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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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在茗早上總是懶得給自己做飯,便去街邊的早餐鋪買。今天有皮蛋瘦肉粥和豆漿,他想也沒想就買了豆漿,單純覺得省事。
提着兩個餐盒往回走的時候,正巧在巷口撞上了一個人。
“抱歉。”他聽見對方音色清冷,像悠悠流淌的山泉,一直浸入人的心裏。
溫在茗仔細眨了兩下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啊,應該是我先撞的你。沒關系。”
敘言單肩挎着一個黑白條紋的背包,戴着昨天見過的耳機線,看樣子應該是要去學校。
“你是……溫在茗?”
出乎意料的,敘言喊出了他的名字。
溫在茗快速低頭,他不知道自己眼眶紅沒紅,有沒有失态。
“啊,你…你是敘言?”這麽說話實在是太傻了,溫在茗忍不住在心裏拍了自己兩巴掌。雖然是單方面的重逢,但怎麽說也應該再體面一些。
而不是像這樣,臨近一個巷口,周圍寂寥無人,連說話人的語氣中都帶着一絲窘迫。
“嗯,好巧,好久不見了。”
溫在茗有些苦澀。
是啊,單從兩人面對面說話見面的話,确實是“好久不見”。
“我、我剛買了早餐,你要吃嗎?”
說完他又忍不住想給自己的嘴欠抽一巴掌。這種一在敘言面前就緊張的習慣無論過了多久,都還是改不掉。
果不其然,敘言道:“啊,不用了,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謝謝你的好意,我今天這邊忙,如果有時間的話,下次再聊。”
敘言朝他點了下頭,溫在茗行動緩慢的像機器人一樣,“啊,好。”
等到敘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溫在茗才緩緩回過神來。
剛才撞到一起的時候,敘言的發絲不小心擦過了他的臉頰,帶起一陣清爽的檸檬香。他摸着剛剛被蹭過的地方,心中有一萬只小鹿跑過。
他擡頭,看見今天的朝陽,似乎連風都比之前溫柔了許多。
今天輪到溫在茗值夜場,說是夜場,但他們這兒是清吧,和隔壁的酒吧不一樣,最遲11點也就關門了。
“在茗在茗,女朋友剛喊我過去呢,今天跑腿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啊,我改天請你喝酒。”沒等溫在茗說話,他便揮着手機從門口跑遠了。
溫在茗剛給前臺的客人調好酒,聞言無奈的搖搖頭嘆了口氣。算了,今天本也就該他去,就當鍛煉身體了。
A大校園裏別的沒有,風景倒是比其他學校的要好很多,夏日裏有樹蔭,冬日裏也可以瞧得見暖陽。
溫在茗背了一個超大號的背包,裏面叮叮咣咣的裝了好幾瓶啤酒。他沒從前門過,而是從學校裏的一個很不顯眼的後門。這兒無論春夏秋冬,都是學生們點外賣送東西的根據地,平時沒人看管,因此像溫在茗這種混進去的人不少。A大的校風并不是很嚴,這扇門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随學生們去了。
這位客人吧裏的都已經很熟悉了,他也知道對方在哪個宿舍,于是溫在茗輕車熟路的進了男生宿舍。
背包裏的東西怎麽也得有幾斤重,他一氣爬上了三樓,連氣都沒多喘一下。
寝室拐角的另一旁,有人叫住了敘言。
“等一下啊敘言,你等會兒別忘了把表填上這幾天要體測呢。”
敘言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溫在茗敲響了寝室的門,很快一個男生把頭冒出來,似乎是在打游戲,看見他後笑了笑,“謝了啊兄弟,一會兒給你把錢轉過去。”
“客氣了。”溫在茗無所謂的擺擺手,轉身離開。
敘言剛從拐角那邊走過來,他似乎若有所感,忽然擡頭向前看去。可前方除了空蕩蕩的走廊,什麽也沒有。
剛才在門口站着的室友還沒回去,看見他回來了問他,“敘言,看什麽呢?”
敘言回過了神,“啊,沒什麽。”
“……可能是看錯了吧。”
“快進來吧,我剛買了啤酒,晚上哥幾個一起嘗嘗。”
敘言不住宿,他是被之前的同學邀請來的。
敘言笑罵,“你們幾個,少喝點兒啊。”
溫在茗從宿舍樓出來後已經臨近晚上了,他忽然不想回家這麽早,家裏安靜又空曠,沒有一絲人情味兒。
宿舍樓後面有一條鋪滿鵝卵石的小路,溫在茗踩着石子慢悠悠的往前走,畢竟不是高中,會被教導主任提溜着耳朵問哪個哪個班的,他也就沒那麽多顧慮了。
操場的旁邊有一小塊草坪,溫在茗走着就來到了這兒。牆角處有一小片紅。
溫在茗仔細看過去,他認識這種花,叫石蒜花。
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這種花,是因為高三的一次體育課上。
溫在茗那會兒特別喜歡打籃球,還一度成為校裏的主力隊員。
那對他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天,所以那天的一輪烈日,以至于溫度的炎熱,他都記得異常清楚。
班級裏內鬥一般都是友誼賽,溫在茗脫掉了校服外套,露出了裏面的黑色T恤,他很高挑,還有着讓人過目不忘的長相。所以說在高中那會兒,他還是挺受歡迎的。
場內運動逐漸進入白熱化,周圍的人群喊着加油,幾人打的也越來越起勁兒。
這時,不知哪個女生在下面喊了一聲,“敘言來了!”
溫在茗覺得自己好像這輩子最靈敏的聽力都貢獻給那一刻了。他手上一松,把球抛給了同伴,注意力卻仿佛都被那個名叫“敘言”的人抽走了,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腳下不知怎麽着絆到了旁邊失修已久的鐵架,登時向旁邊歪去。
“哎哎哎!”
“小心啊在茗——”
許多人在旁邊急着喊他,但他卻在倒下的那一刻卻什麽都聽不見了。
因為他壓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敘言。
敘言被他撞倒時沒反應過來,此時眉頭一皺,兩人一起倒進了旁邊的草叢裏。
溫在茗先是怔愣了兩秒,然後才迅速起來,嘴裏不停地道着歉,“……抱歉,都是我的錯……”
“沒關系。”敘言扶着頭“嘶”了一聲。
溫在茗就是在那時看到的。
敘言的耳側有一抹紅,是剛剛被倆人壓垮的一株石蒜花。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人與花相襯這一說。
“不扶我起來嗎?”看得出來,敘言其實還是有點兒疼的。可他沒忘記照顧別人的情緒,給了溫在茗一個臺階下。
“啊,好。”他又補了一句,“對不起。”
在很久之後,那天溫和煦日下少年的笑顏,依舊是灼燒進溫在茗心中,永遠無法忘卻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