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006

荊覓玉綻開大大的笑容,“那晏先生是不計較車子的事了?”

晏玉說:“這事祁玉峰出面解決了。”

“那你的敵意呢?”她的眸子在炫紫眼妝下閃亮。

“這——”他延長着調子,拖得她的心跟着提了上來。“要看你和祁玉峰的關系了。”

“如何才能放過我?”笑,她使勁兒笑。

他逗趣問:“放過?難道我像強盜嗎?”

不是強盜,但像獵人。她依然是用笑容當武器,“可你不信我,我害怕啊。”

“一個即将成為我姐夫的男人,突然傳出和你的緋聞。你不好奇嗎?”

“不,我只覺得是笑話。”這會兒,她斂起了笑,“而且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什麽笑話?”講完電話的孫燃出現了。他眯了眯眼,覺得廚房裏的男女有些古怪,“你倆在講笑話?”

“冷笑話,開心不起來。”荊覓玉轉身繼續洗碗。

晏玉走出廚房。過了十來分鐘,他接到一個電話,離開了。

門一關,荊覓玉立即訓斥孫燃,“你和他才認識幾天,竟然把人帶家裏了。”

孫燃不以為意,“沒關系,反正我要搬家了。”

“又要搬了?”

“你來過了,我不敢久留。”

她懶得和他讨論鬼神之說,正色道:“我以前見過他,根本不叫晏巳。”

孫燃并不驚訝。“真名晏玉,我知道。”

她卻是詫異極了,“他告訴你的?”

“晏巳這個名,在我耳邊可比晏玉響亮多了。他是十方搏擊俱樂部的投資人。”

刁争柯究竟給了份什麽資料,是故意的嗎?她好不容易壓下去這陣憂疑。問道:“你跟他很熟?”

孫燃瞥她一眼,“聽了他的真名,想打他主意了?”

她笑了笑。

孫燃琢磨着,“你是不是被名字有玉的男人傷害過?”

她沉默,不知是承認還是否認。

“晏巳不是你能對付的人。”孫燃不再追問,“我要睡了。今天李沅佰的交通費、醫療費,我的火鍋食材費,一共收你五百塊。付完你可以走人了。”

“……”

----

第二天,星期日。荊覓玉買了新手機,補回SIM卡。

一開機就收到祁玉峰的微信好友請求,她當作沒看到。

中午她去了商場的快餐店。孫燃提醒她這兩天只能吃豬肉,那吃個烤豬堡總行吧。

從進門開始,荊覓玉就隐約感覺有一道詭異的目光在追随她。她回頭好幾次,沒發現是誰。

她照常點了餐。

入座時,不遠處有一個男人,頻頻朝她這邊望。他頂着一個劉海遮眼的鍋蓋頭,戴着黑色大框鏡,半張臉都被遮住了。

她先喝了一口可樂。

男人走過來了。

她這才看到,他暗灰的衛衣下,竟然穿着一件大紅色的襯衫,牛仔褲松松垮垮的,尺碼不合。褲檔垂到了大腿,腳踝處堆疊起幾層皺褶。

他長得挺高,但是貓着腰走路,顯得矮了一截。

她看着他那架勢,目标正是她。

她別開眼,抿着吸管。

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

然而,他在她身邊說話了,“荊覓玉。”

多麽清晰的三個字。而且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帶着輕輕的鼻音。她認識的男人當中,是有一個這樣的,但那男人絕不是眼前這邋遢的形象。

男人把褲頭往上提,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荊覓玉。”

是了,就是這鼻音。

荊覓玉看着他的嘴巴,有些想不起他真正的模樣了,只記得面如冠玉,目如繁星。

男人托了托鍋蓋頭,将大框鏡拉下大半,眼神清澈,“這麽巧。”

她喚了聲:“鞏玉冠。”

這是她的第六任男友,之前在直播平臺當說書人,不溫不火的。

半年前,是她先說的分手。

他連連點頭,興奮得跑去海邊放了一夜煙火,并且朋友圈實況直播:“自由萬歲!”

當第一束煙火閃耀夜空的時候,她把他朋友圈屏蔽了。

老周卻截了圖給她,“這是為了你而綻放的煙花,大手筆啊。也算他有心了。”

慶祝分手的一場煙火大會,存的是哪門子的心?

之後兩人很少聯絡。

不料他竟成了這般模樣。

荊覓玉指指他的裝扮,“你這是立志當肥宅了?”

“噓。”鞏玉冠重新戴好眼鏡,再整了整假發,眉眼隐在鍋蓋邊緣,“我現在是公衆人物,不宜露臉。”

如果不是場合不允許,荊覓玉肯定要叉腰爆笑。忍住了爆笑,她眼裏滿滿的笑意卻藏不住。

他努了下嘴。“不信算了。”

“你坐着好好的,過來幹嘛?”她還是笑了出來。

他把大眼鏡貼近眼睛,“幾個月沒見,瞧你印堂發黑,是不祥之兆啊。”

荊覓玉把薯條推過去,“吃,別說話。”他有職業病,那張嘴能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帶歇的,她受不住他的啰哩八嗦。

他抱怨,“你不知道我日子苦,嘗一口油炸味道都一幫人攔着。”

她索性把大大的烤豬堡也給他,“塞住你的大嘴巴。”

他哼道:“我嘴巴沒你的大好吧。”

“我先走了。”她拎起包包,逃命似的離開。一出店門,她就把他的微信删除,生怕他找她唠嗑。

鞏玉冠大方地開吃,突然他想起一件事,轉頭望向窗外,荊覓玉早已沒了蹤影。

他掏出手機給她微信:「這麽巧碰上了,就報個料給你,上星期有警察在問一個名字有玉的男人。」

網速不錯。

半秒過後,他低叫:“靠!分了這麽多個就只拉黑我?太不公平了吧。”

----

下午,荊覓玉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的和李沅佰差不多,有過敏,這幾天飲食要注意。

她徹底放心了。

回程突遇驟雨,她沒有帶傘,淋了半身。第二天感冒了,早上症狀不嚴重,她照常上班。

上午喉嚨卻越發疼得厲害。午休時間,她懶得走,叫了外賣在公司等着。

鄰座兩個同事在讨論婚事。

荊覓玉乏力地趴在桌上,渾渾噩噩時,聽到了碧鴉犀的字眼。她強打起精神,豎起了耳朵。

同事甲說:“碧鴉犀有個新品發布會,我朋友送了我一張票。好想拉着男朋友去,讓他看看別人家的婚戒。”

另一個同事乙哧哧地笑。

同事甲說:“碧鴉犀大小姐的訂婚戒比鴿子蛋還大。”

荊覓玉擡起頭,問道:“碧鴉犀大小姐是誰啊?”

同事乙說:“葛婧之。”

倒是跟了創始人的葛姓。

同事乙說:“她和公司合作過,我見過真人,标準白富美。”

荊覓玉重新趴下,暈沉沉的腦袋泛起了疼。下午實在撐不住了,她請病假回去休息。

一覺醒來後,她茅塞頓開。

祁玉峰其實有用處的。

她下了床,上網查找碧鴉犀發布會的消息。

日期是這周星期六下午,品牌由時下最熱的明星代言,邀請了上百位的時尚界、演藝圈、媒體界來賓。新聞配圖的那位就是葛婧之,下半臉和晏玉有些相像。是一個和祁玉峰十分般配的大美女。

荊覓玉翻出祁玉峰的好友驗證,通過之後,她直奔他的朋友圈。

裏面記錄的都是些風雅之事,一如他的形象,文質彬彬。這也正常。他無非是打造一個人設。

她給祁玉峰發了個微笑表情。

過了半個小時,他的笑聲通過語音傳來,「覓玉,我剛下班。」

「我感冒了,在家歇着。」

他的關懷電話過了幾秒就到了。“病情怎麽樣?”聲音中透着濃濃的關切。

“睡了一覺,好多了。”她故意吸吸鼻子。

他沉嗓,“要不要我給你送些藥上去?”

她在這邊咧嘴失笑,如今這種虛情假意已經騙不到她了。“不需要了,不過有另一件事,想請你幫幫忙。”

“什麽事?”

她鼻子堵得慌,只能張嘴呼吸。“你知道碧鴉犀有一場發布會嗎?”

“知道。”

“他們和我公司合作過,送了兩張門票。領導安排我和同事過去,但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的那張。你能不能幫我重新買一張門票?”說起謊來,理直氣壯。

祁玉峰沉默着。

“抱歉,他們的門票都是內部發放,我找不到購買渠道。只能拜托你了。”荊覓玉交往過十個男朋友,雖然有幾個只有短暫的數天經歷,譬如孫燃,譬如第九號,譬如第八號,譬如第七號。但她對男性心理還是研究過的。對付祁玉峰這種,一定要适當示弱,給他機會展示男人的體貼溫情。

果然,他答應了。

她笑了,“謝謝,我的工作報告有救了。”

祁玉峰笑了笑,“覓玉,你開朗了許多。”

“因為我有個樂觀的朋友呀。”

他明白她說的不是他。“聲音沙成這樣,你好好休息。”

荊覓玉再度躺下。這一年,她性格是有了些變化。來到北秀最不後悔的事,就是遇上孫燃。

這是老母雞護崽的樂趣吧。

----

到了發布會那天,同事甲驚訝于荊覓玉的同行,“你哪兒來的票呀?”

“一個朋友突然家裏有事,把票讓給我了。”荊覓玉穿着七分袖的黑色裙,肩上卷了一條厚厚的圍巾。身子凍得慌,又強裝優雅。

“早知就把你的票給我男朋友嘛,他到處問票都沒有。”

“我也是昨天晚上朋友才給我的。”

同事甲打量着荊覓玉的小禮服,“臨時起意你都有這麽好看的衣服啊?”

荊覓玉澄清,“就這一件。”

同事甲卻不信,“去年年會你的那件禮服裙是一線品牌呀。”

“那是高仿。”荊覓玉低下聲音,“我只告訴你。”

同事甲啞然失笑。

荊覓玉在公司和誰都能聊幾句,但她的人緣說不上好。

萬港公司是做廣告起家的,近兩年開始涉及新媒體。荊覓玉就是負責這塊。她的前領導對她評價極高,到了北秀的分公司,她待遇連升,連住房補貼都比同級同事多。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難免有同事不滿。

不過,要說大家讨厭荊覓玉,又不至于。她經常主動請喝下午茶。吃人嘴短,同事們漸漸就倒戈了。而且,遇上女性領導出席的會議,她的妝容就十分清淡,從不争搶風頭。

但她極少透露私事。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這些,同事甲和她公事一年多,又是相鄰辦公桌,都沒打聽出來。

在同事甲看來,荊覓玉的生活像是一個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