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噴泉

噴泉

米蘭家。

米蘭的莊園除了party就是party。繼尋在客房裏睡到日上三竿，屋外的樂隊怎麽吵都影響不到他的睡眠，米蘭不得不進來把人搖醒。

“寶貝你睡太久啦。”米蘭坐在床沿，摸了摸繼尋的額頭，“你不會是訓練過頭，現在生病了吧？”

繼尋費力地睜開眼睛，窗簾還是合上的，房間暗沉裏帶着點白晝的暖光，天氣很好，日光朗照，主世界永遠是晴天。

“我不會生病的。”

床帳整齊地拉開，上方系着流蘇，米蘭在繼尋旁邊躺下，伸手撥了撥流蘇的穗子。

“我今天請了主神哦，他應該會來。”米蘭邊玩邊問道問道，“你要不要換個衣服下去呀？難得可以見一次。”

多好的機會，不需要一層一層申請，不需要費力拿金牌。但繼尋只是把腦袋往枕頭裏壓了壓，聲音悶在被子裏，顯得含糊極了：“不了吧。”

這倒是出乎意料，米蘭玩穗子的動作停了停，轉身看着他。

繼尋還在睡，臉頰壓着枕頭，鼓起稚嫩的弧度，整個人乖巧又安靜，讓人莫名起了捉弄的心思。米蘭于是伸出爪子，勾起他的一縷頭發，順手扯了扯。

不是什麽友好的力道，但是繼尋沒什麽反應，只順從地往他那裏靠了靠。

米蘭摸摸他的腦袋，揉了把頭發，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你愛的人是我，那應該會輕松很多吧。”

繼尋擡起眼睫，對上議長翠綠的瞳仁。神明的眼眸總是璀璨如星光，碧綠的顏色像森林深處的湖水，單純明媚。

繼尋輕輕笑了，他合上眼睛，輕聲道：“我一直愛你呀。”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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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米蘭。”繼尋壓了壓眉頭，擡手去揉眼睛，“我沒有騙你。”

米蘭制止了他的動作，他握住他的手腕，拿開他擋着眼睛的手，繼尋把那裏揉得紅紅的。

繼尋說：“每次難過時我都會想到你……但我不想讓你知道，因為我怕你會傷心。”

他愛主神，他願意為了主神放棄整個世界。但他也愛米蘭，他如果沒有放棄，那是因為米蘭和以賽亞一直在等他。

“你對我很重要，我有一直想着你。”繼尋問道，“這是愛吧？”

“是的。”米蘭回答。

“你能感受到嗎？”

“可以的，寶貝。”

米蘭拉開窗簾，把這呵欠連天的賴床鬼推進了浴室：“不過你要是一直睡下去，我可就不愛你了。”

“為什麽？”繼尋問道。

米蘭說：“我可叫不醒睡美人。”

他從衣櫃裏翻出一件絲綢翻領上衣，上面有菱形格紋：“這個好看，換好下來哦，我先去接待客人。”

“嗯嗯。”繼尋乖乖套上，又被按着腦袋揉了一把。

樓下就是露天泳池，草地上有自助甜點，以賽亞在打水上排球，米蘭應該在會客室，繼尋沒有湊熱鬧的興趣，只找了個角落坐下，往自己的餐盤裏放了無花果塔和慕斯蛋糕。

一個悠閑的早晨。

只可惜，他才剛把蛋糕放進嘴裏，那個排球就沖出泳池的範圍，在一片尖叫聲中越過頭頂，落進了一旁的灌木叢中。

有人在抱怨：“用法力就犯規了啊。”

繼尋擡頭望去，以賽亞沖他揮手，大聲道：“親愛的，幫我們找一下球好嗎？”

“好的。”繼尋點了頭，收獲以賽亞的飛吻一個。

那邊又換了個新的排球，以賽亞毛茸茸的腦袋紮進水中，不見了蹤影。

灌木叢就在小餐桌後面，繼尋繞進去找，但法力的作用讓球偏離了軌道，灌木叢裏什麽也沒有。再往裏就是迷宮了，泳池那邊吵吵鬧鬧，沒有人注意這裏，繼尋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進去。

米蘭的迷宮十年裏經過翻修，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先前他玩過很多次，每一條路都清晰地印在腦海裏，但從氣泡世界回來後，迷宮的格局和以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兩旁的灌木高大茂密，頭頂是狹長的天空，一進入這裏，遠處的聲音就變得飄渺模糊了，樹枝把花園隔開來，面前只有一條路，不知通往何方。

順帶玩玩也不錯，繼尋這麽想着，但他還沒走多遠，就在第一個岔路口看到了那個排球。

球！繼尋跑了過去。

但那球還在滾，以一種不慢不快但就是追不上的速度往迷宮深處滾。

繼尋一頭霧水地放慢了腳步，這麽長時間了，這球怎麽還在動？

繞過比人還高的灌木，眼前豁然開朗，這裏是個小花園，花園中央有噴泉，噴泉旁邊擺着長椅和秋千。

那球滾啊滾，停在了一個人的腳下。

繼尋過去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主神依然戴着兜帽，披風長長地垂在地上，他俯身撿起了那個球。

繼尋一下子遲疑了，他停在花園入口處，一時沒有上前。

要打招呼嗎？一種疏離又陌生的情緒徘徊在心頭，他突然就有了顧慮。

主神似乎沒注意到這邊，那球在他懷裏不斷地縮小，變成了鑰匙扣大小的玩具，被随意地抛了抛。

繼尋有些着急了，他上前幾步，對上了主神淡金的眸子。

“那個球……”

他還沒說完，就見主神合上了手，排球被禁锢在掌心，主神就那麽看着他，重新攤開的時候，小排球浮了起來，搖搖擺擺落進了噴泉池子裏。

繼尋：“……”

這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他有點迷茫，搞不清對方的意思。

主神也不說話，就站在池子旁，靜靜回望着他。

繼尋只好開口，忐忑又不安：“那個……能幫我撿下球嗎？就剛才那個。”

主神笑了，眼睛眯了起來，彎彎的弧度真誠有愛，但他搖了頭，緩慢而堅定地拒絕了。

繼尋：“……”

為什麽感覺被玩弄了？

他于是不吭聲了，有些尴尬地垂下腦袋。沒有安全感，也沒有信心，未知令人不安。

陸子洋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繼尋不太适應現在這種狀況。

不過也沒什麽吧？

遲疑片刻，他還是脫了鞋子，挽好褲腳，小心翼翼邁進了水池裏。

在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主神只是站在旁邊，眼神還挺好奇，看着這人仔細地撈那顆球。

水池裏鋪着鵝軟石，小排球不太好找，但繼尋還是眼尖地發現了，他把球撈起來，剛剛穩住身子，噴泉中央的小天使就一點點動了起來。

那小天使抱着蜂蜜罐，罐子裏倒出了水。水液濺在池子裏，伴随着罐子的開啓，噴泉周圍的鈴蘭花也噴出了水柱。

“哎呀。”

繼尋沒來得及躲，被澆了一頭一身的水。

小排球掉了，他下意識去撈，挽好的褲腳在動作間滑落下去，垂在池子裏，變得濕漉漉沉甸甸。

“哈哈。”

他聽到了笑聲，挺愉快的，不合時宜，但不帶什麽惡意。

繼尋有些狼狽地抹了把臉，望向外面那個人。

主神沒有站在旁邊了，他不知何時坐到了秋千上，就那麽抓着繩子，盯着池子裏濕透的人看。那些長發落在肩頭，晃動間有種明豔的光澤，對上的淺色瞳仁像揉碎的金箔，美好又蠱惑。

我真是瘋了，繼尋心想，為什麽這種時候還會覺得他很好看。

但确實很美，是帶着力量的極致的美，是令人莫名羞愧的美。

繼尋避開了主神的視線，他并不适應這種注視，只覺得一舉一動都變得僵硬起來。

像是被擺在玻璃櫥窗裏供人打量，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被人把玩。衣料浸了水，貼合着身形，勾勒出輪廓。繼尋很尴尬，他拎起衣領抖了抖，衣擺帶起的風冰冷刺骨，他打了個噴嚏，踩着小石子，一點點往外挪。

“繼尋！”

花園入口處傳來以賽亞的聲音，繼尋擡頭望去。

以賽亞跑了過來，看到主神時他愣了下，勉強收斂了動作，稍稍行了個禮。主神點了頭，晃了晃秋千。

“你怎麽在水池裏？”

以賽亞在池子旁停下，繼尋站在那裏一臉糾結。他的鞋子是幹的，衣服是濕的，這下可要怎麽辦？

鈴蘭花開始擺動了，水柱一個不注意又澆了過來，以賽亞不得不用了點法力，噴泉停下了，水液滴滴答答，四周又恢複了往常的寂靜。

“你在這裏做什麽？”以賽亞問道。

“你的球。”繼尋攤開手，手上是縮小版的小排球，軟綿綿很有彈性，像顆透明的氣泡軟糖。

以賽亞呆住了，不可置信地轉頭去看主神。主神還對他笑，一臉的興致盎然。

以賽亞敢怒不敢言，只得擡起一根指頭，氣憤間那手指還有點抖，指尖冒出了顫抖的白光。

繼尋看着，被光線包圍的時候，他覺得身體輕了輕，那些沾了水的重量不見了，衣服又重新幹燥起來。

“你好厲害。”

解決了一大困擾，繼尋笑起來，感激道：“謝謝你！”

他在水池邊緣坐下，彎腰穿好了鞋襪。

以賽亞偷偷瞄主神，主神還在秋千上，一點回避的意思都沒有，他就那麽拉着繩子，沖兩人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以賽亞：“……”

過于友好了，令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你被欺負了嗎？”

回到小餐桌旁，以賽亞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輸出：“氣死我了，我好讨厭他。”

繼尋沒回答，只去拿餐盤，把剩下的無花果塔塞進了嘴裏。

“那個噴泉一直是關着的，”以賽亞叉着腰，唉聲嘆氣道，“他在欺負你，你不生氣嗎？”

嘴裏是甜甜的果肉，繼尋聞言只搖了搖頭，完全不在意。

以賽亞非常心疼，氣急敗壞道：“我的寶貝怎麽能被欺負？”

繼尋看着他，就那麽笑了笑，一副好脾氣的模樣：“我不生氣啊。”

以賽亞無奈了，嘆氣道：“你性格真好。”

繼尋不知道該怎麽定義主神這種超出日常生活的行為，但日常生活的斷裂之處，大概就是在意的呈現吧。

“還好你來了，”繼尋心有餘悸，“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以賽亞把主神罵了一通，什麽幼稚鬼、沒良心、惡趣味……繼尋嗯嗯嗯地點頭，誇獎道：“你好禮貌，罵得這麽文雅。”

以賽亞挺慫的，呵呵笑了笑，說：“我不能帶壞你。”

排球還沒打完，一撥人在招呼以賽亞，以賽亞只好告別小朋友，安慰道：“吃點甜品吧，可別傷心了。”

繼尋聽話地拿起盤子，夾了兩個無花果塔，放了漿果蛋糕，拿起一杯氣泡酒，轉身的時候，卻被冷不防出現在身後的人吓了一跳。

手裏的碟子差點沒掉下去，他慌忙穩住了，擡頭時卻對上了主神冷淡的表情。

但這種冷淡只是一瞬間，下一秒主神又笑了，溫溫和和地問：“你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繼尋：……反彈。

（下章更新是11月1日24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