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扶錦君陪岳瑤走到華清池旁邊,自涼亭處歇了下來。

她神色如常,舉止優雅地扶住欄杆:“為師在這裏等你,你速去速回。”

岳瑤發現一個問題,自己很少見她親自走路,可是這才走了多遠她就累了?師姐以前可沒這麽懶呀。

岳瑤趴在石桌上,下巴枕着石面問她:“師父,您累了嗎?”

扶錦君沒說話,美目微阖,像尊逼真的神像。

行吧。

岳瑤一拜:“徒兒很快便回,勞煩師父等我了。”

直到岳瑤走遠,岑姝才顫着眼睫睜開雙目,那雙白皙到病态的手微微扶在腰側,她疼得忍不住皺眉——身上的傷比上次更嚴重了,疼得人絕望。

當時感應到岳瑤受傷,正在閉關養傷的她徑直破關而出,雖然當時沒太大反噬,但随着時間漸長,身上的傷痛愈發難捱。

為了殺死師父,岑姝不惜用了自殘的禁術,留下了許多終身的傷,大大小小的傷累積起來,每每夜裏都令她疼到失眠。

後來,她用本命花為岳瑤捏了軀殼,身體更是耗空了許多……前不久為了給對方固魂,她又頂着一身傷痛去了白草澗。

難道是身體吃不消,開始和自己預警了嗎?

此刻走了沒幾步,腰傷的傷就折磨得她不得不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岑姝甚至借着寬挺的外袍才能站直,她的一身傷疤掩於衣下,神色平靜哀戚。

也罷,固魂的事兒先放一放,反正岳瑤也不是很喜歡白草澗,可以先允許她離開幾日。

*

岳瑤很快就來到了為弟子們提供餐食的靜殿,所謂靜殿之名,乃是為了提醒大家“食不言”的。

可惜這裏的弟子每次吃飯都是三五結伴的,怎麽可能不閑聊幾句?

岳瑤已經預感到今天的話題是圍繞誰的了,她果斷端着餐盤往靜殿外走去——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單純不想聽到那些人議論岑姝。

如果是誇贊,哪怕是假的,她心裏也會酸酸的。

可如果是貶低的話,哪怕她不信,但聽了也會難受。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躲開。

岳瑤負氣一樣吃着餐食,總覺得今天的飯格外沒滋沒味,不如不吃。

就在這時,她餐盤中的蘿蔔塊突然滾落到了地上。

岳瑤歪歪頭:“嗯?”

明明自己手很穩,這塊蘿蔔為什麽會掉了呢。

正疑惑着,一個聲音從上空傳來:“你就是扶錦君收的小徒弟嗎?”

聽到這個聲音,岳瑤第一時間護住手裏的餐盤,然後擡頭看到了這位熟悉的朋友——柏舒玉冠高束,模樣還是一如往昔,只是他現在成為了蒼雲君,也穿上了和岑姝一樣的仙君袍。

不同的人穿仙袍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扶錦君穿上那件深藍長袍時,岳瑤只顯得她更加端莊清冷,美得不凡。

再看這厮……淡青色仙君袍就像件洗硬了的床單,那摺扇上的青色穗子都比仙袍色澤鮮亮。

看着對方半帶揶揄的眼神,岳瑤手裏的飯更不好吃了,想到對方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人,她松了口氣,希望柏舒能對陌生人客氣點。

岳瑤有些牙疼地應付道:“弟子正是扶錦君的弟子,敢問仙君駐足此地是所為何事?”

沒事就滾蛋,打擾我吃飯了。

蒼雲君“嘩啦”一開摺扇,遮着臉笑道:“本君只是路過,瞧着你這小丫頭可愛,特來多看幾眼。”

岳瑤憤憤地咬着脆生生的蘿蔔,心說這家夥倒是和以前一樣不着調。

輕浮,呸!.

蒼雲君來的時候不只帶了一個弟子,他的那些弟子們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後,滿臉好奇和興奮地打量着岳瑤……畢竟是扶錦君的弟子,大家都想多看一看嘛。

岳瑤不是很喜歡被人盯着吃飯,她含糊地回禮告辭:“弟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蒼雲君連忙從雲端飄落,一支摺扇攔住她:“哎,別跑啊,我們蒼雲殿有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來玩幾天 ,我替你和你師父請假。”

岳瑤當然不要。

她客氣地乾笑一聲:“感謝仙君美意,但我師父還在華清池等我,我得先回去。”

不然你替我罰跪嗎?

蒼雲君搖着扇,青色穗子跟着他的動作淺淺地晃:“哈哈哈扶錦君這麽嚴厲的嗎,回去遲了會怎麽樣?被師父打屁.股嗎,別慫啊,有我出面,她不會為難你的……說真的,要不要來我蒼雲山玩幾天 ,我的這些弟子們都很熱情好客的~”

确實“熱情好客”,幾人就像這輩子沒見過小孩一樣,看着岳瑤的目光就像孩子王見了布娃娃一樣,恨不得沖上來捏扁揉圓。

岳瑤甚至懷疑,要不是蒼雲君在這裏礙眼,他們還會七手八腳地上來捏自己的臉蛋。

“多謝仙君,但真的不合适,我師父不喜歡我外出。”岳瑤邊退邊說,“您若能讓她親口答應,那我定然不會駁了仙君的美意。”

做夢吧您,扶錦君可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好啊,你帶我去找岑姝吧。”柏舒用扇子一敲掌心,“對了,你剛剛說你師父在哪裏等你?”

岳瑤莫名其妙:“華清池啊?”

柏舒眼裏的笑意更深了:“哦?那裏可是岳安宗最有名的池子了。”

岳瑤:“啊?”

自己怎麽不知道。

蒼雲君笑說:“很多仙門弟子都在那裏約定終生,月上柳梢之時,亦是等候愛人的佳境。”

岳瑤:“……”

這個人怎麽比上輩子都讨厭!他好煩啊。

岑姝靜默許久,腰際還在隐隐作痛,她試着邁出一步,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她,腿骨像是被長針刺入被重錘敲碎,筋脈血肉都在顫唞。

還是不行。

她只好扶着欄杆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紫衣少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對方身邊還跟了一些人,是蒼雲君和他的弟子。

岑姝神色一冷,面帶不悅。

以前的柏舒就喜歡和自己搶岳瑤,雖然對方只是單純看岳瑤好玩,但自己并不是很樂意看師妹對別人展露笑顏。

尤其是這個柏舒,老喜歡瞎開玩笑,萬一哪一句輕薄的玩笑話被岳瑤聽去當真了怎麽辦?

想到這裏,岑姝無論多疼也要掙紮着起身了。

她不滿地瞥了蒼雲君一眼,深吸口氣打算起身。

眼看蒼雲君走近了,她正要叫岳瑤過來,就看到柏舒拿扇子壓住了對方肩頭。

柏舒小聲對她說:“別過去,氣氣你師父,我們看她什麽反應。”

那聲音不大,但足以讓不遠處的扶錦君聽清。

岑姝指甲狠狠掐緊,眼神當即黝深。

柏舒你放開……

“師

——父——我回來了!”

岑姝正要開口,就看到身穿紫色弟子服的岳瑤三步并作兩步就跑到了自己身邊。

她就像個輕快纖薄的牽牛花,裙擺嬌俏飄搖,發絲起落間令人明亮了眼眸 。

岳瑤跑過來跪下,撲上來抱住了岑姝的腰:“師父,我好累,我們坐一會兒再走好嗎?”

岑姝一閉眼,喉頭微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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