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期待與您一同攜手,共同見證人類智慧巅峰的榮耀。”
景長嘉看完手裏的邀請函,擡頭看向一旁樂呵呵的威爾遜:“您有嗎?”
“當然。”威爾遜摸出自己的邀請函,“我和路是多年好友,這個獎又在你的母校舉辦。即便我這兩年沒有什麽亮眼成果,他們也不會忘了我。”
“您在霍奇猜想上的工作依然是獨一無二的。”景長嘉笑着看向一旁的戈麥斯,“你呢?”
戈麥斯聳了聳肩:“可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沒少了我。”
那張金紅邀請函如同早來的春信,伴着冬日的晨風在剎那間吹遍了數學系的辦公室。
與它一同到來的,還有那封獎項介紹函。
作為龍夏第一個世界性數理獎項,九章包含了數學獎、工程獎、信息計算獎與生物醫學獎。該獎項每四年評選一次,每一位獲獎人将獲得一百萬龍夏幣的獎金與一枚特制的獎牌。
彙率換算下來,獎金雖然在各大獎項中算不上很多,但也絕對不少。
“這是龍夏第一次拿出這樣的氣魄來大肆舉辦一個世界性的獎項。他們以往的獎可不敢邀請全世界的科學家。”
再一次進入校長辦公室的不速之客,手裏也拿着一張金紅的邀請函。
麥迪南慢條斯理地讀完了自己手裏的那張金紅邀請函,才開口道:“恕我直言,我看不出這個獎項有什麽問題。”
他将邀請函在桌上放好:“一個優秀的獎項,必須要有足夠優秀的成果為它奠基。在數理蓬勃發展的時候,龍夏沒有足夠亮眼的成果。當他們擁有了成果,各大數理獎項也早已有了自己的輝光。後起的獎項沒有厚重的成果為它加冕,那就是個不入流獎。”
麥迪南站起來,點了根雪茄。
他慢吞吞地吸了一口,才又說:“沒人比你們更清楚,他們有多麽傲氣。成果的重量不足,他們寧願空白,也不願意它不入流。但現在不一樣了——”
麥迪南吐出一口白煙。
他複雜的臉色被煙霧籠罩,唯有聲音還算清晰:“極小量子與極小模型可都還沒獲獎。這是你們留給他們的破綻。馬缇契卡不為此加冕,他們就要自己給自己人加冕了。”
本屆馬缇契卡獎放在過去幾十年裏,麥迪南根本不會在意。
那個大洋彼岸的國度确實出了亮眼的成果,但那又如何呢?他們布伊戈必然會有更亮眼的成就來為馬缇契卡正名。
可現在不比以往。基礎性的數理工作找不到前進方向,所有人都在一團漆黑的迷霧裏往前摸索。而大洋彼岸有人卻在此時點亮了前行的星光——
最可怕的是,那個人還無比年少。他還有至少五十年的時間可以繼續出成果。
麥迪南想到這裏,就心情複雜地再次深吸了一口雪茄。
不速之客被麥迪南的話弄得心煩不已。他垂眸看着手裏的邀請函,臉色格外嚴肅:“我們不在乎他們要給誰頒獎。我們只在乎——他們邀請了誰。模拟芯片實驗室的那位孟古今教授,是否也在邀請之列?”
“誰知道呢。”麥迪南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他們設立了信息計算獎,必然會邀請這個領域的科學家。誰得邀請函都有可能。”
不速之客目光沉沉:“模拟芯片實驗是保密實驗,孟古今不能離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孟教授已經有大半年未曾參與實驗。”麥迪南直視着他的眼睛,“請你告訴我,是他不能離開,還是整個模拟芯片實驗室不能離開?”
不速之客沒有回答。
麥迪南卻沒有退讓:“先生,頓涅瑟斯為國家服務,可頓涅瑟斯只會因為人類的智慧而繁榮。”
……
麥迪南辦公室的争執無人知曉。
這封早來的春信一口氣邀請了頓涅瑟斯二十來位理工院系的教授們,只一個早上的功夫,它就成為了頓涅瑟斯教授們新的時髦話題。
弄得原本沒什麽興趣的教授,一看這麽多人受邀,都又生出了些興趣。
畢竟僅僅只是一個學校就是這麽多人受邀,放眼世界也不知會有多少人參與。
即便只是一個才設立的獎項,只要它能提供與世界各地同行盡情交流學術方向的機會,那就是個不錯的邀請。
而對于剛到頓涅瑟斯大半個學期的數學系景教授而言,這封邀請函也不僅僅只是一張邀請函。
“……确實是做了非常多的工作。”路乘川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最主要的還是上面很支持。”
景長嘉聽得面上不自覺地就挂上了微笑:“我沒想到會這麽快。”
“都有這麽大的機會了,怎麽都該抓住了。”路乘川聲音含笑,“你在那邊也有兩個多月了,還習慣嗎?”
“還好,有朋友和我一起,您別擔心。”景長嘉說,“我得到了好幾個實驗室的邀請。”
他一提這個,路乘川就有些緊張:“有什麽有趣的議題?”
景長嘉眉眼彎彎:“有不少。最有趣的……是藝術系發來的邀請。”
他原以為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文藝術學院,反而是第一個對他發出合作研究邀請的學院。
“他們在研究數學音樂論。就像是他們和計算機合作研究計算機譜曲一樣。”景長嘉語調輕松地對路乘川介紹,“他們認為,數學語言是一門相當特殊的循環概念構造,數學的加入會給音樂帶來相當大的啓發。同時那些偉大的音樂作品裏,都藏着隐藏的數學語言。”
路乘川樂呵呵的聽着。
景長嘉又與他聊了聊計算機科音樂的有趣議題,才挂了這通電話。
其實除了音樂數學理論的邀請,理工學院還有好幾位實驗室負責人找過他。有做量子方向的物理實驗室,有做芯片的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當然也少不了來自應用數學領域的邀請。
目前這些邀請,他一個都沒答應。
或許等春假結束之後,他可以挑一個試試看。
但在此之前,得先看看孟古今的選擇。
他和戈麥斯不一樣。戈麥斯認為沒有人會輕易的放棄自己的成果。而景長嘉卻在想,一個在頓涅瑟斯紮根十幾年的教授,不會莫名其妙的想要回龍夏。
即便孟古今已經是神經網絡領域的知名大拿,可龍夏擁有超算中心的研究機構與高校,也都早已有了實驗室帶頭人。孟古今就這麽回去,高校實驗室未必會有他的位置。
都是做計算機科學前沿應用的,國內的科研進展孟古今未必清楚,但實驗室情況,他應該有所了解。
對外說了想走卻沒走,是壓力有所轉移,還是遭遇了阻礙?
景長嘉沉思了許久,才将自己的九章邀請函鄭重地放進抽屜。
孟古今能不能走,這次九章就能看出端倪。而現在……景教授更重要的事情,是鼓起勇氣面對學生們錯漏百出的學期論文。
幾分鐘後,小景教授揉了揉太陽穴,發出了一聲沉重地嘆息:“唉……”
……
雪花落了又停,停了又落。短短幾日就在頓涅瑟斯的校園裏堆出了小腿高的積雪。
拉冬湖上的無人小艇頂着積雪堆成的帽子,每日在湖裏往來除冰。
而拉冬湖旁計算機科學院的孟古今教授,卻有些與季節完全不同的焦灼燥熱。
模拟芯片實驗室的項目一直都不怎麽順利。新概念芯片除了工藝上的難點,更要面臨相當多的數理難點。
可自從景長嘉做出奇點解消,這一年多以來模拟芯片實驗室的工作就進展得相當順利。直到他們再次遇上混沌模型的難題,才讓工作又一次的慢了下來。即便他們與數院合作,也依然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
孟古今原本以為實驗會在這個新模型上卡上許久。
結果只是等待一封拒稿信的時間,他就從拒稿信裏的建設性提議裏找到了解決辦法。
這就意味着……模拟芯片實驗室或許沒幾天就能做出那個模型,他們只需要一點小小的靈感。
他是深度神經網絡的專家,模拟AI芯片的神經網絡構架就是由他提出并一手打造。一旦技術從“猜想”走向“應用”,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孟古今心中發狂一般的焦急。
可眼鏡裏內載的衛星通訊信號,卻一直在勸導他不要着急。
“我知道不能着急,可我怎麽才能不着急?”孟古今根本按捺不住,“我有足夠的理由,我要請探親假,我現在就要回國!”
他挂掉衛星通話,奔向卧室,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給麥迪南打電話。
這一次不管麥迪南說什麽,他都要走!
麥迪南并不意外這個電話,他平靜地告訴孟古今:“今天天氣不錯,是個适合飛行的時候。你的假期有半個月,剛好能銜接上春假。在家裏好好休息,玩得愉快。”
孟古今得了他的批準,根本不願意去想他為何态度陡轉。直接拎起行李箱與麥迪南道了別,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