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只有兩人能夠聽到。

似一陣河風漫不經心地從江玉珣的耳邊掃過。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随“小江大人”這四個字一道輕輕地顫了一下。

……!

應長川怎麽也跟着湊起了這個熱鬧?

未時的陽光照在身上,曬得人皮膚都随之發起了痛。

江玉珣當然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走,臣這就去牽馬——”

江玉珣頓了一下,立刻轉身在天子的注視下走向馬匹,同時忍不住默默地輕咬嘴唇。

……實在是大意了!

或許是最近一段時間日子過得太順,自己竟然差一點忘記大周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封建社會。

全天下人的生死,都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

在這種背景下,身為一國之君的應長川除了小心眼以外,還頗喜歡吓唬人……

若是再來這麽幾回,自己的心髒可就要廢掉了。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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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皓山草木幽深,連帶着山下官道,也被籠于濃蔭之下。

騎馬行至此處,一瞬便沒了燥熱之意。

江玉珣抿着唇,始終騎馬慢吞吞地跟在隊伍最後。

等回到仙游宮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研墨起筆,一口氣寫了數張“謹言慎行”貼在了房間四壁。

并将最後一張“啪”一下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恨不得就此将這張嘴封印起來。

行宮外不遠處一座小鎮內。

河風吹過臨水的長街,懸在門前的酒旗随着風一道招展起來。

沿街滿是商戶的叫賣聲,聽上去好不熱鬧。

終于捱到休沐日,囊中不再羞澀的江玉珣早早離開仙游宮,打算吃些有滋味的東西犒勞自己。

他原以為自己能清閑一日。

不料剛一坐下,與他同來的莊有梨便頗為激動地湊上前問:“阿珣,在仙游宮當值每日幾點起來?除了《周律》以外,還要提前看些什麽?”

江玉珣:……

按照“任子制”的規定,再過幾日滿了十七歲的莊有梨就可以入朝為官了。

此時的他剛剛收到通知,正是最最向往朝堂的時候。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莊有梨一臉期待地看向自己。

江玉珣雖然不忍心打破對方的美好幻想,但還是決定如實回答:“往後你每日卯正時分就得起來。熟讀《周律》便好,其餘的書先不要管。”

卯正時分就是早晨六點。

江玉珣原以為莊有梨聽了後會沮喪,沒想到對方竟眼前一亮:“比我在家中起得還晚!”

江玉珣:?!

莊岳那麽嚴格的嗎?

說話間,店家端着一盤棗糒走上前來:“二位公子,這是你們點的吃食。”

淡淡的甜香自盤子裏傳來,頃刻間便将人的饞蟲勾了起來。

“麻煩了。”江玉珣頓了一下,笑着朝他說。

店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您慢用,慢用!”

走時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江玉珣一眼,似乎是在努力分辨這位年輕的公子,究竟是不是其他桌客人說的“江大人”。

就在江玉珣懷疑人生之時,莊有梨忍不住鬼鬼祟祟環視四周一圈。

末了趁着上菜的間隙悄聲向他問:“我爹說,陛下過一陣子想去巡游東南。這是真的嗎?”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起去……”莊有梨忍不住憧憬了一番,末了又頗為激動地補充道,“但陛下絕對會帶上阿珣你!”

應長川要巡游東南?

江玉珣的手指一頓,不由放下了筷子。

都城雖然繁華,可是皇帝也不能永遠只待在這裏,巡游天下在古代是一件極其尋常的事情。

歷史上的應長川忙着四處征戰,從未進行過這種活動。

如今“周、柔之戰”推後進行,他趁這段時間去東南巡游,也不算太出人意料。

“阿珣你說,陛下他去東南三郡做什麽?”莊有梨一臉不解地朝江玉珣問。

“東南三郡幾年前才被納入大周版圖,想來現在當地依舊有人有不臣之心,陛下此行多半是為了震懾他們。除此之外……”

江玉珣話說至此不由一頓。

此時中原王朝對南方地區的了解還有所欠缺,東南三郡尤其如此。

朝堂上的大部分人——尤其是久居于昭都的貴族,仍傲慢地以為東南三郡是帝國的累贅,完全不知道那是多大一方沃土!

想到這裏,江玉珣不由激動了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呢?”

“也應該去好好了解一下那邊的風土人情了。”

東南三郡亟待開發。

若想開發此地,必先了解此地。

從這個角度看巡游東南勢在必行!

“這樣啊……”

“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說完這番話後,江玉珣随手夾起一筷棗糒,一邊吃一邊淡淡地朝對面的人說,“陛下如何想并不關我的事。”

“啊?可是侍中……”

侍中不是常伴陛下身邊,什麽事情都知道嗎?

說話間,店家又端了一碗羹湯上前。

見江玉珣好像真的對這件事沒興趣,莊有梨只得遺憾地停了下來,接着夾起一塊棗糒送入口中。

剛蒸好的棗糒正是最軟糯的時候,一口咬下,甜香瞬間溢滿了唇齒。

對尋常百姓而言這是難得的珍馐,但對莊有梨來說,卻只是日常飲食罷了。

美食并沒有将他的注意力轉移。

莊有梨一邊吃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偷瞄了對面的人一眼——阿珣方才的話,聽起來怎麽像是在和陛下賭氣呢?

不不不,怎麽可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天下哪有人敢同陛下賭氣?

近來朝臣百官随皇帝一道遷至仙游宮。

宮外的小鎮也跟着熱鬧了起來。

江玉珣剛走出酒家,就見一個身着紅衣的年輕男子騎着匹棗紅色快馬向此處而來。

在他背後,還有幾名家吏一邊騎馬緊跟,一邊大聲叫道:“讓一讓,都讓一讓啊!”

原本鬧中有序的長街頃刻間亂了起來。

百姓迅速收攤躲避,唯恐受到波及。

“這是誰啊?為何如此張揚——”

“快跑!當心被馬踢到!”

經過酒家門口那一刻,棗紅快馬突然“咴——”地長鳴一聲,同時放緩了速度。

衆人這才看清:馬背上的人不但衣着不怎麽正式,且發冠也歪掉了一半。

一眼望去整個人都歪歪扭扭,纨绔得不能再纨绔。

“——啊!”緊随江玉珣之後走出酒樓的莊有梨差點被他撞到,“吓死我了,什麽人如此莽撞?!”

同在此時,終有百姓将人認了出來:“那是宗正大人之子,名叫邢治!”

“聽說宗正大人前幾日從江大人那裏買了不少‘歲稔酒’,那酒極烈!邢公子應當是醉了吧。”

烈酒是在“歲稔會”上推出來的。

再加上它是由糧食釀成,衆人便不約而同地将其稱為“歲稔酒”。

衆人忍不住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我昨日就見過這位公子醉醺醺騎馬過長街。”

“原來如此!”

“宗正大人真是家底豐厚啊。”

大周高薪養廉,官員各個家底豐厚,但是俸祿對大部分人而言,僅占收入的很小一部分。

——田莊、土地才是他們的主要收入來源。

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宗正就是如此。

莊有梨略為不滿道:“再有錢也不能喝這麽多上街啊!”

江玉珣則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屑道:“他這是在裝醉。宗正大人總共就買了一壺酒,宴請賓客都不夠用,怎麽還能任由他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出門亂跑?”

宗正雖然足夠有錢,但是自己的酒也不是有錢就能買來的。

“阿珣的意思是,他這是在裝醉?”莊有梨有些懷疑,“那他圖什麽呀……”

且不說宗正壓根沒那麽多酒,單單喝醉了還能騎快馬這一點就有夠離譜的!

“自然,喝醉了之後渾身無力,可不是我們看到的這個樣子。我上一次喝醉的時候——”

不但說胡話,且連站都站不穩,差點釀成大禍。

想起上回喝醉後發生的事,江玉珣立刻将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這種事情就不要再回憶了……

江玉珣停頓片刻,立刻重新起了一個話頭:“我猜這位公子十有八九是在炫富。”

這事古代人或許不懂,但是身為現代人的自己可太熟悉了。

莊有梨雖然沒聽過“炫富”這個詞,但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怪不得!我娘說近日昭都總有人喝得酩酊大醉,在街上閑逛,原來是為了炫耀啊——”

前朝炫富的風氣要遠勝于當下。

應長川登基以後,這些大地主們雖然收斂了一點,但是終究不舍得衣錦夜行。

出了“烈酒”這樣的新東西,官僚地主們自然要拿出來好好炫耀一番,以此彰顯自己與他人的不同。

江玉珣雖對此早有預料,但他也沒想到歲稔會過去還沒多久,借酒炫富就成了昭都的新時尚。

“走吧,”江玉珣笑着伸了個懶腰,“我們不管他了。”說完便轉身騎馬朝仙游宮而去。

“哦,好——”莊有梨愣了一下連忙跟上。

所謂的“炫富”江玉珣樂見其成。

——畢竟自己還要靠他們幫忙将gg打到折柔去呢。

邢治這樣的人多多益善!

最近正值夏稅征收時期,正是身為治粟內史的莊岳忙碌的時候。

哪怕是休沐日,他也要去流雲殿報道。

夕陽自窗外照來,曬得莊岳渾身冒汗。

見狀,應長川不由蹙了蹙眉。

“……啓禀陛下,除了受災嚴重免除夏稅的地區以外,昭都和附近幾郡的夏稅已經征收了十之七八。其餘郡縣進度則要稍慢一點。不過還請陛下放心,臣定會抓緊時間趕在您去東南幾郡巡游之前,征收完全部夏稅。”

說完莊岳便将奏報遞至禦前。

待皇帝接過奏章,莊岳終于忍不住将視線落向不遠處的桌案。

江玉珣人呢?

往常不管休沐不休沐他都會坐在這裏,今天怎麽不見他的人了?

難不成是與陛下生出間隙……或是又出言不遜得罪了陛下。

完了。

想到過往種種,莊岳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這可不行啊,仕途才剛剛開始怎麽能得罪皇帝?

“照此繼續便好。”

應長川看奏章的速度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将它緩緩放回了桌案上。

莊岳的思緒猝不及防被天子所打斷。

他愣了一下,連忙誠惶誠恐地接過奏章。

末了又忍不住仔細看了一眼應長川的表情,這才行禮退了出去:“是,陛下。”

此刻正值落日時分,流雲殿外的晚霞已經燒了起來。

但心情極其沉重的莊岳,卻無暇關注什麽晚霞不晚霞的。

退出流雲殿後,他立刻抓住守在殿外的桑公公打探道:“ 桑公公,你可知江侍中近來在禦前表現如何?”

“啊!莊大人?”見莊岳表情如此嚴肅,桑公公也被吓了一跳。

“您問江玉珣江大人嗎?”太監緩了緩神,趕忙壓低了聲音跟着莊岳回憶起來,“近日還好吧,似乎和往常沒有什麽區別……”

莊岳不由蹙眉:“那我方才怎麽沒在禦前看見他?”

桑公公擺了擺手笑道:“莊大人,您怕是忙糊塗了吧?今天可是休沐日啊。除了您還在忙夏稅的事外,諸位大人都不在宮中。我想……江大人怕是去休息了吧。”

他停頓片刻,又補充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江大人的确很少來禦前。我猜那都是因為他在忙烈酒與怡河的事情。”

聽聞此言,莊岳沉沉地點了點頭:“好,麻煩桑公公了……”

話雖這麽說,他心頭的古怪仍沒有散。

“不打緊,不打緊。”太監連忙搖頭。

知子莫若父。

江玉珣怎麽也算自己半個兒子。

莊岳怎麽瞧怎麽覺得,江玉珣最近的行事的确有些反常。

門外的人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此刻的流雲殿實在太靜。

莊岳的話還是隐隐約約地傳到了應長川的耳邊。

天子緩緩放下手中奏章,将視線落在了空着的桌案上。

江玉珣對朝堂之事格外有興趣。

往常只要能留,都會留在殿上。

自己與朝臣說話時,江玉珣總忍不住想說上幾句。

——每當這個時候,他便會并故意發出些動靜,等自己點他的名。

相比之下,近幾日江玉珣的确安靜了不少。

整座流雲殿,似乎都不如往常熱鬧了。

天子停頓半晌,破天荒地在此時放下公務,起身走出了流雲殿。

行宮一角的空地格外熱鬧。

江玉珣手持輕劍站在此處,于玄印監統領的教導下練習着劍法。

“還有一盞茶時間,江大人穩住——”齊平沙一邊擡頭看天色,一邊鐵面無私地提醒道,“您的手臂又落下來了。”

江玉珣:!!!

他随之咬牙擡手,強行端平了劍。

此時雖已是傍晚,但積攢了一天的熱仍未消去。

江玉珣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一盞茶的工夫在此刻變得格外漫長。

江玉珣忍不住說話轉移注意力:“齊統領,我什麽時候能學下一套劍法?”

習武在這個時代是必需品。

雖然不知道未來天下還會不會亂。

但是江玉珣仍未雨綢缪,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有朝一日,自己或許也會走上戰場。

齊平沙想了想,有些不贊成地搖頭道:“江大人雖然兒時習過武,勉強算有些基礎,但您多年沒有練劍,手臂早就失了力量。如今應該先從基礎練起,等大人的手不再晃時,再學下一套劍法吧,絕對不能揠苗助長。”

身為玄印監統領的齊平沙,是衆人中年歲最大的。

他看上去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眉間還有一道深深的溝壑。

再加他臉上的表情總是格外嚴肅,江玉珣時常會幻視自己上一世的老師……

聽到這裏,江玉珣的手又不由晃了一下。

見統領這麽不給江大人面子。

擔心挫傷他習武的積極性,周圍玄印監立刻捧場道:“江大人才撿起來沒多久,如今進步已經很大了!”

“就是就是,比我當年強多了!”

說着,江玉珣的胳膊又不争氣地落了下來。

……真是難為你們給我面子了。

齊平沙不由皺眉:“江大人,你的手!”

說着,實在看不過眼的他忍不住上前走了兩步。

若是玄印監像江玉珣這樣,他定會直接上手糾正,但江玉珣身份不同,自然不能沿用那樣的教法。

“算了,”齊平沙想到這裏腳步不由一頓,終于放他一馬道,“江大人,可以揮劍了。”

“……好。”

江玉珣長舒一口氣。

然而齊平沙顯然是高估了舉了半晌手的江玉珣。

他的手臂勉強還能揮動,但握劍的手指早就沒有了力氣。

下一刻,那把銀色的輕劍,便随着“嗖——”一聲破空之音,憑借慣性斜斜地飛了出去。

玄印監:!!!

不等他們去攔,劍已然斜刺向遠處。

然而幾息後,衆人耳邊卻并沒有聽到長劍砸地生出的重響。

江玉珣下意識回頭——

銀色的長劍劍刃還在震顫,不斷生出“嗡嗡”聲響。

可是劍柄已被一人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空地旁衆人不由一驚,末了慌忙行禮道:“參見陛下!”

卧槽,應長川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假如莊有梨說的“巡游”是真,那他現在不是應該待在流雲殿裏好好規劃行程嗎!

怎麽會有空在仙游宮四處閑逛?

江玉珣瞬間懷疑起了人生。

應長川随口道:“不必多禮。”

“是。”玄印監随即起身。

一身玄衣的天子緩緩将劍收了回來,拿在手中仔細端詳。

跟在他背後的桑公公,則心有餘悸地用手拍了拍胸口。

見此情形,玄印監衆人臉上滿是驚恐,并不禁後怕起來。

方才這裏竟無一人發現天子到來。

假如江大人這劍再歪一點,豈不是就要傷到天子了?

不,不對……

陛下方才明明不在這裏啊。

不消片刻,衆人迅速反應過來:天子是故意上前接住這把劍的!

此刻正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之時。

赤色的晚霞自天間落下,照在了長劍之上。

驚魂未定的江玉珣猶豫了一下,終是上前領劍:“請陛下恕罪——”

應長川并不急着把劍交到了江玉珣手中,也沒有計較對方驚擾聖駕。

而是垂下眼眸問:“近日怎麽不常見愛卿?”

江玉珣的手不由一顫:“回陛下,臣近日多數時間都在值房和玄印監駐地,有的時候還會去怡河邊看看。故而不常出現在禦前。”

身為皇帝,應長川怎麽管得那麽寬?

……我在哪裏關他什麽事。

聽到這裏,應長川總算點頭,把長劍輕輕放回了江玉珣手中。

動作間,霞光流動。

映亮了少年漆黑的眼瞳。

誰知就在江玉珣放松警惕之時,應長川又突然想起什麽似地問:“愛卿為何要去這些地方?”

說話間,再次垂眸向江玉珣看去。

身為臣子,江玉珣本應該客套一番,并誠惶誠恐地告訴皇帝自己是為了工作而去,最後再拍拍他的馬屁。

——這才是一個身處官場的成年人應該做的事。

然而……

江玉珣只得沉重地講出自己的真實理由:“也不是非去不可,但臣最近有意回避陛下。”

淦!

江玉珣攥緊了手裏的劍,恨不得自己抹脖子算了。

他餘光看到,周圍玄印監的眼睛一個瞪得比一個圓。

臉上的驚恐遠勝過自己方才把劍丢出去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

應長川立刻來了興趣:“哦?為何。”

江玉珣發誓,應長川絕對在明知故問。

但他別無選擇,只能自投羅網。

江玉珣忍不住微微側身,看向不遠處的湖水。

淺紅的霞光自湖面上反射而來,讓他的眸光也跟着一道晃了起來。

“那日怡河畔實在驚險。臣以為,伴君如伴虎,以後還是應當小心行事,時刻與陛下保持距離為好,千萬不可逾越……”

說完,終是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原來如此。”天子假裝恍然大悟。

江玉珣原本想的是……管不住這張嘴,我還能管不住這雙腿嗎?

可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的腿是管住了,最終卻沒管住應長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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