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

Chapter 33

外頭的天已經黑透,小廣場中央的二層大噴泉還在噴水,水嘩啦啦地流,打到噴泉內壁的瓷磚上,水花四濺,噴泉四周的地上全都是水。

宋元清的褲腳都已經被打濕,她靜靜地聽完明唐的話,又聽着他離去的腳步聲,臉上一片平靜,手無力地垂在兩側,濃密的睫毛極緩慢地在空中刷了兩下,視線也漸漸上移。

這輪圓月,像極了那天的古鎮裏的月亮,又圓又亮。

肩上一重,宋元清渾身一僵,緊接着眼眶一熱,繃着的神經剎那間就松了。

他還是心軟的。

“還冷嗎?”男人走到她身旁,手插在口袋裏,潔白的襯衫搭上筆直的西裝褲,氣宇軒昂。

宋元清把頭別過去,抹掉眼淚,聲音低低的,有點詫異:“怎麽是你?”

餘桓拿出手帕紙遞過去,安慰着她:“我就是出來接個電話,湊巧看到了全程,”他笑笑,“果然還是小孩子心性,明唐還是太年輕了。”

宋元清把蓋在身上的外套抓緊了些:“你想說什麽。”

“你不覺得他的成長速度太快了嗎?自身的實力雖然符合,可性子還跟個小孩似的,恕我直言,他要是離了你,恐怕後面會不太好。”

“還有皮優,他可以的。”

“皮優?”餘桓輕笑一聲,“他也是個新人,工作時間甚至比明唐出道還要短,你讓這樣一個人去帶明唐,不覺得很可笑嗎?”

皮優做事利索、認真負責,這是宋元清最看好他的一點,可現在經過餘桓這麽一說,她覺得很有道理,皮優處理事情特別容易慌張,遇到一點小事就到處求救,或許還真的像餘桓說的那樣,皮優的經驗不夠,他根本不能單獨帶明唐。

餘桓見宋元清這麽久都沒說話,接着說道:“所以說啊,皮優一個人不行,還是得你來。你可是有八年經驗的人,這些不用怕的。”

“謝謝,”宋元清外套拿下來遞還給他,顯然情緒好了很多,“為什麽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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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幫過我,”餘桓笑笑,“剛出道那會兒多難啊,根本接不到戲,可以說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餘桓,我難道不應該謝謝你嗎?”

“你之前給我介紹的心理醫生,很不錯,和她聊完,我發現人活着不是單單為了哪個人的,自己好才是真的好。你幫了我這麽多,我也應該給予相應的回報。”

在宋元清疑惑的眼神下,餘桓走上前,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把她禁锢在懷裏。

宋元清雙手抵在他肩上推他,語氣淩厲:“你瘋了嗎?!給我放開!”

“從你這裏看過去,右邊第三根柱子,他在那裏。”餘桓伏在她耳邊輕聲說着,随即松開她,伸出手去摸她的臉,眼神溫柔眷戀,“最後一次——這次我幫他。”

宋元清愣愣的,視線越過餘桓看到了後面的人,隔得這麽遠,她看着他落寞離去的背影,邁了步子想追上去。

餘桓站在原地沒動,言語含笑:“你現在追過去,功虧一篑。”

“餘桓,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你,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們倆的事,還是自己解決比較好。”宋元清把“好意”兩個字咬得很重,又兇又狠地瞪着他。

“你就這麽在乎他?”餘桓表情漸漸冷下來,和宋元清對視幾秒之後,又自嘲地笑笑,“我和你相處了七年,居然抵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你不應該對我有這種心思。”

“那你呢宋元清?你敢保證對明唐僅僅只是單純的工作關系嗎?”餘桓往前走了兩步,宋元清立馬退後,他停下,繼續說道,“你帶我七年,什麽時候對我這麽上心過?”

這次換成宋元清往前走了一步,下巴高揚,早就沒有剛剛的軟弱,她噙着冷笑,一字一句地質問他:“怎麽,舉報我嗎?毀了我,順帶着毀了明唐?”

“你就是這麽想我的?”餘桓語氣重了點,皺着眉,“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沒有就好,那我祝你以後都走花路,走了,不見。”

回到會場,宋元清在明唐的位置上沒有看到他,她站在門口給皮優發消息:【明唐呢?】

結果轉頭發現皮優和一幫女經紀人剛剛從外頭回來,看到宋元清,皮優瑟縮了一下,有種被抓包了的慫氣,他快步走過來,五官都揪在了一起:“親姐,我就是出去和她們吃了個飯,你別罰我我就是餓了……”

“明唐呢?”宋元清問他。

皮優撓撓腦袋,一臉疑惑,頭伸到廳裏一瞅:“唐哥剛剛出去了,诶?現在還沒回來嗎?”

宋元清掉頭就走。

餘桓說的有理,明唐真不能交給皮優,做事還是不讓人省心。

以宋元清對明唐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提前離場的,她快步走出大廳,順着去路找了一圈,又從明唐之前站的柱子那裏走回來,十幾分鐘後,終于在一個岔路口找到了他。

明唐擡眼看見是她,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會場大廳也不去了,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明唐,等等。”宋元清邊喊邊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猜想的那樣。果然是和腿的長度有關,人家明唐能走的這麽快是因為人家腿長,你看看你,雖然穿了高跟鞋,雖然是比之前高了點,雖然現在和明唐說話頭不用仰得角度這麽高,你還是跟不上明唐……對,還穿着高跟鞋,走這麽快,萬一有什麽意外明天可就上不了班了……

事實告訴我們,墨菲定律,不得不信。

宋元清剛剛一閃而過的“意外”就這樣應驗,她明天果然上不了班——她把腳崴了。

剛剛一個趔趄,她一把撐在旁邊的牆上,手掌承受了整個身體的重量拍在牆上,火辣辣的,她手扶着牆,看着空無一人的四周,深深嘆了口氣。

這也太慘了。

宋元清開始尋思最近是不是水逆,怎麽做什麽事都不順。

等宋元清把高跟鞋脫下來,準備坐在地上脫另一只時,明唐才從走廊那頭走出來,蹲在她面前,輕笑一聲:“還算有點意識,知道崴腳要脫鞋。”

宋元清沒好氣地怼他:“你當我這麽多年醫白學的?”說完對上明唐有點疑惑的眼神,她慢吞吞地解釋,絲毫不見慌張,“愛好,愛好懂嗎?”

“那你這愛好挺特殊啊。”明唐攬着宋元清胳肢窩把她拉起來,低頭看看她懸空的腳,“能走嗎?”

宋元清開始吐槽他:“你這架勢怎麽跟拎小雞崽子一樣……”

“那怎麽才不跟拎小雞崽子一樣?”明唐發現宋元清這腳傷得還挺厲害,就這一會兒,腳踝就腫了好高一片。他思索了會兒,一把把宋元清打橫抱起來,往外頭走,“我先帶你去醫院。”

小姑娘很不贊同,拼命搖頭:“去醫院幹嘛,這點小傷自己在家就能弄好為什麽要去醫院?”

想起在醫院那會兒,宋元清是內科大夫,沒事兒也跑到外科去串門,有一次就遇上一崴了腳的女孩子,看起來有二十多歲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着旁邊的男朋友嚎啕大哭,指着自己的腳說自己要被截肢,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時隔多年,宋元清依舊忘不了那一幕,每每想起就一陣惡寒。

而明唐卻是想想自己簡單的醫術也還能過關,松了口:“嗯,也行。”

明唐穩穩地抱着宋元清,她手裏還提着高跟鞋,耳邊就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得宋元清頭皮都發麻,她把頭埋進他懷裏,悶悶地:“你抽煙了?”

明唐也沒扭扭捏捏的,大大方方承認了: “嗯。”

“你嗓子不好,不能抽煙,下不為例……”

某人的臉皮以數萬倍地速度變厚,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你只要不惹我生氣,就沒有下次。”

明明是他惹自己生氣才對,怎麽反倒現在變成了受害人?宋元清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堵塞感,總覺得現在有哪裏不對。

是了,明明說好的旅游回來就切斷所有聯系,怎麽就突然好上了?

宋元清越想越覺得自己不争氣,還是覺得氣不過,小聲嘟囔着:“都怪你……”

“什麽?”明唐把耳朵湊到她嘴邊,“你再說一遍?”

宋元清怒視着他,想起剛剛他一副冷漠無所謂的樣子,心裏的委屈勁兒突然冒了出來,罵道:“狗東西。我說你是狗東西。”

“狗東西現在正在抱着你,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狗東西沒準就一個手滑把你扔下去。”

聽明唐現在說話的語氣和态度,好像情況沒有宋元清想得這麽差,想到這裏,她居然還覺得這腳崴得挺值的。

好歹是知道了人家到底是怎麽想的對吧。

她窩在他懷裏偷笑了老半天,看着他略過大廳從後門把自己帶到停車場,準确無誤地找到她的車,把她放進副駕駛。

“你這升了職,我和皮優你是不是都不要了?”

明唐的話一說出口,原本寂靜的車裏更加安靜,宋元清緩緩地擡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沒吧……在你根基不穩之前,你的主要業務還是我負責的吧……”她側頭看明唐臉色還好,狀似無意地感嘆,“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每個人對長大的定義都不一樣吧,這個還真不好說。”

宋元清給大福發了個消息,讓她幫自己請個假,高跟鞋被她順手丢在座位前,她輕輕揉了揉腳踝,還用手測量了下腫起的地方,心裏想着用什麽方法能讓她好的快一點。

關之橋從明天開始就進公司,直接成她的頂頭上司,結果這頂頭上司剛上任,她就開始請病假,想想都覺得無比尴尬。

以宋元清對他的了解,這個人除了對自己家人很好外,對其他的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公事公辦。

小關總公事公辦的态度非常古板,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是學過金融的現代青年。

明唐把車開到宋元清家樓下,車停下來,宋元清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他,然後面前的人把憋了一路的話問出了口:“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解釋的嗎?”

宋元清聽完,滿腦子都是他落寞離開的畫面,她別開眼睛,說道:“就是……偶然遇上了,他剛好出來接電話來着……”

“好,知道了,上樓吧。”

宋元清:“?”

男人的臉也可以翻書的嗎?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明唐把她從車裏抱出來,進了單元樓,聲音很輕,感應燈都沒亮。

宋元清:“那你……”

明唐立馬打斷她的話,然後非常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怪我。”

宋元清:“……怪你什麽?”

明唐:“不知道,反正先道歉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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