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出天牢後雖然沒看到留春和劍秋的身影，蘇清也知道她們在不遠處跟着她。
倒不是因為她耳力好或者特別自信兩個貼身宮女的忠心保護，而是蘇清聞到了她宮裏特有的香味。
有賴于第一世年幼多年的冷宮生涯，還有嫁給沈晏之後的深宅後院獨居生活，乃至後來當了皇後位居中宮，沒有嫔妃宮鬥也無需處理宮務，漫長而孤獨的歲月裏蘇清漸漸學會并精通了調香制藥。畢竟深宮寂寞，她需要專心某些事情填補內心的空缺還有消遣無聊的時光。
蘇清很有天賦，天生一個好鼻子，對味道極為靈敏，輕微一點點香味都不會錯過。
在冷宮時光是看書就無師自通調香，後來有了名師調教還有數不盡的名貴香料揮灑，更是成了不為人知的調香聖手。
給沈晏之用的軟筋香就是出自她手，方子經過精心調配後只對男子生效。
第二世謀江山圖事業做女帝，蘇清更是不甘心做普通女子，為了自保不僅偷偷學習了分筋錯骨手，還弄到了一些秘藥的方子以備不時之需。
這輩子重生以後身體太弱，休養身體的這段時間整天悶在宮裏沒事兒幹，蘇清就默出了幾張方子調制出了她獨有的奇香和秘藥來，想着未來對付秦晏總有用處。
春夏秋冬四大宮女貼身随侍她，難免身上沾染上了香味，奇香清淡幽微不可聞，卻留存時間極長飄散距離極遠。
今晚出門時蘇清害怕自己體力太弱萬一敵人太強只能出奇制勝，她随身的香囊裏帶了不少好東西。
比如給女帝天雪兒用的迷藥還有解藥，比如給秦晏的軟筋香還有假死藥，還比如她特意準備的毒藥，可惜沒派上用場。
說起那假藥，蘇清不禁又想起了前世那悲慘的結局。她當時都準備好了假死藥，想着如果沈晏之不想再留在皇宮朝堂，她也願意放棄一切和他到宮外面隐姓埋名重新開始過平凡的生活。
可惜，可惜啊，她一心在等，他一心在瞞，兩個人都沒有及時說出口解開誤會，最後釀成了那樣的慘劇，自作自受實數活該。
蘇清一邊等着母親天雪兒的到來，一邊把玩着秦晏的那個玄鐵機關盒。前世她發現這個盒子的時候機關已經解開，甚至都沒上鎖，輕易就打開了。
思及秦晏說的話，必須要兩枚紅玉芙蓉簪解開最後一道鎖才可以打開，她不信邪地用她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意圖強行打開。
秦晏交代說，這個神秘機關盒是他已故的父親，也就是先前大犀朝未滅時的廢太子留給他的，他也是在一個月前才無意中發現了秘密。
所以三世的他都會在那一天出現在冷宮附近的湖邊，目的只是為了挖這個先父留給宮裏的寶貝機關盒。
卻不想第一世意外落水被蘇清救了，繼而開啓了一段孽緣，第二世被蘇清蹲守在湖邊相遇，到第三世被蘇清推入湖中差點溺死。
蘇清突然很好奇，這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秦晏寶貴他爹留下來的破盒子，她可不在乎。
劃了幾下沒打開，蘇清直接采用了暴力手段，最終還是她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比幾十年前的鐵盒子更厲害，只不過裏面的東西也被砍成了兩半。
蘇清拆開羊皮卷看了看，上面赫然畫着纏綿的山脈還有地勢位置。她心中驟然一驚，馬上認出來是藏寶圖。
想起前世的傳說，大犀朝的開國皇帝曾留下了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可是一直沒有人發現過。
怪不得，就算沈丞相有手段能貪錢也弄不來那麽多財産偷着收買人馬養兵蓄銳，看來沈晏之兩世都能成功推倒大盛不乏這張藏寶圖的功勞。
蘇清眼眸一轉心生一計，有了這張藏寶圖她就更有辦法對付天雪兒了。
她突然殺了秦晏，費再多口舌總會讓人感覺蹊跷，如果原因是這張藏寶圖，天雪兒肯定會相信。
劍秋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帶着女帝天雪兒悄悄過來了。
“清兒！”天雪兒對蘇清這個女兒還是很關心的，一進門就焦急地喚道。
其實最初聽到蘇清的貼身宮女說她殺了秦晏，天雪兒是遲疑的，怎麽可能？蘇清怎麽可能殺秦晏呢？她年紀那麽小身子那麽弱，又怎麽可能殺得了比她年長還會武的秦晏呢？
然而一進門，就看到蘇清手裏握着一把帶血的匕首，而秦晏躺倒在地上還被綁着手腳，胸口的一灘紅色血跡在白色寝衣下格外醒目。
驚愕地看了眼一臉平靜坐在一旁的蘇清，天雪兒第一反應是蹲到秦晏身旁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摸了摸他的胸口。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秦晏的衣服扒開還有個血窟窿，安靜地活脫脫就是個死人，連體溫都已經涼了。
天雪兒震驚地跌坐在地，捂着狂跳的心髒吓得不行，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兩步才感覺好了一點。
過了好一會兒天雪兒才緩過來，這才再看向平靜漠然的蘇清只感覺可怕，她一點都不像是個剛剛殺完人的小女孩兒。
天雪兒瞪大了眼睛望着蘇清，第一次不敢靠近自己的親生女兒。
“清兒，你殺了晏兒，你殺了他？”天雪兒說話時聲音都在不自覺地顫抖。
然而她思來想去還是不敢相信事實是這樣，迅速站起來走到蘇清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循循善誘：“告訴母皇，不是你，你怎麽可能殺人呢？更何況殺得還是平康王！肯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你，你快說出來，母皇會為你做主的！”
可是蘇清直直回視着她，目光一點都沒有躲閃，甚至露出了邪惡的微笑： “不，秦晏就是我親手殺得，他該死！”
蘇清說話時聲音冷靜而篤定，然而配合她的神情和稚嫩的面龐總讓人感覺有點癫狂。
聽不懂蘇清的話滿眼疑惑，天雪兒還以為女兒是中邪了，緊張地握着她的雙肩搖晃：“清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你是不是吃錯什麽東西了？”
說罷她厲色掃向了旁邊的留春和劍秋，逼問道：“帝姬今晚都去過哪裏？見過哪些人？”
留春和劍秋下意識看了看蘇清，然後兩個人面面相觑，糾結該如何回答。
見狀天雪兒發怒斥了一聲，她們吓得連忙下跪，沒有帝姬的吩咐卻還是咬牙沒開口。
“母皇，您不必責難她們，她們什麽都不知道。”蘇清維護留春和劍秋，迅速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擡頭仰視着天雪兒，氣勢卻絲毫不弱，“我剛說的都是實話，平康王他該死！我親手了斷了他的性命，一點都不後悔。”
說罷蘇清徑自跪到了天雪兒的腳下，看着虔誠又恭敬，拽着她的衣角充滿了孺慕之情。
“母皇，秦晏意圖造反，我殺他是為了您啊，為了您的皇位和安危！”
聞言天雪兒驚詫又疑惑，斥責道：“秦清！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秦晏他已經發現了您的真實身份，母皇，你心裏應該清楚，我不姓秦，您本也不姓秦！”蘇清故作激動地大聲說道，內心則一片冷靜。
她知道天雪兒不會那麽輕易交代，早就在她來之前編好了一套借口。
天雪兒沒料到蘇清會說出這樣的話，錯愕又心慌，“清兒你剛說什麽？是誰跟你胡說的？告訴母皇你都聽到了什麽？”
“是秦晏！秦晏說得，您冒充了大犀的郡主，并不是他親生的姐姐！他還說，是您把人給殺了，才拿到了真正原主所擁有的信物，那枝紅玉芙蓉簪！”蘇清有條不紊地敘述着她所編織的謊言。
許是做賊心虛，天雪兒聽到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駁道：“我沒有，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生産困難沒挺過去才死的，我只是偷偷撿去了簪子！”
蘇清心中了然，天雪兒的反應符合自己的預判。這一個月母女之間朝夕共處親密接觸，她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
她這個女帝沒有前世蘇清作為女帝的政治敏感度和政務才能，剛上任還情有可原；可是作為從後宮三千佳麗宮鬥裏厮殺出來的寵妃，最後還當了幾年的皇後，完全不該沒有一點宮心計的影子。
天雪兒喜怒形于色，很多時候她內心在想什麽都淺顯地蘇清一眼能看穿，她年數也過雙十，卻總是讓蘇清從她身上感覺到一種宮外十四五歲少女才有的嬌憨和單純，還有無憂無慮。
甚至于，存活于蘇清記憶裏的母親，第一世的寵妃和第二世的皇後都比她來得更加像一個活在深宮裏殚精竭慮陰謀算計的嫔妃，光是儀态和對她的過分親密，這輩子的天雪兒就讓蘇清感覺她內裏換了一個芯子。
“母皇，您相信清兒，秦晏真的是狼子野心，圖謀不軌啊！”說着怕天雪兒不信，蘇清還拿起了秦晏的玄鐵機關盒，獻出裏面的藏寶圖做證據。
“母皇，不信您看，這是大犀開國皇帝留下的藏寶圖！原是要用兩枝紅玉芙蓉簪才能解開機關鎖的，他知道另一枝在您那裏卻不去找您，也不告訴您藏寶圖的事兒，強行撬開鐵盒想要私吞寶藏，這背後是何居心您應該想象得到！”
見天雪兒的神色有些動搖，蘇清再接再厲，把自己做過的事兒栽贓嫁禍到秦晏身上毫無壓力。
蘇清面色不改地繼續撒謊蒙騙天雪兒，順帶對下口供，告訴留春和劍秋呆會兒怎麽說來統一口徑。
在她的故事裏，從天雪兒那兒離開蘇清就回自己寝宮休息去了。去天牢的不是她，而是平康王秦晏，這個獄卒們都可以作證。
秦晏在天牢裏找到了當初揭發皇後天雪兒乃前朝皇室後裔的道姑，審訊後卻發現了她是冒充的，并不是真正的大犀郡主，怒而殺人滅口。
知道天雪兒很在意女兒，于是出來後秦晏偷偷潛去帝姬寝宮把蘇清綁架帶到這裏當人質，意欲利用她威脅女帝。
至于留春和劍秋這兩個去過天牢的宮女是他早就買通，因為對小帝姬有感情于心不忍才告訴了她，最後幫助她反殺秦晏……
“母皇，您今晚是不是睡得特別快特別沉？那是因為秦晏命令留春偷偷在我給您做的湯裏加了迷藥，他是有計劃地讓您一覺昏睡到天亮，以免半夜醒來發現他去天牢的行蹤打亂了他的計劃！是留春告訴我後，我讓她喂了您解藥，您才能醒這麽快。”蘇清最後痛心疾首地說道，把自己辦過的壞事撇得幹幹淨淨。
聽到“迷藥”天雪兒揉了揉自己的頭，的确到現在還是有些昏沉，直覺蘇清的話有些不對勁兒，可是又想不通是哪裏。
蘇清有證據，說的話又有邏輯，對秦晏的動機和行為一清二楚，她差不多已經相信了。
畢竟做賊心虛，因為秦晏的男兒身，天雪兒雖然表面上待他很好，但是暗裏也一直對他有所提防怕他搶權奪位。
看到藏寶圖，聽到芙蓉簪，這些本都不應該是蘇清會知道的事兒，加上天雪兒下意識相信秦晏知道她的身份會不臣，也就深信不疑。
尤其是蘇清這時候終于知道害怕了一樣，撲到了她的懷裏哭訴，“母皇，平康王剛才說要殺了清兒，清兒迫不得已才反擊動手的！要不是平日裏我對留春姐姐和劍秋姐姐頗為善待，她們心存不忍，清兒現在就見不到您了！”
“不怕，不怕，清兒沒事兒，有母皇在呢，一切事情都可以擺定。”天雪兒連忙關心地抱緊了蘇清哄着，視線緊盯着地上的秦晏，眉頭緊皺不知在沉思着什麽。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什麽主意，俯身對着蘇清悄悄說道：“清兒，你聽着，秦晏不能死，你就當今晚什麽都沒發生。”
“留春，劍秋，念在你們護着帝姬，我就饒你們一回。千萬謹記，今晚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準向外吐露！”天雪兒站起身來，對宮女又是女帝姿态威嚴命令。
“母皇？”蘇清擡頭疑惑地看向母親，天雪兒現在這種态度，突然讓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乖女兒不怕。”天雪兒卻低頭安慰，從身上掏出了什麽東西在蘇清眼前一閃而過也沒讓她看清，然後神秘地說道：“朕有一顆九轉還魂丹，可以讓秦晏死而複生！”
從天雪兒篤定的神情蘇清可以判斷出，她沒撒謊，她好像真的可以讓死去的秦晏複活。
可是天雪兒根本不可能知道，秦晏是服下了假死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