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天子話音落下後,桑公公終于重新拿起了聖旨。

老太監略顯尖利的嗓音,在流雲殿上一遍遍回蕩着。

與此同時,十幾名內侍官手捧漆盤自殿外魚貫而入。

殿上,百官忍不住微擡眼眸朝着前方偷瞄。

……奇怪,這回怎麽進來了如此多的人?

封賞官員的聖旨并不長,按慣例念完種種溢美之詞後,終于來到了重頭戲。

“……故賜銀百兩,另贈車馬缣錢。”

伴随着桑公公刻意拉長的語調,內侍官們一個接一個地将漆盤放于桌案之上。

正坐于江玉珣身畔的費晉原不由長大了嘴巴。

“白銀百兩”乃慣有賞賜,并無半分稀罕,關鍵在于後面的“車馬缣錢”。

假如費晉原的記憶沒有錯,這應當是當今聖上登基以來第一次贈大臣除了銀錢以外的東西。

絲帛、衣物、馬車。

從今往後江大人衣食住行,都能用上禦賜之物了。

這可是天大的榮寵啊!

想到這裏,他不由向身邊的人投去了豔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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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會過後江玉珣又在外面晃了半天,入夜方才回到住處。

甫一進門,他便看到了堆滿半屋的絲綢、布匹。

別說是費晉原了,就連江玉珣也沒有想到,應長川這一回竟大方得超出了想象!

騎馬雖好,但是冬天出門實在凍得慌。

自己最近正缺一駕馬車。

而那些禦賜絲帛的品質,更是遠遠高于市面上能買來的所有。

……江玉珣的生活質量被驟然拔高了!

見狀,在外面跑了半天的他并沒有第一時間休息,而是興致勃勃地整理起了應長川賞賜的東西。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病還未好全。

側殿的窗開了一個小縫,有冷風于不經意間順着那縫隙溜了進來。

江玉珣的嗓子裏忽然生出一陣癢意,他本能地用手捂住嘴,但下一息還是控制不住地咳了起來:“咳咳咳……”

悶沉的咳嗽聲從胸肺間冒出,回蕩在側殿之中。

這裏與應長川的住處僅有一牆之隔。

江玉珣下意識後退幾步,遠遠地離開了那堵牆。

末了坐在桌案前,為自己到了滿滿一大杯水。

喝完之後,胸肺間的癢意方才落下。

然而江玉珣并沒有就此放松,而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流雲殿的隔音效果怎麽樣?

……不知道在應長川那邊能不能聽到我咳嗽的聲音。

入冬之後,流雲殿不但燒起了火牆,甚至四壁也懸了錦繡壁毯。

牆壁的真實材質,被遮擋在了壁毯之下。

停頓片刻,江玉珣不由蹑手蹑腳地朝着牆壁走去。

末了站定在牆壁旁,輕輕将耳朵貼了上去。

誰知他剛一站定,腳下的木質地板便極不給面子地“嘎吱”了兩聲。

“……!”

江玉珣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時間,側殿內靜得針落可聞。

幾秒過去,江玉珣的耳邊仍沒有半點聲音。

就在他準備松一口氣時,耳邊忽然傳來“篤篤”幾聲輕響。

應長川的聲音,随之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江玉珣耳邊:“愛卿站在牆邊做什麽?”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且聲音裏還帶着幾分難得的倦意。

最重要的是!

那聲音近得好似就在耳邊。

……馬失前蹄。

江玉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板,老實交代道:“臣想試試流雲殿隔音如何。”

牆那邊似乎傳來了一陣輕笑:“愛卿以為如何。”

此刻,江玉珣已經确定流雲殿內的隔牆皆是木質,隔音效果幾乎等于零。

他不由咬唇,無比沉痛地說:“臣以為,往後更要謹言慎行了……”

最好在睡覺的時候,都找個東西把嘴封上。

描金的玄色馬車緩緩駛出仙游宮,在十幾名玄印監的陪伴下朝着怡河而去。

大半年時間過去,怡河的引河已挖成了五分之一,進度要快于預想。

伴随着一陣刺耳的“哐哐”重響,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高處:“江大人,化遠寨到了。”

說話間,江玉珣已經撩開車簾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同時遠遠地向怡河邊看去。

化遠寨附近的引河已經開挖完畢,此時河工正在用石硪夯土。

“石硪”單看外表,像是用巨石鑿成的圓盤,四周還有許多小孔。*

小孔一邊拴着繩子連接石硪,而另一邊則被攥在河工手中。

此時衆人正一邊喊着號子,一起協力将石硪拉至半空,再任其自由落下砸向土地。*

他們一遍遍重複着“打硪”的動作,逐漸夯實新築成的河堤。

看了一會後,江玉珣攏了攏狐裘,對身旁的人說:“走,正好要用午食了,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是,大人!”

……

怡河河堤之上,築堤者一邊打硪,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快午時了!看東邊,那裏已經開始做飯了。”

身旁的人順着他的視線向東邊看去,果然見到了袅袅的炊煙。

見狀,他忍不住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些河工原本多是聚集在昭都地區,還未來得及遣回原籍的流民。

如今卻被整編在一起,負責整修怡河河道。

大周立國至今一直忙于戰亂,還沒有建過什麽大型工程。

起初,衆人本以為自己是來作苦役的。

到了之後才知道,這差使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們每日工作的時間,由前朝規定的六個時辰縮短至四個時辰。

甚至就連吃、住的條件,都遠勝過想象。

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號聲。

正在打硪的河工紛紛放下手中的繩索,向一旁的化遠寨走去。

“……阿嬸,這是什麽味道,怎麽如此之香?”有年輕人忍不住朝樹下的大鍋湊去。

他還沒看清鍋裏的東西,便被手持木勺的婦人揮手趕開:“先去洗手,別忘了江大人定下的規矩!”

“是是!”年輕人連忙去一邊的水井旁排隊,等洗完手後終于看到了來得早的人碗裏的東西。

粗瓷大碗裏盛滿了乳白色的湯,裏面還飄着綠瑩瑩的蔥花。

鮮甜的香味此時正随着熱氣一道直往人鼻子裏鑽。

“……這,這是肉?”他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道。

“自然!你這是凍傻了嗎?連肉都認不出來了,”端碗的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一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要吃的話快去排隊,別在這裏愣着了。”

“诶,诶……是!”年輕河工如夢游般站到了隊伍最後。

今日的炖鍋正好架在了上風口,有風自那個方向吹來,不但沒有半絲寒意,且滿是甜甜的肉香。

這順風終于把他吹醒過來,排在隊伍最後的年輕人不由拽了拽同伴的袖子,不敢置信地問他:“這些肉真是官府給我們吃的?”

“自然!”排在他前面的中年男子正好是個話痨,眼見隊伍還長,他索性轉過身來說,“還記得今年夏天,陛下處理了一群妄想逼宮的官員嗎?”

“記得記得!”年輕人連忙點起了頭。

今年夏天他還是流民,每日只發愁如何吃飽,完全沒工夫去管朝堂之事。

身邊人說的那件事,他也是到了這裏後才知道的。

——朝廷的人說,怡河修鑿共需三年。

只要能夠在這裏幹滿三年,他們便能在怡河平原上獲得一片屬于自己的田地。

不過若想獲田,單單是認真修鑿怡河還不夠。

每日工作結束之後,他們還要學習耕作之法,甚至聽人講最近一段時間朝堂上的大事要情。

有人妄圖逼宮一事,他們便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

中年男子忍不住深嗅了一口空氣中的甜香,接着才對他說:“那些罪臣的家産均已充公,我們今日吃的肉,便是從他們田莊中來的!”

年輕人當即明白過來。

隊伍不斷向前,說着兩人已走到了大鍋旁。

“阿嬸,給我們盛滿一點。”

站在大鍋邊的女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放心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我可不敢少了你們的!”

聞言,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重整河道,怡河兩岸注定有百姓要丢土地。

新的荒地還未墾出,這段時間官府便雇他們來為河工做飯食。

不但河工們在這裏吃,每過幾日前來巡查的官員也會在這裏與他們同吃。

擔心丢了這樣一份好工作,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懈怠。

木勺在鍋內攪了一下,連肉帶湯正好舀滿一碗。

将湯碗交出去的同時,那做飯的阿嬸又捏起一撮蔥花給他們撒了上去,頃刻間便将人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擔心某日有官員來河堤邊吃飯,自己做的不合他口味。

負責做飯的阿嬸每日都在研究如何提升口味。

一口羊湯下肚不但驅走了冬日的寒意,更叫人唇齒留香。

就連不遠處另一口鍋裏的黃米飯,都不再那麽誘人了。

“……好喝!”

“比宮裏的飯菜還好吃——”

化遠寨另一頭,一座村屋內。

病還未痊愈的江玉珣吃得還算斯文,但和他一起來的玄印監則一個個似餓鬼投胎般,兩三口便解決了一大碗羊湯。

要不是江玉珣吩咐過不能與百姓搶吃的,他們或許還會再去排隊要上一碗。

此時與江玉珣一道在村屋內吃飯的,除了玄印監外還有整個工程的總負責人尹松泉。

同樣三兩口就喝完湯的他一邊撫須一邊說:“聆天臺的工匠果然厲害,有他們在施工速度快了不止一絲半點!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能提前半年完工。”

小半年沒見,風吹日曬之下尹松泉臉上的溝壑多了不少,但是目光卻分外明。

喝完最後一口羊湯,江玉珣也放下了手中的粗瓷碗。

雖然早料想到聆天臺的工匠一定不錯,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道:“他們主要厲害在何處?”

與江玉珣想象中不同,尹松泉并沒有提那些工匠所懂得的技術。

而是喝了一口熱茶,一邊搓手取暖一邊說:“他們很懂得安排人員與适時推進進度,既能保證工程不斷,還能給河工們騰出休息的時間。”

江玉珣輕輕點頭。

尹松泉又給自己添了些熱茶,并無比感慨地對江玉珣說:“這樣一來,不止每天工時變少,甚至前陣子下雪的時候,我們也跟着一道休息了。”

這在從前可是聞所未聞之事!

江玉珣緩緩點頭:“這都是他們一點點累積出的經驗。”

用現代的話來說,聆天臺的工匠非常能夠合理安排,并保證人員最大工效。

“正是如此!”

尹松泉補充道:“不止于此,何時清土何時進入下一道工序,他們同樣有條不紊。”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裏滿是敬佩。

尹松泉雖然窮苦,但好歹是個讀書人。

聆天臺的工匠是奴隸身份,原本并不受他重視。

但合作半年過後,他卻以打心眼裏佩服起了這群奴隸出身之人。

江玉珣雖然不太懂工程,但從現場看到的進度以及尹松泉的反應中,也能感受到那群工匠的厲害之處。

管理工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保證工程質量與安全的情況下提高效率更是難上加難。

江玉珣一邊聽尹松泉說話,一邊默默地在心中想到——這群工匠的經驗定要保留,等到怡河之事結束後,一定要再請他們将這些實打實的技術總結下來。

數九寒天冷風嗖。

臨近元日,昭都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

每年這個時候,就連怡河都會結小半月的冰。

但是位于仙游宮一角的溫室內,卻仍如春季一般暖。

這裏原本是為皇室提供冬日蔬菜的地方。

但如今又多了個不一樣的用途。

江玉珣用力推開裹着厚厚毛氈的木門,走到了溫室之中。

見他來,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子連忙轉身,帶着幾名宮女朝江玉珣行禮:“奴婢見過江大人。”

她身着碧色纩袍,頭發全部挽在腦後,看上去格外幹練。

“正雨姑姑不必如此拘禮,”江玉珣将狐裘挂在一旁的木架上,緩步走入了溫室之中,同時擡頭好奇的道,“我聽人說已經有花現蕾了?”

牡丹花嬌貴,到了冬天本就會被移入相對溫暖的地方暫養。

如今催熟起來,也相對簡單一點。

正雨姑姑笑着連忙點頭:“正是,江大人這邊走。”

“好。”江玉珣連忙跟了上去。

不大的溫室內如江玉珣當日說的一般挖了淺淺溝渠,此時正從地面向上冒着熱氣。

沒走兩步,江玉珣便看到了一株懸在半空的牡丹。

“江大人,這株牡丹好幾日前就已經現蕾了,”正雨姑姑一邊思考一邊說,“預計再有七日這株牡丹便可以開花。其餘的花最近也已陸續現蕾,正好能在元日宴上盛開。”

正雨姑姑為前朝妃嫔身旁的女官,是整座仙游宮裏最懂得花藝之人。

她說還有七日開花,那一定不會有太大偏差。

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氣,他笑着點頭道:“那便好,我今日便去給費大人說。”

自己雖然沒有大肆宣傳此事,但是仙游宮就這麽大,改建溫室的動靜也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若最後放了個啞炮,屬實是有些丢人了。

“好,您就放心吧。”正雨姑姑應道。

雖然牡丹還只是個花苞,但江玉珣仿佛已聞到了來自它的淺淡香味。

溫室內的花極多,相比之下人手就有些短缺。

說着說着,正雨姑姑又用毛筆蘸着水來洗刷牡丹的枝葉了。

見她如此忙碌,江玉珣也不再打擾。

他正打算與正雨姑姑道別,開口前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自己好像是要将第一批花送人的?

想到這裏,江玉珣不由問道:“可以麻煩正雨姑姑在第一批花綻放的時候派人通知我一聲嗎?”

正雨姑姑手上動作一頓,自小就待在宮中的她瞬間明白了江玉珣的意思:“放心吧,江大人。奴婢記得了。”

雪青色的牡丹亭立在素白的花盆中。

方才開放的它已能窺得幾日後那濃豔、驚人的模樣。

仙游宮內人多眼雜,擔心元日宴會上的驚喜提前被人知道。

江玉珣趁着夜色與玄印監一道将牡丹搬了回去。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江玉珣仍然在屋內用絲帕反複擦着花盆。

在古代,有好東西第一個獻給皇帝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從沒給上司送過禮的江玉珣,還是給自己做了好一會思想工作。

過了半晌,他終于将絲帕放到一邊,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抱着花盆站了起來。

——不就是給應長川送盆花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再不走的話皇帝都要睡覺了。

想到這裏,江玉珣總算放緩腳步輕輕推開了側殿的大門。

不知何時,昭都又下起了雪。

鵝毛一般的雪花落得分外慢,如薄被般覆在了牡丹的枝蔓之上。

這花種得可不容易,江玉珣忍不住輕輕朝花瓣吹了兩口氣。

等積雪落地後,方才騰出一只手,如應長川之前吩咐過的那樣輕輕叩響了殿門:“……陛下?”

雪花簌簌落下,難得主動找皇帝的江玉珣不由緊張起來。

他的心髒撲通撲通狂跳,抱着花盆的手也難得起了一層薄汗。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殿門終于緩緩敞了開來。

一襲玄衣的天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江玉珣下意識擡眸,順着牡丹花枝的間隙向前看去。

此刻,忽有一陣冷風吹散了天空上的雲霧,露出了淺淺一彎下弦月。

月光照亮了滿地白雪,還有盛放着的牡丹。

但此刻,它們都比不上眼前人亮亮的眼瞳。

“陛下!”見到應長川,江玉珣下意識向眼前人分享道,“不知道玄印監有沒有給您說過,臣正命人在仙游宮的溫室內培養牡丹。今日第一株牡丹開了花,臣便想帶來給您看看。”

雪還在下。

忽有一片如花瓣似的大雪落在了江玉珣的眼睫之上,随着他的動作一道輕輕顫動。

應長川雖然早知道了牡丹之事,但也與衆人一樣第一次在冬天見到它。

此刻他本該關心牡丹才對。

卻不知怎的将視線落在了對面人輕顫着的睫毛上。

應長川下意識擡手,想要替江玉珣拂落雪花。

最終卻笑了一下,破例親手将被對面人抱在懷中的花盆接了過來。

末了轉身向殿內走去:“坐吧。”

“是,陛下。”

江玉珣放輕腳步,随應長川一道走了進去。

這是他第二次進應長川的寝殿,與上回不同的是,入冬之後的寝殿不但牆上懸了壁毯,甚至就連地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

在大周,面見聖上時要解劍去履。

此刻,溫軟的熱氣透過毛毯與薄薄的襪子,順着腳心傳了上來。

剎那間便沖散了在屋外等待時積在身上的涼意。

與上回不同,第二次來皇帝寝殿的江玉珣大膽了許多。

他進門後便忍不住朝寝殿的西牆看去……

上回來的時候沒有注意,這一次江玉珣方才發現,原來皇帝的桌案就擺在與自己一牆之隔處。

此時桌上并未放奏章,而是溫着一壺酒。

江玉珣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下——這是不久前勾兌好的烈酒。

別說,還真挺香。

就在他忍不住于心底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時,應長川已将牡丹放在了桌案上,同時随口道:“愛卿可想來一杯?”

江玉珣:!!!

幾個月前在皇帝面前發酒瘋的事再一次出現在了他腦海之中。

江玉珣想都不想立刻搖起了頭。

然而嘴裏說的卻是:“臣想嘗一口可以嗎?”

天子輕輕笑了起來。

說話間已取出酒樽倒滿一杯。

坐在他對面的江玉珣只得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而應長川則在這個時候擡手輕輕拂走了花瓣上的細雪。

流雲殿後殿瞬間靜了下來。

一時間,兩人耳邊只剩下了落雪的聲音。

江玉珣的心髒沉沉地跳了兩下。

他總覺得自聆天臺一事過後,自己和應長川的關系就變得有點奇怪。

……不過江玉珣也說不上究竟哪裏奇怪。

或許是因自己惹出的麻煩而感到心虛,江玉珣有時竟然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光明正大地看對方的眼睛了。

想到這裏,他終于忍不住順着牡丹花的間隙偷偷朝應長川看去。

誰知正好對上了那雙煙灰色的眼睛。

江玉珣不由緊張了一瞬,末了立刻趁着應長川開口之前将視線落在了花上。

同時決定沒話找話,打破這微微令人感到別扭的沉默。

黑亮的眼瞳小心翼翼地從雪青色的牡丹間看了過去,江玉珣眨了眨眼睛,既是期待又是緊張地問:“這株牡丹還沒有旁人見過,不知道陛下覺得它好看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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