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春宮圖”三個字,如魚刺一般卡在了江玉珣的喉嚨上。

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直到肩膀輕撞于屋門發出“砰”一聲輕響,方才退無可退地停在此處。

江玉珣偷偷向後瞄了一眼,猶豫要不要在此刻奪門而逃。

不巧的是……仙游宮內屋門均是內開,此時應長川正堵在門口,自己想逃都逃不掉。

……要不然,故技重施?

就在江玉珣緊咬牙關,一點點擡手朝自己的脖頸而去的那一剎那。

應長川竟如猜到了他想做什麽一般,忽然鉗住了他的雙手。

江玉珣試圖掙紮,但他的手腕已被天子高高釘死在了窗棂之上,一動也不能動。

只有殿門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并發出暧昧的輕響。

簡直是糟糕透了。

寬大的衣袖順着江玉珣的手腕滑了下來。

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膚。

明明上一世早習慣了穿短袖,但此刻裸露在外的皮膚卻令他分外不安。

江玉珣咬牙側過了頭,完全不敢看應長川的眼睛:“春……宮圖。”

他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但側殿之中安靜得落針可聞,這三個字仍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兩人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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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之後,側殿之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江玉珣的耳邊只剩自己因緊張而微微顫抖地呼吸聲。

此刻他的臉頰變得愈發燙。

江玉珣覺得自己就像是刑架上的犯人般,正在被應長川嚴刑逼供。

應長川的手指緩緩自江玉珣腕上摩挲而過。

江玉珣的身體随之重重一顫。

正側着頭躲避他眼神的江玉珣看不清對面人的神情,只能聽到對方刻意放緩語調于自己耳邊道:“愛卿方才說了什麽?孤未能聽清。”

……自己怎麽之前沒有發現,應長川竟然這麽不講道理?

如今竟睜着眼睛就對自己說起了瞎話。

該丢的人已經丢過了。

見他如此無恥,江玉珣索性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直接在應長川耳邊大聲道:“春宮圖!”

兩人的視線在此刻相交,應長川仍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在何處?”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地眯了眯眼睛。

“在……在床榻下。”江玉珣的聲音格外艱澀。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應長川動作一頓,終于松開了他的手腕。

……

天子坐在榻邊,緩緩翻開了本冊。

他的神情格外自然,好像手中拿着的是某本奏報一般。

江玉珣則雙手緊攥,如被罰站一般低着頭在門邊等候發落。

時間一秒秒地過去。

應長川始終沒有像江玉珣想的那般将手中的東西丢到一旁,而是真的一頁頁翻了過去。

見形勢不對,江玉珣終于忍不住開口,“……這種東西卻不适合出現在仙游宮中,”他一邊說一邊緩緩上前,試圖将東西從應長川手中奪來,“不如早早丢掉為好。”

然而天子只一擡手,便将他的動作躲了過去:“若固殿下的心意怎可浪費。”

說着竟又緊緊将江玉珣的手腕鉗在了掌心。

江玉珣随即睜大了眼睛,他一邊努力用指尖去觸圖冊的邊角,一邊下意識道:“陛下再不放手,當心我——”

話說一半,江玉珣忽然閉嘴将後面的句子通通咽回了肚子裏。

幼稚!

自己怎麽會冒出那麽幼稚的念頭?

他的嘴閉得雖然快,然而一直垂眸翻閱本冊的應長川,卻還是将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正午的陽光穿過窗棂上的絲絹落入殿內,變得朦胧不清。

昏暗的光線下,應長川饒有興致地擡眸道:“當心什麽?”

“……當心我咬你的手。”

江玉珣從未如此後悔于自己的幼稚。

話音落下,他便絕望地阖上了眼睛。

聽聽,這是成年人該說的話嗎?

側殿內靜了幾息,江玉珣的耳邊傳來一聲輕響。

——應長川終于把畫冊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然而還不等江玉珣放下心來,竟聽天子輕聲道:“好啊。”

……好啊?

這是什麽意思。

江玉珣蒙了一瞬,終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想要離應長川遠一點,然而被緊攥着手腕的他未能成功起身。

掙紮間,懸在榻旁的幔帳也随之輕搖。

天子一手鉗着江玉珣的手腕,一手擡起輕抵在了對面人的唇畔。

下一刻,便以指腹自他唇邊輕擦而過,似乎是在仔細感受那片柔軟。

江玉珣想要抽身。

然而應長川卻在他耳畔以漫不經心的語氣道:“怎麽?愛卿又不敢了嗎?”

饕餮紋座屏将流雲殿的前殿劃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座屏以外,大臣正向天子彙報着近日以來昭都附近的大事小情。

座屏以內,應長川手持畫筆背對衆人而立,一邊聽那人的彙報,一邊描摹着手下輿圖。

邢治在北地混得如魚得水。

甚至将酒坊開到了澤方郡去。

折柔難抵烈酒的誘惑。

商人帶着它深入了折柔境內。

而輿圖最上方留給折柔的空缺,也這樣一點一點被填補了起來。

山川形勢、戈壁草原、牧場水源無一不在其中。

“……怡河兩岸新棉已播種結束,再過一段日子就要到出苗天了,那個時候農戶必須适當澆水,”官員手持奏報輕聲道,“如今平行于怡河而建的灌溉渠已差不多修成,百姓澆水不成問題。”

“嗯。”饕餮紋座屏另一邊的應長川緩緩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他退後一步,仔細欣賞起了眼前的地圖。

坐在不遠處的江玉珣正想松一口氣,不料應長川竟在這時再次擡腕,對着邢治送來的密信修補起了圖上的細節。

玄色的衣袖随着他的動作一道向下滑去。

正巧露出一截結實的腕骨,與……附在手腕上的淺淺齒痕。

救命……

江玉珣攥緊胸前的衣料,無比絕望地移開了視線。

在今日之前,江玉珣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膽大包天之人。

方才在側殿中,在應長川不知出于何種心态問他是不是不敢後。

江玉珣竟脫口而出了一個“敢”字。

……事情就此徹底亂了套。

等江玉珣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子的手腕上便已有了這個痕跡。

應長川非但沒有将它藏起,甚至還在流雲殿上畫起了輿圖。

江玉珣實在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還能這樣禍從口出。

這張嘴,縫起來算了。

……

應長川背後,手持障扇的宮女忍不住偷偷擡眸,把視線落在了天子的手上。

表情更在這一刻變得古怪起來。

她的視線有些過分明顯。

見狀,站在背後的桑公公突然用手掩着唇輕咳了兩聲。

聽到這聲響動,宮女趕忙低頭朝地板看去,不敢再多瞄一眼。

而桑公公卻忍不住一會看一眼江玉珣,一會再看一眼應長川的手腕。

江大人和陛下的感情……還真是和想象的一樣好啊!

他連忙低下頭,藏起了面上的笑意。

盤踞于北地的折柔,牽動着整個帝國的神經。

昭都附近勉強算風平浪靜。

但是暗中也已生出了波瀾。

這一日,流雲殿上官員往來不斷。

甚至就連已經常駐服麟軍的顧野九,也送上了一份特殊的信報。

——最近幾天,有聆天臺的巫觋暗中聯系起了負責研制火藥的丹師。

如今那些丹師早已脫了奴籍,甚至還在仙游宮附近有了自己的居所和田地。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已經徹底擺脫了與聆天臺的聯系。

然而自幼生活在那種環境裏的丹師,并不是人人都能摒棄前塵。

有人接過了聆天臺抛來的橄榄枝。

發現此事後,玄印監并未打草驚蛇,而是加強了對那幾人的監視。

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巫觋終于在這個時候顯露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他們想通過丹師拿到火器。

……

守在流雲殿內的宮女和太監,早被天子遣了下去。

此時這裏只剩下江玉珣和應長川兩人。

斜晖透過雕花的窗棂落在江玉珣的衣擺之上。

如暗色的繡紋,随着光影一道浮動。

應長川輕輕放下手中信報,将視線落在身旁人的身上:“愛卿以為,聆天臺這樣做的意圖何在?”

“聆天臺不希望朝廷贏得此戰,”江玉珣一邊搖頭一邊低聲說,“相比起如今,聆天臺更喜歡前朝那半死不活的朝廷。”

他們既不想大周贏,也不想大周輸。

只想讓大周深深地陷入戰争的泥沼之中,回到之前幾十年的混亂狀态。

應長川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為何?”

江玉珣一邊說話,一邊不由自主地将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輿圖之上:“若天下始終風調雨順、政通人和,那麽忙着種地、賺錢的百姓完全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去向玄天祈求。”

“……更何況他們知道,陛下定不會放任聆天臺繼續作威作福,等忙完了折柔一事,必定會将注意力放在他們的身上。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再放手一搏……”江玉珣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上一遍一遍地回蕩。

這幾年來大周的變化實在太大,就連商憂也到了坐不住的時候。

天子終在此時放下了茶盞。

他輕笑着看向窗外:“對。”

此時玄印監已經掌握了聆天臺的全部動态。

但天子仍不着急在此刻動手。

聆天臺已自己送上前來。

相比起只釣幾條大魚,一網打盡顯然更合天子之意。

服麟軍只用了兩天半的時間,便到達了澤方郡。

如今北地的信報,正接連不斷飄向昭都。

——丘奇王已托人去其他二王所在之處尋求幫助。

江玉珣猜,使臣黯然回歸之日,便是大戰爆發之時。

這場白災影響極廣,折柔內部交通也受到了影響。

丘奇王的使臣出發之後,北地便安靜了下來。

但這只是暴風雨之前的短暫平靜。

仙游宮,安河殿。

并不算大的宮殿裏擺滿了桌案,治粟內史莊岳及手下官員正坐在桌案旁仔細核對着近幾年的稅賬,以及大周田戶人數。

忙了好一段時間的他們,臉上頂着大大的黑眼圈。

原本身材有些發福的莊岳更是清瘦了不少。

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跟在父親身旁忙碌的的莊有梨,看上去也比過往靠譜了許多:

“……啓禀陛下,如今天下田畝數量清算已經全部結束,等到今年六月征收夏稅之時,便可以根據田戶的實際耕作田畝數來收稅了。往後徭役和一些舊稅,也都将并入其中。”*

他的聲音雖在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但話裏的意思表述的還算清晰。

莊岳一邊帶天子在安河殿中穿行,一邊補充道:“與前些年最大的不同,便是這一回朝廷将不再收糧收物,而是直接收取稅金。”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也跟着有些緊張。

莊岳忍不住擡眸看了一眼天子,只見應長川則一邊翻閱稅本一邊道:“第二項不必操之過急,可多留幾年時間進行緩沖。”

聽到此處,莊岳立刻松了一口氣。

經過江玉珣上次那麽一說之後,他也覺得第一項變化非常有必要。

從今往後,征稅要比從前簡單許多。

但一想到第二項,莊岳心中便不由打起了鼓。

——從實物到錢幣的變化實在太大,長遠看雖利于商市發展,但百姓短時間內自然卻很難反應過來。

還好,天子似乎并不着急立刻達成這一變動。

而走在一旁的江玉珣也在此時補充道:“也可先以‘夏稅納錢,秋稅納糧’為過渡”

過了秋收時節之後,百姓家中的存糧較多,因此秋稅納糧更為方便。*

天子也在此刻點了點頭。

“好好!”見狀,莊岳連忙将此事記了下來。

安河殿不大,不過轉眼一行人便走到了盡頭。

應長川并沒有離開此處,而是坐在最上席仔細閱讀起了稅報。

天子在此,安河殿內衆人雖無比緊張,但還是安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屏聲靜氣忙着手頭的工作。

一時間,殿上鴉雀無聲。

這些東西應長川已不是第一次看。

過了一會後,他一邊翻閱一邊随口向莊岳問起了今年征稅的具體準備情況。

莊岳連忙打起精神,仔細回答天子的問題。

而應長川則在這時于紙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江玉珣對數字并不敏感。

聽了一會之後,他心中就生出了幾分倦意。

坐在應長川身旁,與他一道翻閱其他稅報的江玉珣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就在江玉珣打算輕輕掐自己一下,令自己打起精神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本陌生的稅冊。

……出什麽問題了嗎?

剛才還在走神的江玉珣立刻打起精神。

他緩緩展開稅報,打算仔細閱讀。

然而下一刻,江玉珣的動作便是一滞……

這是什麽鬼東西?!

江玉珣手中的稅冊上竟然只寫着一行字:“愛卿可是困了?”

安河殿上,莊岳還在滔滔不絕地向天子彙報着自己的工作。

江玉珣頭一次從應長川的身上讀出了“不靠譜”這三個字。

應長川沒有發問,因此江玉珣不必實話實說。

他偷偷擡眸看了莊岳和殿上衆人一眼。

确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之後,江玉珣方才小心翼翼地提筆在空白的稅冊上寫道:“請陛下認真工作,不要走神。”

寫完之後便合起奏報,無比正經地雙手奉至天子案上。

此事雖是應長川起的頭,但上輩子當了十幾年好學生的江玉珣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這麽一折騰,方才昏欲睡的江玉珣立刻清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偷瞄了莊岳一眼後,便繼續翻閱起了手中的稅報。

然而本以為應長川可以消停一會的江玉珣怎麽也沒有想到……

沒過多長時間,自己的背後竟然又傳來一陣細弱的癢意。

應長川用那本稅冊戳了戳江玉珣的肩背,末了再一次将它送了上來。

稅冊之上又多了幾個大字:“放心,孤在聽。”

江玉珣:“……”

真的嗎?我怎麽就不相信呢。

似乎知道江玉珣心中在想什麽一般。

就在他翻開稅冊的同一刻,坐在他背後的應長川竟突然從莊岳的話裏挑出了一句錯來。

天子笑了一下,忽然輕笑着打斷了屬下的話:“夏稅無過六月。”

“哦……哦對對!”莊岳愣了一下,慌忙改口道,“夏稅無過六月,并非臣方才說的七月。”

過去大周夏稅的最晚征收時間是七月,如今已經根據冬小麥的收獲時間改到了六月,習慣了舊法的他一不留神竟然說錯了話。

一直低頭彙報此事的莊岳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天子的表情。

誰知應長川臉上非有半點不悅,甚至還正低頭對着稅冊淺笑。

……奇怪,這又是什麽情況?

莊岳心中雖有些疑惑,但見天子沒有因自己說錯話而生氣,便默默長舒了一口氣并繼續說了起來。

伴随着沙沙翻書聲,莊岳的聲音正在殿上一遍遍回蕩。

應長川則倚坐在玉幾之上,再一次将視線落向稅冊。

過了一會,他終于動筆在紙上寫道:“愛卿若是不想再寫,孤便直接問了。”

接着再一次将它遞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天子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人默默咬了咬唇,過了一會之後,終于任命般拿起桌上的毛筆在稅冊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江玉珣鬼鬼祟祟地擡起頭,确定沒有人在看自己之後,終于轉身将稅冊丢在了天子的桌案上。

他沒有寫字,而是在應長川最開始的那句話上畫了一個圓圈,正好圈住“困了”二字。

天子的唇邊忽然多了幾分笑意。

目光也在這一瞬變得柔軟。

彙報完正事的莊岳擡眸,小心翼翼地看向天子。

應長川終于在此刻放下手中的稅冊,并朝他點頭道:“今日就到這裏。”

話音落下之後,便自桌案背後站了起來。

“是,陛下——”手心早已因為緊張而泛出薄汗的莊岳不由長舒一口氣。

他立刻随應長川一道起身,将這尊大佛送出了殿內。

安河殿位于仙游宮一角稍有些偏僻的地方。

莊岳走在斜前方,向天子引路。

背對着江玉珣和應長川而行的他沒有看到,此時兩人正在他背後做着小動作。

應長川有些疑惑的将視線落在江玉珣手中的東西之上。

見狀,走在他身邊的人趕忙壓低了聲音道:“……這種東西不能留下。”

同時有些緊張地想要把它抱在懷中。

江玉珣手裏拿着的便是那本滿是亂七八糟內容的稅冊。

他本想帶回去便立即銷毀,不料下一刻應長川竟伸手,将稅冊從江玉珣手中拿了出來,似乎是打算再細看一遍。

和始終緊張兮兮,并時不時擡眸偷偷看一眼莊岳背影的江玉珣不同。

身為天子的應長川,一點也沒有避諱自己屬下的自覺。

伴随着他的動作,莊岳背後生出了一陣雜音。

诶?

這是什麽情況?

方才在殿上說錯話的莊岳緊繃的神經仍沒有放松。

聽到這聲細響之後,他不由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向斜後方瞄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莊岳怎麽也沒有想到,天子手中竟然拿着一本稅冊!

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在瞬間冒了出來。

這東西為什麽會在陛下的手中……

難不成稅冊有錯?

短短幾息時間,莊岳心中已經閃出了無數個可怕的設想。

他的心髒重重一墜,并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心。

然而下一刻,更令人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也不知江玉珣仰頭對應長川說了一句什麽。

天子竟在這個時候放下了手中的稅冊,輕輕地捏了一下身旁人的臉頰。

江玉珣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瞬間多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他連忙向旁閃了一步,末了捂着臉嘟囔了句什麽。

神情也扁的格外不自然。

——轟。

一陣驚雷,自心莊岳心中響起。

皇帝會捏臣子的臉頰嗎?!

原本還急着向前走的莊岳,瞬間如被凍住一般停在了原地,末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他,他為什麽會捏阿珣的臉頰?

莊岳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的他直接轉身向後看去。

江玉珣閃開以後,天子終于戀戀不舍地将手收了回來。

伴随着他的動作,手腕內側那道淺淺的齒痕,忽然浮現于莊岳的眼前。

這一次,莊岳簡直被五雷轟頂。

不過瞬間,齒痕便被衣袖遮掩了起來。

但莊岳的視線仍死死地黏在應長川的手上。

……天子的手腕上,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痕跡?

莊岳首先排除了天子沒事幹,自己咬自己的這個可能。

接着便一點點将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直覺告訴他:敢這麽做的人,只有眼前這個……

方才還在擔憂自己安危的莊岳,在這一瞬瘋狂思索起來。

……這道痕跡是在什麽情況下留下來的?又是怎麽留下來的?

他越想心中便愈發驚恐。

黝黑的面龐也在這一瞬漲紅。

身後不遠處,江玉珣終于将視線從應長川手中的稅冊上移開。

還在心虛的他下意識擡眸向前看了一眼。

誰想就在這一刻,竟與莊岳的視線直直相對。

江玉珣看到……

一襲紫袍的莊岳如丢了魂般一臉呆滞地看向自己。

他下意識叫了聲:“世伯?”

話音落下的瞬間,莊岳終于被激活了過來:“你……你,額……你和陛下?不,不對……”

莊岳結結巴巴半天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但他臉上的疑惑與驚恐,已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江玉珣,給我老實交代,你和陛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江玉珣:聽我狡辯!真的只是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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