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咳咳咳……”姜婉卿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宣瑾瑜。

宣瑾瑜冷笑道:“公主殿下舍得醒了?”

姜婉卿怒道:“我好歹救了你,殿下竟然恩将仇報,想要掐死我,殿下竟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宣瑾瑜松開掐着她脖頸的手,将藥碗遞到她面前,“喝了。”

那股濃烈的苦味飄來,姜婉卿差點熏吐了,見宣瑾瑜冷着臉,神色不耐,揉了揉被掐疼的頸部,硬着頭皮試着喝了一口,苦得她眉頭緊擰,“這世上怎會有這麽苦的藥,我能不能等會再喝?”

她想要起身去桌案上夠茶盞漱口,卻被宣瑾瑜攔住。姜婉卿夠了幾次沒夠着,茶盞卻被宣瑾瑜捏在了手裏,拿到她夠不着的地方,冷着臉道:“都喝了。”

“太苦了。”姜婉卿開口懇求他。

“是你自己喝,還是孤灌你喝下?”宣瑾瑜作勢要端起藥碗灌藥,姜婉卿卻搶先将藥碗一飲而盡,一陣濃郁的苦澀蔓延舌尖,好幾次反胃作嘔。她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宣瑾瑜勾了勾唇,拿了一塊糖,正要遞給她。

姜婉卿迫不及待一口咬住糖,将嘴裏濃郁的苦味壓下去。吃了糖,她滿足地笑了,“謝殿下。”

宣瑾瑜猛地縮回被柔軟的唇觸碰過的手指,臉上的表情僵住了,那種濕潤灼燙感覺從指尖傳來,他的神色有幾分不自在,拿出帕子擦拭。

“你什麽時候醒的?”

姜婉卿咬着嘴裏的怡糖,笑道:“在殿下替我用帕子降溫,替我掖被子的時候。”

見宣瑾瑜立刻就要變臉,姜婉卿笑道:“每次我病了,哥哥就像這般照顧我,我是怕自己一睜眼,殿下就走了。”

宣瑾瑜心想她被嬌寵着長大,想必每次生病都有人陪着,她怕喝苦藥,喝了藥,就要吃糖,被人心疼着,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就應該像她這樣,依賴父母兄長。

宣瑾瑜将剩下的糖塊丢給她,“有人要對你不利,孤只是怕你死了,兩國會大亂。”

其實是擔心她死了,此次赴齊的任務,他無法完成,會連累整個東宮被父皇責罰。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宣瑾瑜眸光似雪夜裏的寒星,看着姜婉卿臉上的笑逐漸消失,寒着臉說:“孤奉勸你不要想那些不該想的,安分守己些,孤便能保住你的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莫要再試圖接近孤。否則,孤不會放過你。”

“既然已經醒了,便好好喝藥。”

宣瑾瑜打算起身離開,姜婉卿卻一把拉住他的袍角,“你不要走。”

“放手。”宣瑾瑜冷冷道:“孤說過,收起你這些卑劣手段,孤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還有孤不可能會喜歡你,更不可能成為你的夫君。”

那雙潋滟如水的眼眸凝望着她,姜婉卿小聲道:“你說過會有人對我不利,我不想死。”

她大病未愈,神色倦怠,晶亮的眼神帶着幾分膽怯和渴望,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這幾日她清瘦了不少,清瘦的臉頰帶着病容,看上去小了一圈。她眼圈紅了,明亮的眼睛中,盈着一層淚花。

微微上揚的眼尾,珠淚似垂未垂,分外惹人憐愛。

宣瑾瑜想起在鳳凰山,她背着重傷的自己,他難以想象這般瘦弱的她,竟背着他在雪地裏走了一整夜。

那時,他睜開眼睛,看到姜婉卿凍得發紅的臉頰和鼻尖,也似這般脆弱得好似風一吹就倒,卻拼命堅持着。

後來,她實在背不動了,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緊緊地擁着他,相用體溫溫暖着他,只是不想讓他凍死在雪地裏。

而她自己卻快要凍僵了,他将她擁在懷裏,想要讓她暖起來,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抱着一個女子,盡管他的目的是為了完成任務,不想讓她死,但也是他第一次不再抗拒和女子舉止親密。

“孤哪都不去。”

姜婉卿笑了,她松開了手,乖乖躺下,“只要殿下不離開,我會乖乖喝藥。”

宣瑾瑜坐在桌前,拿起了一本書,翻動着書頁,從始至終,再沒看她一眼。

姜婉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昏昏沉沉地睡了兩日,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靜靜看着他。

“殿下為何總要将自己封閉在一個堅硬的冰殼子裏,不許他人靠近呢?将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也感受不到他人帶來的溫暖,也感受不到愛,殿下何不試着将這個殼子打開,試着對他人交心。”

良久,宣瑾瑜将手裏的書放下,眼神冰冷如冰刃,“對誰交心?對你嗎?你也配?”

姜婉卿一怔,他看上毫無情緒變化,面若寒玉,俊美得像是香案上供奉的神像,是那般的高貴、神聖、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但她卻能明顯感覺到他動了怒,正努力克制着內心洶湧的怒火。

可他并未爆發,而是壓抑着怒火,将它封凍在心底,嘴角的噙着冷笑:“孤記得公主腿上的傷已經痊愈,可為何會傷得如此嚴重,公主可不要告訴孤,是被狼咬傷的。”

郎中檢查過她的傷勢,腿內側的傷全是被匕首劃傷,他記得在山洞中,他曾給了姜婉卿匕首防身。

他也曾試探性地提起過衛無恙,衛無恙下令屠了齊國皇宮,殺害了齊國皇族,他在姜婉卿面前提起衛無恙,是想看她露出破綻,試探她是不是真的失憶。

他清楚記得姜婉卿出了山洞,再次回到洞中,臉色有些蒼白。

除非是她根本在僞裝,卻暗暗用匕首刺傷自己發洩內心的憤怒。

還有她如何能在狼群圍攻下逃生?又如何會知曉他身上藏着響箭?全都疑點重重。

這一切都表明她藏得太深。她假借失憶,以此接近他,到底有何目的,到底又在圖謀些什麽?

姜婉卿緊抿着唇,手指緊緊地抓着被褥,慢慢垂下眼眸,“是我自己刺的。”

宣瑾瑜冷笑了一聲,終于裝不下去了?

姜婉卿卻道:“很疼。”她手指因用力,指節泛白,一滴淚滾落了下來。

宣瑾瑜不知為何,心猛地一顫。

她垂着眼眸,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清晨飲露的蝶兒輕輕煽動翅膀。

“那時快要堅持不住了,我總共刺了自己三次。我擔心狼王雖然死了,但狼群很快就會追上來,不然我和殿下都會死。”

她抿着唇,回憶着當時她背着宣瑾瑜,一步步在雪地裏艱難前行,她頭腦昏沉,渾身滾燙,意識漸漸模糊,快要倒下,她便狠狠刺自己一刀,保持清醒。

她的雙腿已經陷進了積雪中,每走一步,冰冷的雪水濕透了衣裙,雙腿浸在雪水中,刺骨的寒冷鑽進骨頭縫裏,腿疼得快要斷掉。

她怕自己堅持不住,怕自己昏睡過去,再也爬不起來,她怕他們走不出深山。怕撐不到宣瑾瑜的手下的人前來救援。

想起刀尖刺進肉裏的疼痛,手指緊握成拳,她微微擰眉。

“我試着喚醒殿下,可殿下實在傷得太重,那天雪下的真大啊,漫天大雪,徹骨的寒冷,我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裏艱難挪動,可我實在太冷了,冷得渾身發抖,冷得渾身打顫,感覺自己快要凍死了,最後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筋疲力盡,我再也爬不起來了。我以為我和殿下只能死在大雪中,直到我看到從殿下身上掉出來的響箭。想着用這支響箭試着求救,若是殿下的人看到,那我們就能得救了。”

“真的只是這樣嗎?”宣瑾瑜仿佛看到漫天風雪中,那個瘦弱的身影背着他,一步步地冒着疾風大雪艱難前行,拼了性命也要将他帶出去。

姜婉卿擡眸看着宣瑾瑜,抿了抿唇,眼神堅定,“因為我答應過殿下,絕不會丢下你。”

“殿下,藥熬好了。”郝昭端着湯藥進來,掀簾進來,帶進了幾粒雪粒子。

雪粒子落在地上的絨毯上,遇熱很快融化了,像宣瑾瑜眼中化開的寒冰。

宣瑾瑜看了郝昭一眼,“去換一碗藥吧。”

郝昭不明白,為何自己出去了不到半個時辰,殿下為何突然心軟了,他隐隐感到有些擔憂。

卻還是重新熬了一碗藥,只不過這一次,藥裏沒有加那一味苦的要死的黃連。

“喝了。”宣瑾瑜将藥碗遞給姜婉卿。

姜婉卿盡管抗拒這碗苦藥,但也知道他絕不會是那種有耐心之人。

若是她再拒絕,宣瑾瑜只怕就會捏着她的下巴,将那碗苦藥一股腦地灌進去。

她只得乖乖照做。

這碗藥卻沒有剛才的苦味,想必是之前宣瑾瑜在藥裏加了什麽,懲罰她先前裝睡。

之後她再不敢抗拒喝藥,宣瑾瑜也沒再送苦藥。

“殿下打算什麽時候送我回去?”

“等你痊愈了。”

姜婉卿還待要再問,宣瑾瑜卻冷冷道:“已經三更天了,睡吧。”

次日,姜婉卿終于退燒了,但她依然不能下床行走,腳上的傷紅腫未消,又疼又癢,還生了凍瘡,可帳篷中燒着炭盆,暖暖的,穿着薄衫也不會覺得寒冷,可越是溫暖,她的雙腳越是覺得奇癢無比,癢得睡不着的時候,她只想赤腳在雪地裏走一夜。

這天晚上,她趁宣瑾瑜出了營帳和郝昭出去談事,她偷偷溜下床,赤着雙足踩在地上,走進雪地裏。

雖然冷涼,腳底卻覺得很舒服,她顧不得冷,恨不得抓起一團雪在腳底揉一揉。

“你在做什麽?”姜婉卿頓感脊背生寒,一陣涼意竄遍全身,她提起鞋襪,準備偷偷溜回去,卻被人攔腰抱進營帳,又猝不及防地将她摔下,“你的腳是不想要了嗎?”

姜婉卿看着宣瑾瑜突然笑了起來,他待人冷漠疏遠,性子也冷硬,可像這樣發怒,因為關心而生氣,說着違心的話,帶着情緒的時刻卻并不多見。

宣瑾瑜皺了皺眉頭,“你在笑什麽?”

“殿下其實是在關心我。”

“不是。”宣瑾瑜冷冷地說:“只是怕你死了。”

姜婉卿仍然堅持,“那也是一種關心。”

已經在鳳凰山耽誤了好幾日了,在路上耽擱越久形勢便對他越不利,明日一早,他便決定啓程出發前往幽州。

進帳的這會兒,腳底的雪融化了,感受到帳篷中的暖意,凍傷的肌膚又在發癢,姜婉卿想要去抓撓,卻被宣瑾瑜制止。

“別碰。”

宣瑾瑜打了水,蹲在姜婉卿的面前,握住被凍得通紅的雙腳,浸在溫水中,“再忍一忍,郎中說過幾日就會好,腳上的肌膚嬌嫩,不可再凍傷了,不然會影響走路。”

他用手巾擦幹腳上的水漬,指尖沾藥,将藥塗抹在腳上,為她穿好羅襪,姜婉卿懇求道:“殿下能不能撤了炭盆,我已經好了,但傷口實在癢得厲害,我睡不着。”

宣瑾瑜點了點頭,命人撤了炭盆,卻讓人加了厚被褥,便準備離開營帳。

姜婉卿卻道:“殿下今夜陪陪我,好嗎?”

玉簌和玉筝被關起來,嚴刑審問了幾日,又将帳篷外的守衛都更換了,确認不會有人對姜婉卿不利,宣瑾瑜這幾日一直宿在隔壁的帳篷內,暗中安排守衛保護姜婉卿的安危。

“已經沒有人會害你了,早點休息。”

姜婉卿急切問道:“我已經好了,明日送殿下會送我回去嗎?”

宣瑾瑜沒有回答,而是言語淡淡道:“快睡吧。”

明日啓程,回到魏國,他完成護送她進宮的使命,她和自己再無瓜葛。

失憶了也好,進宮了也能少些痛苦。

宣瑾瑜正要走出營帳,姜婉卿突然從身後抱住了他,“殿下,不要走。”

“放開,否則孤對你不客氣。”

姜婉卿不放手,他用力地掰開她的手指,大步離開。

姜婉卿又道:“殿下抗拒女子接近,可殿下并不讨厭我,不是嗎?我與殿下在山洞中朝夕相處,替殿下上藥包紮,好幾次的觸碰接觸,殿下并不抗拒我的接近。殿下喂我喝藥,替我擦拭額頭,擦拭身子降溫,不眠不休地照顧我……殿下難道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嗎?”

“你閉嘴!孤警告過你不許接近孤,不許你再耍花樣。孤對你沒有興趣。”宣瑾瑜打斷了她的話。

姜婉卿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墊起腳尖,親吻他的唇,“這樣呢?殿下可會喜歡?”

“你……簡直不知廉恥……”

“殿下不也對我做過同樣的事嗎?”

像是被她戳中了心思,被抓住了把柄,宣瑾瑜滿腔怒火在心中亂竄,“孤說過,那只是怕你死了。孤對你毫無興趣,若你再有意接近,孤會殺了你。”

那雙寒星般的眼眸中,殺意凜然,姜婉卿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卻仍然不依不饒。

“殿下怕我死,不也是在關心我嗎?”

宣瑾瑜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擡頭,“不要以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她身上有一股勾人的異香,那香氣是他從未聞過的,香氣從裸露的脖頸處慢慢散開,宣瑾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股香氣更濃郁了。

吸了那股香氣後,他卻覺得頭腦昏沉,像是醉酒。

姜婉卿的手環在他的腰側,唇瓣輕輕地顫動,他卻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只見她飽滿的唇微啓,嘴角微勾,那紅豔欲滴的唇,邀人品嘗。

她攙扶着他走進紗帳,他的身體微微倚靠着她,香氣萦繞在鼻尖,撩人心弦。

他俯身緩緩靠近,靠近她的鼻尖,想要深吸那股香味,碰到她的鼻尖,一股氣息拂過他的唇。

他的心猛地一顫。

他到底在做什麽?她是姜婉卿,是父皇想要的女人。他怎麽能。

姜婉卿卻沒再給他思考,她親吻住他的唇角,舌尖輕描他的唇,輕輕地含吻住,輕吻試探。

“殿下,親我。”

宣瑾瑜的大掌擒握住她的後腰,将她緊擁入懷中,傾身而下,與她相貼。

她身上的香像是能迷人心智,勾魂攝魄。

應該沒有男人能抗拒她的柔軟和香甜。

他亦無法拒絕,含吻住她的唇,像是那晚喂藥那般,一點點地含吻。

姜婉卿的手指勾住玉帶,替他褪去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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