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一碗心頭血流盡,除非有回天之術,否則人哪裏還有活命的機會?
“雪晴公主,恐怕您是怨恨沈大人欺騙了您,想讓沈大人和陛下一起死吧!”挽冬忍不住出口怼了句。
蘇雪晴此人外表楚楚可憐人畜無害,心思卻極為惡毒,從前在先帝在的時候就沒少害她們女帝陛下。
說着挽冬伸開雙臂将女帝緊緊護在身後,此時若沈相真的被說動起了不臣之心,她一個弱女子必定不是他的對手。
“沈大人,您的性命和陛下綁在一起,她要是死了您也斷是活不成的!“挽冬先是闡明利害,然後有意挑撥道:”誰知道雪晴公主的話是真是假呢。”
蘇雪晴連忙看向沈晏之,讨好得解釋道:“晏之哥哥,你相信我,我沒騙你,你知道的我只剩下你了,要是把你害死了我又有什麽好處?”
先帝去後這十餘年她不比公主時期養尊處優,本就對女帝蘇清雪仇怨無比,現在又讓她知道沈晏之用許子言騙她的真相,怎可能沒半點氣性?
但是她如今這一切都是靠着沈晏之,絕對不能讓他心生疑窦,只能委曲求全。
“賤婢,這裏哪有你開口說話的機會!讓你出言不遜!”蘇雪晴惱地伸手就要去打挽冬。
許是多年的尊卑上下成習慣了,又或者是故意為之揭穿蘇雪晴的真面目,挽冬不躲不避,準備硬生生挨下這一巴掌。
“雪晴公主這是惱羞成怒了,看來我說對了,你說的解蠱法子根本就是假的!”挽冬下意識閉上眼,嘴巴還是不饒人。
然而“咔嚓”一聲,挽冬沒有感覺到巴掌落在臉上的痛感,只耳邊聽到了好似骨骼斷裂的聲音。
睜開眼,女帝不知何時閃到了她身前,正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擰着蘇雪晴的手腕。
女帝何時會功夫的?挽冬稍稍驚訝了一下,然後心裏一松,想起來女帝有段時間跟大夫學過接骨的功夫。
想必會接骨也會卸骨,看到女帝為了保護她而“活”過來,挽冬腦子裏只剩下高興。
“啊——我的手!“蘇雪晴痛得失聲尖叫,卻依舊不肯服輸,”蘇,蘇清雪,你快放開我!”
然而蘇雪晴捂着手腕使勁掙紮也無法掙脫,只能拉長了嗓音故作委屈得扭頭向沈晏之求救。
“晏之哥哥,你快救救我啊,我剛生産完身子弱,蘇清雪要把我的手腕擰斷了。”
蘇雪晴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完全不覺得自己最先動手打人有什麽不對。
挽冬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維護起來女帝:“你剛生産完身子弱,難道陛下剛生産完身子就不弱麽?”
過去人們雙标對待蘇雪晴和蘇清雪兩人的記憶紛至而來,她不免憤恨地瞪向傷害女帝最深的沈晏之。
直到這時挽冬才後知後覺,從女帝抱回孩子後,任憑蘇雪晴如何作妖,沈相居然一直沉默不言,似乎對她們的話一點都不上心。
女帝心死一般只顧着緊抱懷裏的襁褓,他也就一直靜靜凝望着女帝,神情看似淡漠,眼神裏卻似乎帶着某種難言的痛苦。
在沈晏之遲遲不動後,蘇雪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可饒是手被蘇清雪折斷了她也不願意低頭求她。
心中怒火難滅,蘇雪晴轉向一直在後面旁觀的宮女,責罵地發出命令:“紅荔!愣在那兒做什麽?還不快過來幫我!”
名喚紅荔的宮女聞聲快步向前,卻并沒有來幫蘇雪晴,而是走到了沈晏之的面前。
她矮身一福,垂目恭敬道:“沈大人,孩子還是交給我吧。”
“紅荔你這個賤人,竟然敢背叛我!”蘇雪晴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不禁怒罵出聲。
顯然紅荔早已背地裏偷偷投靠了沈晏之,那可是從小跟在她身邊服侍的宮女。
蘇雪晴心裏又氣又恨,沈晏之騙了她,許子言辱了她,連紅荔也背叛了她,至此她身邊連一個可信的人都沒了。
心痛和手痛疊加在一起,蘇雪晴面目猙獰得瞪着紅荔,撕破了最後一層僞裝。
“為什麽?紅荔,我哪裏對你不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裏你和綠桑兩個早已超脫了主仆之情,我堂堂公主之尊,把你們視作姐妹啊!”蘇雪晴氣急敗壞之中,還帶着不解和怨恨。
紅荔卻并無太大情緒波動,只低頭淡漠回答了一句,“是麽,所以您就親手殺死了視作姐妹的綠桑。”
……
*
這時女帝蘇清雪突然淡淡瞟了紅荔一眼,又冷冷看向蘇雪晴,微微皺起了眉,仿佛是心中不耐她們的争執。
然後她便再次握緊蘇雪晴的手腕,待她呼痛後,手輕輕一丢便見蘇雪晴狼狽地踉跄倒地。
“我怎麽記得要解白頭吟,不僅需要下蠱人的心頭血,還需要下蠱人心甘情願将心頭血獻出,此法才有效。”
安靜了良久的蘇清雪終于再次發聲,聲音平靜無波,一點都沒有之前的激動。
她臉上的淚痕已幹,那雙眼冷得像是夾帶着冰凍了萬年的寒雪。
“沈晏之,你殺了蘇雪晴和她的孩子,我自願獻出心頭血!”
蘇清雪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卻一個字一個字都沉甸甸地砸在人心上。
挽冬剛才還護在她身旁,可此刻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場襲來。
明明什麽都沒變,但又像是乍然間什麽都變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又成了那個威嚴凜然的大盛女帝!
挽冬不自覺得後退了一步,恭敬低頭,輕輕喚了聲“陛下”。
地上的蘇雪晴也心神一顫,看向蘇清雪的眼神裏多了層畏懼。
不僅僅是為了蘇清雪的話,更是因為她如今的氣勢,蘇雪晴腦海裏不知怎地浮現出了先皇震怒的畫面。
這一刻她再次清晰意識到,蘇清雪早已不再是記憶裏受她欺淩的可憐公主,而是一位江山在握的鐵血帝王。
只是被她冷冷看了一眼,蘇雪晴竟然有種快要窒息一般的瀕死之感。
在場唯一沒有被女帝威嚴震懾到的只有沈晏之,他從始至終視線一直沒離開過蘇清雪。
哪怕襁褓裏嬰兒被現場亂得哇哇大哭他都沒冷漠不管,聽到蘇清雪喚他的名字後才終于有了動作。
他望着蘇清雪幾番欲言又止,到頭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什麽時候學武的?”
将手裏的襁褓交給了身旁的紅荔,他慢慢朝蘇清雪走過去,聲音諱莫如深:“卿卿,我說過,有我在,不需要你辛苦練武的……”
“沈晏之,我現在已經全知道了,你沒有必要再裝了。”女帝蘇清雪看也沒看沈晏之一眼,只垂眸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隔着襁褓将臉貼向孩子,似乎這樣就感覺不到裏面的冰涼一般。
“堂堂沈相,竟扮做一個男寵在我跟前做小伏低,随侍左右忍氣吞聲,不覺得失了身份麽?”
“卿卿,我從未覺得這樣有何委屈,你知道麽,我有多羨慕嫉妒許——”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你的溫柔假意讓我惡心!我寧願在我身邊的一直都是別人!”
“卿卿——”
“別叫我卿卿!君臣有別,沈相還是稱我為‘陛下’比較好。”
蘇清雪打斷沈晏之的話,抱着懷裏死去的孩子,一個字都不想聽他再說下去。
眼淚仿佛已經流幹一般,她萬念俱灰,只剩下滿腔的恨。
死太容易了,蘇清雪痛失幼子,只想要沈晏之親手殺了蘇雪晴嘗一嘗她心底的痛。
“沈晏之你聽着,我要你殺了蘇雪晴和她的孩子,不然我們一起死!”
*
挽冬已細心得尋來鞋子給女帝穿上,又怕凍着她連忙找了件披風。
房間裏雖然燃着銀炭挺暖和,但是屋外畢竟冰雪寒天,且女帝剛生産完最是虛弱,還是保暖些好。
因為恢複冷靜後的女帝讓她稍微放松了下防備,此時蘇清雪突然又憤恨一聲讓她不禁回眸。
然後挽冬就看到,一旁蘇雪晴猛地撲向了女帝,袖中寒光一閃顯然是把匕首。
“陛下小心!”挽冬急忙出聲提醒,只是此時她的距離顯然來不及。
看到女帝站在那兒不躲不避,她更是心慌,邊跑過去邊惱恨自己愚笨沒守在陛下身旁。
還好沈晏之的動作更快,及時抱起蘇清雪躲過,并打落了蘇雪晴手裏的匕首。
可誰料說時遲那時快,後面抱着孩子的紅荔,居然也伺機拿着把朝他們匕首刺了過去。
沈晏之顯然也沒預料到紅荔的這一手,只以為她是假意投誠想刺殺女蘇清雪,頓時也分了心。
憑他的武功自然可以輕松躲過,可是懷裏還抱着蘇清雪,要保護她卻也躲避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沈晏之算好了方位,可胳膊卻也還是為蘇清雪挨了一刀。
他下意識自衛就要伸掌拍向紅荔,可是瞟見她用懷中嬰孩抵擋,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沈晏之還未來得及質問紅荔,卻先聽到了蘇雪晴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紅荔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你的人,沈晏之,我們都被騙了,她是蘇清雪的人!”
蘇雪晴躺在地上高聲狂笑,她一只手被蘇清雪擰斷,另一只手被沈晏之打傷,此時形同殘廢。
“你看不清背後,我可看得清清楚楚,紅荔剛才的目标并不是蘇清雪,她分明就是對準你刺過去的!”
蘇雪晴剛開始還以為紅荔是想殺她為綠桑報仇,可是卻不想紅荔卻根本沒往她這邊過來。
眼看匕首朝蘇清雪刺過去,她心裏本還心存一絲竊喜,以為紅荔是假意背叛為她報仇。
可是轉眼就見紅荔的手轉了方向,卻是快準狠地刺向了沈晏之的手臂。
有什麽在腦子裏靈光一閃,她終于想通了其中關竅。
果不其然,紅荔也沒否定,只恭敬向蘇清雪行了一禮,“陛下,奴婢失職,錯讓小皇子丢了性命。”
随後,她伸手往臉上一撕,竟然撕下來一張□□。
“留春你還活着!”
“竟然是你留春!”
挽冬驚訝歡喜的聲音和蘇雪晴難以置信的聲音交疊在一起,留春也不隐瞞地回複她們的疑問。
“當年紅荔想要暗害于我,幸虧女帝發現地早,讓我和紅荔換了身份,不然我早就枉死了。雪晴公主,紅荔也算是你親手害死的。”
沈晏之雖然看起來還是鎮定自若,但是熟悉的人還是能從他神色中尋出破綻,對于紅荔的事他也是始料未及。
此時他還抱着蘇清雪,目光裏多了一重審視。
沈晏之低頭直視着她的眼睛問道:“卿卿,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能瞞着我呢?”
蘇清雪毫不心虛地回視着他,嘲諷道:“你不是也瞞着我很多事麽,都是沈相教得好。”
說罷蘇清雪伸手将沈晏之輕輕一推,只一只手,就把他推出了好遠。
沈晏之眼眸閃了閃,蘇清雪一個剛生産完的女子就算會武也斷沒有這麽厲害,是他的緣故!
想着沈晏之馬上運息內功,然而卻感受到體內武功像是在一點一滴消失一般。
一口鮮血吐出,他被自己震倒在地,清晰地感覺到四肢綿軟無力。
“是香!”沈晏之擡眸看向蘇清雪,篤定地說道,“香有問題。”
見女帝不想說話,留春出聲回複他:“沒錯,這是陛下找人精心調制的香,和軟筋散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要輔以人的鮮血才奏效。”
“所以你便以性命作餌,誘我保護你,再讓留春趁我不備刺傷我?”沈晏之的神情再也保持不住淡漠,一字一句發出逼問。
蘇清雪冷笑,坦然應聲:“對,不然沈相武功高強y又有心思缜密,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将你制服!”
“留春,陛下也受傷了怎麽辦?”
“無妨,此香只對男子有用。”
一旁留春和挽冬的議論聲傳至耳畔,沈晏之無力地閉了閉眼,思考是蘇清雪是何時開始算計他的。
然而動了動唇又覺得問這些沒意思,最後轉而問了句:“敢問陛下,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問出的只有這一句,沒問出的話卻有很多,譬如什麽時候發現他不是許子言的,又是什麽時候發現他有所部謀……
對此,蘇清雪只冷冷回了幾個字:“六個月前。”
沈晏之悵然一笑,是他糊塗了,既然有留春在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一步步算計着他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