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從餘家出來,康瑛心情複雜。欣慰的是,李是知的青梅竹馬餘淑并不是她康瑛感情道路上的障礙,可郁悶的是,餘淑直言不諱地表示李是知看不上康瑛。

這種當頭一棒的否定還真是要人命,餘淑的确是夠讨厭的。

中午飯還沒吃,康瑛反應過來時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便去了那家馄饨鋪填肚子。

老板見了康瑛依然熱情,又朝她打聽說,“姑娘,前次見你同李家公子一道,今日怎麽不見他人呢?”

康瑛悶頭吃馄饨,搖頭表示無從回答。

老板尴尬地笑了一下,自說自話起來,“哎,我還以為李大人去世後這家人已經離開,沒想到就在桓城,我這邊還有好些事情想同他念叨念叨呢!”

康瑛擡頭問他,“什麽事啊?”

其實康瑛也就随口一問,午後的馄饨鋪沒什麽生意,想着老板一人悶得很,一直不搭理也不好。

老板卻打開了話匣子,搬個小板凳坐在康瑛邊上絮叨起來,“就是他爹李大人的事兒啊!”

“我聽說李大人之前在陵城當縣令,是嗎?”

老板點頭,“是啊,當年李大人從桓城調到陵城任職,就是為了查清在陵城泛濫的私鹽交易。那時候我在陵城賣馄饨,因李大人常去我那兒照顧生意,久而久之便被他發展成調查食鹽案的眼線。”

老板喋喋不休回憶着和李是知父親的過往交集,唾沫橫飛。

康瑛聽得心不在焉,想這老板無非就是人到中年回顧往昔,向她吹噓自己如何配合衙門查獲私鹽的豐功偉績罷了。

馄饨還沒見底,康瑛舍不得抛棄剩下那半碗鮮美,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聽他說。

“怎麽說我也是做這行的,和陵城開飯館的人總有那麽一星半點兒交集,就在三年前那個冬天,終于查到那批私鹽的源頭,說出來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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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康瑛吃着馄饨,捧場性質地問了句。

“桃源居,”老板壓低了聲音,眼中帶光,“雖說只是分店,但這名號,是不是響當當的啊?你一定也聽過吧?說起來,那還是從桓城這邊發家過去的。”

聽到桃源居,康瑛終于在線了,心頭一怔,眨眨眼,一頭霧水地問了句,“桃源居怎麽了?”

“啧!”老板明顯有點嫌棄這個腦子蠢笨的姑娘,謹慎地環顧四周,又重複了句,“那些私鹽啊,在陵城的源頭,就是桃源居那家酒樓。”

他話說完,康瑛頭皮一陣發冷,渾身上下直到手指尖都瞬間僵住。

“怎麽?吓到了吧!”老板臉上浮現出小得意。

還好,他并不知道康瑛是桃源居康老板的女兒這件事。康瑛尴尬地動動嘴角,忙說,“沒什麽,是有點震驚。”

老板點頭,“是啊,陵城那家桃源居,當時剛開張小半年,就攤上了這麽大個醜事。李大人二話不說,親自帶人去了那間酒樓調查,結果啥都沒查到。”

沒查到麽,康瑛小小松了口氣,又問,“怎麽說?”

“我拿到的消息千真萬确,那家店中确實有私鹽販子流動的跡象,而且很規律,”老板斬釘截鐵地說,“大概是衙門內有人走漏了風聲,讓桃源居提前把證據給銷毀了。”

說完他嘆了口氣,看着康瑛,有些無奈地問,“你說說,這桃源居的勢力,是不是太大了點?”

康瑛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對康家生意上的事向來不聞不問。

“哎,這後來啊,桃源居的康老板聽聞此事,親自從桓城來了陵城一趟,專門設宴給李大人賠不是,席間狠命抨擊着市井間的流言蜚語,還說什麽桃源居被冤枉是小事,幹擾了衙門辦案才是天大事。好家夥,居然把黑鍋扣到了市井傳言頭上!你說,這康老板,是不是特奸詐啊?”

康瑛的腦袋有點懵,對此依舊懷疑,“桃源居生意做得那麽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怎麽可能參與私鹽販賣?”

老板一臉圖樣的表情,斬釘截鐵地對康瑛說,千真萬确。

“李大人這個人吧,為人正直,性格也有點執拗,他認準了桃源居偷摸着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等康老板走了,又不動聲色繼續調查,可轉剛過年沒幾天,他就暴病而亡。”

老板搖了搖頭,眼中滿是遺憾,沖康瑛說,“那日我見姑娘和李公子在一起,正想同他說說這事,可那孩子卻急急忙忙走了。我看啊,他八成還在因為他爹的事難受着,不想提啊,哎,可憐!”

馄饨實在是沒心情繼續吃了,還是先撤吧。康瑛放下勺子,掏錢結賬。

老板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當時,李大人家中老小都在桓城,他只身一人來到陵城,身邊也沒個親近的人,我一個眼線,那會兒算是與他私下接觸較多的人,很多事情,其實并不是外人所說的那樣。”

康瑛捏着銅錢的手心裏滲出麻麻細汗,問了句,“什麽意思?”

“也怪我,自己怕事,這些年一直悶在心裏,也沒想過找到李家人說說。”老板嘀咕着,對康瑛說,“姑娘,我見你人厚道,又是李家公子的朋友,勞煩你一定給他帶個話,李大人當年身體一直很好,去世前一天還與我在一起喝酒,怎麽會突然得了暴病?蹊跷啊,他的死,八成和桃源居有關。”

“就算和案子有關,可之前不是也沒查到什麽确切證據嘛,不能确定是桃源居的問題吧?”康瑛弱弱反駁。

見同這小姑娘講不清,老板便不再說話。康瑛愣在那,心髒就像被一只爪子給狠狠抓緊,覺得胸悶氣短,大腦極速運轉着,有點缺氧,卻又好像什麽都理不清楚。

手裏那幾枚銅錢最終咕嚕嚕滾落在地上。

老板趕忙弓下去拾掇起銅錢,口中還絮絮叨叨着,“怪我,都怪我!幹嘛同姑娘家的說這些,你有沒有吓到啊?”

康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發出“恩”的回應聲的。起身的時候,兩腿發軟,卻還是穩穩地擡起腿,她要趕快離開這裏。

“小姑娘,別忘了幫我帶話給李公子啊!我每日都在這,讓他有空過來啊!”

老板一邊收拾碗筷,嘴裏還一個勁念叨着,“李大人是個好官,不能讓他就那麽不明不白的沒了。”

不管怎麽說,當年李大人是去陵城查案子的,其中還牽扯到自家桃源居,康瑛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向李是知傳達這件事了。

*** ***

康瑛一宿沒睡好。

雖然馄饨鋪老板所說不一定是真,但自家酒樓和李是知扯上關系,而且還與他爹的過世之謎有關,這讓康瑛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康瑛的生活會依舊太平無事,但她心頭也多了一個梗,懷疑、迷惑、憋屈,總之很難受。萬一哪天李是知自己在城中遇上那老板,兩人一說,發現隐瞞事實的居然是她康瑛本人,怕是更郁悶了。

若她言而有信,答應給李是知帶話,可萬一那件事是真的,李是知怕是會恨死康家連帶恨透她康瑛吧,到時候就算她開着火箭,怕是都追不到李是知了。

殺父之仇啊......這種狗血梗怎麽會落到她頭上,說好了是青春偶像劇,怎麽突然畫風一變,就成了八點檔狗血倫理劇了!

糾結了一整夜,康瑛也沒給自己找出個答案來,第二天大早,頂着個黑眼圈照常去了書院。

本以為餘淑退學,便能安安心心上幾天舒服學,結果......踏進書院的那一刻,康瑛又開始了比昨晚更加的糾結的糾結。

康瑛到得早,離上課還有段時間,李是知已經在了,見康瑛行屍走肉般踱進教室,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問了句,“昨晚沒睡好?”

和這個朋友寒暄般的問句一樣,李是知的表情也是輕松自然,大概是上一次康瑛的建議得到了采納。見着康瑛,他眼中依舊存有一絲警惕,但也不再皺起眉板着臉了。

康瑛心想,來書院已經快有五個月,李是知終于是把她當普通學生對待了。

有點沮喪,因為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眼前這種普通待遇遠遠不夠。

這些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康瑛看着李是知的臉,來不及心猿意馬,更大的煩惱撲面襲來。眼前這麽好的一個人,康瑛喜歡都來不及,可他爹的死,或許與她家酒樓有關。

不行不行,這種猜測,光想想都覺得窒息。

康瑛迅速別開視線并扭過頭,溜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從書袋裏拿出書本規規矩矩擺在眼前,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眼前的書卷突然被人抽走,一擡頭居然又是李是知的臉。

到底要怎樣啊......

坐在康瑛前排的謝奇轉班了,之前的位子就一直空着,這會兒正被李是知坐着。他一只胳膊支在康瑛的桌上,歪着腦袋晃了晃手裏的書卷帶着笑溫柔斥責她,“做樣子也得用點兒心,書都拿反了。”

奇怪的是,面對早讀走神的康瑛,李是知依舊沒有動怒,溫和的語氣夾帶着無可奈何。

李是知對康瑛态度的慢慢轉變本是件值得放炮鳴鑼的大喜事,可事到如今,康瑛最不想面對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李是知終于意識到康瑛的不對勁,眼中滿是關切,壓低了聲音問她。

康瑛撇開頭,停了一下又點點頭,說,“李先生,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飛速起跑,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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