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此時商灼兮俯身,雙手捧着鹿光熒的臉頰,強迫她看向自己。
而鹿光熒無法回應,閉上了雙眼,此刻二人的狀态,如同虔誠的信徒想要得到天神的原諒,甘願受刑。
商灼兮看到閉上雙眼的鹿光熒,一絲淚光順着眼角滑落。
理智恢複,他無力地松開了手,雙手垂下。
“對不起,打擾了。我會自己離開……”說完商灼兮幹脆利落地轉身,鹿光熒看着他孑然一身的背影,越走越遠,視線開始模糊,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哭,也許是處于愧疚,畢竟是她先利用了他。
那就再也不見吧。鹿光熒在內心祈禱,希望你遇到真正愛你的人。
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歡。
鹿光熒擦了擦眼淚,上樓了。
回去後張猛看到她有些發紅的眼睛,問她怎麽了,鹿光熒只能扯謊說外面太冷,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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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張猛自己在沙發上睡得,外婆跟李阿姨睡在一起,鹿光熒睡自己的小卧室。
初一一早,鹿光熒很早醒來,習慣性地戴上藍牙耳機開始聽收音機,一邊聽一邊準備簡單的早飯。
廣播裏依舊是熟悉的兩位主播的聲音,歡快悅耳,如同每天早晨的黑咖啡一般,讓鹿光熒的大腦慢慢蘇醒。
“……那前段時間的青檬藝術節真的是相當火爆,不知道我們的PD有沒有去呢?”
“當然去了,不過我聽說最近墨白美術館即将舉行商灼兮作為策展人的最後一次展覽,據可靠消息透露,這也是商灼兮作為獨立策展人在國內的最後一次展覽了,之後呢他表示會回到美國洛杉矶,繼續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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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光熒聽到這裏,手停了下來,把手機音量調大。電臺裏的主持人依舊在對話,”那很可惜啊,所以呢,喜歡看展的小夥伴千萬不要錯過這次展覽哦,就在大年初六,墨白美術館”熒光“展,大家可以關注墨白美術館的官方公衆號預約……“
熒光……
鹿光熒怔然,熒光,是自己名字倒過來念嗎。
原來昨天商灼兮說的離開是這個意思嗎,他要離開南城了。
鹿光熒覺得自己對于商灼兮的感覺有些變的不同了,從最開始驚訝于那張與少年盛雨相同的一張臉,再到後來他幫她介紹了顧拂曉,後來參加生日聚會跟他不自主地坦露的心事,國慶假期在宿舍樓下等她,在服務區一起撸貓,他親自下廚為自己做的桂花蛋糕,以及明明是确認心意的吻。
她好像覺得,自己對于他的感覺不能簡單地概括為他長得像盛雨。
而是,他就是他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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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這天,商灼兮開車前往東城,準備給商青山接機。
晚上十一點,商灼兮等候在東城機場的到達口,過了一會兒從洛杉矶直飛東城的飛機落地,商青山穿了很簡單的呢子大衣,手裏只拿了一只随機行李箱,此外再無其他。
一年未見的父子,并沒有太親昵的舉止,都是微微颔首,商灼兮接過了商青山手裏的行李箱。
“一路還順利吧。”商灼兮淡淡地說。
“還好。”商青山回應。
父子二人的關系甚至不如網約車的乘客與司機般親切,商灼兮也不能具體說出父子倆的關系是如何變得如此陌生的了,可能是從盛雨出意外去世的那天開始吧。
兩個人走到機場的停車區,商灼兮先行把行李箱放在了車後備箱裏,商青山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
系好安全帶後,車子往東城別墅區開去。
孫阿姨知道商青山回來特意請了一天假,做了許多他們父子都愛吃的菜品,在家等着。
晚上的環路很順暢,不到一小時,兩個人便到家了。
孫阿姨聽見房子外停車的聲音,趕緊批了外套出來迎接。
“商總回來了。”孫阿姨客氣禮貌地沖商青山點了點頭。
“嗯,孫姐,這幾年多虧了你照看,辛苦了。”商青山擡頭看了看這棟房子,離開已經七年,回來竟然還是當初的景象,圍護的很好。
“商總您客氣了,我也不能光拿薪水不幹活呀。來,快進屋,外面冷。飯都備好了。”
說着三人一同進了屋子。
商青山先回房間洗漱一番,又換了一身衣服,商灼兮已經等候在飯桌旁了。
商青山落座,孫阿姨給商青山盛了一碗湯就又去廚房裏忙了,只留下父子二人相對而坐。
“展覽辦的不錯。”商青山喝了一口湯,似不經意地提起,商青山平時對商灼兮很嚴苛,表揚的話更是很少說。這個不錯,對于商灼兮來說已經是最高等級的褒獎。
“嗯,謝謝爸。”
“最後一次展定在初六?”
“嗯,是。”
“哦,那正好還有一天時間,我去看看盛雨。”商青山提到了盛雨,兩個人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沉默。
商灼兮不懂,也不想弄懂,父親此次專程從洛杉矶飛回來,究竟是為了他的最後一次策展,還是為了看盛雨。
“爸,也去看看媽媽吧,她還在南城。”商灼兮說起了自己的媽媽盛如夏。
商青山聽見盛如夏的名字,筷子停在空中,半刻才動。
“你去看過了嗎?”商青山問道。
“嗯,我回國之後就見了幾次,每次見,媽媽都哭,只不過,她不是因為想我而哭,而是……”商灼兮說到此處聲音有些哽塞,“她說,要是盛雨還活着,也會像我一樣吧……”
商青山紅了眼圈,即便再冷靜理智的人,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想到自己孤苦無依的發妻,還是不免傷感。
“爸,等這次展完成,我想回洛杉矶了。”
“怎麽?我看你墨白美術館經營的還算不錯。”
“嗯,辦了幾次展覽,感覺自己需要學習的還是很多,我想再回去進修幾年,沉澱一下。”
“嗯,也好,随你吧。墨白美術館我會再招聘專業的人來管理的。”
“我們明天一起回去吧。”商青山說到。
時隔七年,再次回來,不免感觸很多,商青山想到了很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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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商青山是南城美院的最年輕的油畫系教授,師從顧恺之,中國油畫屆的泰鬥人物。
商青山當時意氣風發,一表人才,是南大的風雲人物,不少人對他傾慕已經,但商青山一心只撲在油畫上,兩耳不聞窗外事。
南大雕塑系的系花盛如夏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熱烈而燦爛。盛如夏出身高貴,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遇到了才華橫溢的商青山,瞬間淪陷。那個年代,女追男并不多見,但盛如夏從小自由無拘束,又受到父親西方教育的影響,性格開朗外向。
一頓窮追猛打,讓油畫系的男神商青山最後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兩個人畢了業就結了婚,婚後第三年,盛如夏懷孕了,也就在這時商青山也從南城美院的講師破格提拔為了教授。就在生活一帆風順,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時候,一封匿名舉報信徹底摧毀了他們安穩的小幸福。
有人匿名告發商青山與女學生有不正當關系,信中列舉了很多他與一位油畫系的女學生過從甚密的舉動,比如那個女生經常作為人體模特與其在美術教室私會,二人有不正當關系,并附上了一張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照片裏二人在南城美院的林蔭路上親吻,雖不是近景,但也可依稀辨認正是商青山與那個女生。
系裏領導惜才,不希望此事鬧大,私下叫商青山談話。商青山據理力争自己并未與女學生有過任何逾矩行為,并且照片裏的真實情況也不是呈現出來的那樣。
領導自然是偏向商青山的,想私下勸退女學生,此事就草草了結。但商青山覺得那個女學生雖然單戀自己,但她畢竟青春年少,一時糊塗,希望院裏從輕發落。
院裏領導敷衍了他幾句就把他打發走了,并警告他不要太得寸進尺,院裏能把這件事壓下來已經盡了最大力量。商青山有些無可奈何又沒什麽辦法,他也是無辜被陷害,以為此事就此打住,哪知道過了幾天,一大早上班,發現一群人圍在學校內的布告欄處圍觀。
很多人見了他還互相交換眼神,小聲嘀咕着“就是他,他就是商青山。”
“看不出來啊,衣冠禽獸。”
“呸,臭不要臉。”
商青山将自行車停在一邊,上前去看布告欄裏的內容,震驚地發現布告欄裏的照片竟然是那封舉報信裏偷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二人正在擁吻。
但舉報信的內容卻添油加醋地改了很多,更加誇張了許多商青山與女學生的交往細節,裏面描述的十分露骨,商青山憤怒地撕下,氣沖沖地向領導辦公室走去。
原來是領導辦公室被人撬了鎖,抽屜裏面的舉報信不翼而飛,可能是眼紅商青山的人私下搞的鬼。但是照片裏的內容昭然若揭,系裏再也無法為他開脫。
最後的處理結果就是商青山被開除,那個女生自己辦理了退學。
而這一切都被在家待産的盛如夏得知了,商青山不是沒有解釋過,挽留過,但那張照片,他說當時他拒絕了那個女生的告白,對方說做最後的告別,只需要他一個擁抱,誰知當他張開雙臂想要擁抱的時候,她卻直接吻了過來。
但照片是誰拍的,他不得而知。
盛如夏是多麽驕傲的人啊,她也不是不相信商青山,但她也知道,在自己懷孕難熬的那段日子,商青山确實早出晚歸地在畫室創作,她從書房拿出那副還未完成的少女裸-體油畫,那少女就是那個女學生。
商青山啞然。
不能不承認,那個女學生是商青山的靈感缪斯。
就算商青山再怎麽回避自己對于她的情感,但那油畫作品裏流露出來的情感,他怎能不知。
最後,盛如夏生下了兩個雙胞胎兒子,還未出月子就提了離婚,最後約定兩個孩子各自撫養一個。
商青山帶走了大兒子去了東城,取名商灼兮。
小兒子被盛如夏帶着留在了南城,取名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