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沙地上滿是碎石土礫,行駛其上的馬車晃個不停。
颠簸中,懸在馬車四腳的青銅鈴铛也跟着響了起來。
叮叮當當地遮住了車內的所有聲音。
長天萬裏無雲,沙地的盡頭随之生出了蜃景。
欲望如火星一般點燃了車廂,不多時四周的空氣中都多了幾分燥熱之意。
薄薄的車壁另一邊,就是荒蕪的沙地與戈壁。
甚至于還有趕車的士兵與随駕的內侍官。
……仗雖然已經打完了,但現在的時間與地點通通不對。
應長川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沉黑的眼瞳瞬間目光閃爍。
大概是料到了江玉珣想要說什麽,還不等他開口應長川竟以吻阻住了他未說的話。
并在同時輕輕将指尖探了下去。
隔着因熟睡而變得松散的夏衫,火星于頃刻間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呼吸間也多了幾分顫抖之意。
馬車再大也比不過床榻與房屋。
此刻,被困在身下的人完全沒有躲避的空間。
……
應長川遲到那麽久,究竟去做了什麽?
如今江玉珣算是徹底有了答案。
馬車已慢慢駛出沙地,方才斜照的陽光也在不知不覺間升至正天。
江玉珣枕在應長川膝上,目光滿是混沌與疲憊。
此刻小小的車廂中除了原本的熏香味外,更多了幾分令人面紅耳赤的氣息。
過去常年生病卧床的身體底子到底是不太好。
連帶着江玉珣的欲望也比尋常人要輕得多。
雖然只用了手,但方才應長川稍一折騰,他便渾身脫力。
如今竟然連擡手、眨眼的勁都沒有了。
頭回嘗試這種滋味的江玉珣,現下格外疲憊,甚至就連大腦也空白一片。
江玉珣沉沉地阖上眼睛,想用一旁不知道何時從袖中落出的絲絹遮住眼睛來裝鴕鳥。
可如今他的指尖與腕上只剩一片酸麻,別說是去取絲絹了,就連擡都擡不起來。
感受到膝上人的小動作後,應長川垂眸看向江玉珣,并一邊随手撩動他耳邊的長發一邊問:“怎麽了?”
“……我想拿絲絹。”江玉珣的聲音裏不知何時滿是倦意,乍一聽竟似醉了一般含混。
天子替他拾起了絲帕,但并沒有将東西交到江玉珣手中。
而是忽然蹙眉,擡起江玉珣的手并小心用絲帕擦拭了起來。
應長川在做什麽?
倦得沒辦法起身的江玉珣,只得用餘光去瞄。
纖長的手指泛着些許的粉,此刻正在應長川的手中微微顫抖着。
那抹淺紅之間的一點濁痕,也顯得尤其刺眼。
“稍等,方才似乎沒有清理幹淨。”應長川不但動作認真,語氣也是一等一的正經。
似乎方才在馬車內……做那種事的不是他一般。
就在江玉珣研究應長川表情,企圖從他面上找出破綻以證明眼前這人的臉皮并沒有自己想象那麽厚的時候,車廂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有人騎馬停在不遠處,并高聲朝此處道:“啓禀陛下!大軍即将行至澤方郡境內!請問是否原地休整?”
在他開口的瞬間,江玉珣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唯恐外面的人通過一點聲響,猜出自己和應長川方才做了什麽。
江玉珣指尖的那點濁痕早被清理幹淨。
但應長川仍在仔細用絲絹擦拭着他手上莫須有的痕跡,并漫不經心地對車外的士兵吩咐道:“不必,繼續向前走。”
“是,陛下——”
只等馬蹄聲徹底消失,江玉珣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還在自己指間作亂的絲帕,并壓低了聲音略微沉痛道:“我堕落了,我真的是堕落了。”
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與心虛緊張可不是将“同流合污”幾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嗎!
應長川手下動作随之一頓,他笑着看向江玉珣:“愛卿只有這番感慨?”
江玉珣不解地問:“那還該有什麽?”
馬車雖然漸漸駛離了沙地,但是颠簸還未徹底結束。
伴随着車廂的輕響,應長川忽然俯身再次朝江玉珣貼近過去:“孤的身體如何?小江大人檢查好了嗎。”
江玉珣:“……”
我就知道,不該對這個不正經的人有任何期待。
被他盯着的江玉珣下意識想要側身躲避這道視線,然而正欲轉身那一刻,意識到自己枕在哪裏的江玉珣立刻停了下來。
“……是,是挺不錯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耳邊便“嗡”一聲響了起來。
應長川的确武藝超群,出征幾月也沒有受傷。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是真的很好。
無論是哪個方面……
得到滿意答複後,天子終于笑着放過了江玉珣。
他重新拿起不知何時落到馬車一角,且被壓得皺成一團的書,一頁頁翻了起來。
“再睡一會吧,”應長川輕聲對江玉珣說,“等你醒來餓了再用午膳。”
原本只是有些倦的江玉珣,忽然因他這句話生出了幾分困意。
江玉珣輕輕點了點頭,輕輕枕在天子膝上睡閉上了眼睛。
馬車還未到達澤方郡,車外仍是一片沙地。
但與上一次經這裏回昭都時不同,如今窗外雖還有黃沙,但那似猛獸般怒吼的狂風,卻早消失無蹤。
慈水已近,四周多了些許鳥鳴與水聲。
不遠處還有一抹新綠,正随着夏風一道輕搖……
天地之間早換了個模樣。
這一趟衆人未在澤方郡多作停留。
幾乎一刻不歇地沿着官道,奔向了位于南方的昭都。
等回到這裏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
就連原本用來避暑的仙游宮,也隔三差五會聽到一陣蟬鳴。
江玉珣回仙游宮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流雲殿後殿的床榻上滾了一大圈,并将臉埋入了枕頭之中。
“……終于回來了!”
從去年冬至在家中休息時,收到桃延郡大雪成災的消息開始,周圍的一切都像按了快進鍵一般來得迅速且猝不及防。
等到江玉珣緩過神來的時候,不但雪災早已結束,盛夏的陽光烤得人渾身發燙。
甚至于就連穿越以來一直壓在他心間的那塊大石頭——周、柔之戰也已結束。
甚至于自己和應長川的關系……竟然徹底變了個樣。
想起穿越第一天被對方送入诏獄那一幕。
江玉珣忽然覺得此前發生的一切,似一場夢般虛幻。
緊繃了大半年的神經放松下來之後,疲憊感也在此時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江玉珣緩緩翻了一個身,躺在床上看着屋頂的幔帳發起了呆來。
甚至忍不住輕輕掐了自己一下,以驗證這究竟是不是夢。
流雲殿的殿門,就在此刻響了一下。
不等江玉珣開口,那門便一點一點敞了開來。
他的餘光看到,身着玄衣的天子緩步走了進來。
方才那一下掐太輕,以至于壓根沒有生出多少痛意。
躺在床上的江玉珣還在繼續琢磨“做夢”這件事,沒有來得及給天子太多關注。
不過應長川也完全不介意。
他緩緩坐在了榻邊:“愛卿在想什麽?”
“我在想如今這一切,會不會都是我做的一場夢?”江玉珣對着天花板悠悠說道,“說不定一覺醒來,我便會發現自己還在幾年前的诏獄之中。這一切皆是死前的幻想?”
應長川緊緊地抓住了江玉珣的手。
他壓低了聲音,用略微難過的語氣緩聲道:“在愛卿眼中,孤仍真如此殘暴?”
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一次。
江玉珣幾乎瞬間便聽出——應長川方才是裝的。
自己和應長川現在已是那種關系……他這樣自信爆棚的人怎麽會疑惑此事?
江玉珣本想順着應長川的話與他演一演,可是不等他在腦內編好臺詞,嘴裏已經直白道:“那到沒有……”
擔心應長川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他立刻随口道:“我,我可能只是忽然閑下來有些不習慣。”
江玉珣這句話并非假。
今日讓他想起了上一世高考完那個暑假。
明明知道上了大學之後,人生多的是挑戰與問題。
但是交了考卷,走出考場的那一刻,除了快樂以外心底仍有說不上來的空虛。
江玉珣一時間竟不知道今日獲得短暫自由的自己應該去做什麽好,又應該如何提前為以後的危機做準備。
但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便突然想起,如今聆天臺的奸細還未處理,怡河尚未貫通。
甚至于大周的選官制度,還有巨大的問題存在。
折柔雖滅,無論是天子還是朝臣都不可能就此松懈下來。
應長川輕輕撫了撫他的長發,忽然将手裏的東西重新放到了床榻之上。
江玉珣的耳邊突然傳來“喵”的一聲輕響。
——應長川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一只養在內侍官手中的貓抱了過來!
到底是天子禦貓,這只自西域來的白貓不但毛皮被養得油光水滑,甚至肚子也變得圓滾滾的。
常年的宮內橫行霸道的它膽子格外大,在江玉珣擡頭的那一刻,便輕輕從應長川的懷中跳了下去,自己在榻上踩起了奶來,完全沒有理會兩人的意思。
天子笑着輕聲道:“若是不習慣的話,那便養它幾日。”
話音落下之後,床榻上那只貓還擡起頭朝江玉珣輕輕地叫了一聲,緊接着打起了滾來,就像是聽懂了應長川在說什麽一樣。
一直仰躺在床上的江玉珣,小心翼翼地翻身将小家夥抱在了懷裏。
而擅長享受的小貓不但不害怕,甚至還仰頭在他下巴上蹭了蹭,自己在江玉珣懷裏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躺了下去。
“它還真的是一點也不怕人。”說話間,江玉珣的視線也向前落在了應長川方才輕輕放在床榻的畫卷上。
“這是什麽?”他忍不住問。
應長川笑着答道:“大周的疆域圖,愛卿可以翻開看看。”
江玉珣忍不住屏住呼吸,用一只手緩緩地将其斬展了開來。
他眼前的這幅地圖不但已經囊括了北地的廣袤疆域,甚至于每一個郡縣都重新劃分了界限。幾年前江玉珣提出的後世廣泛利用的“山川形變、犬牙交錯”理念,已被淋漓盡致地應用在了眼前這幅圖上。
甚至于它不但被應用在山地與河湖之上,就連廣袤的平原之中也形成了如此的界限。
歷史不能更改,向前的洪流永不可逆。
江玉珣從沒有想過千秋萬代,但是他仍想打造出一個盡可能穩定的國家,能讓每個普通百姓安心生活。
這樣的郡縣劃分,能在最大程度上抑制地方割據勢力的誕生。
甚至于平均各郡縣的貧、富。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注定,眼前這張圖上的郡縣雛形已與現代時沒什麽兩樣。
江玉珣緩緩伸手撫過這張地圖:“等往後,我們便直接從昭都乘船向東南而去,不但去南地的那些郡縣,還要去東海……甚至再西行,去看看克寒高地上的風貌。”
“嗯。”應長川輕輕點頭,始終垂眸注視着他。
“哎,怡河附近我也沒有好好走過。往後若是有空,定要登上月鞘山去好好看看。”江玉珣越說越來勁,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想和應長川一起做。
說完,趴在床上的江玉珣還擡眸看向應長川,并朝他眨了眨眼睛。
“好,”應長川一邊說話一邊撫弄着江玉珣的長發,從前一心政事的天子也在此時眯起了眼來,他補充道,“還要重修羽陽宮。”
“也是……”差點忘記這件事的江玉珣愣了一下,也跟着應長川點起了頭來,“仙游宮雖然風景優美,但規模畢竟太小,文武百官擠在這裏很不方便。等羽陽宮修整好之後,他們每日便可回家休息。”
此時正是午後,窗外隐約傳來一陣蟬鳴。
應長川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弄着江玉珣背後如絲緞一般順滑的長發,并問他:“愛卿可有想過如何整修羽陽宮?”
作為一名博物館工作人員,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對宮殿建築略有些研究的江玉珣立刻來了勁:“嗯……大周國力雖有恢複,但仍不可做勞民傷財之事。況且建于前朝的羽陽宮,本已經非常奢華、龐大,依我看在原址适當修整最為妥當。”
還不等他仔細暢想一番,應長川忽然說:“寝殿要修得更大一些,再挖一口湯泉。”
江玉珣:“……”
應長川腦袋裏就沒有什麽正經東西嗎?
“怎麽?”見江玉珣忽然停下不說話,應長川故意問,“愛卿可是有什麽疑惑?”
下一刻,江玉珣便直接将自己剛才的心聲說了出來。
應長川則故作驚訝地挑眉:“修一座大些的寝殿,何來不正經之處。”
說話間,煙灰色的眼瞳中又多了幾分笑意。
……他顯然還是在逗自己玩。
江玉珣懷中的小貓,不知何時熟睡過去。
懶得搭理應長川的江玉珣輕輕摸了起它的腦袋。
然而還沒動兩下,他便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動作……似乎與應長川重合了。
江玉珣趕忙停了下來,并在心中默默吐槽起了應長川的不坦誠來。
——要是應長川和自己一樣,必須說真話就好了。
到時候他看他還怎麽逗人。
想到這裏,江玉珣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而緊接着他唇邊的笑意便迅速落了下去。
不行不行!若真是那樣,應長川絕對說不出什麽正經話來!
仙游宮另一頭,換了一身妃色宮裝的連儀公主在宮女的陪伴下于此地游覽了起來。
大老遠折騰回朝都後,她雖然也很疲憊。
但是二十多年沒有回到故土的興奮感,在頃刻間沖淡了倦意。
今日她特意換了一件亮色的宮裝,長發也如當初在昭都般半披半束于腦後,并僅以玉簪裝飾。
遠遠看去竟然有些分辨不出年紀。
連儀公主乃貴族出身,但空有“公主”封號的她到底不是前朝皇室成員。
在此之前,連儀公主還從未來過仙游宮,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很陌生。
相比于其他不敢在仙游宮中輕舉妄動的官員,身為皇帝姨母且得到了特許的她行為做事要更加自由。
“公主殿下,前方回廊後便是‘流雲殿’,如今陛下不但在此處理朝政,甚至也居住于此。”宮女小聲在她耳邊介紹。
連儀公主眼前一亮:“陛下今日可忙?”
原本在禦前服侍的宮女想了想回答道:“回殿下的話,今日沒有什麽大事。”
“既然如此,本宮便去流雲殿裏找陛下敘敘舊吧,”連儀公主一邊笑,一邊輕輕拍了拍手中拿着的東西,“正好有一禮物還未來得及送至他手中。”
連儀公主上回乘這麽久的馬車,已是二十多年前和親時的事。
這一路馬車上雖備了軟墊和毛毯,但是許久沒有出過遠門的她仍有些不适應,精神頭一直不太好。
因此回來的路上連儀公主一直待在馬車上沒怎麽下來,更別說和應長川敘舊了。
“是,殿下,”宮女連忙向她行了一禮,并上前帶路道,“殿下這邊走。”
“好。”她攥緊了手中的禮物,随宮女向前而去,末了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口氣。
離家多年的連儀公主,已經忘記了姐姐的相貌。
此時她也說不上來應長川究竟是像他父親多一點,還是像母親多一點。
甚至于離開昭都太久,沒有切身經歷過這幾年腥風血雨的她,仍将應長川當做當年那個小孩看待。
總在潛意識裏覺得自己這外甥還未長大……
流雲殿內,用手肘撐着在榻上趴了一會的江玉珣胳膊逐漸泛起了酸。
他輕輕将小貓抱在懷中,并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
沒過多久,與應長川并肩坐在榻上的江玉珣,便忍不住輕輕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
并在對方回頭的那一瞬,眨着眼睛輕聲問身邊的人:“陛下有沒有覺得‘未來’比你從前想的還要好一點?”
他的眼睛亮極了,最重要的是……應長川只從他的眸中看到了自己一個人的身影。
天子忍不住用手輕輕碰了碰江玉珣的睫毛,他笑着說:“有。”
實際上從前的應長川似乎從未想過“未來”這件事。
他向來都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
……若非要說的話,過去的應長川的心中只有關于未來的“目标”與“計劃”,從不曾像今日一般暢想過什麽。
江玉珣的出現,不知為他原本平靜、冰冷的生活增添了多少未知的趣味。
應長川竟也開始暢想着未來的瑣碎生活。
說完這句話後,江玉珣忽然輕輕地伸了個懶腰,抱着懷裏的貓起身下榻。
“愛卿這是要去做什麽?”
應長川随他一道站了起來,并自背後抱住江玉珣。
“沒什麽,”江玉珣一邊試着掰開應長川的手,一邊對他說,“我已經休息好了,剛剛突然想起我已有一段時間沒回田莊,所以便打算叫人安排一下,近日回家中和昭都看看。順便再去準備一些禮物,正式看望邢公子。”
邢治沒有去王庭,他直接自定烏穆高大草原回了昭都。
他雖然沒有受什麽太重的傷,但在草原上餓了好幾天的邢治身體到底是虛了不少。
江玉珣聽人說邢治回到昭都之後,便卧床休養了起來。
直到幾日前方才逐漸恢複。
邢治是自己派到北地去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自己都應該去正式看望他一番。
“孤與你一道。”天子在江玉珣耳邊道。
不等江玉珣點頭,應長川又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既然休息好了,那我們何時上燕銜島?”
同時擡手,用指尖輕輕在江玉珣的耳後打起了圈來。
低啞的聲音與耳邊若有若無的觸感融在一起,化作酥麻在剎那間傳遍了江玉珣的全身。
應長川雖沒有明說,但是這“燕銜島”三個字于二人耳邊卻有着不同的意味。
想起那日馬車上離譜的事,與若固送的那個本冊,江玉珣的臉頰瞬間泛起了紅。
“不,不知道……”
擔心應長川再問出什麽更具體的問題,江玉珣索性向天子耍起了賴皮來。
他抱着已随自己動作清醒過來的小貓,轉過身去朝着應長川揮爪道:“陛下整日不想正經的事,你快咬他一口!”
話音落下之後,那只白色的小貓竟也非常配合地朝應長川叫了起來。
應長川則在這個時候收緊懷抱,朝他鼻尖啄吻一下,并繼續道:“怎麽?燕銜島也不能提嗎。”
說着說着,突然俯身将江玉珣抱在了懷中,并大步朝着幔帳而去。
流雲殿後殿面積不小,應長川的動作不但快,而且動幅度頗大。
突然落入他懷中的江玉珣被吓了一跳,直呼其名道:“應長川!放手應長川!”
流雲殿外無人值守,江玉珣的聲音也大了許多。
傍晚的斜陽自殿外落了進來。
照暖了一片藤席。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
就在應長川走到幔帳的那一刻,流雲殿上忽然多了一抹影子。
視線暗下去的瞬間,江玉珣忍不住停下了動作,并似卡了殼的機器般回頭看向門口。
——身着妃色宮裝的連儀公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殿外,此時她正疑惑并迷茫地看向兩人。
懷疑自己剛才聽錯了什麽的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問:“……江大人方才叫陛下?”
江玉珣的心髒随之一緊。
他下意識攥緊了手下的衣料,并想催應長川放自己下來解釋。
可天子卻只垂眸淺笑着看了江玉珣一眼,末了輕輕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應長川轉身看向連儀公主,并坦蕩道:“阿珣喚我‘應長川’。”
不,不僅坦蕩。
他的話語裏竟還有幾分不容忽視的驕傲與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