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鹿光熒還在低頭撿照片,察覺到商灼兮此刻的安靜,擡眸,看到他手裏那張證件照。

那一瞬間,她知道,一切全完了,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就像初中有次地理月考,沒有監考老師,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考試,有的學生就在下面搞小動作,翻書,傳紙條。

鹿光熒本來不屑于此,早早做完了卷子,有一道填空題她怎麽也想不起來答案了,但是她明确的知道答案在哪一章、哪一單元、甚至哪一頁。

她只需要把手放進桌鬥裏,摸到地理書,然後精确地翻到那一頁,只看一看,她就能把那個答案寫上。

她盡量不去讓自己去想“作弊”這兩個字,只是想着每一步的拆解動作。

她也的确那麽做了,只是最後一步,看完之後太過匆忙,塞進桌鬥的時候太過慌張,書掉在地上了,此時老師走到了她的身邊。

她搞砸了。

跟這次一樣,她作弊了,盡管拆解了所有的步驟,只保留了當下的對于商灼兮的感受,但這不能改變這件事情的性質,她最初對他的感覺也确實是因為他的那一張臉,跟盛雨一模一樣的臉。

“灼兮哥……”鹿光熒盯着商灼兮看,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商灼兮一言未發,瞬間紅了眼圈,他不懂,誰都好,為什麽偏偏是盛雨。

為什麽偏偏是盛雨?

“我先回去了,你鎖好門,晚安。”商灼兮起身,把那張少年的證件照輕輕放在了書桌上。

他全都明白了,上次在東城,她喝醉酒之後嘴裏的喃喃念着的,七年還無法忘記的人,原來是盛雨。

他早該想到的,是他疏忽了,鹿光熒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就說過他長得很像一個舊時朋友,然而自己當時并未多想,是啊,南城,那便是盛雨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啊,而這個女孩與盛雨年齡接近,南城不算大,在一個中學讀書的話,當然會認識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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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那麽慌亂驚訝。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是自己遲鈍罷了。

而此刻,他無法确定,鹿光熒在跟他接吻的時候,究竟想的是他,或是盛雨。

那麽驕傲的商灼兮,即便遇到心愛的女孩,倒還沒有卑微到給別人做替身的程度。

商灼兮穿上外套,換了鞋子,輕輕帶上了門,鹿光熒知道,他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

聽見關門的聲音,鹿光熒還蹲在原地,腿有些麻了,頭埋在膝蓋裏,肩膀微微顫抖,盡量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對不起……灼兮哥……”

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落在了手裏的舊相片上,再滑落到地上,不着痕跡。

晚上,她在老房子睡了一覺,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過去的記憶現在的記憶交纏在一起,一會兒是盛雨,一會兒是商灼兮,她自己都無法确認。

之後的幾天都是昏昏沉沉地度過,商灼兮的微信再沒有了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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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商灼兮的第二次展覽如期舉行,墨白美術館一時間又門庭若市。

一大早,于然就發來消息:“鹿老板,生日快樂,祝你早日實現財務自由!!!”

随後,又轉來了一個888的紅包,鹿光熒點開,回了一句,多謝然然,還是你懂我。

早晨,李阿姨給鹿光熒做了一碗長壽面,打了一個荷包蛋。

鹿光熒吃完就去工作室了,倒沒什麽可忙的,但是在家也無所事事,索性就去工作室看書。

書也是看的心不在焉,一上午,都還卡在一頁都沒翻過去。

她在想着,今天,商灼兮的展開幕。

此時,于然推門進來,“你怎麽沒去?”

“什麽?去哪裏?”鹿光熒合上書,問道。

“少給我裝,你灼兮哥的展啊,吼吼,你怎麽不去捧場。”于然揶揄道。

“哦,有點忙,不過去了。”鹿光熒又把書打開,繼續磨洋工。

“走吧,忙什麽啊,你畢業設計也不急于這一會兒,陪我一起去吧。”于然起身,想把鹿光熒拉起來。

“楚塵呢?”

“他啊,這不是幫了商灼兮一個大忙嗎,做了那個什麽展廳的聲學報告,被商灼兮欽點在開幕式上給大家做個簡要的介紹。我嫌聽起來枯燥,就沒跟他一起去。”

“哦?那你現在怎麽又想去了?”

“這不是無聊嘛,再說今天是你生日哎,正好叫上商灼兮,咱們四個一起去給你慶生,不好嗎?”

“我覺得不太合适……展覽剛開幕,灼兮哥不一定有時間吧。”

“走吧,求求你了,鹿老板,聽楚塵說這次的展很有意思呢,走吧……”

架不住于然的軟磨硬泡,鹿光熒終于繳械投降。自從那天之後,他們再也沒聯系過。

為什麽偏偏是那個節點看到了照片,在剛剛确認心意的時候。

哪怕早一步,他們還能退回一步做朋友。

想到今天他一定會很忙,忙于招呼各種采訪或者來訪,想必不一定能發現自己,那就偷偷溜過去,看一看也好。

鹿光熒換了衣服,跟于然一同去了墨白美術館。

到達正門展廳,兩個人打開手機裏預約的二維碼,掃碼進到了展廳裏。

果然,人很多,沒人會發現她,商灼兮也不會……

沿着參展流線,鹿光熒一個展廳一個展廳仔細地觀展,的确很有意思,這次的展覽主要是聲音的有關的一些互動裝置,到了最後一個展廳,鹿光熒發現了那個熟悉的名字,Lio。

她知道那個就是商灼兮的英文名。

這次他的作品很簡單,是一個微型裝置,一小截樹幹,裏面卻是大有天地,有綠色的苔藓、飛舞的螢火蟲,還有幾株可愛的小蘑菇,湊近了,能聽見很細微的昆蟲的叫聲。

作品名稱是《雨世界》。

正看的入神,察覺有人向她走過來,一擡頭,就看見了楚塵,還有他身邊的,商灼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內搭的襯衫也是黑色的,領口解開了兩顆口子,沒有系領帶,看上去有些憔悴,嘴邊有一些青色的胡茬。

“嗨~”鹿光熒有些不自然地跟他們倆打招呼。

商灼兮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把視線移開了。

“光熒,剛我還跟商總說呢,今天是你生日,咱們中午一起去吃個飯吧,給你慶生怎麽樣?“

鹿光熒滿臉黑線,這個楚塵怎麽會自作主張啊……

“啊,我看商總挺忙的,就別打擾他了吧,不太方便吧……”

“沒什麽不方便的。”商灼兮淡淡地說道。

“那走吧,晚了又要等位。”于然看了一眼手表。

“你們先去,等下發我一個地址給我,我直接過去就好,我手頭還有一點工作處理。”說完商灼兮沖三個人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

鹿光熒他們三人去到了墨白美術館旁邊的商場裏,在四層一家雲南菜飯館裏。三人落座之後,于然說:“光熒,快給商灼兮發個定位。”

“哦……好的。“鹿光熒有些為難地掏出手機,往下滑了很久才找到商灼兮的微信頭像,他們已經好久沒聊過微信了。

鹿光熒把餐廳地址發了過去,附言:灼兮哥,我們在商場四樓,雲南菜這裏

不一會兒,商灼兮回複:收到。

于然跟楚塵自然地坐在了一起,鹿光熒坐在他們的對面,留了身邊一個空位給商灼兮。

點完了菜,商灼兮也到了,他手裏還提了一個蛋糕。

“在樓下買的,沒提前訂,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愛吃的口味。”說着把蛋糕放在了桌上。

鹿光熒一愣,他說去處理工作了,難道是去買蛋糕了?

“哎呀,還是我們商總有心了,你看咱倆,還朋友呢,連蛋糕都忘了準備。”于然笑着打趣,又偷瞄了一下此刻正在尴尬捋頭發的鹿光熒。

“謝謝,破費了。”鹿光熒聲音低的如蚊子一般。

商灼兮點了點頭,很自然地将西裝外套脫下,随手搭在了座椅靠背上。

鹿光熒不敢看他,像是那次作弊被抓一樣,心虛極了,把菜單遞給他“再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沒關系,你們點好了就好。我吃什麽都好。”商灼兮喝了一口手邊的檸檬水,酸澀,擰了一下眉頭。

“把蛋糕打開吧。”于然建議,于是鹿光熒把蛋糕打開,很簡單的白色,極少色素裝飾,只在一角立了幾塊黑巧,像是他的審美會喜歡的。

鹿光熒吹了蠟燭,許了願望,又每人切了一角遞給大家,私心把帶黑巧的那一塊遞給了商灼兮,她記得他喜歡喝摩卡,自然也是喜歡巧克力的。

一頓飯,鹿光熒跟商灼兮吃的沉默,對面的于然跟楚塵一個勁兒的撒狗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感。

鹿光熒心裏暗暗感謝他倆在場,不至于場面太過冷清。

飯畢,四人走出餐廳,楚塵要陪于然逛逛商場,鹿光熒也不想再做電燈泡,于是便跟商灼兮一同乘扶梯下樓。

一前一後,商灼兮走在前面,推開商場的玻璃門的時候,刻意撐着等了鹿光熒一會兒。

鹿光熒正要跟商灼兮道別,手機微信響起,竟是陶冶。

陶冶:光熒姐,你走了嗎,有個東西給你,是今天展覽的紀念品。

“嗯?是陶冶。”鹿光熒望向商灼兮,“她說要我回去拿展覽的紀念品,今天的展覽還有紀念品嗎,是什麽?”

“不清楚。你去問她吧,文創品吧大概。”商灼兮語氣冷冷的,繼續快速往墨白美術館的方向走去。

沒有再等她,商灼兮的大長腿輕輕松松就把鹿光熒甩開了很遠的距離,鹿光熒也很識趣地沒有追上去。也許,商灼兮現在已經讨厭死了她。

鹿光熒走到墨白美術館展廳門口的時候,陶冶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光熒姐。這兒。”陶冶沖鹿光熒揮了揮手。

“竟然還有紀念品?那我能替于然跟楚塵領一份嗎?他們上午也過來了。”鹿光熒問道。

“不能哎。”

鹿光熒以為這紀念品是實名制必須本人來領取,便也沒再說什麽。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呢,是按照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呢,只有是今天生日的參觀者才有哦。”陶冶神秘兮兮地把袋子遞給了鹿光熒,轉身就跑了。

鹿光熒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袋子,裏面是一副裱起來的畫。

鹿光熒拿出來,是一副油畫,寶石藍的夜空上挂着一輪下弦月,然後是占滿幾乎整個畫面的,金黃色的桂花樹。

旁邊配了一行小字:“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鹿光熒心下一緊,說不出的痛絲絲傳遞到指尖。

終不似,少年游。

鹿光熒呢喃着這句詩詞。

是啊,商灼兮終究不是盛雨。

/

陶冶回到辦公室,敲了敲商灼兮辦公室的玻璃門。

“進。”商灼兮正在挂外套。

“商總,東西交給鹿小姐了。”

“嗯,知道了。”語氣依然淡淡地沒有什麽起伏。

陶冶完成了商灼兮交代的任務,便離開了。

商灼兮拿了桌上的茶葉罐,打開,深深吸了一口茉莉茶的清香,随後起身,将茶葉罐擱置在了身後書架的最裏層。

商灼兮看着那罐茶葉,花花綠綠的水彩,點綴着他黑白分明的空間。嘆一口氣,輕聲道:“請告訴我,如何才能放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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