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跳過戀愛,直接結婚的壞處之一就是,兩個人的默契值為零,硬生生把她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給砸鍋了,而且砸得稀碎。
不過戲砸了不重要,旁邊這位的心情最重要。
蘇念看向駕駛座的人,紅燈數字在一秒一秒地變化,他安靜地看着前方,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街上的霓虹和樹梢的月色映進車內,溫潤了他沉默的側臉,他好像在任何時候都有一種篤定和從容。
這就讓蘇念很想撕破他這層僞裝的面具,雖然她到現在還沒有成功過,他連親都不讓她親,越是這樣,她就越想要看看,他到真正的意亂情迷時,終于克制不住,沖破自我禁锢枷鎖的那一刻,會是什麽樣子。
她往他那邊靠了靠,手如柔軟的藤蔓一樣攀上他的胳膊,袖子随着她的動作滑落,露出一截細白如羊脂玉的腕子,和黑色的西服對比鮮明。
黑與白的纏繞,給昏暗的車內染上了一層暧昧的浮靡。
她的呼吸呵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還帶着些紅酒的甜,“還生氣呢?”
徐清昱黑如深潭的眸子無波也無瀾,眼風都沒往她這邊偏半分,“生什麽氣?”
蘇念也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但從她和他相處不多的經驗來分析,他今天的心情應該很差。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着他的衣服,“不是給你看了,我可沒爬牆,就演戲呢。”
紅燈轉黃又轉綠,徐清昱踩下油門,車又重新上了路。
他不接她的話,這是他們相處的常态,她已經學會了自己給自己找梯子搭,并且絲毫不覺得尴尬。
只是這次還沒等她決定搭哪根梯子,他開了口,語氣淡淡,“你在演戲給誰看?”
蘇念張了張嘴,一時沒答上來,這個時候,提起她和鐘路那段過往,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也沒有提過去的必要。
她回,“就演給那個女生看啊,我和她不對付,她在我面前秀恩愛,我當然得比她更恩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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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昱看她一眼,神色不明。
蘇念自己解讀他眼神裏的意思,“覺得我幼稚?”
他不答,蘇念就當他默認,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給了她勇氣,還是因為他的态度,蘇念突然提起了些興致,很想逗逗他,她問他,“我和她,你覺得誰更漂亮?”
蘇念以為會招他一記無聊的冷眼,沒想到他竟然給出了回答。
言簡意赅,“不知道。”
哦。
蘇念的手從他的胳膊上離開,人靠回椅背。
不知道的意思肯定就是覺得邱佳慧更漂亮,也是,邱佳慧清純得就跟湖邊迎風飄搖的小白荷一樣,最能招惹起男人的保護欲。
反觀她,跟清純的小白荷應該搭不上任何的邊,就連衣服,她都很少穿白色。
怪不得之前她在他面前怎麽晃,他都跟那不識人間情/欲的谪仙一樣,半點兒都不為所動,原來他喜歡清純這一型的,自己用勁兒一直用錯了地方。
蘇念的确跟小白荷沾不上邊,一米七二的個子,偏骨架還小,纖腰豐臀,長腿秀直,巴掌大的一張臉,以玉白做襯,浸着盈盈的粉,一雙明麗的眸子似汪着秋日湖水,即便是無意的眼波流轉,也能帶出幾分湛湛的情,當她想要把目光專注到一個人身上時,會有一種勾魂攝魄的美。
蘇念的閨蜜加損友辛柔,曾經這樣說過,二十歲以後的蘇念,就跟那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樣,稍稍碰一下,就能淌你一手的甜水兒,更別提再嘬上一口。
這些話自然招了蘇念好一頓毒打,蘇念雖然喜歡吃水蜜桃,但她不覺得自己是水蜜桃,不過她也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兒,可惜這些優勢在他這兒都不管用了。
他要是喜歡清純,她也不是不能裝,大不了眼神無辜一些,還有什麽,蘇念現在腦子有點兒轉不動,一時想不起來,她拒絕拿邱佳慧當參考,直接拿出手機來,沒有什麽問題是在網上查不到的。
徐清昱餘光掃向旁邊安靜下來的人,順便掃到了她手機上的內容。
蘇念一目十行地看完,自覺掌握了要領,她收起手機,将垂下來的頭發撩到耳後,露出修長的脖頸,然後側頭看向他,眼角微微垂下,眼睛裏眨出些無辜,聲音裏透着些可憐兮兮,“你給我買牛奶了嗎?我今天晚上喝得有點兒多,胃裏很難受。”
徐清昱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車速在慢慢加快,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沒買。”
……
沒買就沒買吧。
不知道體貼的男人,她都給他發信息了,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沒有教會他怎麽做人嗎,他要是一直這樣的話,娶了老婆以後也得跟着別人跑了。
她突然想到,他現在的老婆是她,那她鐵定更要跟人跑了,跑之前最好讓他的頭發全都變綠。
蘇念看着他黑漆漆的頭發,思緒沉浸在自己惡劣的想象中,嘴角慢慢翹起,胃裏好像也沒那麽難受了。
她繼續裝清純小白荷,“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徐清昱回,“回家。”
蘇念雖然有些喝醉了,但還認得路,“你沒開錯嗎?這不是去你家的路吧。”
一南一北完全兩個方向。
他看她,“回我們家。”
哦,他說的“我們家”,應該是離她公司不遠的一套房子,他帶她去過一次,說是作為他們以後的婚房。
領完證那天下午,他就去出差了,半個月後才回來,他回來後,他們就吃過一次飯,不過吃完飯就各回了各家,他沒有提要搬過去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會提。
蘇念清醒了些,“阿姨要回來了?”
“後天的飛機,我那天有事情不在市裏,要麻煩你去接一下機,然後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
蘇念回,“好。”
徐清昱道,“第二筆款項,明天會給你打過去。”
蘇念徹底清醒過來,她回,“謝謝。”
她确實該說謝謝,她還正在愁下個月該還銀行的錢要怎麽辦,有了他的那筆錢,就能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而且好長一段時間內,她應該都不需要再為錢的事情發愁。
徐清昱公事公辦,“不謝,我只是按照合同辦事。”
對,按合同辦事,這樁婚姻,說到底不過是一紙合同,她需要很多錢,更需要徐太太這個身份,他恰好都能滿足她。
不知道為什麽,蘇念突然沒有了再說什麽的欲望,她看着車窗外往後倒的風景,慢慢閉上眼睛,聲音依舊柔如水,“我有點兒困了,想眯一會兒,到了你叫我。”
徐清昱沒說話,紅燈處,他伸手從後座扯過自己的風衣蓋到了她身上。
蘇念沒睜眼,半張臉藏到了他的衣服裏,輕聲道,“謝謝。”
街上光影變幻,車內又恢複到最初的安靜。
同樣安靜的還有另一輛車,邱佳慧觑了觑旁邊人的臉色,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呀?”
鐘家在南淮的地位,雖說到不了數一數二,但除了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也很少有人能讓鐘路那麽上趕着搭話,更何況那人年紀看起來比他們大不了幾歲。
南淮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邱佳慧不認識的,那個男人她卻從來沒有見過。
好一會兒,鐘路才給出一個名字,“徐清昱”。
鐘路怎麽也沒想到蘇念會搭上徐清昱,她是什麽時候認識上徐清昱的,就連他爸想結交徐清昱,都找不到什麽門路。
他們兩個又是什麽關系,他剛才看到她對他笑了,他和她在一起時,她都很少對他笑得那麽甜過,那她電話裏的“親愛的”又是誰,她到底同時釣着幾個男的。
一個又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快要把鐘路給逼瘋。
邱佳慧聽到那個名字呆了一瞬,即使她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不怎麽關注,也知道徐清昱是誰。
今年年初,南淮發生了一件大事,遠江集團一夜之間易了主,股東大會過後,原本的主事人秦邵文被董事會集體罷免,年僅二十八歲的徐清昱出任新一任董事長,這樣的風雲突變給南淮商界都造成了一定的震動。
要說遠江集團是做什麽的,邱家做酒店,鐘家做地産,而遠江集團則是無處不在,從基建到機械再到地産和酒店,從金融到電訊再到AI,就是邱家和鐘家的企業加起來,再番兩番也抵不過遠江集團的十分之一。
遠江集團原本就是徐家的,十年前,遠江集團的創始人徐遠江突然去世,他的夫人施琳帶着徐清昱和徐清雯兄妹兩人遠走國外,那年遠江內部具體發生了什麽,外人衆說紛纭,沒有一個确切的說法,但遠江從那一年開始不再姓徐,而徐家人從那兒之後也再沒有在南淮出現過。
誰也沒有想到十年過去,徐清昱能重新殺回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樣的人物,蘇念竟然認識,邱佳慧只能想到一種可能,“蘇念不會被徐清昱給養了吧?我爸就說過,蘇家那麽大一個爛攤子,早該破産了,可到現在還半死不活地吊着,肯定有什麽人在背後幫她。”
鐘路雖然沒有說話,但他默認了邱佳慧的這種說法,徐清昱在遠江的根基沒有多穩,現在的蘇家對他來說是個拖累,只要他不傻,就不會把蘇念當成放在明面上的關系處,最多就是一個給錢,一個給人。
早知道……鐘路及時打住了自己腦子裏的想法,他不想讓自己再想下去。
蘇念原本只是假寐,誰知道最後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她在夢中聽到開門的動靜,慢慢轉醒,結果就看到他下了車,把她一個人留在了車上。
蘇念心裏都要罵人了,說好到了讓他叫她的,他竟然都不管她,冷心冷肺的死男人,要不然明天她就找個人把他綠了得了。
徐清昱從車後繞過來,打開副駕駛的門,四目相對,蘇念心裏的罵聲戛然而止,原來他沒有不管她。
她眼裏漾出笑容,伸出胳膊沖他撒嬌,“抱我。”
徐清昱盯着她醉意朦胧的眼睛問,“我是誰?”
蘇念雙手主動圈上他的脖子,柔聲回,“徐清昱呀。”
她現在只有他,她得牢牢抓緊他。
徐清昱從她嘴裏聽到确确實實的答案,才伸手把她抱起來。
蘇念沒想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公主抱,是他給的。
和他的人不同,他的懷抱比她想的要溫暖,蘇念窩在他的懷裏,身上蓋着他的風衣,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一時間什麽都不想去想。
在這樣一個晚上,她需要這份溫暖,不管這裏面有多少真情或者假意,她都感激。
從寒冷的室外進入到燈火通明的室內,徐清昱低頭看她,蘇念也看他。
她眨了一下眼睛,覺得現在的氣氛還算不錯,心裏又起了盤算,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和他提一下時怡的事情,他的一句話大概比她喝十場酒局都管用。
徐清昱開口,“不下來?”
……她還以為他看她是因為想親她,是什麽給了她這種錯覺,可能也只有酒精了。
蘇念乖乖地從他懷裏下來,暗自腹诽,他是打定主意要入定當石佛是嗎,她這樣軟軟綿綿地靠在他的懷裏,他就沒有那麽一點點感覺嗎?
到底是她魅力不夠大,還是他根本就不行……
哦,蘇念想起來了,不是她魅力不夠大,是他根本不喜歡她這一款的,他喜歡清純小白荷。
徐清昱從鞋櫃裏拿出兩雙拖鞋,他自己換上自己的,徑直進了客廳,蘇念沖着他的背影虛晃兩下拳頭,他以後千萬別有求到她的時候,要是有,她一定要讓他跪到地上求她。
徐清昱回過頭來,蘇念張牙舞爪的拳頭來不及收回,她只能在空中繼續揮了兩下,小聲嘟囔着,“都到秋天了怎麽還有蚊子。”
徐清昱漆黑的眸底閃過一絲笑,很淡,如跌入湖裏的雪,瞬間就消失不見,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說,“廚房裏有粥。”
蘇念眼睛亮了起來,有粥好啊,她現在最适合喝些暖暖糯糯的粥。
她語氣誇張,“你怎麽這麽好,還給我做粥。”
徐清昱懶得理她這種連心都不走的戲,“芳姨明天早晨會過來,以後她負責家裏的衛生和三餐。”
哦。
蘇念沖着他的背影又踢了一腳,真的是不解風情,他就哄她粥是他做的怎麽了。
等後面離婚的那天,她一定要給他上一課,免費的,就教他怎麽哄自己的女人。
粥進到嘴裏的那一刻,蘇念決定勉為其難地原諒他沒買牛奶吧,畢竟相比牛奶,她更喜歡粥。
她端着碗,順着走廊,一邊喝着粥,一邊找人,最後在走廊盡頭的書房裏找到了他,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就又工作上了。
蘇念走進書房,他沒反應,她繞過辦公桌,站到他旁邊,他還是沒反應。
她還真就不信了,蘇念擠到他和辦公桌之間,然後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面上看着淡定,心裏卻敲着小鼓,她也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兒。
他要是讓她起開,她就……起開好了,反正她也沒什麽骨氣。
他看向她,蘇念吃一口粥,眼神清澈到無辜,“你想喝?”
徐清昱沒有說話,蘇念拿着剛進過自己嘴的白瓷小勺,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邊。
他不張嘴。
蘇念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她柔聲哄,“你喝一口,很好喝。”
他的嘴動了一下,蘇念看準時機,把勺子送了進去,他只能咽下粥。
蘇念問,“好不好喝?”
徐清昱勉強嗯一聲,視線又轉回電腦。
蘇念眼睛彎下來,她舀起一勺粥,送到了自己嘴裏, “我要睡在哪兒?”
徐清昱眼睛不離電腦,“你想睡在哪兒就睡在哪兒。”
蘇念又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邊,“那你睡在哪兒?”
徐清昱覺得今晚他應該也工作不下去了,他推開電腦,低頭将抵在他唇上的那勺粥吃進去,然後慢悠悠地靠向椅背,黢黑的瞳仁兒鎖着她,拇指漫不經心地揩了一下唇角的濕潤,不答反問,“你想我睡在哪兒?”
蘇念看着他薄薄的紅唇,腦子裏轟地一下,她本是想誘惑他,卻反被他誘惑了。
她想,他的唇要是親起來,一定很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