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催化劑
催化劑
茜茜打完報告擡起頭,就見繼尋趴在辦公桌上,她便問道:“你怎麽了?”
繼尋抓抓頭發,一時非常猶豫。
按理他應該要如實上報的,他不想費心撒謊。但問題是,如果上報了,陸子洋一定會發現異常,他現在還不知道米蘭做了什麽,萬一對自己不利,到時根本說不清。但如果不上報,茜茜就會察覺自己和米蘭的關系,這種事情讓同事猜疑,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茜茜見人不答,還非常善解人意地提議道:“不然不報了?”
她給了繼尋一個臺階:“應該是消除痕跡慢了的緣故吧,你看現在也沒有了。”
是的,茜茜說的沒錯,但問題是,就算是這樣,那也應該要上報的,報了也不會有事,根本沒必要遮遮掩掩,遮遮掩掩的一定有問題。
擺在繼尋面前的選擇有好幾個。
第一,選擇米蘭,拿回章魚。米蘭既然留了章魚,說明章魚是有用的;米蘭既然告訴了茜茜,說明茜茜是可信的。
第二,選擇主神,跟陸子洋坦白。不過這麽做後果可能很嚴重,嚴重程度取決于章魚是用來幹嘛的。
第三,順其自然,不拿章魚也不坦白。這就很考驗運氣了,說不定什麽事都沒有,但如果有事的話,他會同時得罪米蘭和陸子洋。
理智上應該是第一種做法,感情上可能是第二種做法,實踐上嘛,繼尋想選三,多做多錯,不做不錯。
他站起來,把頭發揉得一團糟,最後,他下定決心道:“你自己看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有調查的話,我也有個心理準備。”
繼尋拿出手機,他先前想聯系陸子洋來着,但被米蘭這麽一搞,這種想念突然就帶上了點不真誠的目的。
聊天界面上還存着他打的那行字,繼尋糾結許久,按下了發送鍵。
公務晚宴一般來講是到九點,繼尋繞了點路,先去了陸子洋家。到的時候他又看了眼手機,那段讓他臉紅心跳的信息,陸子洋根本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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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尋只好接受事實——這個陸子洋不喜歡回消息。
小花園沒有上鎖,繼尋徑自進去了,站在入戶陽臺上猶豫着。他的指紋有記錄,完全可以進屋等,但這樣不說一聲到底還是沒有禮貌的。繼尋于是站到了門邊,背靠着牆邊等邊發呆。
他在幾分鐘裏後悔了無數次,但是信息已經無法撤回了,他只能硬着頭皮等下去。
車子停在路邊,繼尋聽到了車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他的心跳有些快了,盯着花園的門看了看,又非常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腦袋。
陸子洋從司機手裏接過公文包,他進來時,就見屋子門前的燈亮着,他的小男友在等他。
一切和1月1日那一天很像,天空有輪彎彎的月亮,月亮旁有兩三顆星,如果有人認真觀察的話,會發現這裏的夜空永遠是這樣。
陸子洋其實看到了繼尋的信息,但他沒打算回複。他走上臺階,在小男友面前站定,溫溫和和地問道:“親愛的,你在這裏做什麽?”
繼尋莫名有點慫,他的手背在身後,五指曲起,無意識地抓着牆:“你看到我的信息了嗎?”
陸子洋說:“沒有呀。”
繼尋有點失望,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他擡起頭看他,因為背光的原因,他看不清陸子洋的表情,燈光映出對面的輪廓,朦胧間仿佛有種毛茸茸的觸感。
陸子洋身形挺拔,腰背崩得筆直,就那麽垂眼望了過來。
“我只是想……”繼尋的勇氣在視線接觸的那一刻就消失殆盡了,他站直身子,突然就反悔了,“也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他正要往外走,陸子洋卻拉住了他,笑容挺模糊,在他耳邊輕聲問:“找我什麽事?”
繼尋:“……”
繼尋有點尴尬了,因為他确實沒什麽要緊事,對方這麽公事公辦地問,他沒法回答。
“也沒什麽,就是剛才有點想你。”這個氣氛不适合說好聽話,繼尋簡直如坐針氈,他往後退,道歉說,“不打擾你休息了。”
陸子洋沒松手,反而笑了,問:“你早上說願意和我做來着?”
繼尋:“……”
是這個道理沒錯,但被這麽說出來,好像又不是那個意思了。而且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繼尋分辨不清問題在哪。
“你不願意?”陸子洋緊接着道。
“……也不是。”繼尋沒辦法,只能這麽答。
陸子洋接下來的話讓繼尋目瞪口呆,他就那麽松開手,腦袋點了點,示意道:“那來吧。”
繼尋:“……”
好吧,他終于發現哪裏不對了。這人把他當啥了?他又不是為了約才特意來的。就好像他滿心歡喜想來見心上人,而人家只想睡他一樣。
總結起來,效果是這樣——
繼尋:“我想你了。”
陸子洋:“約麽?”
繼尋本能地有些不安。
“不要了,”他說,“我要回家了。”
陸子洋沒有制止他,他只是笑了,說:“你可真不講信用。”
繼尋:“……”
繼尋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遲疑半晌,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陸子洋沒理人,自顧自開門,繼尋又退回去,站到旁邊,說:“你沒回我信息。”
“嗯,”陸子洋應了聲,然後撐着門,問,“你進還是不進?”
繼尋:“……”
就挺奇怪的,對方語氣很平淡,但繼尋明顯感覺到了某種蓬勃發展的危機,他應該要立刻跑掉才是,只可惜他對自己的判斷向來不夠自信。
他于是停了停,并沒有離開,反而還往裏邁了步,問道:“你怎麽了?”
大門在身後咔嚓一聲落鎖,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陰沉和冷意在狹小空間裏終于變得明顯。
陸子洋從身後抱住了他,壓制感很強,繼尋下意識想推開,就感到對方拉了他的腰帶往下扯,動作直接,不容反抗。
繼尋呆住了:“你……”
就是這一秒的遲疑,早春帶着涼意的風貼上皮膚,那是一種舒展裏帶着些突然的觸感,布料堆在腳踝上,陸子洋握住了他。
不怎麽溫柔,但是壓迫和恐懼在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催化劑,繼尋根本控制不住。不疼,但很屈辱,他的腿軟到不行,只能抓住陸子洋橫在身前的手臂,穩住身子。
“你幹什麽!”繼尋很生氣。
陸子洋的回答簡直是标準模板:“你說幹什麽?”
“松手!”
陸子洋嘲笑他:“我看你挺喜歡的啊。”
掙紮不開,繼尋覺得自己在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麽地,他只能忍過去,但他的呼吸很亂,并且越來越急促,沒一會兒他就嗆住了,喘個不停。
呼吸性堿中毒?
繼尋的理智告訴自己他需要調整呼吸,但高度緊張讓身體不受控制。頭開始暈,手指糾纏在一起,眼前的場景一點點暗下去,心跳快到像在加速跑,簡直下一秒就要昏厥。
然後他感到陸子洋捂住了他的口鼻。
“慢慢來,”陸子洋耐心指導,“吸氣。”
緩下來花了很長時間,對方一松手,繼尋就往下跪,過呼吸很難受,他趴在地上,一時半會沒有力氣站起來,而陸子洋就坐在一旁的換鞋凳上看他,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靜。
視線很模糊,整個場景都很不真切,繼尋費力地紮好上衣,他的腿有些抖,好半天才扶着牆站好,然後他調整呼吸,從口袋裏掏出紙巾,遞給了陸子洋。
陸子洋:“……”
陸子洋很意外,擡頭看着他。
繼尋避開了他的視線,轉身去開門,但那扇門不知為何就是開不了,門把手連按都按不下去。繼尋無助地站在那裏,意識到如果決定錯誤,他沒法輕易逃脫。
“你要離開我嗎?”陸子洋問,“不是說好願意的麽?”
繼尋渾身都在戰栗,陸子洋的手覆蓋上來,搭在他始終不放開的門把手上,聲音帶着點危險的涼意:“你想去外面,是嗎?”
大門應聲打開,迎面而來的不是冬季清冷的夜色,而是一無所有的空洞。屋外是純粹的黑,濃郁幽深,無邊無際。
陸子洋把他拖回去了,地毯柔軟舒适,落地燈在沙發旁暈出暖黃的光,繼尋越過身上的人,看向那盞燈,那是客廳唯一的光源。
他的眼神茫然又濕潤,之後那光線被擋住了,陸子洋在他上方,聲音冷淡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愠怒:“米蘭讓你做什麽?”
如果說之前繼尋都沒有下定決心的話,那在這一刻,他終于知道答案了。
“米蘭……”他費力地開口,抓緊了地毯綿密的纖維,“米蘭不是死了麽?”
陸子洋:“……”
不配合注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之後的過程很漫長,也很沒有必要,因為陸子洋一定會消除他的記憶,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會是空無。
“我這麽對你,你恨我嗎?”陸子洋問。
繼尋搖頭。
“怎麽可能。”對方輕輕哼了聲,像是在自嘲。
“我不可能恨你。”繼尋進一步解釋道,“我的設定就是這樣。”
陸子洋:“……”
這可能是最糟糕的答案了吧,他一說完就被摁進了沙發。液體在往下滑,他就那麽看着,一時有些焦慮,他并不想弄髒坐墊。
“大人。”他忽然開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叫陸子洋“大人”。
但是陸子洋應了,順手揉了他的頭發。
繼尋問:“您會把我扔掉嗎?”
陸子洋到這時候已經很溫柔了,他抱住他,似乎有些好笑,回答說:“不會,那沒有必要。”
主神眼裏的世界和人類不太一樣,因此,他的答案殘酷裏帶着點浪漫。
陸子洋說:“我很喜歡你,我喜歡你的面容、你的身形,我喜歡你身上的每一個部位,我喜歡你身體裏的每一個零件。”
他一寸寸摸過去,動作輕柔,滿帶珍視。他說:“我沒有必要破壞這麽完美的造物。”
繼尋在他懷裏深深吸氣,他好像知道原因了,也知道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的結局了。
他問陸子洋:“您不喜歡我的思維?”
但陸子洋否認了。
“那倒不是,”陸子洋說,“思維本來就任意發展。”
做法可以重來,記憶可以重置,唯獨思維不受控制。
“您會把這段記憶清空嗎?”繼尋問。
“你說呢?”陸子洋沒有正面回答。
繼尋想了想,說:“肯定會。”
陸子洋笑了,接着就聽繼尋補充道:“米蘭說過,記憶重置很适合用來延長刑罰,他說這樣折磨就可以被一遍遍放大。”
“你覺得這是刑罰?”陸子洋撥弄着他可憐的玩意兒,一時只覺得好笑極了,“你是有多天真?”
對方很有技巧,繼尋忍不住,他往前爬,又被扣着腰拖了回去。
“你還記得你的槍嗎?”陸子洋的語氣輕飄飄,一臉無害地說,“我那天好想把它捅到你的身體裏。”
“哪天?”繼尋混亂地問。
陸子洋:“……”
娃娃關注的完全不是重點,主神懶得回答。
他只是很有興致地描繪了下:“你的槍裏有七發子彈,你想幹嘛呢?你說我要不要試着把它們一顆一顆塞進去?你會喜歡的吧。”
繼尋盡量忍受着這種無用的羞辱,他咬緊了牙,一點聲音也不願意發出。
“但這不叫刑罰,親愛的。”陸子洋指出了問題所在,“我如果開槍了,那才叫刑罰。”
“你……”膝蓋跪得很疼,繼尋的反抗非常微弱,“那你開槍呀。”
陸子洋笑了,掐着他的腮幫子反對道:“那不好玩,你還是在床上最可愛。”
繼尋開口時聲線裏帶着明顯的哽咽:“您之前跟我保證過,說我經歷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您現在在做什麽?”
陸子洋:“……”
天地良心,這都不行?
陸子洋反駁道:“你說的是我拿刀捅你,但我又沒那樣。”
“有區別嗎?”娃娃質問。
陸子洋:“……”
這是什麽黃色玩笑?
“你在撒嬌嗎?”陸子洋不滿地用了點力,“注意點場合。”
繼尋眨着濕到快要暈開的眼睛瞪他,沒什麽殺傷力,倒是讓人很想實踐一下自己陰暗的想象力。
但是——
“好吧,”僵持半天,還是陸子洋服了軟,耐着性子關心道,“我弄疼你了?”
“沒有,”繼尋說,“但你在折磨我。”
陸子洋:“……”
陸子洋不得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造物背叛主神,按照主世界的規則,是要被切成一塊一塊,扔進焚化爐的。我對你已經很好了。”
繼尋有點不可思議:“你們的文明真落後。”
陸子洋:“……”
陸子洋惡狠狠威脅道:“你明天別想起來了。”
繼尋簡直不能理解:“那你用力一點。”
陸子洋:“……”
“張嘴。”陸子洋掐他,繼尋還挺配合,然後咳得天昏地暗,陸子洋只好給他遞水。
“你心态真好。”陸子洋誇了句,又問道,“怎樣才能讓你感受到憤怒、羞恥、被背叛的痛苦呢?”
繼尋說:“你進門那一下就夠了,之後你有點過于溫柔了……你不敢弄疼我?”
陸子洋:“……”我還做錯了不成?
繼尋想了想,又淚眼模糊道:“昨天晚上那個大叔……那是我最傷心的一天,你給他錢,你還不讓我揍他,我真的感覺到了背叛。”
陸子洋:“……”
這娃娃是怎麽把氣氛弄成這樣的?說好的拷問呢?
陸子洋嘆氣,毫無辦法地把人抱緊了:“你能不能哪怕有一次,站在我這邊,而不是米蘭那裏。”
繼尋是不可能說實話的,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爬起來,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建議道:“反正我明天也不會記得,不然你多來幾次?畢竟是我對不起你,你想怎麽玩怎麽玩,就算我哭得稀裏嘩啦,我也不會有一點意見。”
陸子洋:“……”
陸子洋欲哭無淚。
見人不動,繼尋還拉他:“來吧,雖然一開始有點吓人,但還蠻刺激的。如果你發怒的方式都是這樣,那我覺得可以接受。”
陸子洋:“……”
主神在上,這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讓我們來數數陸子洋無語了多少次~
陸子洋(冷漠):物種不同,無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