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在害羞?

淑妃才教導堂妹要言行謹慎,她就說出這樣的話,雖也無傷大雅,可這會兒待嫁的新娘只要閉嘴微笑就好。她忙向沈哲道:“雲裳年幼,言行無狀,還請将軍包涵。”

原本在王府,是熱熱鬧鬧的一家子人,當年淑妃随表姐嫁入紀州王府,沈哲才堪堪十一歲,活潑的男孩子,瞧見漂亮的嫂嫂,就像方才二皇子圍着她的小姨母轉悠一樣,又不好意思又喜歡。

昔日沈哲與淑妃相見,也是弟弟嫂嫂這般的稱呼,可是入京以後,三年來彼此越來越生疏,淑妃已經俨然一位久在宮闱的妃嫔,再不是當年王府裏能幹溫柔的小嫂子。

至于江家,也真真是小門小戶,雖然因淑妃而得到優待,可無官無爵遠在紀州,至今也沒被允許入京生根,這是淑妃自卑的所在,比起林昭儀孫修容她們,差得遠了。

不過現在好了,自己是皇妃,堂妹是将軍夫人,江家的女孩兒都成為了大齊最顯貴的女子,而她膝下還有皇子,前途無量。

只是這樣的夢想,完全建立在皇帝的一個念頭一句話上,皇帝給她,她才能擁有,而皇帝若不給她……

這會子衆人重新落座,新人待嫁,水靈靈的人物,誰都把好奇心落在江雲裳的身上,羨慕甚至嫉妒着她得到了沈哲這樣的男子,而入宮已有兩個多月,一直都不與人往來的皇後,已經不新鮮了。

可偏偏就是旁人不再好奇的時候,皇帝把所有心思都給了皇後,宛若婚後第三天在這長壽宮的家宴一樣,這會兒帝後并肩而坐,但彼此之間的氣氛,已經完全不同。

那一天,項晔發現弟弟和珉兒相識,可如今他不會再嫉妒那一抹微笑,更美更溫柔的笑容,他已經得到了,并決心要為此守護。

今日,弟弟即将成親,見過了他的未婚妻。雖然沈哲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兄弟之間的微妙變化,皇帝早就有所察覺,說是出于帝王皇權的權衡也好,兒女情長的自私也罷,沈哲這種娶誰都無所謂的态度,皇帝認可了,也成全了。

宴席的菜肴并沒有什麽特別,但是林嬷嬷有心,将元州送來的菜蔬做成一樣的菜色,擺在了帝後的面前,乍一眼看不出區別,但是吃在嘴裏,已不啻是故鄉的元州,十年來的記憶都融在味覺裏了。

珉兒擡眸,見林嬷嬷沖她微微一笑,她心下了然,自己舍不得吃的送來長壽宮的那些菜蔬,太後都做給她吃了。原本也不過是幾口飯菜而已,可對珉兒來說,是滿滿的思鄉之情,更思念遠方的祖母和母親。

項晔記得自己曾在珉兒用早膳時闖入上陽殿,矮幾上的食物幾乎沒動幾口,說來宮裏有規矩,這些尊貴的娘娘們實則連吃飯都是不自由的,那時候項晔以為珉兒就是為了維持體面不敢動筷子,又或是她胃口本就小。此刻看着她慢慢地吃盡了那一小碟蔬菜,他不知道是林嬷嬷特別準備的元州風味,但見珉兒喜歡,不動聲色地,将自己那一碟推到了珉兒的面前。

“喜歡就多吃點。”皇帝道。

珉兒看了看他,卻又把碟子推了回來,輕聲道:“皇上,這是祖母從元州送來的菜蔬,您嘗嘗嗎?”

聽見這樣的話,項晔喜上眉梢,立刻動了筷子,雖然對食物不講究的皇帝根本吃不出其中有什麽差別,還是做出很美味的樣子贊道:“的确比京城的可口,元州果然人傑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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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兒卻道:“其實也沒什麽差別,路途遙遠,送來已經不怎麽新鮮了。”

項晔怔怔地看着珉兒,沒來由地想起來去往琴州的路上,這個人見自己擋在車架前,不聲不響地繞過另一邊就上車了。她清澈溫柔的眼眸裏,隐隐約約能捕捉到幾分狡黠之色,不經意地流露出來,能噎得人說不出話。

當然皇帝還不知道,他最心愛的那把玉骨扇,早就被珉兒丢進太液池了。

“你還想吃什麽,朕派人去取,元州又不是距離十萬八千裏。”項晔一笑,還是把那碟才推給了珉兒。

這些細小的舉動,在歌舞升平的掩護下,看見的人并不多,且不是人人都敢沒事盯着皇帝看的,可是淑妃看見了,沈哲也看見了,看到皇帝把自己面前的食物推給皇後,看到他溫柔的笑容。

沈哲還坐在上一回他坐的地方,哥哥說那天珉兒曾看見他微笑,他多希望自己那天能親眼看見,因為從今以後,秋珉兒都不會對他笑了。沈哲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飲下。

這邊,一直被人拉着說話的江雲裳,心思全記挂在她的未婚夫身上,但只能時不時悄悄地看一眼,此刻正看到他飲盡杯中酒,看似溫和平淡的神情裏,為什麽會有幾分悲傷。

是她想太多了嗎?而目光落在堂姐的身上,堂姐的眼眸都紅了,他們都怎麽了?

卻是此刻,小小的二皇子離了乳母的懷抱,朝上首的皇帝跑去,嬌滴滴地纏着他的父皇,項晔雖然很少管孩子,但因淑妃主動,他倒是常常見次子的,比起長子來,父子倆要親昵許多。

珉兒坐在一旁,二皇子扶着父親的膝頭揚臉望着她,天真的孩子眯眼笑着,珉兒也溫柔地微笑,把自己桌上的點心端起來遞給他,二皇子看看父皇,見父皇點頭了,便伸手抓了一塊。

不過皇子可不缺一口吃的,他拿在手裏當玩具似的玩着,糕點的豆沙餡兒漏了出來,弄在了皇帝的龍袍上。淑妃大驚,立刻上前來請罪,卻見項晔起身,對珉兒一笑:“陪朕去換件衣裳。”

珉兒颔首答應,跟着皇帝走了,留下淑妃拉着他的兒子,見座下的人都朝這裏看,直覺得丢人現眼,立刻帶着兒子下去了。

見皇後跟着皇帝走,且氣氛和睦輕松,簡直是做夢一般的場景。太後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幾天聽聞皇帝不入後宮,她還擔心過,這會兒林嬷嬷在她耳邊低語,笑道:“您看,叫奴婢說中了吧,好着呢。”

太後卻不安地說:“那晔兒怎麽四五天不進後宮了,他們到底怎麽了?”

林嬷嬷膽大地悄聲道:“要不您等等,奴婢偷偷去瞧一眼。”

“小心些,別叫晔兒瞧見,不然又該發脾氣。”太後好奇心重,竟是答應了。

後殿之中,內侍們早就有所預備,幹淨的龍袍已經擺下了,珉兒站在一旁,見宮人們陸續都退下了,而皇帝正自行寬衣解帶,她猶豫了一下,上前捧起衣裳抖落開,預備着替皇帝換上。

項晔沖她一笑,伸手道:“朕自己來,做了皇帝,他們說連衣服都不用自己穿,三年了朕還不是很習慣,不過是在人前裝個體面。”

珉兒便将衣服遞給他,只是手與手交疊,皇帝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就沒再放開。

“你冷靜好了嗎?”項晔問。

“是。”

“那現在,是怎麽想的?”

珉兒搖頭:“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

似乎料到是這個答案,皇帝并沒有失望,反而主動引導她,溫和地問:“你還怕朕嗎?”

珉兒也是幹脆:“不怕了。”

項晔大喜,湊近了問:“真的不怕了?”

“皇上答應臣妾不會再動手,臣妾當然就不怕了。”珉兒回答的是皇帝現在問的話,提的卻還是項晔過去的粗暴,那一頁好像還是沒能翻過去。

畢竟,留在珉兒身體上的記憶,都是欺淩和羞恥,他們數次肌膚相親,都是已心驚膽戰的惶恐而結束。

項晔深深一嘆:“是朕不好,吓着你了。”

珉兒沒說話,順手替皇帝對齊了衣襟,轉身去捧來束腰的腰帶,項晔果然還是自己接過手,并沒有要求她幫忙,帶她來,像是就為了說這幾句話。

反是珉兒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便将東西一件一件遞給他,兩人的手無數次交疊,可就在不久前,只要皇帝一碰珉兒她就慌,現在已經那麽自然了。

項晔穿戴整齊,便要回宴席上去,卻見珉兒發髻上的流蘇勾在了金簪上,他讓珉兒站下,小心地為她解開,門外頭,林嬷嬷悄悄看到了這一幕,歡喜得捂着嘴,生怕驚擾了他們。

屋子裏,皇帝為珉兒解開了流蘇,再低頭,卻見她紅透了一張臉,皇帝歪過腦袋看着她,笑問:“你在害羞?”

幾天前,在上陽殿中,他也問了一樣的問題。

珉兒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皇上。”

這個冷清的,好像超脫在塵世之外的仙子般的女人,開始為他害羞了。項晔的欣喜毫不掩飾地露出來,牽起了珉兒的手,帶着她往外走,門外侍立着內侍宮女,宴席上坐滿了妃嫔皇親。

所有人都看到了,方才平平常常離去的帝後,此刻手牽着手走出來,皇帝甚至讓皇後先落座後,自己才坐下。

他們什麽話也沒說,甚至沒有眉來眼去,可是剛才還不把皇後放在眼裏的妃嫔們,都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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