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姜婉卿看向熟睡的玉簌,只見她眉眼柔和,淡淡的燭影映照在她的臉上,令她的五官變得更柔和,她睡得正憨,自從齊國滅亡之後,玉簌是第一個心懷善意,真心待她的人。

“別傷害她,只讓她昏睡即可。”

林潇道:“遵命。”

姜婉卿低聲問道:“可查到三月前,江城父子為何沒來救援皇城?”

魏國破壞兩國簽訂的停戰協議,和北榮密謀一同攻打齊國,齊國腹背受敵,接連失了好幾座城池,此前齊國太平已久,根本無力與北榮的騎兵抗衡,北榮騎兵連戰連勝,竟然打到齊國都城,後來皇城被圍,齊王緊急召回駐守邊城的江城父子。

齊王命宇文王親自帶去求救的聖旨,可三十萬援兵卻遲遲未到。

以至齊國城破,衛無恙下令屠城,聯合北榮鐵騎血洗齊國皇宮,但卻連援軍的影子都沒見到。

“當時的情況屬下不清楚,屬下只知宇文王帶着陛下的聖旨求援,可卻并未帶回一兵一卒,只帶回江城父子拒不帶兵馳援的消息。太子殿下帶禁軍迎敵……後來江煦帶着二十萬大軍投敵。”

姜婉卿喃喃道:“竟然是江家叛國,是煦哥哥背叛了太子哥哥,他竟然背叛了我,背叛了齊國。”

她從懷裏摸出一塊玉麒麟玉佩,緊緊攥在手心,“他日再見江煦,我必将他千刀萬剮!”

還有十日,她就會被送到魏國,那些殺害父皇,屠戮她的子民的罪魁禍首,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對了,那消息可傳到京城了?”

在鳳凰山,她被狼群追趕,後被林潇救下,便一直讓林潇隐藏于暗處,後來她用苦肉計,用迷藥迷暈玉簌,設計滅了炭火,凍了一夜,以致重病發燒,以此接近太子。

她卻無意中得知宣瑾瑜抓了玉筝和玉簌,并下令關起來嚴刑拷問,她便讓林潇去暗中調查那婢女所犯何事,經調查得知,是宸王派人行刺,而玉筝是宸王安插在魏太子身邊的眼線。

于是她心生一計,讓林潇弄來了一種魅香。

她生而帶有異香,她将魅香塗在肌膚上,用自身的異香掩蓋,那晚,她将那香塗在唇上,誘魏太子對自己親近,得以夜宿宣瑾的營帳。

玉筝也是她讓林潇放走的。玉筝連夜逃走,必會想法設法與宸王的人聯絡,再将這個驚天大秘密帶回魏國皇城。

只是不知宸王會如何利用這個消息?

林潇道:“但這樣做,公主的處境會很危險。”

要是魏太子震怒殺了她,或是魏帝為了遮掩太子做下的醜事,暗中除去了她。

姜婉卿卻笑了,“從我決定複仇的那一刻,每一步都将行走于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利刃穿心,但我賭魏太子會對我心軟,你看,我賭贏了!”

宣瑾瑜雖恨她算計他,卻還是顧及救命之恩,沒能狠下心來殺了她。

林潇想起齊太子臨死前的囑托,他只想将姜婉卿救出去。

“太子殿下讓臣帶公主離開,想必太子殿下是不願意公主去複仇的,因為那實在太難了,也太過危險,公主既要報仇,便由屬下潛入魏國皇宮刺殺魏帝。”

“不許去!”

姜婉卿看着他半截銀色的面具在燭光中綻出柔和的光,淩厲的下颌輪廓和緊抿的薄唇,線條卻更清晰了。

“有你在我身邊,我便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林潇,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林潇不善言辭,更不會寬慰人,只在心裏暗暗發誓,他會誓死保護公主。

“林潇,你猜魏太子是會将我留下,還是送我進宮?”

林潇不懂她的盤算,亦不懂得算計人心,只是疑惑不解地回望着她。

直到桌案上油燈徹底熄滅了,林潇也悄無聲息地出了馬車,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之中。

一只飛鳥投入叢林,惹得樹梢積雪紛紛抖落。她輕輕關上窗子,望着窗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那道暗影,輕聲道:“林潇,一切小心,我的身邊就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玉簌突然驚醒,她最近總是覺得神思困倦,竟不知不覺又睡着了,她趕緊去看姜婉卿,見她閉着眼睛正在熟睡,并無任何異樣,她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下了。

玉簌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一定打起精神,絕不能再貪睡誤事。

姜婉卿睜開眼睛,見玉簌紅着眼睛,眼中似有淚,問道:“玉簌姐姐可是累了吧?快躺下歇歇。”

姜婉卿竟然沒有責備她守夜睡着,玉簌的心裏更加愧疚自責了,自此,她更為盡心地伺候姜婉卿。

一路披霜踏雪,車馬緩緩而行。

終于在十日後,他們順利進入幽州城,連日趕路,衆人已是疲憊不堪。

下雪天風餐露宿,不方便做飯,餓了只能啃些幹糧充饑,馬不停蹄,不停的趕路,再這樣下去,即便是宣瑾瑜身邊那些武藝高強的暗衛也扛不住。

終于到了魏國的疆域,宣瑾瑜心裏緊繃的那根弦也放松了。

此時正直年節,他下令在幽州城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啓程出發前往京城。

年節到來,滿城高挂大紅燈籠,懸挂紅綢,家家戶戶剪窗紙貼窗花,城中百姓燃放煙花,放孔明燈,慶祝年節。

姜婉卿推開車窗,見城中人流熙攘,車如流水,馬如龍,真是熱鬧非凡,想起親人已不在身邊,心中是既悵然又向往。

她命人停下馬車,對跟随在馬車外的郝昭道:“大人,我能不能去那裏看看?”

她指向一個賣孔明燈的攤位。

郝昭正在遲疑,姜婉卿笑道:“大人若是不放心,可派人跟着便是,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燈,不會離開。”

郝昭點了點頭,只見姜婉卿走到攤位前,給了攤主一塊碎銀子,買了一只孔明燈,坐在一旁的石塊上,專注地做着紙燈,又提筆在上面寫了什麽,走到河邊,點燃了燈上的燭火,孔明燈緩緩升上天空,她閉上眼睛,合上手掌,嘴裏默念着什麽,正在低頭祈禱。

宣瑾瑜推開車窗看向她,她正低垂着眉眼,将小巧的下巴埋進領口處白色絨毛中,發髻間那支金蓮花步搖輕輕顫動,精致的側臉輪廓像是畫紙上提筆描繪的仙子。

直到那只孔明燈飛得緩緩升起,越飛越高,一直飛向遠方,暖黃色的光芒越飛越遠,她睜開眼睛,目光追随着那只孔明燈,直到那只孔明燈遠去,仿佛變成了天邊遙不可及的星辰。

她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對着宣瑾瑜回眸一笑,唇輕輕顫動,像是喚道:“太子殿下。”

宣瑾瑜移開目光,看向別處,他竟想起那晚濃郁的香氣萦繞鼻尖,柔軟的唇瓣相貼,青絲垂落,幾縷調皮的發絲伸進脖頸深處,帶來輕微的癢意。

他雙手收緊,緊握成拳,掐斷绮思。

姜婉卿就是帶着毒的罂粟,花朵開得越妖豔美麗,越是有毒,沾染了還會上瘾。

美人坐在河邊,幾個路過的公子哥從未在幽州城見過這般絕色美人,便膽子大的便上前搭讪。

宣瑾瑜突然沉下臉,怒道:“讓她回馬車去。”

*

對面的燈樓上,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正盯着河岸的那道身影出神。

女子往岸邊一站,便是整個幽州城最美的風景。

這樣一個絕世佳人出現在幽州城,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見那幾個纨绔不懷好意上前搭讪,他雙手收緊,緊握成拳。

他知曉在她身邊不遠處跟着十幾名高手,那些人是魏國太子身邊的暗衛,個個身手不凡。

同樣身穿黑衣的屬下走近他的身側,低聲道:“将軍,屬下已經探查清楚,太子此行共帶着四十名随從,只在幽州城留宿一夜,明日一早便會啓程回京。”

此刻,城中煙花一齊綻放,璀璨奪目的煙花升向空中的那一瞬,照亮了男子藏于暗處的臉龐,只見他面若白玉,唇紅齒白,面龐清秀幹淨,儒雅風姿,像是個清秀書生。

可一身勁裝,顯得身姿挺拔如松,寬肩窄腰,玉帶緊束腰腹,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去行動吧。”

*

幽州街頭點綴着無數明亮耀眼的花燈,雜耍班子敲鑼打鼓,在街頭舞獅舞龍,吸引路人注目,慶祝過年。

今年的樂坊提前編排了節目,歌姬和舞姬乘坐花車游街,鬥歌鬥舞,花魁的花車出行,行走在花車旁的婢女向天空抛灑花瓣。

陣陣芬香撲鼻而來,漫天花瓣飛舞,煙花怒放,是一場盛大的視覺和聽覺盛宴。

路人不用花錢,也能欣賞花魁娘子精美絕倫的表演,花車吸引了衆人的目光,所到之處,人群蜂擁而至,對整條街造成了擁堵。

還沒等那幾個膽大調戲小娘子的纨绔靠近姜婉卿,他們就被那些暗衛控制住,拖到暗處,被人一掌劈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就在花車駛向宣瑾瑜的車隊的那一瞬,突然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扔了幾根爆竹,爆竹突然炸開,驚了歌姬的花車,歌舞聲嘎然而止,受驚的馬拉着花車一路狂奔,四處亂撞。

花車撞倒了行人,撞翻了攤主的攤位,貨物掉了一地,衆人慌亂逃竄,為了躲避失控的花車亂沖亂撞,街頭變得混亂不堪。

尖叫聲,呵斥聲此起彼伏。

緊接着一群黑衣人闖進混亂的人群中,攔住宣瑾瑜的馬,暗中阻攔那些護衛他的暗衛。

宣瑾瑜的馬也受了驚,只見混亂的人群中,一隊黑衣人正悄無聲息地接近正要上馬車的姜婉卿。

他眉眼一凜,“他們是沖着姜婉卿來的。”

郝昭習慣去保護太子,街頭一片混亂,故馬車沖撞人群的那一瞬,他也習慣性地護衛在太子身邊。

宣瑾瑜命令道:“無論如何都要護着姜婉卿。”

郝昭向姜婉卿飛奔而去,宣瑾瑜也用力勒緊缰繩,控制住了受驚的馬兒,滿街都是人,擁堵不堪,他只得棄了馬,疾奔向姜婉卿。

*

花車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圍觀看熱鬧的人群被發瘋的馬兒撞倒一大片,這時,街頭都是為了躲避瘋馬到處亂跑的人群。

而守在姜婉卿身邊的暗衛,先是被瘋湧而來的人群沖散了,他們正要靠近姜婉卿,緊接着一隊黑衣人闖了過來,黑衣人手中的刀劍阻止他們靠近姜婉卿。

有人策馬飛奔而來,快速在人群中穿行,那人策馬趕到姜婉卿的面前,對她伸出手,“公主殿下,快上馬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雖然那人蒙着面,但從那雙清亮的眼眸,她一眼就認出他是江煦。

那個與她曾許下婚約的江家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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