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平桦苑的密林深處,鋪着一層厚厚的松針。

馬蹄落上去連半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山林之中歸于寂靜。

一時間,江玉珣的耳邊只剩下了獵獵風聲與自己快得将要沖破胸膛的心跳。

他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這不是江玉珣第一次與應長川同乘一騎。

但與上次不同,皮質軟墊制成的馬鞍早已被橋型鞍所取代。

木質的鞍骨前後翹起,逼着江玉珣與應長川的身體緊緊相貼。

隔着薄薄的春衫,江玉珣能感受到應長川的心跳、呼吸。

甚至于覆着一層肌肉胸膛,與……其他別的部位。

頓了幾息,意識到此刻自己正與應長川緊貼後,江玉珣立刻如被燙到一般坐直了身,下意識想要離背後的人遠一點。

然而還沒等他與應長川成功拉開距離,抵在他腰間的那只手便微一用力,将江玉珣的身體按了回來:“騎馬的時候不要亂動。”

此時玄色的戰馬正在林間疾馳。

周圍的景致均已化為殘影。

在這個情形下亂動的的确确是一件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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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長川的語氣是一貫的平靜,唯獨略微沙啞的聲線,令這番話多了幾分不明的意味。

江玉珣不由将手下的馬鬃攥得愈發緊:“好……”

馬背上的狂風不知何時刮亂了江玉珣原本好好束在腦後的馬尾。

衣衫也變得有些許淩亂。

平桦苑雖是皇家苑囿,但為游獵而建的它內部滿是連綿起伏的山丘與未經修剪的樹林,甚至還有陡崖與溪澗。

江玉珣話音剛一落下,便見前方伸出一截粗粗的松枝。

玄色的駿馬依舊在向前方奔馳,窄窄的山道兩邊布滿了樹木已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陛下,當心——”

即将毀滅的恐懼朝他襲了過來,說話間江玉珣心髒也随之重重一墜。

但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江玉珣的眼前突然伸出一陣寒光。

“砰!”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背後的應長川已不知何時拔出了懸在身側的佩劍,并手起劍落砍斷了橫貫于山道上的松枝。

“放心。”天子于他耳邊輕聲道。

剎那間,江玉珣原本高高懸起的心髒,竟也随着那根松幹一道落了地。

——有應長川在不會出事的。

馬行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時有放養在林間的珍禽異獸自他眼前掠過。

恐懼褪去的那一刻,陌生的刺激感湧上心頭。

原本緊攥馬鬃的雙手一點一點松了開來,改以手心輕貼在它的脖頸之上。

江玉珣試着閉上了眼睛,去感受風和山林的氣息,去辨認風中的氣味。

昨夜下了一場雨,山林中滿是泥土的芳香。

又一陣風從身側刮過,江玉珣嗅到了一陣陌生的花香,以及自背後傳來的淡淡龍涎香。

上輩子江玉珣也喜歡去游樂園坐過山車。

穿越以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小愛好。

直到現在,刺激的感覺重新激活了他的心髒。

江玉珣忽然覺得……和應長川一道騎馬也不錯。

感受到身前人的放松,應長川于他耳邊輕聲問:“愛卿不怕了嗎?”

“不怕,”江玉珣随之搖頭,并情不自禁道,“不如再快一點?”

開口才他方才發現,自己的語氣中還帶着幾分難以遮掩的興奮。

應長川忍不住笑了一下,垂眸朝身前的人看了過去。

馬匹跑得愈發快,山澗溪流、樹木與獸影均化作斑斑色塊,從他眼底掃過。

方才還想下馬的江玉珣忽想要一直坐在馬背上,就這樣一直漫無目的地向林中狂奔而去。

江玉珣的臉頰被風吹得微微泛紅,墨黑色的眼瞳卻亮得不可思議。

如同布滿了星辰的銀河,寧靜中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他的眼睫在風中輕眨。

如蝴蝶般撲在了應長川的心間。

只顧着向前看的江玉珣沒有發現,天子的目光于此刻變得幽深。

可惜路終有盡頭。

在駿馬調轉方向的那一刻,江玉珣再一次看到了那座建在平桦苑正北方的高樓。

一陣吟唱聲和着管弦嘔啞穿過密林落在了他的耳邊。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

平桦苑雖然大,但它畢竟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沒過多久兩人竟已穿過密林到達了另一端。

馬蹄漸歇,視野驟然開闊。

雖然還沒有走出樹林,但江玉珣周遭的景致已從蔥郁林木,變為了一片柔軟的草地。

陽光自林間洩了下來,灑在了新生尚且柔軟的草尖上。

遠處還有山泉正在緩緩流淌。

應長川翻身下馬,江玉珣猶豫了一下也随他一道跳了下來。

不遠處的高樓下,樂曲仍未奏罷。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樂人和着笛聲,吟唱着流傳于周地的歌謠。

後世有人說它是貴族宴飲賓客時用樂曲,還有人說它是一首唱給心愛人聽的情歌。

江玉珣有些不安地碾了碾腳下的草地,他将視線向別處落去,企圖逃離這在寂靜中變得愈發暧昧的氣氛。

誰知剛一轉身就見一匹白色駿馬從密林中小跑着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認出它後,江玉珣不由一驚:“我的馬竟然跟過來了?”

說着便上前拉住了它的缰繩,防止它再跑丢。

應長川回頭看了馬匹一眼,狀似随意道:“這兩匹馬本是一對,自不會丢。”

排簫之聲穿透天地。

江玉珣下意識攥緊了缰繩。

他低頭盯着草地:“陛下,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出去與他們會合吧。”

“愛卿為何如此着急?”應長川不緊不慢道。

他們雖繞了遠,但馬行速度極快,因此并未遲到。

風從穿透樹林吹了過來,枝葉在剎那間随它一道響動,樂人的聲音也變得模糊。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江玉珣的心跳不再像方才那麽重,卻快得吓人。

他摸了摸身旁的駿馬:“若我們在這裏待太久,他們會多想的。”

應長川一步步走了過來。

江玉珣下意識向後退,沒想卻輕輕撞在了粗糙的樹幹之上。

“想什麽?”天子微一挑眉,假裝不懂道。

還能想什麽?

當然是想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見他這樣子,剛才還莫名心虛的江玉珣立刻來了氣。

反正這裏沒有旁人在,他索性擡眸看着應長川的眼睛直接道:“自然是想我們在這裏做那種……事情。”

明明上一秒還理直氣壯,下一秒江玉珣裸露在外的皮膚便如只燒紅的蝦子一般紅了起來。

都怪那個若固!

小小年紀沒事幹胡思亂想做什麽?

“咳咳……”他火速移開視線作勢就要轉身牽着馬走出密林,“今日有使臣在,陛下作為一國之君還是不要在這裏耽擱太久為好。”

傍晚的斜陽穿過茂密的翠林,吻在了江玉珣的鼻尖。

整片密林的色調在這一瞬間變得濃重。

應長川的視線也随斜陽一道落在了他的臉上。

江玉珣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

淺紅的唇瓣上瞬間落下淺淺的牙印。

天子沒有說話,而是忽然向前一步攔住了江玉珣的動作。

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不到半尺。

正打算離開此地的江玉珣疑惑地仰頭朝他看去:“陛下?”

他在那雙煙灰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風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吟唱聲似乎也随它一道散去。

江玉珣的耳邊終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他本能的想離應長川遠一點,逃離這令他感到危險的氣息。

但這一次,天子并沒有給江玉珣機會……

就在他擡眸的這一瞬,應長川終于低下頭将一枚親吻落在了江玉珣的額間。

一身玉色的他,在剎那間睜大了眼睛。

……

淡淡的涼意與絲緞般的觸感,自唇間傳了上來。

應長川餘光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因緊張而瑟縮了一瞬。

江玉珣下意識擡手想要将他推開,然而卻又在觸到衣料的那一瞬緩緩将手放了下去。

應長川的唇邊現出一絲笑意。

他的視線滑過江玉珣的臉頰,一點點落在了對方因緊張而微顫的唇上。

似乎是覺察到了危險,江玉珣突然側身結束了這枚輕吻。

不遠處的高樓旁再次傳來一陣歡歌。

若固那群人似乎已齊聚在樓下。

“走吧陛下,不能再耽擱了——”說着,臉已紅透的江玉珣直接丢下馬缰,放快腳步朝着林外走去。

應長川卻像沒事人一般在此刻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稍等。”

江玉珣被吓了一跳:“怎麽了,陛下?”

應長川朝他輕笑了一下,未了将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衣襟之上:“衣服還未整理。”

江玉珣的衣領早在剛才的動作散了開來。

玉白的緞料滑落,露出中衣衣角。

本就在臉紅的江玉珣瞬間愈發尴尬。

但不等他自己整理衣冠,天子卻已擡手替他整好了前襟。

動作雖不熟練,但格外認真。

江玉珣移開視線,突然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聲:“陛下真沒有喜歡過人?”

不是他說,應長川這未免也……太會了一點吧!

已經被歷史坑過幾次的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懷疑了起來。

應長川手上動作一頓,再次垂眸朝對面的人看了過去。

而被他這麽一看,江玉珣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裏,似乎帶着幾分淺淺的酸意。

啊啊啊!

怎麽回事?

我怎麽忽然昏頭了?

“沒什麽,陛下就當沒有聽到——”江玉珣立刻向一旁閃去,試圖轉移話題。

天子卻在此刻蹙起了眉。

應長川認真思索片刻,終于認真地朝江玉珣搖頭說:“孤從未注意過旁人。”

他說的不是“喜歡”而是“注意”。

是啊……大周天子何時将其他人放在眼裏過?

江玉珣弄了一下,連忙匆匆點了點頭。

“……泛泛楊舟,載沉載浮。”*

樂人又和着琴聲唱了起來。

就在江玉珣打算離開這裏之時,他忽聽應長川在背後用輕卻無比認真的語氣道:“孤眼中唯你一人。”

他的聲音被風吹開,散在了江玉珣的耳畔。

擔心引起周圍人的誤會,江玉珣特意與應長川保持距離,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密林。

等他牽着馬走到高樓畔時,衆人皆已到達此處,并圍坐在一起歡笑着喝起了酒來。

似乎已無人再去計較方才那場比試的輸贏。

江玉珣将馬匹交給士兵照管,緩步走上前去與衆人坐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他落座的那一刻,席間忽然安靜了幾分。

有相熟的官員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歡笑聲如按了暫停鍵一般斷了下來。

——坐在江玉珣對面的大周官員則一點點瞪圓了眼睛。

末了“頓”一下把口中烈酒吞咽了下去。

這,這是什麽情況?

江玉珣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虛了起來。

他下意識将掌心貼在了胸前……

我的衣服早就整理好了,頭發也重新梳過,他們這是在看什麽呢?

“咳咳!都喝酒啊!”不等江玉珣直接問,坐在上席的若固突然舉杯高聲道,“怎麽都停下來了?”

“對對,喝酒啊!”衆人如夢初醒般舉起了酒杯。

克寒使臣也跟着感慨:“今日這些都是好酒,千萬不能浪費。”

“對,不能浪費!”

伴随着樂聲,席上再次熱鬧了起來。

而今日忙着與父親一道理稅,沒有跟江玉珣他們一起去寧平倉的莊有梨也在這個時候乘車到達了平桦苑,并在內侍官的帶領下坐在了江玉珣的身邊。

莊有梨剛剛在同僚的熱情招呼下端起酒盞,還未把它放到唇邊,便意識到不對勁般轉身朝着江玉珣“咦”了一下。

并歪着腦袋看向身旁的人看去。

“怎麽了?”江玉珣被他看得直發怵,只得底氣不足地端起酒盞,不怎麽自然地遮住了自己的嘴唇。

“……奇怪,”莊有梨嘟哝了一聲,終于坐直身一邊喝酒一邊疑惑道,“我記得阿珣今早離開仙游宮的時候,明明将頭發束成了馬尾,怎麽傍晚再見時竟又绾了起來?”

說着說着,他竟不由自主懷疑起自己來:“難不成是我記錯了?”

江玉珣:!!!

卧槽,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酒杯,下意識朝自己腦後摸了一把。

來時還是馬尾的頭發,此時已規整绾在頭頂。

怪不得剛剛大家都在看我!

說完那番話準備離開樹林時,應長川突然叫住江玉珣并提醒他注意頭發。

江玉珣正打算自己梳理,應長川卻已上手非常自然地替他整了起來。

……江玉珣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剛剛是什麽發型。

應長川明明就是故意的!

宴席上的氣氛因江玉珣的發型而變得格外古怪。

幾名大周郎官一邊開懷暢飲,一邊不斷暗戳戳地向他頭頂瞄。

江玉珣恨不得現在就離席重新梳頭……

而始作俑者應長川卻沒事人一般與使臣繼續着交談。

天色一點點變暗,燈火漸亮。

今夜只見漫天繁星不見月。

仰頭銀河倒瀉,垂眸杯影搖曳。

“請問陛下可知我手中酒是用什麽東西釀的?”若固一邊品嘗烈酒,一邊朝應長川問。

天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并朝若固說:“此事應問江大人才對。”

被點名的江玉珣立刻起身行禮道:“回殿下的話,此酒是用稻米與糯米合釀而成。”

并下意識躲避起了應長川的目光來。

克寒不種稻,若固忍不住跟着江玉珣重複了一遍:“稻米和糯米?”

“是,殿下。”

江玉珣先緩聲向他介紹起了何謂糯米。

接着又道:“用來釀酒的稻米均是産自爍林郡的‘海沣’稻,它随種随收,不擇土地肥瘠,不過幾季便令原本擔憂饑飽的百姓得以足食,甚至還有餘糧用來釀酒。”

海沣稻最多可以做到一年兩熟甚至三熟。

這幾年爍林郡風調雨順,新稻種與新式農具相結合,短時間內便使它擺脫了饑餓的陰雲。

除了爍林郡以外,南方幾郡也種開了這種高産的稻米。

如今不僅昭都貴族開始食米,百姓也逐漸接受了這些流行于南地的糧食。

大米釀出的酒雖帶着一點淡淡的酸味,不如糯米酒那麽清甜。

但是二者混合以後卻有了不同的滋味。

若固輕輕點頭問:“我們前幾日在仙游宮中吃的就是這種海沣稻?”

“正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若固品酒品得愈發認真。

不遠處的樂人又唱起了歌。

這首歌節奏愈發明快,宴上的氣氛也随之變得更加輕松。

忙了好幾天的莊有梨還在江玉珣的耳邊吐槽着這幾天理稅時發生的事情,但他身邊人的思緒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我聽爹說,以後朝廷就要按照‘地稅’和‘戶稅’來征稅了,而要征戶稅還得先把家家戶戶的田畝數核對清楚才可以,這幾天我們簡直忙得不可開交。”說着,莊有梨便猛灌了一口酒。

江玉珣雖然不是主要負責此事的官員,但同樣很關心稅法一事,且經常提出建議。

莊有梨本想與他仔細交流一番,沒料到原本不怎麽喝酒的江玉珣,竟然随自己一道往腹內灌了口烈酒:“嗯……”

江玉珣像沒聽到他在說什麽般輕輕點了點頭。

“怎麽了阿珣?”莊有梨放下酒盞,有些擔憂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在想什麽呢。”

反正早已被莊有梨誤會,江玉珣索性擺爛直接說:“在想陛下。”

“咳咳咳……”身旁的人被他吓了一跳,連忙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瞄去。

見周圍無人聽到江玉珣的話,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問:“陛下怎麽了?”

江玉珣沒有回答莊有梨的問題,而是在這個時候又灌了一口酒回頭反問道:“你覺得我和陛下,現在究竟是什麽關系?”

他的聲音很輕,如喃喃低語落在身邊人耳旁。

“啊?”被問蒙了的莊有梨不由伸手撓了撓腦袋,同樣喝得有些大的他看着江玉珣的眼睛,小聲卻理直氣壯地說,“你們……難道不是一對嗎?”

江玉珣:“……”

平桦苑說白了就是一座離宮別苑。

它占地極廣,裏面一點不缺住的地方。

宴席終了之時,已近深夜亥時。

內侍官們上前把喝醉了的朝臣一一送回住處。

但江玉珣卻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一個人登上不遠處那座高樓吹起了冷風。

今晚的他沒有半點困意。

大周流行高臺建築。

仙游宮內大部分建築都是由土壘築,再在土上架木。

眼前這座高樓乍一眼看去更是有百尺之危。

喝的半醉的江玉珣還沒爬到頂便後悔了。

他坐在臺階上,用胳膊撐着下巴呆呆地朝窗外看去。

今晚江玉珣雖然沒有酣醉,但是喝多了酒的他腦子還是在這一刻糊成了一團。

過了好久,他方才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在這裏坐下去。

來都來了……

江玉珣重新起身,用力扶着欄杆向樓頂而去。

然而就在江玉珣将要走到高樓最頂層的那一刻,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樓上的木階有些窄,江玉珣猶豫了一下轉身向背後看去,并一邊回頭一邊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

“……陛下?”來人是應長川。

宴席結束後,天子換上了慣穿的绛紗袍。

此刻他正緩步朝階上而來,并向江玉珣問:“這麽晚了,愛卿還不回去休息嗎?”

江玉珣攥着欄杆說:“臣想來這裏吹吹冷風。”

“吹風?”說話間應長川已經走到江玉珣面前,“愛卿可是喝醉了。”

江玉珣輕輕搖頭:“應該沒有……”

樓頂的冷風将他原本昏沉的頭腦吹明了幾分。

應長川明明沒有多說什麽,但江玉珣的直覺卻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天子或許想要抱着自己離開此處。

涼風撩動檐下的驚鳥鈴,生出一陣脆響。

原本坐在高處的江玉珣突然自臺階上站了起來,并将手扶在了應長川的肩上。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瞬平齊。

天子緩緩把掌心貼在了江玉珣的手背上:“怎麽了,愛卿?”

想起席上衆人古怪的神情,還有莊有梨的那番話。

江玉珣終于深深地看向應長川眼底,并緩聲陳述道:“大家都以為我們是一對。”

他原本平靜的心髒在這一刻瘋狂跳動起來。

江玉珣甚至懷疑,應長川是否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天子的目光一晦:“對。”

江玉珣雖然喝了酒,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絕對是清醒着的。

他一點點收緊手指,攥住了天子肩上的衣料。

并看着對方的眼睛,用格外認真的語氣道:“互相喜歡才能是一對。”

星辰灑落在江玉珣的背後。

夜風托起他的衣袂,整個人似乎都要在這一刻憑風而去。

應長川手握住了江玉珣的手腕。

下意識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對。”應長川說。

天子的心髒在這一瞬随身邊的人一道顫動。

江玉珣透過那雙煙灰色的眼瞳看到了自己,還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心口如有羽毛不斷撩動般生出了淺淺的癢意。

所以自己……也喜歡應長川嗎?

他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沉默幾息,江玉珣忽然上前,貼在應長川的耳畔道:“我騙不了你。”

“嗯。”此刻應長川只需側頭便能吻到身邊人的唇角。

但他卻站在原地不動,不敢去驚擾身邊人的動作。

伴随着耳邊“怦怦”的心跳聲。

江玉珣終于深吸一口氣,輕輕對天子說:“應長川,你問我吧。”

“問我,我便全部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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