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晚霞漸落,原本亮瑩瑩的貝殼逐漸黯淡了下來。

倒是江玉珣手心的泥污,變得愈發顯眼。

見應長川半晌不開口,江玉珣不禁有些心虛與不安。

他不由自主地用拇指蹭了蹭手裏的東西。

天子一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登基後各地送至昭都的奇珍異寶,至今都被他堆在倉房裏吃灰。

可是這一次……

應長川垂下眼眸,笑着看向江玉珣的眼睛:“自然。”

自,自然?

江玉珣的大腦宕機了。

就在他繼續猜應長川究竟是“自然喜歡”還是“自然不喜歡”時。

天子已然徐徐擡手,将靜躺于他掌心的東西接了過來。

江玉珣下意識縮了縮掌心,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不是吧,應長川真要橫刀奪愛啊?!

江玉珣的心瞬間痛了起來,同時不可置信地朝應長川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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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從海的那一頭爬了上來。

皎皎清輝化為碎銀,随着海浪上下飄搖。

應長川借着月光,細細觀察起了手中的東西。

片刻後,他笑着對江玉珣說:“愛卿的心意,孤收下了。”

這番操作令江玉珣目瞪口呆。

應長川也太把自己不當外人了吧……我沒事幹同他客氣什麽?

夜色漸濃,海邊漆黑一片。

接過貝殼後,應長川終于轉過身朝着海灘上走去。

原本守在遠處的玄印監不知何時趕到了這裏,點起燈籠照亮底腳底的碎礁。

見應長川至今沒有把東西還給自己的意思。

江玉珣終于确定:自己玩砸了。

“愛卿曾到過海邊?”江玉珣悲哀之際,應長川的聲音被夜風吹了過來。

暫時不想同他說話的江玉珣只得蔫蔫地點頭:“是。”

爍林郡首邑不大,沒走幾步路太守府的燈火便已映入眼簾。

江玉珣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對的地方——

應長川這一趟,除了吹海風、搶貝殼以外,什麽事情都沒有做。

江玉珣不信邪道:“陛下,您今日……”

他本想問應長川今日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甫一開口便意識到,在路上摸黑談正事好像更不合時宜。

“愛卿想問何事?”

“臣……臣想知道陛下今晚,不會真的只是來找臣閑聊的吧?”江玉珣不由咬唇。

“不可?”

“也不是不可以,”江玉珣跟在應長川的背後小聲嘟哝道,“臣只是有些意外,陛下竟也會同人閑聊。”

身為名垂千秋的卷王,應長川難道不應該一直在廢寝忘食、嘔心瀝血地肝工作嗎?

天子腳步一頓,末了不禁略為疑惑地側身朝自己的臣子看去。

江玉珣眼中的自己,似乎有一些古怪?

……

回到太守府內以後,江玉珣忍不住借燈火向應長川手上看去。

可惜他的手完全藏在了寬大的衣袖之下。

江玉珣既看不清應長川手上的動作,更不知那貝殼現在何處。

哎……

黑燈瞎火的,說不定貝殼早就被他順手丢在了地上。

真是暴殄天物。

被橫刀奪愛的江玉珣不由一喪。

按照原本的計劃,一行人只在爍林郡首邑待四天。

但是看過爍林郡太守婁倬正奉上的礦産細報後,行程卻産生了變動。

爍林郡盛産“硝磺”。

未來若想大規模生産制造火藥、火箭等武器,硝磺必不可少。

考慮到這一點,南巡的後續計劃也随之推延。

這對江玉珣而言是件好事。

他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地了解一下爍林郡暫時還不怎麽受人重視的茶産業發展情況。

同時安排當地茶農,嘗試制作茶餅、茶磚。

……

爍林郡首邑一角。

陡峭的丘陵上生長着許多低矮的灌木。

此時并非采茶的季節,但仍有數十人在林間忙碌。

他們正在為山野間的茶樹修剪幹枯的樹枝。

不遠處還有幾人正在鐵板上炒茶。

他們身材雖然清瘦,但一個個都極有精神,炒起茶來更是賣力極了。

不過片刻,茶香遍布整座丘陵。

然而随江玉珣一道來的譯官,還是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江大人,昭都的貴人們都喜歡喝清茶,不如我再帶您去其他茶園看看吧?”

他口中的所謂“清茶”,就是後世常說的“綠茶”。

也是目前爍林郡面積最為廣泛的茶種。

“無妨,”江玉珣輕輕搖頭說,“這些茶并不運往昭都,而是送給克寒人的。他們喜歡的正是此類茶葉。”

說着,江玉珣忍不住低頭嗅了嗅已好炒好的茶葉。

眼前這片丘陵上長滿了野生茶樹,但它産出的卻非綠茶,而是黑茶。

這在如今的爍林郡賤之又賤。

譯官雖仍有些疑惑,但一想到說話的人是江玉珣,還是跟着點起了頭來:“原來這樣啊……”

江玉珣笑着點頭。

說話間,忽有一個小孩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江,江大人!”

江玉珣剛一轉身,就被那小孩撞了個滿懷。

跟在小孩背後的婦人連忙上前,正準備把他抱走。

江玉珣卻先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着誇獎道:“阿喜真聰明。”

名叫“阿喜”的小孩頗為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了臉。

阿喜就是彼時被母親抱在懷裏,餓到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日,流民被官兵帶回了爍林郡首邑。

他們并沒有被遣回由屋棚搭成的破爛不堪的“家”,而是被統一帶到了城北的空地上,并于此安頓了下來。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食宿皆由朝廷安排。

唯一要做的便是深耕茶道。

婦人把阿喜從江玉珣的懷中接了過來。

小孩依依不舍地朝江玉珣揮手,并努力組織語言,極其響亮地說:“江大人再見!”

江玉珣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他臉蛋:“再見。”

當日阿喜腹部腫脹得厲害,江玉珣還以為他生出腹水,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萬幸阿喜的情況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嚴重,喝了幾日羊奶小孩竟然一點點緩了過來。

直到這時,江玉珣方才從譯官口中得知,阿喜原來已有三歲。

這個年紀的小孩語言能力格外強大。

跟昭都來的官兵呆了幾日,就學會了幾句官話。

江玉珣以此為靈感,把這群流民裏年紀稍小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命官兵每日與其交流。

如今他們都已學會自己的姓名,還有“餓、痛、吃、睡”等簡單的詞彙。

年紀大些的流民,雖然學得沒有那麽快。

但也已知道“江大人”就是一直照管他們的年輕官員。

阿喜的話音一落,流民便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聚了過來,圍在江玉珣的身邊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江大人,他們問您能在爍林郡多待些日子嗎?這批黑茶制好後,第一個給您嘗嘗味道。”

江玉珣無比遺憾地擺手說:“恐怕待不了那麽久。”

黑茶制作主要有“殺青、揉撚、發酵、幹燥”這幾個步驟。

單單是“發酵”這一項,就要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

江玉珣等人再過幾日便要離開爍林郡首邑了。

他想了想說:“制成茶餅的黑茶,放上許多年也不會壞。你們将第一批茶存在這裏,未來我定然還會再回爍林郡,到時候再喝也不遲。”

譯官的眼睛不由一亮:“定然!”

接着立刻轉身,把江玉珣的話翻譯給了衆人。

婁倬正駐守爍林郡,滿打滿算也不過五年時間。

從短時間內掌握當地語言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他的工作、辦事效率之高,更別說最近幾日皇帝還在這裏。

受稻谷品種與地形地貌限制,今年爍林郡沒有條件“屯田”。

于是收到皇命後,婁倬正便在第一時間,命官兵于官道兩旁修建起了“崗哨”。

馬車駛出硝磺礦場,朝着爍林郡首邑而去。

每過二三裏地,便會有一座正處于修建過程中的崗哨現于眼前。

婁倬正正坐于寬大的龍辇內,為皇帝仔細介紹道:

“……這些崗哨皆為土木制成、就地取材,崗哨分為上下二層,上層為木質觀望臺,下層是輪崗休息處。每座崗哨內有六人日夜輪班。修成定可以保障官道順暢、安全。”

說完,還不忘笑着看窗外看了一眼:“還有江大人上次說的,在城內各區設置崗房的建議,這幾日也已落實下去。”

此時江玉珣并不在這駕馬車內。

而是與幾名郎官一道,留守在首邑內忙其他的事。

聞言,坐在婁倬正旁邊的副手立刻補充道:“往後不但百姓不用再怕匪徒了。若是某地有人想要作亂,官府也能第一時間發現。爍林郡定然會比過往更為安泰!”

說完,還不忘轉身朝應長川行了一禮。

婁倬正也不由撫須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若征南大将軍知道阿珣今日成績,定然會為他驕傲。”

在此之前,大周百姓要想報官只能去衙門。

不但費時又費力,效率也極其低下。

江玉珣說的所謂“崗哨”,有些像現代的“派出所”。

它的存在能在極大程度上解決各地匪徒問題,并保證商道通暢。

天子不由旋了旋指尖的貝殼,末了笑着輕輕點頭。

他的動作格外顯眼。

……陛下對爍林郡的貝殼感興趣?

親眼見着應長川把玩了半程貝殼的婁倬正,默默将這一點記在了心裏。

幾個時辰後,太守府書齋內。

伏案寫作昏昏欲睡的江玉珣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嘩啦”輕響。

他不由一驚,瞬間就提筆坐直了身。

下一秒,便見婁倬正帶着侍從自屋外走了進來,并笑着向自己招手說:“阿珣、有梨,你們兩個快過來幫我挑一挑。”

“婁大人,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見來人是婁倬正,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氣,同時将筆放到一旁好奇地向前看去。

莊有梨也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問:“挑什麽東西?”

話音還未落下,随婁倬正一起來的侍從便倒扣竹簍,一口氣把裏面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上。

一座由貝殼堆成的小山瞬間浮現在幾人面前。

這些貝殼不但品質極佳,且早被人用心清理幹淨,連半點泥沙都沒有沾。

“貝殼?!”莊有梨不由大吃一驚,末了無比懷疑地朝婁倬正看去,“大人挑選這個做什麽?”

這間書齋裏只有江玉珣和莊有梨兩人,見狀婁倬正壓低了聲音道:“我發現陛下似乎對貝類頗感興趣,從礦上回首邑這一路,他都在把玩貝殼。”

“所以我便想趁着南巡結束前,為陛下奉上特産。”

江玉珣:……?!

應長川玩的該不會是那天的我撿的貝殼吧。

他竟然沒扔?

“這樣啊。”莊有梨不疑有他,立刻上前挑揀了起來。

江玉珣則忍不住最後掙紮道:“婁大人,您可有看清陛下手中的貝殼什麽樣?”

婁倬正想了想,一邊用手比劃說:“米白色,半個手掌大小。質地頗為堅硬,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麽特殊的。”

莊有梨默默吐槽道:“貝殼不都長這樣嗎?再特殊的也挑不出來了。”

“诶!此言差矣,”說話間,婁倬正也加入了挑選貝殼的隊伍,他興致勃勃地說,“爍林郡這邊淺色貝類極少,大部分只有錢幣大小,灰禿禿的不怎麽起眼。陛下手中那枚,的确比常見的精致許多。”

婁倬正看到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當日贈的那枚!

……應長川竟然真的沒有扔。

江玉珣以為,哪怕是黑粉也要有自己的原則。

得知自己污蔑了應長川,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來。

“怪不得,”莊有梨一邊挑選一邊随口道,“那日阿珣給我的貝殼,似乎就像婁大人你說的那種一樣。哎,可惜不知道被我放到哪裏去了。”

江玉珣迅速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他轉身悠悠道:“你弄丢了?”

“這個,不一定……”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莊有梨立刻停下動作,并用手捂住嘴,無比心虛道,“要不然我,我回去再找找?”

可惡,交友不慎!

江玉珣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

末了一臉沉痛道:“有梨,我真是看走眼了——”

原來真正暴殄天物的人不是應長川,而是你小子。

莊有梨瞬間瞪大了眼睛:這,這麽嚴重的嗎?

江玉珣和包括莊有梨在內的各位郎官,在書齋裏是有正事要做的。

爍林郡的情況非常特殊:這裏有一大批識字的官員與讀書人,可是他們卻無法憑語言與外界溝通。

長此以往,必會成為隐患。

這幾天皇帝忙着硝磺礦的事。

江玉珣等人也難得清閑了一點。

婁倬正原本想要江玉珣他們多與爍林郡官員溝通,提高他們的官話水平。

但兩邊實在是雞同鴨講,嘗試片刻只得放棄。

但這種情景卻讓江玉珣想起了一件事:

現代人在識字以前,最先會的其實是拼音。

理論來說,只要熟練掌握了六十三個字母,就可以嘗試拼讀、學習普通話了。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拼音字母,卻可以有“注音符號”。

簡單來說“注音”便是用漢字的部首、偏旁充作“字母”,為每個字标注讀音。

比如“一”便可等同為拼音裏的“i”。

挑選完貝殼後,婁倬正不由俯身拿起江玉珣桌案上的帛書,并默默于嘴裏念叨了起來。

過了半晌,他忽然放下手裏的東西驚喜道:“你別說,還真能拼出來!”

莊有梨放下手中的貝殼,伸了一個懶腰後拿也起另一張紙慢慢念了起來。

他念的便是這幾日衆人按照大周官話發音,一起總結出的注音表。

“有這張表就方便多了,未來爍林郡人自己就能給自己矯正讀音。”

說着說着,婁倬正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當年剛到這裏時發生的事情。

他不由咬牙道:“我前幾年可是差點累死在這裏!”

貝殼已經撿好,婁倬正終于放下帛書對兩人說:“好了,我要去見陛下了,你們兩個忙完之後也早早休息。”

“是,婁大人。”

婁倬正小心收好貝殼,緩步朝外走去。

将要踏出書齋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朝江玉珣看去,末了神秘兮兮地說:“對了阿珣,一會你千萬記得去太守府南側的小亭子一趟。”

“嗯?”江玉珣不解地擡眸問道,“去那裏做什麽?”

婁倬正笑了笑,意味深長地撫了撫胡須道:“你去了便知。”

婁倬正是原主父親的好友。

江玉珣原本以為他是一個靠譜的長輩。

直到這一刻。

……婁倬正的夫人坐在亭子裏,一邊與他閑話家常,一邊旁敲側擊問他理想型。

江玉珣終于意識過來——婁倬正這是準備為自己安排相親!

想到這裏,他瞬間一個頭兩個大,并忍不住打斷對方的話,着重強調道:“婁夫人,我如今不過十七而已。況且我……爹的事您也知道,如今并不是談此問題的好時候。”

江玉珣的語氣分外真誠。

原主父母雙亡,婁倬正還有莊岳這些叔叔伯伯們,便自然而然地照顧起了他這個故人之子。

江玉珣對此一向非常感激,但是……

且不說自己真的沒有這個心思。

原主如今還不到十八歲,就算是上一世的自己也剛剛二十一而已。

無論如何都不到考慮這件事的法定年紀。

身材微胖的婁夫人不由一頓,她眨着眼一臉認真地朝江玉珣看去,并細細算道:“是啊,江大人年紀的确不小了。若不先物色好,等三年孝期一過,你便再難找到合适人選了。”

說着說着,她不由真情實感地替江玉珣擔憂了起來。

江玉珣:……

失策,差點忘記這裏是古代了。

江玉珣瞬間如坐針氈。

大周所處的時代還不像後世那般有着嚴格的男女大防。

擔心婁夫人直接把人叫來和自己當面聊,江玉珣只得迅速腳底抹油。

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想起什麽般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略為急切地對對方說:

“……婁夫人實在抱歉,我剛才突然想起還有幾封奏報沒有來得及呈送至禦前。您知道的,皇上那邊的事情不可耽擱。”

說着說着,江玉珣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并向她行禮道:“恕晚輩失陪。”

江玉珣的演技雖然一般,但“奏報”一事絕對不可耽擱。

婁夫人被他的話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來:“那我就不打擾江大人了,您快些去吧!”

江玉珣如釋重負:“謝謝婁夫人。”

……

爍林郡首邑不大,太守府自然也小。

從最南側的亭子一眼便可望穿整座府邸。

婁夫人還在背後看着,江玉珣只得如自己說的那般走到了位于太守府最中央的那座小樓內。

——這是應長川近日辦公的地方。

他原本打算在小樓外間晃一圈就離開,不料一進門便聽到了應長川的聲音。

“……身為一郡之首,婁大人倒是頗有閑情逸致。”

他的語氣極其平靜,話語裏還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只是在與朝臣閑談。

可字裏行間,卻又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之感。

此刻樓內衆多內侍官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寂靜之下,貝殼輕撞生出的“嘩啦”聲變得尤為明顯。

江玉珣停在原地不敢動彈。

聽這聲音,難不成是婁大人給天子贈禮的時候碰壁了?

地方官給皇帝贈些不值錢,但卻有本地特色小禮本就是常事。

甚至常被載于史冊,記為一段佳話。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前幾日離開桃延郡的時候,宣有力也給天子贈送了當地的稻谷。

那個時候應長川的态度好像還很正常……

婁大人究竟怎麽得罪陛下了?

江玉珣也不由緊張了起來,并随衆人一道屏住呼吸。

伴随着又一聲“嘩啦”輕響,內侍官終于上前推開了隔門。

就在江玉珣疑惑之時,被吓得滿頭大汗的婁倬正小心退了出來,同時默默地向他使了個眼色:“走!”

見勢不妙,江玉珣立刻打起精神,準備和他一起偷溜出去。

沒想到還未轉身,桑公公的聲音便自內間傳了出來:“宣尚書江玉珣觐見——”

江玉珣:!!!

五重席上,天子一邊随手翻閱奏章,一邊輕聲道:“愛卿尋孤有何事?”

天色漸暗,樓內還未點燈。

天子的神情也被隐于黑暗之中。

唯有那雙煙灰色的眼眸,仍同以往般冰冷。

江玉珣的心當即“咯噔”了一下。

完蛋,我好像撞槍口了……

他忍不住放輕聲音,同時略為心虛道:“回陛下,臣在躲婁夫人。”

“哦,愛卿為何躲婁夫人?”

應長川不由蹙眉,緩緩垂眸向他看去。

有玄印監在,太守府的風吹草動全逃不過應長川的眼睛。

江玉珣原本就沒有狡辯、說謊的餘地。

更別說還有debuff的存在。

他随即如實招來:“婁夫人留臣相親,臣不是很想,故而想要躲躲她……”

說完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應長川的表情。

雖然我沒有這個意思,可是皇帝在這裏好好工作,我不幹正事跑去“相親”也是事實。

這怎麽看都有些過分。

想到這裏江玉珣愈發心虛。

誰料下一刻,應長川原本微蹙着的眉竟舒展了些許。

這是什麽情況?

沉默片刻,在現代職場上遭受過毒打的江玉珣,突然明白了應長川的意思。

如今的自己對大周而言還算是有點用處。

身為天子的應長川,自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為了私情耽擱工作與正事!

想清楚這個道理後,江玉珣立即決定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擡手行禮道:“回禀陛下,臣自覺年紀尚小,并不想成家。且臣早已立志将此生奉獻于家國,絕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耽擱任何正事。”

“故而,還請陛下放心——”

江玉珣這番話擲地有聲、真情意切。

說完他終于忍不住美滋滋地于心底裏給自己點了個贊。

應長川這回一定滿意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江:嗤古往今來的資本家來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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