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第36章 36
季後賽參賽的十支隊伍中有敗者組,也有勝者組。
所幸這一次的比賽是在他們自家的場館進行的,倒也沒有水土不服,反而更加自信。
“姜茶祭天了!張澤繞後進場開大,這是要給姜茶報仇嗎?”
“在狂暴鐮刀的裝備加成下,張澤用穿雲弓命中了BBD的騎士!雖然他命中了但在自身血量不足的情況下這個站位非常危險啊!BBD獵人在己方人多狀态好的條件下選擇接團,這一波BYD能打嗎?”
“能打能打,波波開着治療術過來順便給了張澤一個盾,他出了一個極地之光!”
“極地之光是個非常厲害的裝備,在冰凍敵人的同時能夠削弱敵人百分之二十的物理攻擊,配合普攻更是能一套帶走半血的獵人。獵人在沒有複活甲的情況下一旦被極地命中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波波極地之光打到了BBD的獵人!獵人被定身了!與此同時波波醫療兵的二技能也已經刷新......他拉到了BBD其餘三個人,一拉三!一拉三!BBD選擇反打但是已經晚了!”
“騎士和牧師互相配合順手點掉了他們的人頭,BBD全員陣亡!”
“這是一波完美的開團!”
......
“讓我們恭喜——BYD!”
掌聲與歡呼聲鋪天蓋地地傳過來,選手摘下耳機站起身,走出玻璃房,徑直走到對面與四位對手握手或是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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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敗者組倒數第一被命運安排進季後賽的戰隊,季後賽敗者組第一輪的比賽剛打完,BYD成功拿下敗者組第一輪比賽的晉級名額,從替補上來的騎士張澤還順便撈了個MVP。
但不知道為什麽,或許他們每個人都自帶招黑體質,比賽剛一結束,BYD的微博超話便再一次被噴子炮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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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加油啊!第一輪已經結束了,媽媽相信你可以的!第二輪繼續!期待你更好的表現!】
【得虧不是Cured上場,教練心裏還是有數的,如果這一把讓羅銳來,怎麽輸的都不知道。】
【樓上有病吧,誇張澤就誇張澤,閑的沒事幹拉踩我們小銳銳算什麽本事?我們家銳銳用醫療兵拿MVP的時候你們張澤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拜托你們這些太太粉女友粉能不能別說話,關注比賽行嗎?BYD能不能撐到敗者組半決賽還是個未知數呢,不吹不黑很難做到嗎?】
【純路人,坐等逼養的野狗戰隊落敗魔都,我看你們怎麽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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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者組的比賽賽程比勝者組更長,敗者組的六支隊伍裏,在上次常規賽中取得第二組前四的戰隊分成兩組進行組內雙敗對抗,兩組各決出一名優勝者進入敗者組第二輪。
優勝者與上次常規賽中排在強組倒數第五和第六的戰隊分別進行兩兩對抗,獲得勝利的兩支戰隊則進入敗者組第三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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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剛剛打完BBD,成功進入敗者組的第二輪,也許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但是——
“BBD走了以後我們要打的是KAP,”姜茶在休息室裏一邊檢查外設一邊說,“看首發名單了嗎,Hunter也在。KAP不知道怎麽想的,讓他上去打首發,雖然說Hunter作為老将确實有着非常豐富的大賽經驗,但KAP不至于放着那麽多其他好的選手不用,專門讓Hunter出征。”
張澤嘴裏叼着顆棒棒糖:“Hunter?”
聞言,姜茶點點頭,看向休息室裏的其他人。
波波插嘴道:“李山?這不是羅銳的老隊友嘛。”
“嗯,KAP這段時間整體士氣都很低迷,聽說是因為換了教練,從前的老隊長也悄悄退役了,李山補上老隊長的獵人位之後跟他們磨合得一直不太好,”姜茶說,“最近他們的比賽每一場看着都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戰術和陣容也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不出幺蛾子,打他們很容易。”
“那還顧慮什麽?”張澤道,“咱們有自家場館的buff加成,沒什麽好顧慮的啊!沖就是了。”
“這一場比賽直接決定我們打完KAP以後是跟RTG打,還是收拾行李回基地,”姜茶說,“如果我們贏了,接下來就要跟RTG打,不出意外的話艾蘭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但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們一樣都想進世界賽,這次的首發名單上也有他,而他們戰隊這一次跟抽了瘋似的,連替補都沒帶一個,大概是想陪着艾蘭搏一搏吧。”
兩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艾蘭算是所有選手中資歷最老、年紀最大的,這麽多年下來只拿過一次印尼亞運會的金牌,而世界賽名副其實的冠軍連摸都沒摸到。
一旁的楊君越不免有些感嘆:“最老的一批選手退役的退役,剩下的要麽下去當了替補,要麽被丢進二隊看飲水機。當年電競行業剛剛興起的時候,各個戰隊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號人,最早是德國賽區HNK戰隊的Meteor,然後是ZY的嚴璨,RTG的艾蘭,FM的柏淵、季清......這一批人撐到現在,嚴璨脊柱損傷退役了,ZY也跟着解散重組,HNK的Meteor被黑粉逼到跳樓,柏淵轉行當了教練,季清去年也緊跟着退了,艾蘭還撐着......”
“他想拿冠軍。”姜茶輕聲道。
“是啊,誰不想拿冠軍?STL職業聯賽辦了這麽些年,除了嚴神和柏淵曾經各自拿過三連冠和雙冠,就再也沒人替中國賽區拿冠軍了,”楊君越說,“中國賽區一直有個‘自嚴璨柏淵之後無人能夠奪冠’的傳言。艾蘭作為跟他們同時期的選手,不可能不想奪冠,不可能不想在STL職業聯賽的賽場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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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蘭或許等了很多年。
但每每都止步在某個節點上,無法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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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君越忽然看了張澤一眼。
他們都太年輕,或許并不清楚艾蘭受傷的內情,但張澤卻是名副其實的艾蘭粉絲。
“RTG連替補都不要,”張澤說,“看來都做好了要跟艾蘭共沉淪的準備,不然也不至于為了艾蘭換更穩妥但也最擠牙膏的戰術。”
RTG的打法一貫很猛,這段時間卻頻頻拖對面的後期,陣容和裝備也以後期發育優先,卻并不是傳統的養豬流。他們看起來像是為了養騎士,為了拖經濟,但實際上是三保一,艾蘭的手傷無法支撐他完成曾經那些被粉絲剪進視頻裏的極限高光操作,只有穩紮穩打拖節奏才能不勉強自己。
該說不說RTG的氛圍到底有多和諧,才能讓教練和隊員都心甘情願地為了擡艾蘭進世界賽而更換戰術。
羅銳開口:“其實上次常規賽的時候RTG的表現已經很好了,他們換戰術大概率是想在最不消耗體力的情況下保着艾蘭去世界賽,這麽看來艾蘭的情況比我們想象中要更糟糕,我猜他和季清退役之前的狀态一樣,都想最大限度地打下去,哪怕是用止痛針吊着一口氣。”
“最大限度地打下去?二十五了,能打出什麽操作?”楊君越搖搖頭,“不是我對艾蘭有偏見,是因為這個行業就是這樣,尤其是騎士位,職業年齡真的非常短暫,年紀越大,操作越菜,意識和反應速度也會落後新人一大截,這不是唬人的,不然為什麽戰隊每年都要招青訓?是為了延續那碗青春飯。”
姜茶抱着鍵盤:“你們都這麽煽情,搞得我都怕了。”
“是啊,其實大家都很心疼艾蘭,”張澤哎喲一聲,有些悵然,語調低低的,“那要是咱們打贏了KAP不就碰上艾蘭了嗎?我不忍心啊,我挺希望他能在職業生涯的最後時刻進一次世界賽的,甭管拿不拿冠軍,至少......他得有個退役前的希冀吧。我沒入行的時候天天在家打游戲,老喜歡看他比賽了,他和季清都算得上是我電競夢想的起點,以後要是連艾蘭都不打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要怎樣堅持下去——”
一直沒說話的徐圖圖也跟着哭喪起臉:“別說RTG了,下一場打KAP,那可是我老東家,對面那個玩騎士的黃毛是我好舍友,以前在KAP的時候我倆天天一張床上躺,床頭吵架床尾和......”
姜茶嘴角抽了抽:“這句俗語不是這樣用的。再說咱們BYD什麽時候畫風變得這麽煽情古怪了?我尋思咱們也不在雨裏拉肖邦啊。”
張澤:“請您滾蛋,謝謝。”
“同意,姜茶沒有心。”徐圖圖說。
休息室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安靜得可怕。
楊君越上前給了幾個人一人一個暴栗:“振作點兒!是兄弟不賽場,是賽場不兄弟!把偶像和舍友按在地上打難道不好嗎?”
“我就說說而已,”張澤一溜煙兒從座位上蹦下來,“教練,你怎麽老打人!”
徐圖圖抱頭鼠竄:“楊哥我錯了!我錯了楊哥!”
楊君越雙手叉腰看着他:“幫你倆活動活動血液,免得上了賽場還是這副死媽樣。”
休息室裏幾個人爆笑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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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要不要我再給你一腦瓜嘣,讓你小子清醒清醒?”楊君越一臉雞賊地看着張澤。
張澤雙手護胸:“不不不不不用了,我已經很振奮了!我要殺穿所有人!我要讓艾蘭見識見識他粉絲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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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者組的第二輪比賽開始,他們這一場比賽被安排在傍晚的五點場。
沒過多久,BYD在BO7對局中以四比零的戰績零封了KAP,賽後握手環節KAP全員一副苦瓜臉,苦哈哈地走到臺前跟BYD四個人挨個兒擁抱。
比賽結束後李山去廁所抽了根煙,當他把煙熄滅的時候,廁所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李山有些無措,眼神裏寫了些驚愕,又有點狼狽,“羅銳?”
羅銳輕輕勾了勾唇角:“抽煙啊?”
李山将雙手局促地放在褲縫邊緣,想找口袋插,卻忽然想起KAP隊服的褲子沒有口袋,于是只得尴尬蜷了蜷手指,兩手垂着:“你們贏了,恭喜。”
“又不是我贏下來的,”羅銳笑笑,“上首發了,恭喜。”
李山挑挑眉:“臨時補上的,KAP的老隊長前幾天悄無聲息退役,連官宣都沒有,只有他們官博的一紙聲明,挺草率的。不然還輪不上我,畢竟我太平庸了。”
羅銳輕輕嗯一聲,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李山看着羅銳,笑笑:“BYD氛圍很好吧,比FM好多了是不是。”
“都一個樣,”羅銳舔了舔上牙牙尖,“全、員、黑、化。噴子天天在微博裏說我們隊內不和。上回訓練賽,數據分析師讓我跟波波那個傻逼雙排,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蹭了我半天經驗,我倆局裏友好交流了幾句,他出去之後轉頭就買水軍在貼吧上避雷我。”
李山笑得前俯後仰:“你們幾個也太行了。”
羅銳:“就因為這個,我倆昨天剛給俱樂部各交了一個月的工資當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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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銳看着李山又拿起第二根煙,于是自己也讨了根。
李山看着他:“噢對,你見過季清了吧。”
“什麽?”羅銳點煙的手微微一頓,煙含在嘴裏。
“季清去年剛做了結石手術,最近又把手腕給做了,”李山說,“我跟他通過話,前天剛做完手術,他後腳就買好了來魔都的票,連酒店都定好了,專門過來看比賽。”
羅銳愣了又愣,好幾秒才把這個事情消化掉:“他,他真來了?”
羅銳一直以為季清那一句有空就來看自己是随口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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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看着羅銳:“他說他舍不得賽場,也舍不得你和我們。”
“我有點事,”羅銳飛快地将來不及點的煙收進口袋裏,一邊推開廁所的門一邊頭也不回地說,“我先走了。”
李山站在原地,靠在洗手臺邊,慢吞吞夾着煙呼了口氣,對着羅銳的背影小聲喃喃:“去找他吧。”
羅銳或許沒有聽見。
他幾乎是一路從廁所沖出來的,期間撞到了幾個工作人員,他一邊道歉一邊繼續往前沖,一直沖出了場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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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半,天剛剛擦黑,夏天的熱風一陣一陣地吹,很燥熱。
羅銳一路沖到馬路邊,扶着路旁的電線杆呼哧呼哧地喘氣,看着眼前馬路上的車水馬龍,看着對面的各大飯館和酒店,看見亮着燈的一棟棟樓房,聽見風和車輛在自己耳邊轟鳴,也聽見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和一點也不均勻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季清在哪裏。
他開始覺得自己傻,明明有聯系方式,卻還是在聽見季清來的消息之後就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等沖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甚至連季清到底在魔都的哪個角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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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銳。”一道低沉而微微嘶啞的嗓音在身後輕輕傳來。
羅銳沒有回頭。
那個人又叫了一聲:“銳銳,轉過來。”
羅銳依舊沒有回頭,或許是在等待,或許是覺得自己幻聽,可心卻越跳越快,似乎在熱烈地渴盼着什麽。
一雙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圈進懷裏:“你不轉過來看看我?”
羅銳感覺自己被一個堅實溫暖的擁抱包圍了,然後他本能地轉過身,與季清視線對上:“什麽時候來的?”
“啊?”
“我問你什麽時候來的魔都,為什麽所有人都瞞着我,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還有......”羅銳語速快到連自己都有些聽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是生氣還是興奮,又或許是委屈,“你手腕動手術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李山說你手術一做完就過來了,你手不想要了是嗎!”
季清把他抱得更緊:“下次絕不再犯。”
羅銳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落淚,他從來沒有覺得原來自己這麽想念季清、這麽依賴季清,于是他不自覺把頭埋在季清頸窩旁邊,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季清的鎖骨上。
“別哭。”季清将他腦袋托起來,用拇指替他擦幹淨眼淚,然後伸手揉揉他那一頭白毛。
羅銳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季清說:“昨天晚上的高鐵,定好酒店之後住了一晚,正好趕上今天你們第二輪比賽。”
“你在現場?我怎麽沒看見你?”
“我坐在觀衆席,”季清笑了笑,“我在的那個位置,正好能看見替補席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