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提醒
提醒
“你叫什麽名字？”白面具問道。
這是繼尋在審訊室聽到的第一個問題，當時他沒回答，放在現在這個場景下，他也只能乖乖配合了。
“繼尋。”
白面具似乎挺詫異他會回答的，他撥了下電擊棒，電流嗞啦一聲，繼尋差點沒腿軟坐下去。
白面具好笑道：“原來你怕這個啊，早知道不用寄生蟲了。”
繼尋：“……”
繼尋困難地對焦，問：“你是剛才那個審訊員？”
白面具點了頭，伸手碰了下他的額頭，繼尋只覺得被他碰的位置火辣辣的疼。他擡手摸了下，原來額上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
不過對方額角也全是鮮血，這在某種程度上非常公平，只是那血一直在流，那塊皮膚粘連着頭發，顯得有些血肉模糊。
白面具按了下太陽穴上的一個開關，固定的裝置松開來，他的手按在臉上，取下了面具。
繼尋：“……”
這是平行世界沒錯，他都見到那麽類似的建築和街道了，看到認識的人很正常，甚至正因為是熟人，他此刻應該有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和懷念。
但事實是他并沒有，相反，認識的人對自己這麽狠，這讓他的怒氣和失望達到了頂峰。
“陸子洋？”他難以置信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白面具詫異地擡眼看他，繼尋沒能控制住自己，他的眼神暗了暗，咬牙一拳朝對方臉上揮去。拳頭被陸子洋輕松接住，對方皺眉看他，保持着那個姿勢，問道：“你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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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尋沒有回答，他的意識非常模糊了，那一拳耗盡了他的力氣和理智，在那種窒息般的疼痛中，他感到耳鳴聲驟然放大，他的眼神一空，身體軟軟往前倒去。
繼尋心想完了，然而幾秒鐘過去，下面并沒有傳來他想象中的電擊感。陸子洋扶住了他，似乎還叫了他的名字，但繼尋沒法回應。
原來電源是關掉的呀，這是他暈過去時最後一個念頭。
一年多以前，某次入職培訓的課堂上，導師在講解平行世界，臺下一位同期提了個問題：“如果我們不小心進入平行世界，那要怎麽回來呀？”
導師想了想，笑眯眯道：“其實我們離平行世界很近，我們一直在平行世界的誤差範圍內活動。”
有些東西明明記得擺放的位置，但就是不見了。和朋友聊天時，對發生過的某件事情有完全不同的印象。有些話好像曾經說過，有些地方好像曾經見過，有些瞬間似乎能遇見未來。平行世界的晃動離我們那麽近，無所謂什麽回來不回來。
但沒有人問過導師，如果這兩個世界差異很大呢，如果這兩個世界并不是在誤差範圍內呢？
兩個相隔遙遠的平行世界如果産生了聯系，那只能是人為造成的，有什麽超越人類的存在，導致了這個結果。
視野裏很黑，被子綿軟舒适，空氣聞起來是幹淨衣物那種細膩整潔的味道。繼尋試圖從床上坐起來，他的腦子很暈，又晃又沉，額頭倒是有點涼，那種涼意緩解了過于強烈的疼痛。
我在哪裏？
他睜開眼睛，但房間太暗了，什麽也看不清。
身邊動了動，繼尋吓了一跳，緊接着床頭的閱讀燈亮了，柔和的光線鋪了滿床，熟悉的人臉放大在他面前，問道：“你醒啦？”
繼尋：“……”
他的腦子慢了半拍，費力地思考着這是哪一天，這是哪個陸子洋。
陸子洋額角貼着一小塊紗布，手上端着小托盤，裏面有玻璃杯和小藥片。他說：“剛剛沒能喂進去，你現在吃吧。”
“……”繼尋停了會兒，這才慢慢開口，問道，“這是什麽？”
“止疼藥和安定。”
剛醒來就要應付這些，繼尋的腦子有些懵，他并不信任這家夥，聞言只搖了搖頭。
陸子洋有些為難的樣子：“你剛剛都疼暈了。”
繼尋：“……”
這都拜誰所賜？
在他分神的一瞬間，陸子洋就掐住他的臉頰，在他反應過來前，不容分說地把藥片塞了進去。
繼尋下意識往後躲，但由于動作突然，他的腦袋不出意外地磕在了牆上，砰的一下，兩人都是一呆。陸子洋停住了，繼尋紅了眼眶。
繼尋擡眼看他，就在他以為對方會松手時，陸子洋卻是拿起了玻璃杯，藥片混着水液一股腦灌下，繼尋嗆得腦袋都要炸了。
一切荒謬得像是夢境，卻又無比真實。
陸子洋還給他遞紙，毫無誠意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看你不像是會聽話的樣子。”
繼尋：“……”
繼尋沒有接。
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後，他壓低聲音，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麽？”
“止疼藥和安定。”
繼尋：“……”
不知為何，他想到的是不久前對方手上的寄生蟲，因而胃裏一陣翻湧。
在他吐出來前，陸子洋雙手合十，道歉說：“我剛不是故意的，我剛沒認出你。”
“你現在能認出我？”繼尋依然制止他，嗓音有些啞，小聲道，“你別靠這麽近。”
陸子洋挺驚訝，見對方不拿那紙，他便自己動手，紙巾在對方的臉上脖子上一通摩擦，他還說：“是的，對不起，你別生氣啦。”
繼尋：“……”
由于對方沒有停手，他只好按着暈到不行的腦袋，解釋說：“你別擦了，你晃得我很不舒服。”
陸子洋挺委屈的：“還在生氣？”
繼尋點了頭，但他生氣不生氣、疼不疼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的關注點全在對方的記憶上，他皺着眉，問道：“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你叫出我的名字了嘛，所以我同步了一下。”
“同步？”
陸子洋之前和繼尋講過這些，但因為時間重置，繼尋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只好又重複了一遍：“每個世界的我都有自己的記憶，雲端是總的記憶，我剛才同步了一下。”
作為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且第一次聽到這個理論的普通人，繼尋驚呆了，他消化了一會兒，問道：“所有人都可以這樣嗎？我也能做到嗎？”
陸子洋搖頭。
“為什麽？”
“因為你只有一個。”
繼尋：“……”
他想到了以賽亞那句“只有你是特別的”，但這個聯想其實不太恰當，陸子洋顯然是略過了他更加重要的那個提問。
繼尋看着他：“你怎麽知道我只有一個？”
“因為其他世界都沒有你。”陸子洋說，“所有世界裏，你都只有一個，我沒有碰到過第二個你。”
“你能在各個世界來回？”繼尋不能理解，“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不是這樣的，”陸子洋解釋，“我一直都呆在同一個世界裏，我現在只是同步了一下記憶。”
能夠同步記憶……繼尋試探道：“你和我不一樣吧？你不是人類吧？”
陸子洋承認：“我确實不是。”
“那你是什麽？”
“這我解釋不清。”
“你是比人類更高級的存在？”繼尋想起以賽亞，以賽亞制造了自己，他便問道，“你是神嗎？”
“不是。”陸子洋搖頭，還類比了一下，“機器人會把人類稱為神嗎？不會的吧。”
繼尋懷疑地看着他，陸子洋煞有介事道：“‘神’這個概念很奇怪，人類會把嗜血大蜘蛛稱為神嗎？那也是比人類更強大的存在，有智慧，壽命接近無限，攻擊力超強，縫合空間裂縫的能力還非常優秀。”
繼尋問：“嗜血大蜘蛛是什麽？”
陸子洋：“……”
他現在覺得這個比較不太合适了，他于是輕咳了下，試圖語氣堅定地糊弄過去：“總之就是這個意思。”
繼尋似懂非懂地點了頭。
陸子洋繼續道：“人類把什麽東西稱呼為‘神’時，潛意識裏總會對它抱着一定的期待吧，認為它會對人類的命運産生什麽影響，或者對人類産生什麽教導……但我們，并不是這樣的存在。”
繼尋有自己的判斷，他看着他，思索半晌後，他有些猶豫地問：“你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些？”
陸子洋笑了，回答時顯得十分真誠：“因為我要帶你回去。但我感覺你因為之前的事對我不是很信任，所以……”
繼尋：“……”這個之前的事是指揍他那幾下嗎？
陸子洋似乎挺後悔的，他說：“我在你這裏給自己放了一個提醒，在我用那條寄生蟲時，那個提醒冒出來了。”
他的手在他額頭上比劃了一下，顯得有些無奈：“不過那只是個提示，而且我對自己也不是那麽相信……所以就沒當回事。後來你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才選擇了同步記憶。”
兩人說的就不是一回事。繼尋直覺事情沒有陸子洋說的這麽簡單，但他沒有把自己的疑慮說出口，轉而問了另外一件他非常在意的事：“那如果有一個世界的你死了，他的記憶還會被上傳嗎？有自動同步之類的東西嗎？”
“不會。”陸子洋先是确定道，再一想又猶豫了。
繼尋問了第二遍：“會嗎？”
陸子洋還是搖了頭：“同一個世界裏，我的記憶是銜接的，死亡只是暫時中斷。不同世界才取決于是否同步。”
他以為繼尋會回避這個問題，像時間重置前那樣，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可惜繼尋遲疑片刻，卻是開口道：“但你的記憶确實銜接不上。你知道自己自殺了嗎？去年十月三十日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