隐藏了真實的性格,努力維持着大部分倉鼠族獸人溫順柔和的形象。
薛谌其實更喜歡第一次見到蒼南時,他的樣子。
那時候蒼南剛剛結束研究生畢業答辯,一邊狂奔出校門,一邊張牙舞爪地蹦跶,嘴裏叫着:“畢業啦!解放啦!老子自由啦!”
然後剛一跳出門,“啪叽”一下撞到外側的玻璃門上,一下撞回了原形,軟噗噗的小倉鼠爪子攀在玻璃上,以一種極其丢臉又緩慢的速度滑下去。
鼠臉驚呆了,成了“O”形,癡呆地任由自己滑下去,踩回地上,懵逼地呆了好一會兒。
薛谌那天恰好回母校探望老師,在門外眼睜睜看着他撞上去,第一次有了想笑的沖動,唇角有些僵硬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
看着那只小倉鼠撞傻了一樣,原地變回了人形,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門側站着的薛谌,只是發現身後沒有人,就急忙穿上了衣服,若無其事地走出來。
“自由啦——”
他又重新張開手臂在門外狂奔起來,頭頂克制不住地竄出兩只小小的耳朵,大口大口吃着甜風,天上白綿綿的雲朵像是軟軟的棉花糖,發絲間的小耳朵一呼一呼地,看得出來很興奮的樣子。
一只小倉鼠就這麽跌跌撞撞跑着,一路踏着微風與暖陽,跑進了一只大雪豹心裏頭去。
·
雪豹其實也是一種極易受驚的動物,往往會被一點莫名其妙的東西吓得猛然一跳,肥嘟嘟地落在地上,驚魂未定地看着那個方向。
薛谌雖然有述情障礙,但雪豹的天性仍舊在蒼南撞到牆時讓他吓了一跳,不過他倒沒有跳起來,是頭上忽地一下,冒出了兩個圓吞吞、毛乎乎的大耳朵,悄悄抖了抖。
雪豹的耳朵比起蒼南的耳朵要更加厚實,肉敦敦地半爬在腦袋上,讓他冰冷的外表透出一種莫名的敦實感。
與大部分雪豹兩只耳朵上都是黑圈的斑點花紋不同,薛谌有一只耳朵是全黑的,向前耷拉着,另一只正常花紋的耳朵圓嘟嘟地豎起來,比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要生動很多。
也很違和。
看着他沉靜俊美的臉,高挺的鼻梁、眉眼深邃,陽光正對着,在臉上刻出兩道入木三分的線,頭上卻長了兩個扁扁圓圓的小耳朵,太可愛了!!!
蒼南捂着嘴,肩膀顫抖着。
是憋笑憋得。
薛谌莫名地看着他,問:“我身上哪裏有問題嗎?”
蒼南臉埋在手裏,甕聲甕氣地偷偷瞄了他一眼,又笑起來:“你的耳朵冒出來了哈哈哈……”
他本來長得就很白,顯得臉更嫩,此時頭發被揉亂,放聲大笑起來,像是回到了兩人五年前初遇的時候。
薛谌心裏有點開心,小耳朵也在頭上瘋狂忽閃起來。
與薛谌相同,蒼南同樣沒有見過他的本體,兩個糾結又不善于表達的小動物在愛情裏珍惜着脆弱的愛情,走錯了路,不小心把捧着的心摔在了地上。
現在,他們慢慢一起嘗試着想把它拼湊起來,還原成完整的形狀。
薛谌聽到他這麽說,面上仍舊是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殊不知身後快飛上天,圓括號一樣的大尾巴已經出賣了他,高高翹着。
見他也不辯駁,蒼南笑累了,呼了口氣,說:“我要回家了。”
薛谌哪能讓他這麽回去,趕忙站起來,說:“我給你找條褲子。”
說着,還不等他回答,就跑去衣櫃前拉開櫃門,找了條寬松的淺灰運動褲遞給他。
蒼南一開始還以為褲子會大,結果正正好好地穿上去還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推開薛谌直接拉開櫃門,那一整個衣櫃裏全是他以前的衣服。
薛谌來不及阻止他,愣在原地,嗓音發啞,怕他誤會什麽:“南南,我……”
但他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這三年裏蒼南的衣服被他保存地很好,好得過了頭,甚至還能做些不好的事情。
但此刻蒼南倒是沒想到那個方向,腦回路清奇地問:“這裏有衣服你還給我穿你的白襯衣?你好大的豹膽!”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也沒有再拿一件自己的衣服換上,看起來是生氣了。
薛谌看着他露出的後頸肉眼可見地染上一層薄紅,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沒有真的生氣,松了口氣,跟了出去。
蒼南臨出門的時候,薛谌說要送他回去,蒼南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們還沒有複合,我也沒有答應和你交往,我們要給彼此一點空間,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薛谌頭上的耳朵平成了飛機耳,明明沒什麽多餘的神情,卻還是讓他感覺出了一點難過。
蒼南自诩是只很好心的倉鼠,抿了抿嘴巴,一邊說“好吧好吧”,一邊回身給了他一個擁抱,在背後拍了拍:“這是一個原諒你的抱抱。”
薛谌想要把他緊緊抱進懷裏,跟自己揉在一起,手在即将碰上去的時候卻頓在他身後,最終只是輕輕攬上他瘦削的腰身,虛虛抱了一下。
蒼南從薛谌視線離開後心髒就撲通撲通跳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嘴巴。
他捂着心口,趕忙攔了輛出租車,扒着椅背,跟司機說:“師傅,去平和新路201號,奶酪貓咖。”
師傅顯然不是很了解市中心的店面,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笑起來:“怎麽有貓咖叫奶酪?難不成是鼠族開的?農民翻身打地主啊!”
蒼南的小心思被戳穿,臉一紅,幹巴巴垂着腦袋,雙手放在膝前,老實地“嗯”了一聲。
臨到地方,蒼南陡然發現一件驚悚的事情,他穿的是薛谌那裏的衣服,他的衣服和手機都不見了!
心裏叫了聲“卧槽”,又扒着前座:“師傅!麻煩您再去個地兒,直行左拐!我手機落下了。”
師傅是個很好心的大牛,“哞——”地叫了一聲,說:“好嘞!你坐好啦!”
蒼南以為他會開得很快,結果并沒有,還是按照馬路限速遵守交通地開起來。
蒼南:“…………”
他剛一下出租跑上相親大會的樓層,就看到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一開始接待他們進去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身後的桌上放着他的衣服。
蒼南一眼認出來,跑過去,因為着急,也忘了害怕與人溝通:“您好,我的衣服落在這裏了。”
工作人員兔耳一跳,似乎是認出了他,把身後的衣服交給他:“我猜到你會回來,特意在這裏等你,你快看看有沒有少東西。”
蒼南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接過來,從口袋找到自己的手機:“沒有少,麻煩您了。”
工作人員很開心地彎起了眼睛:“那就好。”
蒼南重新跑下樓,發現司機還是在原地等着他,跑上車就聽師傅很關心地問:“手機找到了嗎?”
“嗯!”蒼南心裏一股熱流淌過,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一天和這麽多陌生人交流,忽然開始後悔為什麽自己會自閉了整整三年,他以前明明是很喜歡和人接觸的。
出租重新啓動,蒼南半搖下車窗眯眼感受着熏風裹挾着櫻花的淡香溫柔鋪灑在臉頰。
他好像再次擁抱了外界。
陽光大燥,春風恰好,這個世界也很好。
從出租上下來,蒼南就看到一對大貓族情侶從他面前走過。
他不知道為什麽又想到了薛谌,連忙晃了晃腦袋,想把他晃出去,結果薛谌沒從他腦袋裏掉出去,先把他自己晃暈了。
蒼南一步一挪,推門進了店裏。
“喵~”
“喵喵!”
店裏發現主人回來的幾只貓擡頭沖他叫了一聲。
窩躺在貓爬架上的一只小貓猛然豎起了耳朵,小小地“喵”了一聲,嗖嗖跑了出去。
蒼南感覺到小腿的重量,垂眸看了一眼,他的貓正豎起身子前爪扒着他的褲腿眼巴巴地“喵喵”叫了兩聲。
他蹲下去擡手撸了一把,身心舒暢了,擡頭又迎來了幾只噬元獸的“熱烈”歡迎,颠颠兒地跑過來讓他“按摩”,蒼南挨個兒撸了一遍,抱着膝頭蹲在地上,看着它們笑彎了眼睛。
“歡迎光臨——”陳珂珂聽到有人開門,微笑着回頭,結果發現是老板回來了,瞬間收回笑容,不情不願道:“老板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呀?”
往常見到她變臉,蒼南一定要狠狠敲她腦門兒。
現在卻什麽也沒聽到似的,挪着步子走回櫃臺後,給自己倒了杯甜牛奶,坐到老位置上,怎麽都不舒服,椅子上生針似的,扭來扭去,連好喝的甜牛奶也和往常的味道不一樣了。
陳珂珂奇怪地瞪了眼暗紅的圓眼睛,走過來,問:“幹嘛?發春啦。”
“真沒禮貌!”蒼南擡頭瞪了她一眼,瞪完,他絲毫不像往日的爽朗,黏糊糊地張了張嘴:“我好像……”
“什麽?”陳珂珂探出兔子耳朵,傳聲筒一樣貼在他嘴上,很誇張地說:“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蒼南閉上嘴巴,拒絕和她說話。
陳珂珂倏地發現一件事,驚悚地看着他:“你們倉鼠怎麽比我們兔子還迅速?你這才出去了不到一個小時,身上的衣服就換了???”
“什麽都沒有發生!不要瞎想!”蒼南被她問得有些心虛。
陳珂珂抱臂環在胸前,瞥了他一臉春心蕩漾:“啧,有人發春喽~”
她欠完,想起一件事,語氣認真起來:“你真的決定走出去啦?”
她是知道蒼南前一段失敗的感情的,陳珂珂剛應聘來的時候恰逢蒼南狀态最差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蒼南甚至不能坐在櫃臺前接待客人,終日埋頭鑽進後廚烤面包的房間裏從早做到晚,也不怎麽跟人說話,甚至很誇張地在門口挂了一禮拜挂牌,上面寫着:雪豹與狗不得入內。
要不是有人投訴到獸人平權保護局,派了幾個調查員來查看這裏是什麽情況,問完發現是他私人感情問題,狠狠訓斥了陳珂珂和蒼南一頓,才讓蒼南死了心,把牌子摘下來,不然估計現在都還挂在門口。
聽到她這麽問,蒼南先是點了下頭,又搖搖頭。
勾起了陳珂珂的好奇心,追問道:“什麽情況?帥不帥?”
蒼南小聲說:“超高、超帥,沒走出去,又走回去了。”
陳珂珂“啊”了一聲,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沒有見過蒼南前男友,但知道他差點被吃掉,有些憂心:“老板,你原形這麽小,腦子也小,你不會又被騙回去了吧?”
“才不是!”蒼南非常無力地反駁,又給自己辯解:“還沒有複合呢,只是遇到了而已……”
陳珂珂賤兮兮地學他說的話:“只是遇到了,而已~”
蒼南不再理她,揮手讓她快去工作。
陳珂珂走前還是很認真地說:“老板,希望你這才得決定沒有做錯,我很想你走出過去的陰影。”
畢竟對于他們小型草食系獸人來說,差點被巨型肉食動物吃到可能是一生都難以磨滅的陰影。
蒼南冷不丁擡頭,看着她,有點感動,就聽陳珂珂一臉深沉地嘆了口氣:“畢竟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去門口挂牌子了。”
蒼南小耳朵冒出來,生氣地在頭上拍打:“快去工作!!!”
那杯熱騰騰的、香氣撲鼻的甜牛奶放在手邊,他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甜牛奶,嘴角掬着兩捧梨渦。
笑容本來像朵迎風招展的金盞菊,但還沒完全綻放,就蔫巴了,抓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擡,“咚”一聲敲在桌上,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今天是去相親的,薛谌為什麽也會出現在相親會場?!
吱呀——
薛谌把車子停穩,解開綁着小倉鼠的安全帶,重新把他捏在手裏帶了回去。
“吱吱吱!!”
把我放下來!
蒼南全程不配合地在他手裏軟乎乎地扭來扭去,倉鼠實在太小了,沒骨頭一樣綿綿地圈在掌心裏,薛谌沒捏住他,差點兒讓他掉出去。
蒼南也吓了一跳,兩只小爪子急忙扒上薛谌袖口,運動廢柴鼠在半空掉起了單杠。
薛谌重新把他握回手裏,推開家門。
“啪。”
屋裏的燈被人打開,蒼南不适應地閉了下眼,才重新睜開,傻愣愣地看着屋裏熟悉的環境。
蒼南沒想到他們分開了三年,薛谌仍舊住在以前兩人同居的房子裏,牆壁上還釘着薛谌給他的倉鼠跑道,但蒼南一次都沒跑過。
薛谌把蒼南放在桌上,走到廚房拿了個紙杯。
“吱吱!吱吱!”
給我一件衣服!
蒼南在桌上跟着薛谌到處走動的背影,撅着小屁股爬來爬去,他停在哪裏,雪媚娘一樣的團子也停住,大張着四肢,在桌上高高跳起來,呲牙咧嘴地發出“叽叽”的叫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薛谌到飲水機前用紙杯接了杯水,剪成一個指節高低,把紙杯放在蒼南眼前:“喝吧。”
“吱!咕嘟咕嘟——吱!”
薛谌!咕嘟咕嘟!衣服!
絕大多數獸人化形之後會出現缺水的症狀。
蒼南确實口渴了,但還記得說話,一邊喝水,一邊發出叫聲,完全忘了自己還是倉鼠的模樣,薛谌聽不懂他的倉鼠語,坐在桌前垂下眸,臉上也沒有了剛才的笑意,專注地盯着小小一只倉鼠團子喝水。
“吱吱吱吱。”
薛谌,給我找件衣服。
薛谌修長的手指點點桌子,頭頂吊下的燈散出的暖光把英俊的側臉打出一道陰影,他微微蹙了下眉,淺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緊桌上叫嚣的倉鼠:“蒼南,我聽不懂,你變回來,我們談一談。”
兩只小耳朵僵在頭頂,整只鼠都肉眼可見地炸了一圈毛,像是陽光下的蒲公英,被絨絨的一圈白毛圍在身上。
蒼南并不想渾身赤/裸地出現在他面前,有點生氣地爬在地上,颠颠屁股跑過去,一下抱住薛谌一根手指,整只鼠環抱上去,用牙尖輕輕啃上去:“叽叽!叽叽叽叽!”
你是變态嗎?!快點給我一件衣服!
薛谌大概明白了他的鼠言鼠語,壞心眼地一下擡起手,感覺到食指上攀着他的四只小爪子猛地抱緊,眼角染上笑意,但唇角翹起的弧度還是有些生硬。
蒼南吓得四個爪子都扒緊他的手指,軟肚皮急促起伏,溫溫地磨蹭在薛谌皮膚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眼神有些發沉。
站起身帶着小倉鼠去房間找了件衣服。
薛谌把蒼南放到沙發椅上,背身去櫃子裏翻找,手下掠過某個衣櫃時頓了一下,很快跳過那扇櫃門,徑直來開隔壁的門,取出一件自己的白襯衣,擺在小倉鼠面前。
蒼南正準備變回人形,忽然意識到他還沒有要離開的打算,氣得跳腳。
他鼠沒多大一只,氣勢卻很高,嘴裏“叽叽”叫起來,粉紅色的小短手直直張出四根短手指,朝門口的方向點了點,意思是“快點出去!”。
等薛谌身影消失在門口,蒼南才“嘭”地出現在凳子上,飛速抓起白襯衣套在身上。
兩條腿光溜溜地挂着,或許是因為倉鼠形态就是白絨絨的,蒼南化成人形身上也很白,像是泛出瑩白的貝珠。露出半截暖白的皮膚,線條柔滑地順上去,延伸入衣擺深處,他盤腿坐在軟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都軟綿綿的。
薛谌剛才沒給他褲子,現在裆下穿風,讓他有些不适應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想去衣櫃裏找條褲子,屁股還沒離開凳子,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換好了嗎?”薛谌出現在門口,他動作真的像只大貓,悄無聲息地就來了。
蒼南吓了一跳,差點打回原形,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是何時走來的,還在想薛谌不會一直盯着他換的衣服吧?
但……薛谌不是這樣的性格,應該不會……
蒼南皮膚素白,此時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下,外面是漸漸西沉的太陽。
橘色的光映在身上,像是加了一層暖柔的光圈,襯出精致的眉眼,被薛谌陡然開口的話吓到,濃長的眼界微微顫了顫,往後瑟縮了下脖頸。
蒼南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太緊張,根本沒看門口。
薛谌走出去後就一直在門側偷偷看着他,眼角微微彎了下去,眼神暗沉地盯了很久,喉結上下一滾,琥珀色的眼瞳漸漸豎直,看到他穿好衣服準備去拉櫃子,才陡然出聲。
很快蒼南想起自己才應該是有理的那方,薛谌三年前差點把他吃掉,他都很好心地沒有報警,現在才不應該怕他。
他不服氣地瞪着薛谌:“把、把我帶回來幹嘛?”
第一個字在嘴邊差點被口水嗆到,聽起來就一點也沒有氣勢。
他懊惱地垂了下腦袋,腦袋上一直沒有收回去的小耳朵也沮喪地垂平下去,聽到有腳步聲朝這邊靠來,陡然一動。
蒼南被他身上那股倨傲的氣息吓到,有些呆住,忍不住想往後退,卻忘記自己身後是把單人軟沙發,後膝一彎,一屁股陷進去,緊張地看着他靠過來。
薛谌走路的動作像只虎視眈眈的大貓,手裏拎着剛剛拿來的拖鞋,走到他身邊,緩緩單膝蹲下去,伸手拿起蒼南細膩光滑如脂玉的腳,幫他把拖鞋挂上去。
蒼南連忙用腳想把他排開,說:“我自己穿。”
薛谌卻借機一把抓住他的腳,擡眸看了他一眼,在蒼南慌亂中把另一只拖鞋也幫他穿上。
“……”
蒼南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咬了下唇,小聲說:“……我不會謝謝你哦。”
“沒關系。”薛谌沒有起身,仍舊半蹲在他面前,翹了下唇,笑着和他靜靜對視:“蒼南,好久不見了。”
我很想你。
他抿了下唇,還是沒能說出後半句話。
蒼南不知道要回他什麽,剛才其實還有些怕他,但和薛谌對視的一眼卻又讓他平複下來,鼓了鼓臉頰:“嗯,是很久了……”
舊情人見面,很尴尬。
不歡而散的舊情人見面,更加尴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在蒼南渾身被看得不自在,也覺得他的笑容更古怪:“你別盯着我笑了——”
想要把他推開起身的時候,薛谌突然出聲了,聲音很低,垂着眼皮,沒有看他,笑意也斂去了:“我是不是笑得很奇怪?”
明明是反問句,說的語氣卻很篤定。
他不笑的時候又恢複了蒼南熟悉的高冷臉,比剛才恐怖的笑要好多了,蒼南這時才敢仔細去看他的臉。
薛谌繼續說:“蒼南,三年前我沒有想吃掉你。”
他說的很突然。
蒼南無措地眨了下眼,沒想到他會忽然提起這件事。
這三年裏他從不同的人嘴裏聽過很多次,自己也親口說了很多次,但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讓他如此清晰地一下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他沉睡中覺得很悶,透不過氣,身上也很重,好像被悶在什麽東西裏,被濕漉漉的東西一下一下舔過,像是帶着刺,紮在身上癢癢地,像被塞進了什麽動物的嘴巴裏,還吐着熱乎乎的氣。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的瞬間就讓他猛地睜開眼,掙紮起來,混着口水的小倉鼠被雪豹從嘴巴裏吐出來。
蒼南驚恐地變回人形,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沒有注意到身後被留在房裏的大貓逐漸拉長最終變成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想要叫住他,可看着蒼南倉皇而逃的背影又啞在嘴邊,最終沉默地看着他離開。
“已經過去了。”
蒼南臉色發白,別過頭不想看他:“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也不想知道原因。”
“蒼南。”
薛谌沉沉叫了他一聲,不管不顧地繼續說:“我出生時就被選為了雪豹族的下任族長,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告訴我,我的形象就代表了整個雪豹族,我不能對外流露出一丁點兒參雜了私人感情的情緒,讓其他敵對家族抓住我們的弱點。”
“所以我弱化了自己的情緒,成了他們眼裏最佳的繼承人。我一直僞裝了二十五年,我發現無論我再怎麽喜歡一個人或一件東西,我都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笑不出來,也說不出來。”
“直到你出現之前,我甚至都以為我不會愛人了。”
“其實在你走之後的前兩年裏,我都沒有發現我其實已經病得很嚴重了,我一直覺得你還會想以前一樣,或許在某個下午,一推開門就能看到你出現在家裏。”
他就是一直這麽幻想着,靠着幻想過了整整兩年。
可蒼南還是沒有回來。
薛谌額頭垂下去,抵在蒼南膝頭,雙手緩緩垂下去了:“是一年前我換了秘書,有一天他指着我辦公室的倉鼠跑輪問裏面的倉鼠在哪裏,我才忽然意識到,你真的不會回來了。”
“後來我經過他的介紹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我的述情障礙已經非常嚴重了,完全影響了我的大腦情緒處理,并且軀體化,讓我無法表達出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那天把你含在嘴裏,是太喜歡你了。那是我兩年來第一次看到你對我露出原形,我好開心,你第一次這麽信任我,覺得你好可愛。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麽表達這種情緒給你,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你含進嘴巴裏了。”
“蒼南,我真的沒有想吃掉你。”薛谌擡起頭,眼眶微微發紅,但臉上仍舊是淡薄的、毫無變化的表情。
蒼南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視線垂在他身後的某個角落,沉默無言。
薛谌不知道。
他說話的時候一條奇大無比的粗尾巴悄悄從身後鑽了出來,尾巴蓬大的尖端,垂在地面上輕輕掃動着,雖然他說的沒有什麽情緒起伏,但有些厚重的尾巴時而垂下,時而翹起,像是代表笨拙的他表達了內心深處克制、隐忍的感情。
蒼南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薛谌,他抿了下唇。
在他們之前的戀愛中,薛谌從來不會像這樣對他表露自己的情緒,也不會對他笑或是做出這些體貼溫情的動作,一直像個冰冷冷的工作機器,只有很偶爾的流露出的眼神裏,才會讓蒼南覺得他很愛自己。
之前蒼南就覺得薛谌過于冰冷的樣子有些古怪,但他把原因歸咎于雪豹族的天性,并未深想。
現在仔細回想過去,薛谌很多僵硬的語言和表情,根本不是一句天性就可以囊括的。
但過去,蒼南是第一次談戀愛,他在愛情中也并不成熟,沒有去過度思考,只是一味的付出自己的愛,讓薛谌默默接受。
而薛谌因為嚴重的心理病症,完全不知要如何回複對蒼南的感情,只能冷漠地被封在禁锢住自己的殼子裏,痛苦地看着他。
蒼南從來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好像在這段感情裏沒有一個人全身而退,他們全都遍體鱗傷。
時光如潮水,在洪流中推動着他們的年紀、外貌不斷成長。
可他們在過去的三年裏全都帶着未能愈合,仍在流血的傷口停留在原地,停留在蒼南逃跑的那個夜晚,停留在過去這間充滿蒼南活潑笑聲與薛谌坐在沙發上靜靜看着他調皮的房子裏。
“這一年裏我吃了藥,也做着固定的心理疏導,我覺得自己開始變好了,才敢出現在你面前,”薛谌有些痛苦地閉了下眼,再次睜開對上蒼南動搖的目光,“我不想你現在就和我複合,我尊重你每一次的決定,三年前也好,現在也好。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立刻拒絕我。”
“蒼南,五年前是你來追我的。現在,我想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來追求你一次。”
人一出電梯往前穿過一扇門,一塊标識就躍入視線,一根大大的箭頭指着右側的門:相親大廳
蒼南跟金絲熊前後進了會廳,已經有不少獸人坐在了小桌子前。
門口的接待人員是很常見的兔族,毫不介意地露着兩只白耳朵,看到兩人進來,熱情地問:“請問兩位是什麽族的獸人呀?性向呢?”
金絲熊回答道:“我是倉鼠族的金絲熊倉鼠,我喜歡雄性獸人。”
蒼南剛剛和金絲熊聊完天,社恐的心稍稍搖擺,不再抗拒和陌生人對話,抿唇點了下頭:“我也是倉鼠族,封心鎖愛,不喜歡任何獸人。”
接待人員噎了一下,很想翻個白眼問:那你來相什麽親啦?!
但他還是很專業的忍住了,忽略了蒼南的回答。
接待人員想到他們說是倉鼠,親切地說:“我女朋友也是倉鼠族的,倉鼠小小一只真是太可愛啦!”
青年很大方地笑了一下,說:“謝謝你的誇獎,我也很喜歡兔子。”
蒼南都是悶在家裏當網絡鼠宅,很少聽到有人這麽直面誇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待人員被他亮晶晶的漂亮眼睛吸引,這才留意到他的臉與身高,态度稍稍好了點,覺得他在婚戀市場上一定會很受歡迎,就問:“這位先生,您之前有談過戀愛嗎?方便告知一下對方性別嗎?”
蒼南想到薛谌,心口一悸,快速說:“是男的。”
接待員了然地點頭,指着一個方向,說:“兩位請去A13桌落座。”
相親角貼心地給全部獸人都劃分了區域桌子,每隔十五分鐘輪換一次相親對象。
現在蒼南和金絲熊坐在倉鼠族的桌前,桌上擺着很多雜糧和兩大盤瓜子。
蒼南眼睛都看直了,社恐敵不過天性。
他轉頭想去問旁邊的金絲熊他可不可以一邊吃瓜子一邊和他聊天,就見對方已經盯着那盤瓜子呆滞了,口水都要流出來。
注意到蒼南的視線,青年和他對視一眼,兩人在對方眼裏看到兩個字:開飯!
第一輪十五分鐘相親大會開始了,周圍的嘉賓們都聊得熱火朝天,A13桌靜得詭異,只能聽到瘋狂嗑瓜子的聲音。
蒼南一邊磕,膽子大起來,主動跟他說:“我叫蒼南。”
金絲熊剛把一把嗑好的瓜子仁藏進頰囊裏,含混不清地說:“窩似金溪。”
蒼南看到他的頰囊就兩眼發金光,忍不住說:“你的頰囊真好看。”
金溪聽到誇獎,頭上的倉鼠耳朵忽閃閃掃了兩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經常有倉鼠族的獸人這麽誇我的頰囊。”
蒼南心虛地讨教:“你平時要怎麽護理頰囊呀?有時候護理不好就會有股臭臭的味道。”
金溪可是以自己完美的頰囊自豪的,此時聽到他這麽問,更是開心,一邊比劃一邊教他平時要如何保持頰囊整潔。
蒼南認真地聽“老師”講課,默默記住,心裏內牛滿面:麻麻,這真是只樂于分享的好鼠!
“叮當當!”
會場前方的挂鐘敲響,十五分鐘到了,該換座位了。
蒼南和金溪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後依依惜別,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穿上自己的兜帽外套,朝下一桌走去。
第一眼撞入眼底的就是一個好看的背影。
男人身穿淡色條紋的黑西裝,背身坐在蒼南下一章桌前。
西裝線條剪裁完美,勾勒出布料下隐約隆起瘦薄結實的肌肉曲線,一直延伸到勁瘦的腰身,結實的手臂交叉着,儀态優雅地疊放在桌面上,沒有回頭,但從氣質和背影感覺得出,是位帥哥。
但蒼南對西裝帥哥無感,因為他前男友就是這樣的霸總型帥哥。
“吱!”
呸!結果還不是渣男!
蒼南下意識用倉鼠語罵出聲。
還沒多罵一句,蒼南就立定在離下一位相親對象不到半步的距離呆住了,兩只小耳朵一下緊繃繃豎在發絲間。
前方空氣裏傳來強烈的侵略感一下激得蒼南耳背細膩的肌膚上立刻竄起一片雞皮疙瘩,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男人好像是個雪豹,心跳激素飙升,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恐懼感朝自己顫來。
這時除了蒼南,其他相親嘉賓已經全部落座,有些人看到蒼南還立在那裏,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
應該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但是遲遲沒有等到人,蒼南那桌的男嘉賓忽然回頭,一邊轉身,嘴裏說了半句話:“好久不見——”
但蒼南根本來不及看看他長什麽樣了,他意識到自己馬上要變成原形。
當着人形獸人的面忽然變獸形其實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有些性格沖動一些的獸人可能會把變成獸形認為是一種挑釁行為。
蒼南嘴比腦子快,很有禮貌地先跟人道歉:“抱歉抱歉,我對雪豹有應激反應,可能要變——”
“嘭!”
他話音還未落地,整個人就消失在凳子上,當場大變活鼠。
動靜引得其他看着的一些膽子較小的動物下意識叫了一聲,引得更多獸人看過來。
原本蒼南身上穿着的黑色工裝立刻落在地板上,由于材質過硬,根本看不出哪裏是他原形。
“吱吱——”蒼南很着急,在雪豹面前變成原形實在太危險了。
他猛得瞪起眼,在迷宮一樣的衣服底下亂竄,想從衣服下面蛄蛹出來。
但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一小團鼠就被人從衣服裏撈起來,忽地失重了一下,就被捧在了手心裏。
坐着的時候蒼南就感覺出男人身量很高,手指也長,骨節分明地捧着一團點着淺灰條紋的倉鼠,雖然蒼南原形比同齡倉鼠都要大上一小圈,但還是沒有他手掌心大,糯米糍一樣團起來,小尾巴在屁股後一縮一縮地亂動。
男人感覺到貼着的軟肚皮傳來微溫的熱度,伸出的鼠爪還在微微發着抖,輕輕撐在手心裏,散着股淡淡的癢意,讓他有些想笑,但薄唇被抿起,忍住了。
蒼南被無意識的倉鼠習性支配,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只想逃命。
男人就看着手裏的奶團子可憐兮兮地用小爪子一顆顆把剛剛嗑幹淨外殼的瓜子仁從頰囊“搬”出來,瓜子仁在他手心堆成一座小山,“王座”上是顆花生米,是蒼南下午出門前沒忍住偷偷含進去的。
“吐幹淨了嗎?”低低沉沉的聲音從上空飄下來,似乎是怕驚吓到體型如此嬌小的倉鼠,還特意壓輕了聲音。
但蒼南還處在痛失“糧倉”與害怕雪豹兩種情緒的交纏中,閉着眼睛不敢看他,委委屈屈用小爪子艱難地把自己嗑了半天的瓜子被吐出來,吐完就聽到他問出這句話,陰郁社恐的倉鼠也是有脾氣的,鼠鼠怒了。
“叽叽叽?!”
你什麽意思?!
“叽叽?!叽叽叽叽!”
你在質疑我作為一只倉鼠吐糧保命的能力嗎?!氣死鼠啦!
他氣鼓鼓地撐起軟乎乎的小肚腩,用兩只小爪拉開鼓囊囊的兩頰,露出上下四只白淨的尖牙,把肉乎乎的臉頰扯地老大,讓他仔細看看裏面一幹二淨的口腔。
就聽到一聲低笑,絲毫抓不住重點地誇獎道:“你的牙好白。”
“吱?!”
這個人什麽意思?!
誇倉鼠牙白,在倉鼠族可是諸如人形的“今晚的月色真美”、“我從此不敢看觀音”這類隐晦的表白情話。
而現在一只素未謀面的雪豹對他說這種話,一下把蒼南激怒了,這不是性/騷/擾是什麽?!
但男人絲毫不知道這句話在倉鼠族隐秘的含義,他只是單純地發出感嘆,因為一般的倉鼠牙齒都會微微發黃,像蒼南這種牙白的小倉鼠比較少見。
之前戀愛的兩年裏蒼南只有一次對他露出了原形,随後他們就分手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仔細地把蒼南捧在手心裏看清他倉鼠形态的口腔構造。
憤怒比恐懼更讓鼠上頭,蒼南一下睜開眼,黑黢黢的兩只亮眼珠猛地看向他,兩只小粉手揣上前胸,盯着他石化了。
一張放大的帥臉靠過來,唇角折起個弧度,薛谌說:“蒼南,好久不見。”
在這一刻,蒼南腦子裏只有一句話,放大循環播放:鼠鼠我啊,就要原地升天了。
“吱吱!”
卧槽!!!
怎麽是薛谌?!
蒼南呆愣愣用大眼睛瞪着他,小小的鼠腦完全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裏怎麽有羊暈倒了啊?!”
“天吶!這裏怎麽有只羊?”
這時臨桌的人忽然發現他們這桌的桌布下伸出了一只羊蹄子,以為發生了什麽密室謀殺,吓得連忙把那只四腳朝天暈死過去的羊拖出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腦回路清奇的人說了個“死”字,一下人心惶惶。
會場裏亂作一團,大家都湊過來看發生了什麽。
薛谌眼神一暗,另一只手伸上來,兩個手心合實,把蒼南小小一團鼠圈在手心裏,起身帶了出去。
蒼南在他手裏“吱哇亂叫”,他現在要是恢複人形就是裸/體,被巡邏警抓到就是大庭廣衆耍流浪罪,只好任由薛谌把他“綁架”。
他們倆離開後,相親大會已經徹底亂成一窩蜂,蜜蜂一樣的聲音成潮般席卷了整個會場,誰也沒想到相個親會變成謀殺嫌/疑/人。
有人正準備報警的時候,地上那只四腳朝天的羊“咩——”地猛然一聲長叫,一口氣喘上來:“咩咩咩!”
救命啊!這裏有雪豹!!!
相親嘉賓裏有羊族,看到他長得樣子跟見過的羊族都不大一樣,又聽他咩叫的聲音還帶着點兒外國口音,想到這可能是只外國羊,很好心地幫他翻譯:“他說這裏有雪豹。”
“什麽?!這不是草食與雜食性的相親大會嗎?”
“卧槽,怎麽會有雪豹這種高稀缺獸人出現在這裏?!”
……
“咩咩咩!咩咩——”
“他說他才是這桌的相親嘉賓,開場前那只雪豹忽然進來搶走他的位置,把腦袋變成原形吓了他一跳,睡死到剛才。”
“咩!咩咩咩,咩~”
“他說既然大家都圍過來了,就順便幫自己征個婚,他是從美洲過來的暈倒羊,咩~”
“賣什麽萌啊!”
“暈倒羊是那種每周平均暈倒25次的羊嗎?”
……
大家的注意力被轉移,嫌惡地看着地上惡意賣萌的羊,只有極少幾個人還在思考那個問題:這裏明明是草食系獸人的相親會,為什麽會有雪豹進來?
但所有人已經把剛才原地變鼠的蒼南忘記了,只有金溪擔心地給蒼南連着發了幾條消息——
【金桔蛋:蒼蒼!你還好嗎?】
【金桔蛋:剛才把你帶走的人是誰呀?】
【金桔蛋:我明天可以去貓咖找你嗎?】
……
而這些對現在“豹”口難逃的蒼南來說都不重要。
他現在變成倉鼠,被前男友綁架,坐在前男友的車上,車正往不知道哪裏的地方駛去,而駕駛位的前男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副駕被一根小型安全帶“五花大綁”的蒼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危險的事情。
蒼南渾身軟毛高聳,心裏直犯嘀咕,薛谌以前明明是高冷掛的帥哥,現在怎麽成了一直詭異微笑的變态???
店裏的人注視着讓蒼南感到不太自在,他縮了縮脖頸,快步推門出去。
與他身上的陰郁鼠氣截然相反,奶酪貓咖走的是可愛基調。
內外裝修都是嫩黃色與淺藍相間,落在市中心一衆“高大威猛”的cdb腳下,宛如猛男戴貓耳,分外違和。
當初他就是靠着這麽粉嫩的店面把陳珂珂和一衆常客“騙”來的。
正值四月濃春,艾尼莫市市中心兩邊街道種滿了櫻花樹。
櫻花瓣兒随風打着旋兒落下,有些飄到頭上,路上行走的人腦袋上就會砰然冒出各種各樣的小耳朵,撲扇扇兩下,把落上去的花瓣掃下去,又驀地消失在發絲間,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蒼南是個例外,他出門的時候順走了店門口挂着的外套,一件黑色兜帽緊緊罩在頭上,低頭只管看着導航匆匆走路,壓根兒沒心情欣賞周圍的街景。
旁邊的人只覺得一陣黑風忽地過去,好像一朵行走的黑雲。
蒼媽媽發來的地址就在市中心,蒼南開了三年店,都不知道市中心裏竟然有個相親角。
他跟着導航走了十分鐘左右,手機嗡嗡震動一下,顯示到目的地了。
蒼南撩起薄薄的眼皮,擡頭一看。
靠譜相親角并非真的是個“角”,而是在一棟冰冷冷的辦公樓租下了第十層,外面挂了一塊兒姹紫嫣紅的牌子。
放大加粗的黃字上标了五個字:靠譜相親角
一看就很不靠譜。
蒼南緊了緊戴着的外套帽子,心理有點忐忑,但努力克服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推門走進去,或許是因為今天舉辦相親大會的緣故,一樓大廳已經聚集了不少獸人在等電梯。
自從和雪豹分手後,蒼南就不太敢和貓科的肉食系動物在密閉的小空間獨處,他一般也就呆在自己的小貓咖裏,不怎麽會遇到和太多人擠電梯的情況。
此刻在帽子下的漂亮眼睛直溜溜轉了兩圈,偷偷打量了一眼排隊的人,發現在等電梯的絕大多數是草食系的獸人,讓蒼南松了口氣,跟着人流走進電梯。
不過他氣才剛松到一半,頭上悄無聲息冒出來的小耳朵就在帽子裏呼呼動了下,聽到電梯後面站着的唯二兩個豎着肉食系獸人狠狠吸了口氣。
“卧槽!好香!電梯裏是不是進了只老鼠?”
“我也聞到味兒了。”
這話一出,電梯裏其他的食草系獸人紛紛呼吸一滞。
從露出的耳朵來看,這兩個貓科肉食系的獸人大概率是薮貓族的,大貓中其實有很多都不會吃老鼠,比較老鼠對老虎獅子這種大貓來說不過是打牙祭,肉質也不鮮美。
可薮貓就截然不同了,它們以追逐老鼠為樂,對鼠族的震懾力是刻在基因裏的強大。
其他草食系獸人全都埋着腦袋,假裝沒聽到。
蒼南頭上的小耳朵冷不丁立起,天性感受到了身後兩股視線掃蕩發出的威脅,全身僵住,不敢回頭也不敢動。
兩個獸人對視一眼,眼瞳驀地化為澄黃的貓眼,惡狠狠豎起來,挨個抓起電梯裏的人,湊在領子前嗅了嗅,問:“你是不是鼠族的?”
第一個被抓住的獸人一直沒露出象征獸族的部位,被他們兇神惡煞地抓住,吓得“咩——”地一聲長叫,半空撲騰的手變成羊蹄子,掙紮起來:“咩!我是羊啊!咩咩!”
雖然知道現在是開化獸人時代,随處都有巡邏警保障弱勢獸人的安全。
蒼南還是吓得臉色煞白,縮着脖子,躲在外套下,用盡全身力氣不讓自己被吓出原型,擠在電梯前的角落裏,要不是人太多倉鼠又那麽小一只,在人群腳下可能會被踩死,他一定立刻變成原形連滾帶爬四處亂竄了。
電梯很大,也擠了很多人。
此時兩只薮貓已經問了一圈人,擠到了中間的位置,還沒有罷休,仍舊在一個個問着。
快接近蒼南的時候,電梯裏響起“吱吱——”一聲凄厲的叫喊。
倉鼠族膽子都很小,青年已經不會說人話了,身體本能的反應是原聲鼠叫。
救救我!
是他同族的喊聲。
“吱!吱吱!”
誰可以來救救我!
倉鼠族由于體型很小,人型的個子也通常不高。
但蒼南是個例外,他倉鼠的原型比正常倉鼠大了一圈,人型的身高在倉鼠族裏也是出類拔萃。
他聽到有人求救,想去救鼠,立刻人群裏蛄蛹着擠直了脊背,一眼就看到一個青年被其中一只貓一把從人群裏拔蘿蔔一樣拔出來,他頭上頂着兩只淺金的薄耳朵,是倉鼠族分支下的金絲熊倉鼠。
“大哥!這裏真有只活老鼠!”
“我看看我看看!”
青年個子不高,臉看起來只有巴掌大,性格也軟,被人捏着領子一把拽起來,當即就“浮”在了半空。
他吓出了小尾巴,鼓縮在褲子裏,兩只圓且大的杏眼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們:“別吃我……求求你們……吱吱……”
雖然文明社會很少有肉食系會惡意捕食草食系獸人,法律也嚴明地禁锢了這種惡劣行為,但千防萬防,防不住變态。
更何況他們現在還在封閉的電梯裏,就算電梯門一開就出現警衛也沒用,倉鼠那麽小一只,大貓“嗷嗚”一口就能吞進肚子裏,都還不夠他們塞牙縫兒的。
青年快要被吓出原型,就差一步原地升天,從喉嚨眼兒裏不斷發出“嘶嘶”地叫聲,是倉鼠極度害怕的情況下,為了保命發出的聲音,想要吓退敵人。
“我也是倉鼠。”
蒼南心跳如雷,一股熱血沖上腦子,猛地一把摘了帽子,露出耳朵,在角落裏大叫一聲,想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結果不光吸引了兩只大貓的注意,還把電梯裏所有小動物的目光吸引過來了,大家紛紛投以崇拜的目光看向“勇士”。
好吧好吧。
蒼南不得不承認以上描述均在他腦子裏加了無數層濾鏡才傳輸進來,做了藝術加工,那些人很可能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的,覺得他下一秒就進薮貓肚子裏了。
蒼南本來就是只膽子很大的倉鼠。
用蒼媽媽的話形容,蒼南的倉鼠形一共60克重,渾身上下,除了20克反骨,剩下40克全是膽子。媽媽時常覺得他投錯了胎,不應該生在倉鼠族,應該當平頭哥去,就是打起架來當仁不讓的蜜獾。
蒼南的勇,是小時候在蒼媽媽生的一窩十只倉鼠寶寶裏就初現雛形的。他明明是一窩裏年齡與體格都最小的那個,卻打得全部的哥哥姐姐都不敢靠近。
在還沒長歪成陰郁社恐前,他在學生時代更是成了鼠中一霸,身後跟了一群草食系小弟,威風凜凜走在校園裏“懲惡揚善”,面對那些壞心眼地肉食系同學絲毫不感到畏懼。
但自從那場意外後,蒼南就再也不敢和肉食系動物直面對上了。
這還是他三年來第一次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的耳朵,表明身份。
“大哥!這裏也有一只!”其中一個男人指着他。
“那我們要趕快下去了,請幫我們按一下最近的樓層。”
另一個男人把金絲鼠放回地上。
青年還處于緊急産生的應激狀态裏,整個人石化地呆呆看着他,粉嫩的唇瓣一抿:“叽?”什麽意思?
這是鼠語和人話一時轉不過來了。
薮貓大哥幫金絲熊整理了下被捏皺的襯衣,說了聲抱歉:“我們剛剛從大貓城來這裏打工,還不能很好地克制捕食欲望,聞到有老鼠的味道實在太饞了,讓我想到在老家吃的熏釀鼠幹,真是太美味了。”
他說着,回味地眯起細長的眼睛,舌尖舔了下唇瓣,金絲熊離他很近,清楚地看到他嘴裏的兩只尖牙和急速分泌出的口水。
獸人國根據不同族群劃分了四十個同族城市,五個混合城市。
艾尼莫市正是五大混合族群城市經濟最繁榮的一個城市,也是獸人國的首都。而他們所說的大貓城就在艾尼莫市北邊,裏面住着的獸人無一例外全都是貓科。
青年聽到他這番形容,瞪着圓眼睛,兩只小耳朵豎着,一動也不敢動。
被所有人投以矚目禮的蒼南此刻恨不得原地變鼠,從縫裏掉下去:“…………”
此時聽到這兩只貓的形容,讓一電梯的人哭笑不得。
有好心人幫他們按了八層的電梯,門開了,兩個貓獸人蹭着人群擠下去。
兩只大貓剛一離開,電梯裏所有的小型食草族獸人才舒了口氣,感覺活過來了。
有的獸人尾巴自己跳出來,有的冒出了耳朵。
“你可真勇敢!”蒼南身旁的一個嬌小的獸人誇贊他。
她身邊的一個豎着白兔耳朵的獸人也贊同道:“是呀!我還沒遇到過這麽高大的雄倉鼠呢!”
他說的确實沒錯,倉鼠族的雄性很少有像蒼南這樣長到一八一的,大部分雄性獸人都是和那個青年一樣在一米七左右的嬌小體型。
因此,大家現實裏還是第一次遇到像蒼南這麽高的倉鼠,有矮小的獸人很羨慕地看着他。
蒼南原本緊張的心情被害羞的情緒取代,感受到大家的熱情與誇贊,有點不好意思,對于一個陰郁系的社恐鼠來說,這種被萬衆矚目的感覺簡直是地獄,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臉頰微微撲紅,有些局促地重新把兜帽蓋在頭上,
“叮咚!十層到了。”
電梯跳出機械女聲,躲在帽子下的蒼南滿血複活,身形靈活地在松動的人群縫隙中來回一閃,就擠了出去。
“你也是來相親的呀?”身後有道溫柔的聲音叫住他,蒼南猛不丁回頭,是剛才在電梯裏的那只金絲熊。
社恐遇到生人就從話痨變成啞巴。
蒼南低低“嗯”了一聲,抓住他剛才用的字眼,張了下嘴唇,用他自己以為很大聲,其實超級超級小的聲音,聲如蚊喃:“你也相親嗎?”
“嗯嗯!”青年從受驚的石化中恢複過來,眼睛亮晶晶地擡頭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話:“我之前一直住在臨市的倉耳鎮,都沒有遇到過天敵族的獸人,今天還是第一次和大貓族的人面對面,呼……”
青年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撫了下左胸的心髒,吐了下舌尖,“吓死我啦!”
“剛才真是謝謝你呀!我差點以為我要被吃掉了!”
“你怎麽不理我呀?”青年說完忽然發現蒼南沒有說話,一直盯着他臉上看,摸了下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
蒼南盯着他的嘴巴發呆,被問得一回神,被壓在兜帽下的兩只小耳朵激動地一直在動來動去,他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輕輕眨了下眼:“不客氣,沒什麽。”
叽叽!!!
救命!
叽叽叽!叽——
他的頰囊怎麽長得如此完美!!!
叽!——
我對他的頰囊一見鐘情了!
叽叽叽叽叽叽——
鼠鼠我啊,二度逢春啦!!!
開化成功的獸人在人型時仍會保留一部分動物特性。
陳珂珂是只開化的垂耳兔族,聽力異常敏銳,即使在離櫃臺最遠的地方服務客人,都把蒼南和他媽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等蒼南換完衣服出來。
她一蹦一跳地蹦跶過來,把餐盤遞給他,粉嘴巴兔子一樣抿了抿,默默盯着蒼南,但就是不吭聲,憋得忍不住,揪了把旁邊的綠植,放在嘴裏“咔嚓咔嚓”啃起來。
蒼南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啧”了一聲,故作大方:“你想問什麽?随便問。”
陳珂珂快速把嘴裏的草嚼巴兩口咽下去,迫不及待地開口:“老板,看不出來,你小小一只鼠,膽子這麽大,還跟肉食系談過戀愛呀。”
獸人時代開化至今,早已經開放了雜食性,草食性與肉食性獸人間的婚姻隔閡,只是大部分獸人仍舊喜歡在自己安全的族群與食物鏈內尋找伴侶。
極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遇到求偶期時,獸人體內野獸的基因作祟,會讓他們抑制不住地化成原型,嚴重的會喪失部分理智,對身邊的人産生強烈的攻擊欲/望,肉食系獸人在求偶期時便會危險萬分,稍有不慎化身野獸,就能危機其他獸人生命。
這麽多年來,肉食系配偶無意傷人的新聞層出不窮,搞得其他兩性獸人不敢輕易嘗試跨食物鏈的愛情。
然而,蒼南雖然是只食物鏈底層的倉鼠,卻是只特立獨行、引領潮流的倉鼠。
當年他絲毫不顧家裏反對,追到了一只雪豹族的大帥哥當男朋友。雖然雪豹族性格生來高冷,難以相處,但對于蒼南這種性格極活潑又開朗的倉鼠來說并不是什麽大問題。
蒼南一個人力排衆議,兩人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談了整整兩年的跨種族的天敵戀。
可愛情還是敵不過基因裏的本能,蒼南差點被吃掉,最終這場戀愛狼狽收場。
分手後,蒼南就患上了非常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并且不敢和外界接觸。
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創下過變成倉鼠悶在家裏一個月的紀錄。
由于PTSD造成的影響。
現實裏,他只要遇到大貓屬的獸人就會害怕得現出原形,口吐白沫;電視上,但凡看到未能開化的大貓就克制不住地發癫,面部抽搐,發出意義不明的冷笑。
分手三年後,他這種PTSD随着時間慢慢淡化,已經不再無差別地害怕所有大貓。
從看到獅子、老虎、豹子也會害怕,變成只面對雪豹才會出現上述症狀。
好在雪豹族獸人天生稀少,即使未開化的雪豹現實裏也見不到幾只,蒼南這個病就一直被隐藏地很好,如果不是親近點兒的人,一般看不出他是這種扭曲的性格。
蒼南逐漸好轉後,找了很多關于草肉戀的資料,也去論壇問了很多有天敵戀經驗的“前輩”,得到的結論無一例外是:如果肉食系那方努力克服,理智是可以戰勝獸性的,你差點被吃,只能說明是你男朋友不夠愛你。
這好像在說蒼南那兩年的戀愛談得一廂情願,雪豹前男友根本就沒那麽愛他。
蒼南後知後覺地回想過去,在戀愛裏前男友一直都保持着不冷不熱的态度,因為工作很忙,也極少會主動聯系自己,都是他忍不住先打電話過去,即使打了電話過去,絕大多數時間也是蒼南一個人在電話那頭自嗨,對方很偶爾地給幾句回應表明在聽。
而面對前男友這種冷淡的态度,蒼南還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異常。
他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覺得瀕危的雪豹族就是雪原上的高嶺之花,他等鼠輩豈敢造次。
蒼南意識到自己在那段感情裏可能當了舔鼠,從那之後,他大徹大悟,只不過“徹”地有些過頭,“悟”歪了路。
化身雪豹“職業黑”,網上但凡有人發布視頻,誇雪豹咬尾巴超可愛,評論區一定有一個叫“倉鼠族第一帥哥”的賬號揮揮灑灑寫下三百字評論上限的小論文,敘述雪豹族有多麽讨人厭。
思及此,蒼南回過神,瞪了她一眼,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佯裝發怒道:“上班時間聊什麽八卦,快去工作。”
陳珂珂嚼着嘴裏的草,努努嘴,嘟囔了句:“不是你讓我随便問的嗎?”
蒼南作為一只原型都沒有人掌大的倉鼠,自诩心也芝麻點兒小,站在櫃臺後看着她,涼絲絲地說:“上班摸魚的人不配有月底獎金。”
陳珂珂後背一僵,腳下跑得飛快,看得蒼南一陣感嘆,不愧是多出跨欄種子選手的兔族。
想了一會兒,蒼南捧着臉開始發愁,下午的相親角他是不得不去了。
可就算去了也沒用,他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其他兩性的獸人和肉食性獸人的戀愛不僅僅由多巴胺分泌荷爾蒙産生愛情,還有骨子裏帶着的緊張與刺激的征服欲與被征服欲。這就導致如果一個其他食性和肉食性談過戀愛後分手,很難再喜歡上平等食物鏈的獸人。
蒼南也不例外,和雪豹分手後,他心裏就留了塊兒疤,那之後三年裏再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而且說實話,他時常在想,自己內心深處是不是還喜歡着那只冷冰冰的雪豹。
他壓根兒也不想相親,帶着一段還未痊愈的感情投入另一段感情,對任何一個人都是不負責任的。
在徹底治愈雪豹帶給自己的創傷前,蒼南不打算跟任何族的獸人談戀愛。
但是!
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蒼南一眨眼,側臉掃了眼牆上的挂鐘,又垂眼看着自己身上沾滿面粉的T恤和牛仔褲,想到了自己現在要面對的最大難題。
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半個小時內他要去哪裏搞來一套衣服參加相親?
陳珂珂蹦跶着“閃現”到櫃臺,反手篤篤叩了兩下:“老板,來一個熊掌面包。”
蒼南立刻戴上手套拿起夾子,夾起一塊兒表明淬了層糖漿,亮晶晶泛着光的熊掌面包裝進盤子裏,遞給她。
随後彎起眼睛,笑眯眯地問:“珂珂,你覺得我現在要去哪裏不花一分錢搞一套西裝?”
“老板,求你別叫我珂珂,你這幅皮笑肉不笑地表情像在跟我說“呵呵”,”陳珂珂合起手心,做了個拜托的動作,随即問:“你不是不想去相親嗎?”
蒼南嘆了口氣,下意識搓了搓臉,是倉鼠洗臉的動作,“英勇就義”道:“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嗎?我不去店就要倒閉,你就要失業,可憐的貓貓就要失去溫馨的家園,我不得不去啊……”
陳珂珂本來表情很正常,一聽到自己可能會失業,整只兔都不好了,兩只垂耳朵受了驚地鑽出來,蓋在臉上,被她艱難扒開,給蒼南打氣:“老板,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不過是一場相親,走個過場,萬一真的有看對眼兒的,能解決人生大事不說,還能順便保障我的溫飽問題,一舉多得嘛。”
說着,她一下跳過櫃臺,站在內側,扒拉起員工儲物櫃。
陳珂珂是從開店起就在他身邊工作了,對店裏的東西一清二楚,從犄角旮旯裏找到一件全新的男店員制服,連蒼南都忘了店裏還有這件衣服。
這是很久之前蒼南開店時訂做的衣服,想着男女款都做了,以防萬一。
但貓咖一個男店員都沒招到,來的全是草食系的女店員。
她把衣服在蒼南面前攤開:“老板,這套衣服太完美了,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你穿上它,就是全場焦點,鼠中第一美男子。”
制服是全黑的連體工裝,乍一看還帶着點帥氣。
不過左胸口袋上印着大大一行黃字:奶酪貓咖
下面是一塊兒被啃了一口的奶酪,旁邊按了一串貓爪。
穿着不像是去相親的,像是哪家店雇傭來做廣告的活招牌。
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的相親鼠,像個砸場子的神經病。
蒼南非常滿意,從她手裏接過工服,欣慰地笑了:“珂珂,有你可真是這家店的福氣。”
陳珂珂倍感榮幸地笑納了他的稱贊,推着他趕快去後面換衣服,不要耽誤了相親時間。
分手後的三年裏,蒼南就一直沒有打扮過自己,也沒有進過理發店,任由頭發越長越長,一直到了齊肩的位置。
平時黑發長長地綴在額前,活像常年扣了個鍋蓋兒,身上是焊死的寬大衛衣和牛仔褲,一直是一個情場失意、生意場更失意的喪逼青年的鼠人形象。
此刻蒼南換了衣服,又把額前的頭發紮起,從更衣室走出來,驚得陳珂珂兩只耳朵都豎起來,口出“狂言”:“我草!你怎麽變得這麽帥?!”
吓得店裏寥寥無幾的客人們紛紛朝她投以注視,随即也被露出眼睛的蒼南吸引。
蒼南頭發利落地紮在腦後,露出的一段細瘦脖頸,下颌滑上好看精致的弧線,一直延伸到漂亮的臉上,但他臉上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雙眼睛。
這是倉鼠族獸人共有的特點,他們的眼睛無一例外都是臉上最有特色五官。
但像蒼南生得這麽純淨的眼睛還是很少見的。
平時被頭發蓋着極少會完整漏出來,細而薄的眼皮下是一雙極好看眼瞳,眼珠像擦了層玻璃水,幹淨純澈。
跟他整個人散發出的喪鼠氣質絲毫不同。
“啧,”蒼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注意點兒個人形象。”
陳珂珂用兩片耳朵“掩耳盜鈴”式地捂住嘴,小聲湊過去,說:“卧槽,你怎麽變得這麽帥?!”
蒼南無語了,在她耳朵上輕輕拽了一下:“我走了,店裏交給你了。”
陳珂珂還處在震驚中,眼睛黏在他背影上,目送他離開。
等蒼南徹底消失在門前,才忽地渾身打了個顫,把兩只大耳朵收回去,一蹦一跳地去給客人點單。萌寵·灌水:新人第一次養鼠,求問家裏公鼠求偶期狂舔自己的蛋真的正常嗎?】
【萌寵·灌水:這是一條舔蛋視頻.MP4】
蒼南傾身靠在桌前,微長的黑發垂下,遮擋了一大半的臉,屏幕瑩亮的光映在一雙大而黑的眼瞳裏,照出一張清隽的臉。
他整個人詭異地興奮起來,腦袋上“嘭”地冒出兩只毛絨絨的白色小耳朵,只有正常人耳的一半大,忽地向下垂動,又冷不丁豎起,像兩只落在發絲間的蝶。
蒼南手指在鍵盤上噼裏啪啦上下翻飛,不時從嘴角冒出幾聲“嘿嘿”的笑聲,在一片安詳,充滿甜味兒的貓咖裏顯得分外恐怖。
“老板。”陳珂珂給客人送完面包,回來就看到這麽一副怪異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叫了一次沒反應,又叫了一聲:“蒼老板!”
比蒼南本人先一步反應過來的,是他頭頂的耳朵。
兩只三角形的耳朵驀地高高豎起,後背一挺,冷不丁轉過頭,警覺地看向她:“怎麽了?”
陳珂珂翻了個白眼,指指他頭上,無奈說:“你的耳朵又露出來了,你是不是又在看鼠片兒?”
蒼南下意識兩只手捂上腦袋,松開手,腦袋上冒出的耳朵已經沒有了。
聽到她這麽問,搖了搖頭,嘿嘿笑起來:“我在看巨蛋。”
他這麽說着,把電腦屏幕轉過來,招手讓陳珂珂過去看,一邊擺手,一邊說:“我從來沒見過蛋這麽大的。”
陳珂珂半信半疑地走過去,在他電腦上瞟了一眼,驚了:“卧槽!怎麽這麽大?!”
蒼南一臉“驕傲”地看着她,點點頭:“不愧是我們三線倉鼠,身體條件就是這麽棒!”
想着,他頭上的耳朵“嘭”地又冒出來,像兩支粉嫩嫩的白筍尖,抖了抖。
陳珂珂嘴角抽了抽:“老板,你是獸人,它是只沒有開化的普通倉鼠,要不要這麽真情實感代入啊。”
“你們這種非食物鏈底層的獸人不懂我們底層倉鼠獸人的自尊心有多可怕——”
蒼南正要繼續說話,一旁的手機響起來。
他随手拿起手機,笑容僵在臉上。
陳珂珂看他表情就知道是他家裏人打來的,默默端了飲品送給下一位客人。
蒼南點了接通,立刻把電話舉得老遠,都抵擋不住對面勢如獅吼的聲音:“蒼南!——給我去相親!!!”
陳珂珂剛走到客人桌前,就聽到這麽一聲河東鼠吼,吓得一抖,手裏的咖啡都差點抖出來,同情地看着蒼南。
蒼南本人非常淡定,等那邊吼完,還有功夫掏掏耳朵,才貼上電話:“我不去。”
他媽在電話那頭說:“你都二十九了還沒談戀愛!你知道你表妹家去年生了十二個了,你堂弟家今年生了十五個嗎?”
蒼南撇了下嘴,反駁道:“誰說我沒談過戀愛,再說了,我是同性戀鼠,就算結婚我也生不了。”
蒼媽媽換了種方式,苦口婆心道:“媽媽知道你生不了,但你再不結婚,媽媽以前給出去的那些紅包怎麽收回來?咱們倉鼠族多能生,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365天,我和你爸要參加366場婚禮,老底兒都給我掏空了,你不結婚家裏要破産了!”
獸人的原型耳就是放在頭上的擺設,人耳才是他們主要的聽聲器官。
蒼南此時高舉着手機,聽筒貼在頭頂的小耳朵上,瞥到地上,眼睛一亮,伸出細長的食指,朝那邊勾了勾。
一只橘貓颠颠肥嘟嘟的屁股,很“不屑”地賞了他一眼,意思是“喚朕何事”,擺了擺身後細長的尾巴,坐在原地不願意動彈。
蒼南随手拿起一盒貓罐頭,勾着拉環“當啷”一聲,看着它一下豎起耳朵,前爪踩起來,探着大餅臉被吸引過來,瞧到桌上的罐頭,抖了抖身上的肥膘,猛地一躍,“咚”一聲跳上桌。
橘貓不似剛才高冷的模樣,探出粉嫩的舌尖,在蒼南指尖讨好似的舔了舔。
蒼南笑了一聲,把罐頭給它打開,一手撸上雄壯的後背,嘴裏“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母親的電話。
“蒼南!你是不是又沒有聽我說話?!”蒼媽媽怒了,這已經是她三年裏一千零一次給蒼南打電話說戀愛的問題,但蒼南軟硬不吃,她憋着怒火:“今天下午三點,在你們貓咖走路十分鐘的飯店有一場相親會,你必須給我參加。”
蒼南這句話倒是聽進去了,把手機重新貼上人耳,當即說:“我沒空。”
蒼媽媽說:“你不能因為一次失敗的戀愛就萎靡不振,否定其他人的可能性。”
蒼南這才有了點兒反應,握着電話的手緊了一下,嗓音有些發啞,“我沒有因為上一段感情就自我放棄,只是還沒遇到合适的對象。”
蒼媽媽恨鐵不成鋼:“之前我就告訴過你,我們這種食物鏈底層的雜食性動物就應該找草食性或者雜食性,你不聽非要去找肉食性,差點出事了——”
她聲音頓住,意識到說的有些過分,語氣軟下來,“你聽媽媽的話,這次相親大會都是雜食系和草食系的青年才俊,去看一圈兒又不要你命。”
她說的是蒼南五年前談的初戀。
當年蒼南不顧家裏反對,毅然決然地和一個雪豹族的獸人談起戀愛,壓根兒沒想倉鼠和雪豹是站在食物鏈兩端的天敵,是刻在基因裏的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系。
戀愛談了兩年,有一天晚上蒼南衣衫不整地跑回家,那是蒼媽媽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抱着她不住地發抖。
蒼南那晚睡覺睡得太沉,不慎變回原型,差點被化身雪豹的男朋友一口吃了。
從那之後,蒼南再也沒談過戀愛,性格也大為扭曲。
整日陰沉在家不說,難得被家人拉着出去散心,去動物園遇到玻璃窗那頭的雪豹就會應激,現出原形當場嘔吐;看到動物世界裏的雪豹會立刻陰森地盯着看,對着電視呵呵冷笑。
最後蒼媽媽覺得這麽下去,兒子沒瘋,他們先神經了,大手一揮,讓蒼南開了家貓咖,把貓咪代替雪豹養在手裏,變成寵物,任由他“蹂/躏”。
蒼南很固執,抿了下唇,被她提起往事,聲音有些低落:“媽,我現在真的還不想找對象。”
蒼媽媽別無他法,只好使出殺手锏:“如果你不去,從明天起我就要開始收你店面的租金。”
“媽!”蒼南被捏住命脈,哀嚎一聲:“你怎麽能這樣?!”
他一邊開貓咖,一邊收養流浪貓。
店裏養了十三只祖宗,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一個月到頭別說掙錢了,沒賠錢就不錯了,多虧了這是家裏的店面不用交租金,否則他連貓咖都經營不下去。
“我等等把地址發給你。”蒼媽媽撂下最後一句,挂了電話。
蒼南腦袋上的兩個小耳朵先一步蔫下去,軟趴趴耷拉着,他整個人化成流體一樣,平攤在椅子上,手機“叮咚”一聲。
他生無可戀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他媽發來的消息——
倉鼠他媽:靠譜相親角,聯系電話:182XXXXX;地址:平和新路233號三樓
倉鼠他媽:必須去!【怒】
蒼南放下手機,“嘭”地一聲輕響,椅子上的人不見了,交疊着落下幾件衣服,衣服中央鼓起小小的一個包,詭異地動了動。
他艱難地從領口爬出來,小耳朵撲棱兩下,團坐在原地,白花花的肚皮擠出三層,透着粉的小嫩肉:“吱吱——”
累死我了!
對于倉鼠不到巴掌大的體型,從袖子到領口這段層層疊疊的距離都是翻山越嶺。
原先跳上桌低頭吃飯的橘貓忽地眼瞳一豎,聞到了氣味,脊背高弓,眼睛死死盯過去。
衣服堆裏露出一團軟綿綿、白蓬蓬,宛如棉花糖一樣的鼠團子。
“喵!”大橘嘴裏發出哈聲,做出了捕獵的進攻姿勢。
就見那只肥兮兮的倉鼠非常淡定地伸出右爪,按在它粉粉的鼻尖上,一只鼠爪,甚至還沒有它整個鼻尖大,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吱,吱吱。”
麻溜兒走開,莫來沾邊兒。
大橘被迷惑了,一張大臉貼過去,陡然伸出舌頭順着毛在倉鼠背上舔過去。
貓舌頭上的倒刺混着口水,舔的倉鼠背毛光滑水溜,活像梳了個大背頭。
它辨認出熟悉的氣味,知道這只倉鼠是自己的主人,吃了明天就沒有人喂它貓罐頭。
大橘覺得好沒意思,眼瞳散成圓形,甩甩尾巴,重新懶洋洋地躺了回去。
蒼南兩只小爪子攀着桌櫃的縫隙,“吱吱”地爬上桌子,伸出粉嫩的小爪子,勾開鼠籠,爬進去,又撅起毛嘟嘟的小屁股,拖着尾巴,把自己關進籠子裏。
倉鼠壓力一大就喜歡跑圈兒。
進化成獸人的倉鼠族與時俱進,把在跑輪上跑圈兒發展成了健身房跑步,絕大多數倉鼠族壓力一大就會去健身房。
但蒼南是個例外,他給自己的定義是陰郁鼠宅,有三不喜:
1.不喜陽光
2.不喜社交
3.不喜運動
因此,只要壓力一大,蒼南就喜歡變成倉鼠,把自己關籠子裏去跑輪上跑幾圈兒。
真的就是幾圈兒,才跑了十圈他就累得不行,整只鼠氣喘籲籲地癱倒在跑輪上,任由跑輪把他忽上忽下地繼續旋起來。
“老板!”陳珂珂過來給客人倒水的功夫就看到他在消極怠工,兩指輕輕一揪,抓住蒼南命運的後脖頸,連他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