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在秘籍交到她手上的一瞬間, 米丘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松開了手。
秘籍“啪”地一聲落在地上,掀起灰塵。
她下意識地退後兩步:“焚炎神功的上半部分?我、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
炎遠冬嘆口氣, 将秘籍撿起來。
“這是焚天教流傳很久的秘密。江家得到的只是下半, 這神功雖威力巨大, 但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但只要練了上半,就可不受入魔的影響,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全得到練了下半的人的功力。”
不受入魔的影響……
米丘的瞳孔一縮:“所以,這才是你抓江冽回來的真正目的?只是眼看你的計劃就要成功了,你怎麽舍得讓給我?”
“這是我從把你認回來之後就想好的計劃, 我時日無多,即便擁有了那麽強大的武功也無濟于事。但是我死後, 我怕你孤立無援, 在焚天教無法服衆。這是唯一一個讓你能自保,還能讓你如願的方法。”
米丘的神色怔然:“你,到底怎麽了?”
炎遠冬搖了搖頭,扯開衣領, 露出幹癟的胸膛:“都是以前留下的暗傷。我用一些藥人試驗,想要治療舊疾, 雖然偶然有了自愈的能力,但是也付出了縮短壽命的代價……”
米丘瞳孔一縮,淚盈于睫。
“怎麽會是這樣…… ”她咬了咬唇瓣,“我以為,我以為你很……”
“無所不能?”炎遠冬苦笑一聲, “在教內和那些所謂的正道的僞君子看确實如此。所以這件事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小丘, 你是我唯一孩子,為父知道你還心懷芥蒂, 但是焚天教的擔子我早晚會交到你的肩膀上……如今正是江冽走火入魔的關鍵時候,機會只有一次,莫要再猶豫了。”
“可是……”米丘看着秘籍,唇瓣顫抖:“可是我對武功一竅不通啊。”
“這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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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遠冬微微一笑,直起身體将秘籍塞進米丘的手裏,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
“我可以直接傳功給你……這本秘籍只是心法引導,有為父在,你可以在一個下午就融會貫通。”
米丘深吸一口氣,翻了幾頁,發現只是引導內功的方法。她複雜一笑:“原來人人趨之若鹜的真正功法,就在我的手裏……”
炎遠冬拍了拍她的肩膀:“許是造化弄人。但是你相信,爹是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學會了這上面的心法,無論是江冽的武功,還是江冽這個人,又或者是焚天教,日後就都是你的了。”
米丘的瞳孔顫動,她捏緊了秘籍:“好,我學。”
炎遠冬眼底有流光閃過,他捏緊了米丘的手臂,緊得讓她感受到了痛:“為父這就傳功給你,今晚,就是事成之時。”
竟然是連給她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學會了馬上就馬上去奪人內力。
她心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
身負武功的感覺十分奇妙,仿佛能感受到血液在快速地流動,腳底若有風,身輕如飛燕。米丘連神仙都做過,這種感覺自然不足為奇,但是此時她露出茫然驚喜的表情,不知所措地看向炎遠冬。
“這就……可以了?”
“是……”傳功之後炎遠冬的臉色更加憔悴,但是眼底晶亮如同灰燼在燃燒最後一點熱量。
“時間不早了,咱們現在就去找江冽。”
“可是……”米丘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我還沒有準備好。”
炎遠冬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安慰的笑:“為父理解,畢竟讓你親手奪走他的武功,無異于親手斬斷你們之間唯一的可能。但是女兒,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既然已經留不住他的心,那就留住他的人——我只給你半柱香的時間。”
然後,他輕輕地把米丘手裏的米丘拿走,當着她的面将秘籍放在牆上的燭火前緩緩燃燒:
“既然你學會這武功,這秘籍想必日後也用不上了,為防那些小人觊觎,還是毀了為好。”
米丘的喉嚨一動,神态有些疲憊:“您放心,事已至此,我不會将秘籍告訴江冽的……恐怕這秘籍真拿到他的面前,他也會以為是我故意坑害他的假秘籍。”
炎遠冬面色未變:“你既能如此想那便是最好。要不要我讓人送你回去?”
米丘搖頭:“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就好。 ”
炎遠冬眸光微閃,一臉沉重地離開這裏。暗門一關,待室內恢複安靜,系統這才敢和米丘說話:“宿主,我終于知道你為何要留在這裏,原來是要替江冽找秘籍的上半部分。 ”
“我早就猜到那秘籍可以祛除江冽身上的魔性,而你身為通曉劇情的系統,現在才想明白,不愧是未來的高科技。”
“……我只是顧慮宿主的計劃多變,不敢輕易下結論。但是現在那本秘籍已經被炎遠冬燒了。”
米丘把耳朵從門上“摘”下來,确認外面沒有半點聲響這才從懷裏掏出一張薄薄的羊皮紙,然後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
系統恍然大悟:“這張紙你随身攜帶在身上,竟然就是為了此時此刻?但是宿主,你怎麽就能确定他因為上半秘籍找你?”
米丘用簪子從指尖刺出一點血,一邊回憶剛才看到的秘籍內容,一邊瘋狂“筆”走龍蛇,腦海中也是不停回話:“因為我是他的女兒。你難道沒發現嗎,他教給屬下的武功也是同樣地吸取別人的內力,但這武功卻有殘缺,需毀人生育。所以真正的焚炎神功,定然和血緣關系有聯系。”
短短片刻,鮮血浸透紙背,若螢蟲大小的字密密麻麻地擠在紙上,米丘皺着眉,微喘了一口氣:“所以,我猜他身為一個魔教教主,如此看中我,不可能只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女兒,還有可能和焚炎神功有關。只要讓我接觸到焚炎神功,我就有可能将其默寫下來,只要能存檔,一次不成就來第二次,兩次不成就來第三次——還好,我過目不忘。”
米丘得意地勾了一下嘴角,然而很快就因為指尖的刺痛垮了下來,鮮紅的血珠溢出,吸吮上簪子的針尖,在紙上劃出鮮豔的痕跡。
系統沉默了一會。
說話聲音慢了些許:“……原來宿主早就算好了一切。但是在這裏太危險,炎遠冬早晚會回來。”
米丘的額頭上出了汗:“你的問題還真多,要是讓我寫錯一個字我就撕了你。”
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羊皮紙,口中默默有詞:“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房間早就被他派了人層層監視,反而是這座藏着秘密的暗室沒有人監管。他當着我的面燒了秘籍,這裏又沒有紙張筆墨,是最能降低他戒心的地方。況且,以炎遠冬的驕傲,他幹不出來偷窺我的事。”
系統嘆口氣。
“但是,如何帶出去呢?我怕他會讓人檢查你的身上。”
米丘一頓,幽幽地說:“你忘了之前那兩個老頭是怎麽把秘籍藏在身上了嗎?”
————
米丘出了暗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遠處零星的火光照亮,像是團團螢火拟出明珠的光輝。米丘被風吹得打了個冷顫,面色更白。
門口應夏紅正等着她,先是微微一笑:“少主,教主讓我帶您去水牢。”
說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米丘的周身……教主特意交代過要仔細檢查米丘的全身。
但是現在看來并沒有什麽異樣……等一下,米丘身上的氣息?
應夏紅面色一變:“你怎麽……是不是教主給你傳功了?”
米丘眉頭一皺,應夏紅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一瞬間她咽下口中的悶哼,疑惑地看向對方:“是,怎麽了?”
應夏紅深吸一口氣:
“米丘,你知不知道,教主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你這樣堂而皇之地接受他的功力,就沒想到教主的身體嗎?還是說,你到現在都沒把對方當做親人……”
……聽對方語氣,應夏紅理解的“傳功”和她的傳功不一樣。
難道炎遠冬的計劃對方不知道?
她眸光一閃,但此時并不是深究的時候。她一點點地掰開應夏紅的手指:“應護法,這種事你應該和我爹說才是。”
——“我爹?”
她和教主的關系緩和了嗎?
應夏紅神态一變,米丘面色冷漠。就算人設崩了又怎麽樣,最後一天了……她深吸一口氣,不,是最後的一個時辰了。
炎遠冬已經忍不住将秘籍交給她,她也不得不提前計劃。雖然比她設想的要早一切,但是想到江冽白天的話……現在回去也不算早。
馬上,她就可以解決這一切回到現實了,米丘看向山腰,的眼底有遠處的火光明滅。
“應護法,我爹找我有事,如果沒別的事我是不是就可以去水牢了?”
應夏紅瞬間回神,她帶着米丘向前走,一路上神色緊繃,終于忍不住問:“少主,我看不透你。你真的決定認回教主這個父親的了嗎?”
米丘道:“我都叫爹了還讓我怎麽樣?倒是應護法你,如果真的對我爹給你的功法不滿,大可以說出來。何必壓在心底?”
應夏紅腳步一頓:“我從未對教主的任何決定産生不滿。”
米丘一笑:“那你為何對我看不順眼,即便我和教主冰釋前嫌?”
應夏紅頓時一愣,米丘輕聲道:“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女兒,而你跟在他身邊多年,卻無法與他有個結果?”
應夏紅瞳孔一縮,臉上散漫的笑意漸漸褪了下去。米丘道:“有時候這個‘結果’也未必那麽好……它被孕育出來,是注定要被別人蠶食殆盡的。”
應夏紅咬着牙道:“你現在已經是焚天教的少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将來恐怕焚天教也會是你的,當然可以這麽說。”
米丘失笑:“好吧,是我小瞧應護法了。我以為你對教主如此執着,是因為情根深種,原來還是因為地位……”
她收斂了神色:“只能說欲望真是複雜的東西,可以讓人成為野獸,也可以成為半人半獸。”她突然想起了江冽的這段話,猛然回神,道:“不過等成為一捧黃土,就什麽都不剩了。”
應夏紅冷冷一笑,以為米丘在胡說八道,因此并不答話。
兩人來到水牢前,狼牙點頭哈腰地等着。
進去之前,米丘歉意地看了一眼應夏紅,深吸一口氣:“應護法,多謝這段時間以來你的照顧。但是這次就算我失禮了。”
這次要帶走你“頂頭上司”了。
應夏紅皮笑肉不笑,只當米丘為剛才的話道歉,她揚起眉梢:“少主,您還是速速進入水牢吧,教主可沒有我手軟,晚了一步,江冽可不知道要吃什麽苦……”
米丘道:“沒關系。爹說只要他死不了,下半輩子就算是我的,我有很多的時間和他慢慢糾纏。”
應夏紅一咬牙。
剛一關上鐵門,米丘就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
應夏紅提醒得對,因為她剛想起來早上走之前江冽就掙斷了鐵鏈,她一時焦躁忘了這事。此時炎遠冬在水牢,若是看到江冽還有餘力,為了計劃安穩進行就穿了對方的肩胛骨該怎麽辦?
米丘咬着牙,迅速下樓梯,片刻,她踉跄了一下,來到水池邊,不由得一愣。
燭火通明,炎遠冬負手而立,池邊水線不敢似乎也懼他身上威嚴,不敢舔舐長袍一步。
江冽的雙手被束,一端的鐵鏈被好好地鎖在牆上,他的雙臂緊繃地擡起,雖然保持了清醒,但是眼底漆黑如墨,沒有半點人的情緒。
“你來看看,這就是走火入魔最終的模樣。”
米丘緩和了一下呼吸,喉嚨幹啞:“他現在還有神智嗎?”
“沒有。焚炎神功練到後期,就是會一點點地吞噬人的神智,讓人化作只知道殺戮的野獸。這個時候,他的內力最為洶湧,特別是受了教中秘藥‘醉夢’的影響,渾身的內力幾欲爆裂。但是你莫怕,他中了大量的迷藥,此時根本不能動。”
說是沒有神智,早上還對她“胡說八道”,此時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她以靠近,江冽的瞳孔就顫動了一瞬。
米丘深吸一口氣:“所以,我要怎麽做?”
“很簡單。”炎遠冬站在她的身後,聲音像是粘稠的夜色,掙紮出牆面化出的鬼魅:“将你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運轉我教過你的心法,他的武功就會轉移到你的身上了。”
米丘的喉嚨一動,她抖着手遲遲不敢擡起。
炎遠冬此時焦急了些許,仿佛眼睜睜看着掉進陷阱的野獸不能宰割的急切。他握緊米丘的手腕,瞬間擡起:
“小丘,你還在猶豫什麽,難道你忘了他的冷情冷性?你忘了你們之間隔着的血海深仇?女兒,事已至此不必猶豫了,你若吸了他的全部武功,他就會從身到心都任由你擺布了……”
米丘眼角一抽,這老王八果然藏不住了。追紋連載紋在扣摳裙八六藝奇奇三三零四只是江冽比對方想象中還要命硬,米丘敢肯定此時的江冽即便再陷入混沌,也保留一分清醒。
此時聽到了這些話,以對方那給一刀就還屠全家的性格,肯定會再次繃斷鐵鏈對她冰寒而視吧。
也許好感度也降下來也說不定……
米丘屏住呼吸,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江冽毫無動靜。他只是微微垂着眸子,雖然燭光點不亮他瞳孔裏的半點濃墨,但确實如同黑潭,映出她纖細的身影。
好感度沒有半點變化,還在誇張地挂着大大的“95”。
米丘的喉嚨一動,甩開炎遠冬的手之後,試探地放在對方的胸膛。
只一瞬,對方的呼吸和她的指尖具是一顫。
這具身體,被她用匕首刺傷過,被她用唇齒啃噬過,被她用指尖差點洞穿過。如今,得益于他身體裏的自愈能力,所有的傷口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現在她的身體裏也存在對方的血,迅速且無聲地修複她身上的傷口,讓她能有驚無險地站在炎遠冬的面前。
如今,她的手又放在他的胸膛上,只不過這一次不是挖出他的心,而是要吸幹他最為依賴的武功。
米丘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氣,默默運轉心法。只一瞬間,炎遠冬的功力在她的丹田處運轉,她感覺自己的指尖像是有幾道漩渦,開始瘋狂地吸取江冽的武功。
炎遠冬站在她的身後,氣息開始急促,緊緊地盯着她的掌心。
米丘心跳如鼓,眼睜睜看着江冽的脖頸青筋爆出,像是有生機從他的血脈裏不斷流失。她看不見江冽的表情,但也知道這滋味不好受,只是江冽像是身體和靈魂已經分離,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般毫無聲音……
可是這狗崽子明明在白日還對她說過他已經能感受到疼痛了啊……
想到這裏,她指尖一顫,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只這一步,江冽緩緩眨了一下眼。炎遠冬面色瞬間一變,上前按住了米丘的肩膀:“事已至此,你還退縮什麽?小心前功盡棄!趕緊把他的武功給我吸光!”
米丘面上的嫌色一閃而過,她咬着牙看向江冽。
對方微微垂下長睫,瞳孔若被烏雲拽下的彎月,帶着靜默的應允。米丘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試探地再度将掌心貼了上去。
這一次,她感受到了他如鼓的心跳。
霎時間,她冷靜下來。對着炎遠冬啞聲道:“對不起爹,是我一時心軟。我馬上就吸幹他的內力。”
炎遠冬勉強緩和了神色。
米丘深吸一口氣,再度運轉武功。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江冽的唇瓣越來越白,眼神也暗淡了下來。米丘不自覺屏住呼吸,這一刻時光仿佛在江冽眼底扭曲拉長,周圍燭光變換,像是有無數鬼魅從牆壁伸出觸手,将二人推擠到黑暗裏。
米丘以為自己的呼吸急促,其實是身後的炎遠冬控制不住興奮的呼吸。
直到一滴水從他的額角落下,落在她的指尖,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收回手。炎遠冬的面色一變:“怎麽這麽快就收手了?!”
米丘剛想說話,江冽就吐出一口血來,臉色徹底灰拜下去,就連氣息都開始變得虛弱。
米丘抖着唇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像他的身體裏已經再也吸不出內力了。”
她面色灰白,像是眼含絕望,又像是破罐子破摔的興奮,求助般地看向炎遠冬:“爹,是不是以後,他就再也逃不掉了,永遠都陪在我身邊了?”
“是……”
炎遠冬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米丘:“爹,保證,你們會永遠地在一起。只要有爹在的一天,就不會有人打擾你們……”
陰冷的水被炎遠冬推向米丘,他的眼睛在水牢裏如同暗中幽火般晶亮得可怕,此時此刻,他看向米丘,像是在看着一只闖入陷阱裏的兔子,居高臨下地憐憫,帶着微不足道的愧疚。
米丘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爹?”
炎遠冬向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前提是,你要乖乖地聽話,當我最懂事的女兒……”
米丘勉強一笑:“爹,我不明白,我還要怎樣懂事?”
“身無武功、足不出戶、言聽……計從。”
每說一個字,他的手就緊一分,米丘的瞳孔就縮一點,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她似乎被雷劈了一般面色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您剛才不還是讓我吸、吸了他的內力,怎麽現在就……”
“好孩子。”炎遠冬微微一笑,像是黑暗中的野獸裂開的猙獰巨口,“因為你是替我吸取的內力。”
話音剛落,他的手腕一震,米丘的手臂瞬間一軟,內力竟然瘋狂地湧出。她踉跄地後退,水花迸濺,牆上的燭火開始瘋狂搖晃。
一瞬間,鐵鏈猛然動蕩,米丘的手擦過江冽的手腕,她靠在江冽的身上,這才恢複平靜。
“爹!”
她幹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唇瓣顫抖茫茫然不知所措。
“你為何要吸取我的內力,你、你可以直接找江冽啊!”
炎遠冬避開她的視線,為了不暴露情緒面色反而有些猙獰:“莫要怪我!你生下來就是為了此刻!”
米丘倉惶擡頭:“你是……什麽意思?”
“焚炎神功是倉促寫成,下半自有不足之處,于是老祖特意寫出上半。但是這麽多年,沒有人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成功。一旦不成功,很有可能連對方的傷毒魔性都吸到自己身體裏……我用改良後的功法讓教衆試驗,仍有不成功之例。于是我想到教裏的血祭大法——用自己的親生骨肉作為引子,提前過濾掉所有的危險。”
米丘的身體瞬間一顫,眼角通紅地看着他。
“于是我和你娘生下了你。在你失蹤後,我傷心失意,放棄了這個計劃。沒想到你又出現在我面前,這就是天意!如今你吸收他所有的功力,而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你的全部功力,這不是老祖的眷顧又是什麽?”
米丘的聲音顫抖:“你、你就不怕我也入魔嗎?”
炎遠冬的眼角一抽,聲音軟了下去,“所以爹願意補償你,只要你乖乖聽話,你就可以在焚天教衣食無憂一輩子。”
米丘身體愈發無力,她感覺自己的生機似乎随着內力也一起逝去:“怪不得、怪不得教裏的衆人都沒有生育能力。原來你是怕有一天他們發現了這個秘密,效仿你的做法,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有超強的武功,于是提前在功法裏做了手腳!”
“是。”炎遠冬幹脆地點了一下頭,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頰開始充盈,胸膛也開始如同注入生機般膨脹起來,感覺到身體力量的壯大,他看向米丘的眼神愈發慈愛和心疼起來:“除了為父之外,我不允許任何人知道這個方法。我将那上卷毀掉也是如此。從此以後,我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焚天教唯一的強者!”
米丘微微低着頭,先是發絲開始顫抖,接着是渾身開始顫抖。炎遠冬以為她在傷心害怕,直到他聽到了她低低的笑聲。
他皺了一下眉,莫名有些不安:“你笑什麽?”
米丘直起腰,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我笑,我米丘算來算去,還真差點算不過你這個老王八。”
“老王八”三個字一出,炎遠冬的眼角一抽。他握着米丘手腕的手一緊,似乎能聽到咯吱的聲音。
米丘面色蒼白,一邊叫着痛一邊笑道:“炎遠冬,你這輩子把自己的妻子、教衆、江家還有天下人都算了個遍,就只是為了成為天下第一。但是你漏算了一件事。”
燭光搖曳,米丘的臉在黑暗中像是忽明忽滅的燭光,帶着暖意的冷。
“……什麽?”
“那就是……”米丘勾唇,一字一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一滴水從米丘手上落下,滴到水面蕩起層層水波,炎遠冬張着嘴,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然而下一刻,他的胸口一漲,像是有強大的氣流在一瞬間灌滿了胸膛,他的眼睛一瞪,猛然吐出一口血。
米丘嫌惡地後退:“應該是開始反噬了吧……畢竟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血祭大法也不好用了。”
“你……”炎遠冬想說什麽,卻被滿嘴的血嗆得說不出話,他惡狠狠地看向米丘,然而眼底似乎還藏着什麽別的東西。
“你在胡說!女兒,你是不是故意這樣說?你在故意氣我!”
他的胸膛一瞬間癟了下去,渾身的肌肉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比以往更加幹癟貼合在骨頭上,這一聲怒吼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渾身的關節都在不斷顫抖。
米丘咬着牙道:“我有沒有胡說,你的身體已經回答你了。炎遠冬,你之前利用親生骨肉,那孩子失蹤是她的造化!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沾沾自得找到了自己的骨肉工具,你卻沒想到我身後的傷疤是偶然燙的,我能和你的鮮血相融也能和江冽的鮮血相融!你自以為所有人都是你的玩物,卻敗給了自己的自以為是!”
炎遠冬目眦盡裂,他的唇瓣劇烈顫抖,血絲爬滿了整個眼眶:“我、我殺了你!!!”
他正要捏斷米丘的手腕,卻突然聽到清脆一響,鐵鏈在牆上瞬間繃斷,一股寒氣直沖他面門而來!
炎遠冬瞳孔一縮,下意識地松開米丘的手向後退去。米丘呲牙咧嘴地握住手腕,踉跄了一下。身後一涼,似乎有被綿軟包裹的冰塊貼上,米丘猛地擡頭:“江冽……”
江冽扶住她的手臂,眼底混沌一片,但在漆黑之中卻格外清晰地映出她慘白的臉:“小心……旁邊。”
他皺着眉,似乎竭盡所能保持清醒,才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米丘深喘一口氣,她點了一下頭躲到一邊。
炎遠冬飄到岸上,眼睜睜看着米丘和江冽熟稔對話,一時間恍然大悟,這兩個人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你、你故意冒充我女兒,就是為了秘籍的上半!”
米丘冷笑:“誰願意和你扯上關系,除了你之外誰知道秘籍還有上半?!”
炎遠冬陷入恍惚,一時冷一時熱,仿佛吸入醉夢的是他,而現在只不過是一場幻境。然而江冽扯斷鐵鏈,已經攻來,他如夢初醒,咬牙迎上:“既然如此,我這就送你們兩個下地府!”
江冽目光冷然,徑直攻他心口。他雖被米丘吸了一半的內力,但是炎遠冬被血祭大法反噬,此時反倒比之前虛弱,二人一時之間打得不相上下,霎時間水波動蕩,碎石跌落,整座水牢開始晃動,随時崩塌。
米丘趕緊找個機會跑出去,但炎遠冬看見她的身影,眸光一閃。
暗道怪不得米丘剛才在暗室裏獨處那麽長時間,原來是想将秘籍背下來,然後給江冽解開入魔之毒!
他氣急攻心,越想越牙癢,恨不得一口一口地撕下他們的血肉方能解心頭之恨!
好,既然如此他就先殺了米丘,絕了他們斷絕入魔的心思,待江冽徹底淪為野獸之後,他再一點一點地片去他身上的肉!
想到這裏,眼底的猩紅幾乎爬滿整個眼眶,他瞬間轉身向米丘擊去,千鈞一發之際,江冽猛然擋下,炎遠冬向遠處嘶吼:“應夏紅!來人給我殺了這兩個賊人!”
然而腳步聲漸近,應夏紅竟然從水牢門後走出。
炎遠冬一愣,瞬間被江冽挖走胸膛前的一塊肉。他捂着胸口看向應夏紅,還在試探掙紮:
“你還在發什麽愣?米丘是假的,她并非是我的女兒。這二人裏應外合為攻破我焚天教,你還不速速帶人拿下她!”
應夏紅眼底猩紅,用一種陌生而又恐懼的眼神打量炎遠冬:“教主,即便她是真的,恐怕此時也已經倒在水牢裏了吧。”
剛才,應夏紅聽到了一切。當然,這是因為米丘留了門。
炎遠冬的臉頰劇烈抽動着:“你在說什麽胡話?!你是我的護法,凡事以我為尊,她是個假的,你竟然要違逆我的意願站在她那一邊嗎?”
“不……”應夏紅的面色蒼白:“我是站在,我們永遠不可能有的孩子那一邊……”
炎遠冬憤怒到青筋爆出,眼睜睜看着所有弟子圍上來卻懾于江冽的殺氣不敢上前,他又吐了一口血,這群廢物!
他在倉促之中與米丘對視,對方捂着手腕站在旁邊——并不是在江冽身後,眉目平靜,眼神淡然,似乎對生死和他的威脅置之度外。
然而這種平淡卻更加點燃炎遠冬的怒火,就這麽看低他,想到剛才米丘的字字鄙言,他的怒火似乎沖破幹癟的胸膛,頓時強接一招,頓時鮮血飛濺,他的一只手臂被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然而不等新肉發芽,他瞬間沖向米丘。
江冽剛一回頭,就看到米丘站在風口,炎遠冬的掌風已經掀開她的長發。然而她不躲不避,神态十分平靜。
是要……重來嗎?
江冽如此想着,然而心髒開始揪起,強大的不安像是一只手在他的胸口翻攪,然而将他的五髒六腑壓成一團,任憑血水擠出在體內上下翻湧。
不,不是!
他下意識地喊了一句:“米丘!!!”
這聲音沙啞得可怕,卻隔着呼嘯的山風徑直吹進米丘的耳裏。
米丘正等着炎遠冬一掌打死她,然後她好接着機會死遁。畢竟這個時候就是原文的結局了,想必以江冽的能力一定能殺死炎遠冬,然後對方只要看到她的屍體,就能知道秘籍被她藏到了哪裏,也不算她白忙一場。
然而,眼看炎遠冬的的掌心就要向自己拍來,系統突然快速提醒:
“好感度加五,米丘,現在是一百了!!!”
米丘的瞳孔一縮,瞬間對上了江冽的目光。那一瞬間,仿佛隔着無數幽暗于微弱的火光,看到對方眼底的撕裂和疼痛,她猛然想起在永樂村裏他猩紅的眼,還有無數聲嘶啞的呢喃。
難道讓他眼睜睜看到最重要的人再一次死在魔教的手裏?
也許……不該在這個時候告別。
最起碼,不能這個樣子告別……
她下意識地一躲,手臂一緊,旁邊應夏紅竟然扯住她的手腕瞬間将她拽倒:“你不躲不避,竟然是不怕死嗎?!”
山風拂過,米丘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冽微張着嘴,似乎是屏息已久倒吸了一口氣,他看向炎遠冬的目光又冷厲化作深不見底的幽深。
炎遠冬一擊即空,不由得目眦盡裂。
“應夏紅,你竟敢背叛我?!”
“教主!”迎着山風,應夏紅的紅裙似火飛揚,“收手吧,這樣下去沒有好結果的!”
炎遠冬咬牙切齒:“你竟如此絕情,莫怪我無情了!”
眼看江冽一掌擊來,他瞬間扯住應夏紅的手腕,将其甩了過去,江冽勉強收手一掌擊中應夏紅的肩膀,應夏紅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向炎遠冬。
炎遠冬看都不看他一眼,回身與江冽交手。
米丘趕緊扶起應夏紅,低聲道:“這下你該死心了吧,我早就說過他不是好玩意兒!”
應夏紅眸光閃爍,半晌似哭似笑地顫抖了一下。
江冽和炎遠冬打得難舍難分,炎遠冬失去的手臂還在生長,江冽的神智越來越混亂,再打下去幾乎要分不清敵我。
正焦灼之時,米丘喊了一句:“炎遠冬!你莫要垂死掙紮了,我來之前已經服下了毒藥,你現在身體裏已經有我身上的毒了!”
江冽和炎遠冬皆是一顫,炎遠冬下意識地回頭,米丘給江冽一個眼色,他瞬間會意猛然貫穿了炎遠冬的胸膛。
鮮血迸濺,炎遠冬目眦盡裂,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你、你們……”
米丘喘着粗氣道:“一路好走,我想黃泉下的江伯父伯母一定在等着你,你好好贖罪去吧!”
炎遠冬大口地吐着血,先是不甘地看向所有人,接着半跪在地上。
應夏紅踉跄地要去扶,卻不知想到什麽停在原地:“教主……安息吧。”
炎遠冬死死盯着米丘和江冽,不知想到什麽突然一笑,露出猩紅的牙齒:“江冽,你以為……有了秘籍的上半,就能、就能擺脫入魔了嗎?你別忘了,你是天生的魔、魔子,這輩子注定會害人、害己,不得善終……我在、在黃泉下等你,看你一家團聚,哈哈哈哈!”
他癫狂和憤怒的笑聲傳遍整個覆水崖,江冽面色緊繃,瞬間了結了他。
眼看唯一的倚仗教主死了,剩下的人驚慌失措,齊齊後退看向幾人。
應夏紅捂着肩膀:“既然教主已死,那我就是焚天教的教主。我宣布……焚天教從此不複存在,你們都……散了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驚慌而又茫然地看向應夏紅。有些人不甘心,想要勸應夏紅收回決定,然而應夏紅轉過頭對兩人低聲道:
“你們,下山吧……順着枯樹一直走,就能出了覆水崖。”
米丘扶着江冽,咳了兩聲:“護法,保重。”
兩人一瘸一拐地下山,許是死裏逃生,一時之間無言。
走到半山腰,身後突然燃起火光,焚天教被付之一炬。
米丘的眼底紅光跳躍,她啞聲道:“一切都結束了……”
她看向江冽,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麽卻一時之間想不出話來。
江冽……
江冽……
她此時似乎明白了在永樂村時江冽的心境,似乎千言萬語,都藏在了對方的名字裏。
江冽微微彎着腰,眸光裏的濃霧緩緩散去,米丘正以為對方要質問她存檔系統的事。
對方卻微微垂下眸子,在身後的火光中,在清晨的寒寂中,緩緩抱緊了她。
先是試探她的真假一般虛虛地一攏,接着慢慢縮緊手臂,如同将她揉成血肉塞進他的胸膛。他滾燙的呼吸就在耳邊,鮮明地彰顯存在感。
“米丘……”
他按着她腦後的發絲,聲音幹啞得像是剛從火場中逃離,然而卻只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再不說話了。
米丘微微松了一口氣,然而等他的體溫傳到她的周圍,像是有暖陽在胸膛裏升起。米丘由緊張陷入恍惚。
還好,他沒有像原文裏那般如血紅骷髅般獨自走向未知。還好,他還有理智。
還好……
她有和他話別的時候。
米丘小心地摟住他緊窄的腰,覺得還是要速戰速決。腦海裏頓時翻湧出各種叮囑的話。一定要檢查她的屍體,一定不要再深入險境,一定不要再……
再相信她這樣的壞女人……
米丘眼底有些發熱,她暗道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個時候不走難道等着對方問你存檔功能的事嗎?
她剛想啓唇。眼前突然蹦出一條提醒:
“宿主,根據數據确認。現在還不是最終結局,即便你和他話別,也無法提交任務。”
米丘眼角一抽:“啊?”
“最終的結局并非是江冽殺死炎遠冬,而是江冽一個人孤苦地走向遠方——這是原文。”
系統把原文內容拍在她的臉上,一字一頓:“他走了七天七夜,所以你們還有七天的時間。”
米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