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早起時美麗還是沒有和我們主動開口說話,我受不得朋友之間的冷漠,心裏實在難受得慌,我先開了口:“美麗,我們去吃早餐吧。”

美麗還是淡淡地回我:“不想去。你們去吧。”

林陽是直性子,也是受不了這樣沉默,林陽說:“還要上課呢。不吃怎麽行。”

美麗将床上的毛絨熊扔到床尾,“我不去上課。”

林陽想要發作,她不想美麗仍是這樣一幅冷淡的表情,陶陶忙制止了。我們三個出了門,這一天心裏都是沉重的。上完課回到寝室,美麗已經不見了,林陽低低罵了一句,“混蛋陸奕。”

我想美麗過幾天就會好的,就算她執意要和陸奕在一起,她也不會真的不理我們這一群姐妹。

答應了和季天明排舞,我還是得打起精神來。

傍晚,我去音樂樓時已經有很多人在練習,季天明總是能在我見到他之前先看見我,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進去吧,大家都在排練了。”

我對舞蹈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學過一些基礎,會的不多。我說:“只是我和你搭檔嗎?”

“當然,”季天明說,“我知道你就那麽點功底,你還想和更多人搭檔不成。”

他分明是取笑我,我瞪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別來找我。”

他無奈一笑,如果他願意,搶着跟他搭檔的絕對會排成一個軍訓連,可是我知道他不喜歡莺莺燕燕。

我們開始排練起來,也不是第一次和他跳舞了,我們多少是默契的,可是今天我居然大意地穿了裙子而沒穿打底褲,旋轉時我扭扭捏捏,不敢轉動太大的弧度。我暗惱自己怎麽只知道涼快忘了正事,跳舞時不比平時,我這樣轉着很容易就走光。

季天明有些愣楞地望着我,“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扭扭捏捏地答:“沒……”

“那你怎麽這樣遲鈍,腳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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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他還要問,我漲紅了臉,他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搖頭笑了笑。他的身體總有意無意擋住我飛起的裙角,我知道他是明白了我的窘處,他确實是個心細的人。我有些感動,卻見他眼底全是笑意,下一個動作都會用到腳,我狠狠踩了他一腳,他蹙了下眉,卻仍舊笑着。

我眼角瞥見林朵兒就站在一旁,我有些不自在,朝她微笑了一下。季天明一個旋轉,拉着我的手,“走什麽神,你跳你的,不必在意。”

“嗯。”既然他不是有意林朵兒,那我又何必一直計較太多。

他問我:“美麗怎麽樣了?”

我嘆息一聲:“沒用了,怎麽勸都沒用,倒是我們四個之間……”我重重一嘆,在空中一個轉身,季天明拉過我,摟住我的腰,這是最後的動作了,舞蹈裏他應該深深望着我的。

他說:“不用擔心,她既然決定了,你們只能适時提點她。沒事的,會好的。”

也只能這樣了,我笑:“嗯。”

他總是這麽關心我,從前我的不開心都有白青城來安撫,現在每回我有困難,都是這個鐵哥們在開導我。

我望着季天明,我們此刻的距離很近,他眼裏是真誠的關心,微微盛着笑意,還有,還有柔柔的深情。我一驚,我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情,就像胖子看陶陶,方二仲看林陽,就像情侶之間的情深濃烈。

我渾身不自在起來,他怎麽會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想掙紮,他沒想到我會掙紮,本是輕輕摟着我的,我這一動差點掉在地上,他忙緊緊将我摟住。

舞蹈裏的最後一個動作是我彎腰挺胸,高昂着頭。他這猛地一摟将我揉進他身體裏,我們胸貼着胸,他的臉放大在我眼前,挺拔的鼻尖觸着我的鼻尖,我睜大了眼睛,他也睜大了眼睛,我一時怔住,呆呆地立着。

直到他的呼吸輕輕撲在我臉上,我才清醒過來,我猛地推開他。他毫無防備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又已驚呆,季天明在我印象中一向都是英俊穩重的,他,他居然坐在了地上?我傻傻地站着,他仿佛掩飾了些什麽,恢複了往常冷靜的表情,“跳舞難免的,你何必這樣。”

我瞬間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會有那樣深情的眼神,舞蹈裏最後一個姿勢時他本來就應該深情的嘛。

我急忙想将他扶起來,他自己已經站起身。我往周圍看了看,生怕這下丢臉丢大了。幸好周圍的人也都是各自練着自己的舞,我知道季天明在部門裏對他們管教得都很幹練和嚴肅,他們就算看見了也會裝着沒看到。

季天明看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幹笑,他說:“再練。”我的手機忽然提示有新短信,我說着:“等下。”一邊跑過去翻包包。是夏遠發來的,他說後天有一場大雨,要我注意。我心裏暖暖的,就算我們沒有可能是戀人,我們卻還是朋友。

我回了信息就又開始和季天明排練起來,他問我:“是誰呢,笑得這麽開心。”

“奇怪,你最近怎麽怪怪的,你以前是從來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的。”

他有一瞬的不自在,然後又是那熟悉的表情。我一笑:“是夏遠發來的,他說後天會有大雨,你也要注意哦。”

他沒有說話,我們只是默契地完成各種動作,他又恢複了往裏對其他女生的一張冷臉。我一腳踩在他腳背,他沒有疼到,卻終于開口:“你再這樣……“旋轉時,我的裙角高高飛起時,他卻離我很遠。我心中一驚,此刻也知道他這是故意在威脅我。握忙朝他靠去,他竟笑了起來。我恨得牙癢癢,又不敢離了他,生怕走.光。

又是最後一個動作,他輕輕摟住我,松手時也放得那樣輕,仿佛我就是一縷風,一吹就會散。

我覺得今天的季天明很是奇怪,說不出哪裏,就是別扭。很久沒有練舞,我累得一回寝室就爬上.床睡去,腦子裏什麽都沒再去想。

……

這幾天美麗很少去上課,就算去了教室也不再和我們坐一塊兒,我恍惚有一種感覺,美麗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下了課我們走出教學樓,夏遠的天氣預報真的很準,今天果真下起了大雨。胖子撐開他那把超級大傘,将陶陶罩得嚴嚴實實,一點雨也飄不進來。我不覺一笑,心裏也甜甜的,替他們感到高興。

我撐起傘正要走出去,忽然瞥見季天明也在東面的另一個門口,他手裏拿着書,卻沒有看見他帶傘。

我回身讓林陽與陶陶先走,轉身奔到季天明那裏,雨水濺在地上,也鑽進我的鞋裏,幸好這個天穿的是涼鞋。我在雨中奔走,這雨下得很大,沿海城市的風也是很烈。

此刻,我手上抱着的書也被飄進來的雨打濕了封頁。

五教的四個門相隔得有些遠,我終于走到他那裏,他望見了我,見我手臂和書都已經濕了,責備地說:“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他語氣裏明顯有□□味,我愣了一下,我往雨中跑過來給他遮雨,他為什麽還怪我?

我火氣上來:“好心沒好報,我是看你站這裏可憐。”

他還是責備着:“這麽大的雨,你自己都淋濕了還管我。快回去。”

原來他還是擔心我會淋濕,可是他最近的表達怎麽都這麽奇怪?莫名其妙兇我,莫名其妙責怪我。我心裏忽地升起一種難受,又酸酸的。

我也開始兇了他:“你進不進來?”

我的傘不大,遮我一個人都還會将我的書淋濕,他略望了我的傘一眼,說:“我等人給我送傘,你快回去。”

我突然較起勁來,還是那句話:“你進不進來?”

他狠狠看了我一眼,一頭沖到我的傘下。我得意地揚起嘴角,這回總算是我贏了。

我說:“我不是給你說過嗎,今天要下雨的,你怎麽沒有帶傘。要是我沒瞧見你你要等到什麽時候。夏教官的天氣預報還真……”我的“準”字還沒有說出口,他将手上的書疊放在我書上,搶過我手上的傘。

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摟着我的肩。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他一臉冷靜地說:“傘太小,這樣遮得住些。”

許是他冷靜的表情安撫了我,我腦子裏什麽也沒有想地“哦”了一聲,走出一段路确實是這樣,我确實沒有再被雨水沾到,也不得佩服他心思周全。

我将他送到男寝樓下,我說:“快進去吧,我也回去了。”

“路上注意些,你傘都不會打。”我想男寝隔女寝就是對面的一點距離,還用得着注意什麽。他轉過身便要往寝室裏走,我一脫口:“等等。”

他轉過來:“怎麽了?”

“你的手臂怎麽全濕了?”我在他轉身之際才望着他半個身子已經全被雨水打濕,我瞪了他一眼,還以為他多大能耐,那麽小的傘怎麽能遮得全兩個人,看來他剛剛是一個勁将傘偏向我那邊。

我心裏暖暖的,卻還是責怪他:“我還以為你多大能耐,還不是被雨澆頭了,你……”我好容易才找着機會贏他,他居然掉頭紮進了寝室。我忽地撲哧一笑,撐着傘也朝寝室走去。

……

舞蹈排練了幾天後,轉眼到了迎新晚會的日子。

面對三四萬觀衆,我還是緊張。

當我和季天明起舞時,千百束霓虹燈都照在我們身上。我在臺上跳得很小心,每個動作都很注意。

季天明的動作也都做得非常準,我們兩人微微一笑,默契地用肢體演繹各種舞蹈裏的情感。最後一個動作我下腰仰頭,他柔柔摟着我,我擡眼一望他,忽地怔住。

他眼裏的深情正款款襲向我,那樣墨色的眸子裏盡是柔柔月色的光,仿佛要将我吸進去。我在他瞳孔裏望見了發怔的我,我感覺呼吸好困難,快要透不過氣,我不敢看他的目光,卻不能把臉偏到別處。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拼命地跳,我猛地想要逃。

霎時間,我身體重重跌下去,跌在了鮮紅的地毯上。

他沒有預想我會在幾萬的觀衆面前出醜,已來不及摟住我,我卻連帶着他一起跌落在舞臺上。

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柔柔軟軟,我看見他長長睫毛下閉上的眼睛,那樣安詳平和。沒由來地,我猛跳的心竟安定起來,他的唇在我的唇上微微掃過,卻又忽然重重地朝我烙了一吻。

我猛地睜開眼睛,見他的睫毛一合一合,他也已睜開了眼,我分明在他眼裏看見了一抹不舍。我心裏有什麽在萌動,他已經站起來,拉起我的手,優雅地向觀衆彎腰鞠躬。臺下爆發出雷鳴的掌聲,我卻已經蒙了,任他拉着我的手退出場。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可是卻好像什麽都不懂。他還拉着我的手,我想看他,可是我不敢看他。

化妝間裏,安鵬飛從我們身邊經過,他望了我們兩個一眼說:“真精彩。”

我低下頭去,臉上熱熱的。腦子裏忽地飄過一個想法,季天明原本就應該牽我的手的,我原本就應該這樣在他身邊垂下頭的。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我終于擡眼望着季天明,他臉上帶着微笑,目光裏一片寧靜。

我心裏有種情愫在滋長,我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這可是鐵哥們。我問安鵬飛:“你還唱嗎?”

“當然。”

我遲疑一下:“美麗……”

“我都知道了。”安鵬飛一笑,笑容裏卻盡是苦澀,“我還是想唱給她聽,我出去了。”

“嗯,加油。美麗就在臺下。”可是大概應該是和陸奕坐在一起。

我目送安鵬飛出了後臺,季天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們也出去吧。”他沒有放開我的手,我也沒有掙紮,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任由他牽着。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風也和輕柔,我擡頭望着明月,就像望見了季天明的眼睛。我猛地一甩頭,想甩開自己這樣的想法。

季天明沒有帶我走向觀衆席,而是拉我到草坪上坐下,他松開了手,我竟突然覺得手心裏有些空蕩。

我想他有話對我說,可是他卻一直安靜地坐着。

我望見前面的樹林裏螢火蟲一閃一閃,他不說話,我倒不如去捉些螢火蟲。我起身才走出兩步,他又拉了我的手,我一時跌坐在草坪上。

“疼啊。”我抱怨地看向他,卻被他臉上安靜平和的神情攝住了,我一時收斂,安靜地與他并排坐着。

可是他還是不說話,沒由來地,我竟有一種預感,仿佛今晚會有美好的事情發生——只要他開口的話。

我想起剛剛他的那一吻,心裏怪怪的,卻又有絲甜蜜。我開始看清了些東西,可為什麽卻待真要看清時又感覺有些朦朦胧胧。

他終于開口說話了。

“你聞到荷花的清香了嗎?”

我微微一愣,心裏有一種感覺,他不應該是這一句話的。我還是笑着回答:“嗯。”

“我記得去年的夏天,我路過荷花池時,望見一個女孩在哭。她對着那些荷花靜靜地流淚,然後我看見她踮着腳尖去摘蓮蓬,那時我在邊上很緊張,生怕她掉下去了。她總算平安地摘到了蓮蓬,她胡亂一把扯出蓮子,連皮和蓮芯也沒有剝開就往嘴裏送。我在邊上怔怔地望着她,她不覺得苦麽?她表情扭作一團地還是吃下去了,卻是一邊流淚一邊吞咽。含芯的蓮子,連皮也沒有剝,那樣的苦澀,她卻一個人吃着。”

眼淚順着我的臉頰滑下來,我靜靜地聽他開口,靜靜地回憶去年的九月。他說的女孩——就是我。那時候,白青城不留緣由地走了,我的心已經比蓮心更苦,何須再怕什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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