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漫看着那個男人緩緩站起身來,輕輕排掉身上的灰塵。眼前的男人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陳漫不知道該怎麽去诠釋。
陳漫所住的公寓樓頂有一個露天花園,是陳漫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和物業談攏,允許她私人使用的,當然,陳漫為此要給物業一筆不菲的“物業費”。這個露天花園,就是陳漫作為記憶修複師的工作室所在地了。露天花園靠近樓梯的一角,有一間木質的小房子,很小,只放得下一個躺椅和一個座椅,木屋有一面牆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的風景一覽無餘,這就是陳漫的工作室。此時躺椅上,那個男人雙目緊閉,仿佛睡着了一樣,男人叫楊寧祐。他總覺得自己缺失了一段記憶,而那段記憶,對他來說似乎還非常重要,所以他想要記起來。
失憶分為很多種:記憶沉睡、記憶破碎、記憶離體、記憶被封印、還有一種——得病了,例如健忘症,老年癡呆,除了最後一種,陳漫全都可以修複。人的記憶是個神奇的東西,人無論在哪裏,或是在任何時間都會産生記憶,記憶被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留在了當時所處的環境中,另一部分,自動被收入了大腦裏,這就是為什麽好多時候有的人突然會覺得某個地方很熟悉,或者明明沒有見過的人,覺得臉熟,其實,那很有可能就是你曾經路過的某個地方,或者是某個擦肩而過的甲乙丙丁,只是你的記憶有一部分落在了他們身上。通常沒有被你收入腦中的記憶,都是以旁人的視角來記憶的,所以,如果拿回這些記憶,還要逆向思維轉換成第一視角,才可以使用。
失憶的方式不一樣,程度不一樣,修複的難易程度也不一樣,如果只是沉睡,喚醒就好;如果是破碎,就需要找到記憶碎片,然後拼湊修複;如果是離體,有兩種方式修複,一,就是到失憶者曾經到過的地方收集記憶,重新拼湊一份,二,就是找到離體的記憶,重新帶回來。
而通常,找回離體的記憶比收集記憶更麻煩一些,因為你不知道那段記憶離體後飄向了何處,它有可能會在原地靜靜等待主人把它帶回,也有可能會因為一些外力因素,流向其他地方,比如記憶離體後,落在一輛移動的火車上,那火車開往哪裏,它就會被帶往哪裏,但中途也不排除會有其他的情況出現,所以陳漫一般都會用第一種方式處理,過程嘛,就當是旅游了,幾百年的時光,她已經習慣了苦中作樂,習慣了給自己制造快樂;至于封印記憶,到目前為止,陳漫還沒有遇到過,當然,這也是最難修複的一種,要耗費不少的靈力,她首先需要解除封印,然後還要查看,被封印的記憶有沒有損傷,然後才可以視損傷程度進行修複。偶爾,陳漫也會好心的幫失憶者修正一下記憶,幫助那些誤入歧途的人們回歸正道。
陳漫打開楊寧祐的記憶,她仿佛一下子就置身于楊寧祐記憶中的環境裏,楊寧祐是家裏獨子,父母對他非常寵愛,雖然生在農村,但是父母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的生活比村裏其他孩子的要好一些,後來楊寧祐長大了,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一家人本來和和美美,日子也過得不錯。
記憶到了這裏,突然模糊起來,陳漫仿佛置身于一場濃霧當中,什麽都看不清楚,但是卻依稀可以感受到,這樣的日子似乎持續了好幾年,他和妻子好像始終沒有孩子,再後來,他因為和和人發生沖突,失手把對方推進了河裏,河水不深,楊寧祐當時又在氣頭上,沒有管那人,直接離開了,沒想到那個人本來就有病,落水後,突然發病,沒有搶救過來,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了他十二年監獄服刑,出獄後,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已經壽終正寝,聽村裏人說,是自然死亡,喜喪。濃濃霧霭中,陳漫突然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陳漫一眼就看出,這個男人不屬于楊寧祐的記憶,陳漫捏了個訣,濃霧散去。陳漫終于明白,剛才濃霧中的那一段記憶,應該是這個那個男人為楊寧祐捏造的,層層濃霧,似真似假,如果不是對記憶有着絕對執念的人,大概就會以為濃霧中的記憶,就是自己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楊寧祐的記憶,有一部分已經離體,目前看來,那部分離體的記憶,應該是在那個男人的手中。陳漫又施了一點仙術,她挖掘出了楊寧祐記憶深處和那個男人有關的部分,記憶很少,甚至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長相,但是卻找到了那個男人的地址。
來人間幾百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陳漫可以肯定那個男人也不是人類,陳漫奇怪什麽時候來了這麽一個人物,不知道那個人與自己是不是同類,陳漫有些期待,又有有點擔心。如果是同類,她們說不定可以做朋友,她就不用總是一個人在人間游蕩了;陳漫也擔心,如果不是同類,自己白期待一場,最後肯定難免會有些失落。
關閉掉楊寧祐的記憶,陳漫喚醒了他。
“你找人消除過記憶?”陳漫直接了當的問了楊寧祐,果然,楊寧祐眼裏都是迷茫,陳漫嘆了口氣:“你為什麽要找人消除記憶呢”?
話一出口,陳漫才發現,自己問的完全就是廢話,楊寧祐要是知道,不就表示他記起以前的事情了麽,果然,在人間安逸的久了,腦子都退化了。
誰讓她是個非常有責任心的記憶修複師呢,就比如現在,不管楊寧祐記不記得那個男人,她都準備親自去找那個男人索要記憶,一方面,記憶這種東西,并無實體,楊寧祐根本無法拿到,除非直接?回他的腦子裏;另一方面,陳漫好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人。當然,她才不會承認,第二個才是她的重點。和楊寧祐另外約了時間,陳漫準備第二天去找那個男人取回記憶,說實話,有些小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