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鹿光熒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時不時打着噴嚏,趕忙把包裏的口罩拿出來戴上,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感覺身子一陣陣的發冷。
在公交的座位上晃晃蕩蕩地坐着,昏昏欲睡,突然電話響了,鹿光熒一個激靈,擡起手機一看,竟然是李阿姨的電話。
趕忙接起,李阿姨急迫的帶着哭腔的語氣瞬間讓鹿光熒大腦一片空白,預感到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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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光熒再次來到一附院,依舊是熟悉而嗆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這味道瞬間把她拖入兩年前的黑暗回憶裏。
她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心裏一直在拼命地安慰自己。
命運不會一次又一次的玩弄她,她早就對命運俯首稱臣了,她早就認輸了,為何命運不曾放過她,她只想喘息一口,也不行嗎?
鹿光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頭腳虛浮地來到ICU門口的,李阿姨還有張猛都站在門口。
看到鹿光熒馬上沖了過來,“光熒,你外婆她……”李阿姨泣不成聲,“都怪我,都怪我,我應該在網上買菜的,我尋思你外婆想吃苔菜了,網上沒有賣的,就想去菜市場買,結果我一回來,就看見你外婆躺在衛生間裏,怎麽叫都不醒……都怪我……”
“李阿姨,你先別哭,醫生怎麽說?”鹿光熒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即便此刻手止不住地發抖。
“我叫了救護車,醫生簡單的看了看,說懷疑是腦梗……”
鹿光熒怔然,她常聽別人說,上了年紀的人,就怕突然的摔倒,老年人本來骨質就疏松,心腦血管都脆弱,突然的沖擊會造成致命的傷害,況且外婆遭遇車禍之後,用了兩年時間才好的差不多,這一摔,很難不讓人往壞處想。
“剛才救護車直接拉到急診,醫生給拍了緊急CT,說腦有出血,馬上轉移到ICU了。”張猛繼續跟鹿光熒交代外婆的病情。
“嗯,好,謝謝你們把外婆送過來。李阿姨,我外婆是怎麽摔倒的?”
“你外婆早上看見你卧室的抱枕小熊,非要給你洗一洗曬一曬,我說我買菜回來洗,誰知道我回來你外婆就躺在衛生間裏了,盆裏的水撒了一地,她應該是自己去洗那只小熊的時候摔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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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光熒淚水奪眶而出,那是八歲父母把她丢在外婆家的時候,過生日外婆給她的禮物,從那天開始,她每晚睡覺都要抱着小熊,這麽多年給與了它很多溫暖的小熊玩偶。
一直在提醒她,她也是被愛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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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接近傍晚的時候,ICU裏出來一位身穿墨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謝君梅的家屬是哪位?”
鹿光熒趕緊跑過去,“醫生,我是。”
“給你交代一下情況,病人的生命體征目前看已經穩定,但是病人目前還在昏迷中,需要進一步觀察,等下轉入神內病房,去辦理一下住院手續交一下押金……”
醫生語速極快,鹿光熒來不及反應就被塞了一堆單據,醫生就又急急忙忙地進去了。
“怎麽樣,光熒姐,醫生怎麽說?”張猛急切地問道,李阿姨此時回家裏去拿一些必要的證件,謝君梅的醫保卡、過往病歷都在家裏。
“他說我外婆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還在昏迷……我……我去辦住院……”說完,鹿光熒正要走,只覺得頭暈目眩,差點摔倒,還好張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光熒姐,你怎麽這麽燙,你是不是發燒了?”
張猛扶她的時候手碰到了她的額頭,體溫高的吓人。
“光熒姐,你等一下,我去護士臺給你要一個體溫計。”
張猛扶鹿光熒坐到了座位上。
“給你,放在腋下量量溫度,我媽回去拿你外婆的醫保卡了,你現在辦住院也沒辦不了,我剛剛問她了,很快就回來了。”
鹿光熒點點頭,接過溫度計夾在腋下,此時覺得頭痛欲裂,身子也更加酸痛,仿佛每一個關節都遭遇了骨折一般的疼痛着。
張猛看鹿光熒面色蒼白,身體輕微地抖動,二話不說,把自己厚厚的羽絨服脫下披在了鹿光熒的身上。
“你穿那麽少,別凍感冒了。”鹿光熒看了看片旁邊只剩一件單薄毛衣的張猛,想把衣服還給他。
“我體質好着呢,小學以後我都沒有生過病,你穿着吧,發燒了會覺得冷。”鹿光熒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推脫,只好乖乖披着。
五分鐘後,張猛提醒鹿光熒溫度計時間到了,鹿光熒掙開眼睛,把溫度計遞過來,張猛一看,39度1。
“光熒姐,你都39度1了,你趕緊回家休息,這裏有我呢,一會兒我媽來了,我去辦住院。”
“不行,我還是先去藥房給你買退燒藥吧,你等着。”
張猛是行動派,不等鹿光熒拒絕已經一個健步沖了出去,他就那樣穿着一件單薄的毛衣跑到外面的藥房去給她買藥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猛拿着一瓶水,一包藥回來了,身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氣,額角卻因為跑得太快出了一層薄汗。
鹿光熒接過退燒藥,含混地說了聲謝謝,剛吃完藥,李阿姨也回來了。
“媽,我剛剛叫了一輛車,尾號是8825,白色大衆,等會兒你陪光熒姐一起回去吧,這裏有我呢,我去辦住院手續,她應該是得了流感……”
“張猛,我好多了,我不想回去。”鹿光熒掙紮着站了起來,想把外套還給張猛。
她向來不是一個習慣麻煩別人的人。
“光熒姐,現在不是你跟我們客氣的時候,首先外婆摔倒我媽肯定很自責,我留下照顧也是理所應當,況且你病這麽重,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怎麽照顧你外婆?還有一場持久戰要打呢。”張猛說的十分有道理,鹿光熒也不再反駁什麽,她是外婆的一切,她是外婆的支撐,她不能倒下。
鹿光熒點了點頭,跟李阿姨一起回去了,張猛則馬不停蹄地跑到一樓窗口辦理住院手續,鹿光熒走之前把錢包裏的銀行卡也交給了張猛,這張卡裏有十萬塊錢,全是這幾個月攢下來的,應該能應付一段時間。
張猛把一切辦妥,給鹿光熒打了電話,此時她們也已經到家,鹿光熒稍微放松了一些,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迷迷蒙蒙之中,真的睡着了。
半夜鬧鐘想起,鹿光熒又迷迷糊糊地起來吃了一頓退燒藥,桌上還放了一碗李阿姨做的雲吞,李阿姨做完飯又匆匆忙忙趕回了醫院,鹿光熒雖然沒有胃口,可還是強打精神勉強吃了幾個。
漱了口,手機沒有任何未讀消息,此時,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只覺得眼皮依舊很沉,繼續昏昏沉沉的睡去,這一覺睡的很踏實,沒有做夢,醒來時候天還沒徹底亮,鹿光熒感覺自己身子輕松了許多,床單竟然有些潮濕,應該是昨晚退燒時出了大量的汗。
起床,拿起手機,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此時剛剛早晨五點半。
鹿光熒摸着自己的額頭已經不燙了,身上也輕松如常,平時感冒怎麽也要一周才好,而她這次康複速度簡直堪稱神速,也許是意念的力量,給自己的身體打了一針腎上腺素一樣,跟未來借了些能量。
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又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她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把衛生間那個濕噠噠的小熊玩偶撿起,拿起架子挂在了陽臺上,底下放了一個盆接它滴滴答答的水滴。小熊皺巴巴的,但是依然還是對她溫暖的笑着。
收拾好後鹿光熒出門了,打車來到了醫院,在醫院附近的早餐鋪裏買了些早點,昨晚李阿姨跟張猛一直守在醫院裏。
雖說李阿姨是住家保姆,負責照看外婆的飲食起居,但畢竟不能24小時不離身的照顧,誰都無法預料意外的發生,所以鹿光熒并不會将此次的意外歸咎到李阿姨的頭上。
他們如此熱心腸的幫自己,還是因為他們善良的底色,她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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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夜間只能留一名家屬陪床,熟悉醫院各種流程的李阿姨自然陪在一邊,而張猛只能睡在了門診大廳的金屬椅子上。
鹿光熒在門診大廳裏找到了張猛,一米八的大個子蜷縮在寬度不過40厘米的金屬椅子上,鹿光熒看見有些難受,輕輕走到身邊,張猛睡得很淺,馬上醒了,“光熒姐,你怎麽來了,感冒好了嗎?”
張猛眯着眼睛坐了起來,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穿上。
“張猛,辛苦你了,我燒退了,回來換你們,我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跟李阿姨……”
“光熒姐,你這麽說就有點太拿我們當外人了,咱們都一起過春節的交情了,是吧。”少年呲牙一笑,早晨的太陽終于升起。
“光熒姐,這個是你的銀行卡,住院押金劃了八萬,這個是收費票據,你核對一下。”
鹿光熒接過,又是一通感謝,聽的張猛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
陽光灑在門診大廳裏,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人來門診窗口排隊了。
“給你們帶了早餐,還熱乎着,趁熱吃,我去病房那邊看看李阿姨。”
病房此時還沒到探視時間,不能進,鹿光熒只好在外面等着李阿姨出來。
“光熒,你這孩子,一大早就跑過來,感冒好點了嗎?”李阿姨披着一件厚睡衣,頭發散亂着,面容很憔悴,看着像是熬了一個大夜。
“阿姨,我好了,你昨晚是不是都沒休息,看着很憔悴。”
“嗨,你都忘了阿姨以前的老本行了,這在醫院照顧病人對我來說還不是很簡單的活兒,不打緊。”
“李阿姨,我外婆,還是沒醒嗎?”
“……嗯,還是沒醒,不過你也不要太着急,醫生都說了,生命體征很好,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你就放寬心吧。不跟你說了,等會兒八點主任開始查房了,我到時候再問問。”
說着李阿姨拿着早點就回病房了。
學校還未開學,鹿光熒在工作群裏跟其他小夥伴們請了假,只說家裏有點事,這幾天可能不能去工作室了,有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問于然,于然拿不了主意的再找她。
群裏的小夥伴們也紛紛回複收到。
不一會兒,于然的微信就過來,她給鹿光熒單發的微信:
“光熒,你怎麽了?家裏出什麽事了?”
于然不是外人,鹿光熒也不想瞞着她,“然然,我外婆昨天摔倒了,現在在醫院,目前還沒蘇醒……”
“啊???”
于然的電話馬上打了過來,鹿光熒把事情的經過又大概講了一下,于然安慰她好好照顧外婆,工作室跟奶茶店的事情有她呢,讓她放心。
挂了電話,也差不多到了探視時間,鹿光熒跟張猛一起往病房走去。
中午一起在醫院食堂吃了飯,鹿光熒又請了一個醫院的護工照顧外婆,勸說張猛帶着李阿姨回家休息了,李阿姨也不是鐵人,這麽在醫院不眠不休地耗着,也不是辦法。
送走他們,就又剩鹿光熒一個人承受這一切了,她早就習慣生活對她的種種考驗了,只是一波一波未免太快,好像她只稍微喘息一會兒,便又馬不停蹄地開始跟生活這條惡龍纏鬥。
她坐在病房裏外婆的床邊,盯着床邊的檢測儀器,看着上面上下起伏的心電圖,看着在正常範圍不斷變化的心率數字發呆……
手機突然震動,信息來自商灼兮。
鹿光熒看着商灼兮的微信頭像內心怔然,怎麽只過了一天而已,卻覺得這個名字距離自己好遙遠,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濃情蜜意也抵不過現實的殘酷,仿佛商灼兮出現的這半年,是她20多歲人生中難得的閑适假期,而現在,假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