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陳與眠順手揀了支紅筆,在最中間的那個格子裏打了個叉,遞回給江楓。

江楓在(2,3)的格子裏畫了個笑臉兒,陳與眠迅速占據(1,3)斷掉他即将連成一條線的三個笑臉。

這麽你來我往了幾個來回,二人戰成平局。

一局結束江楓迅速又畫了個九宮格,低聲說:“再來。”

“......行。”

這次陳與眠換了個圖形,不打叉了,鮮紅的叉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不吉利。他改畫五角星了,迅速占領正中心的格子。

兩人就這麽玩兒了不知道幾個來回,雙方都有贏又輸。

正當二人湊着腦袋,聚精會神地研究下一步走法的時候,窗外傳來“咚咚”兩聲。

陳與眠握着手的筆一松,黑色水筆咕嚕咕嚕滾落地面。

他來不及彎腰去撿,偏過頭看見窗外巡邏老師的臉。

這位老師皺着眉,神情嚴肅,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後走到教室前門,“咚咚”地叩了叩敞開的前門:“老闫,你出來一下。”

老闫不知所以然地放下手裏的教案,走出教室跟那位老師低聲說了兩句,随後也皺着眉回到教室,目光直直地打向江楓和陳與眠二人,沖他倆招了招手:“那個......陳與眠,還有......你同桌......叫什麽來着......噢江楓,你倆人出來一下!”

二人跟着老闫,沉默着走進辦公室。

老闫一屁股跌坐在辦公室的椅子裏,習慣性地想伸手端茶杯,摸了個空才想起來杯子忘在講臺上了,臉色更加難看了些,用力拍了拍桌面:“說說,怎麽回事?”

陳與眠和江楓并排立在辦公桌前,站得近了陳與眠才聞到老闫身上濃重的酒氣,臉上也泛着紅,看起來晚上的那頓飯沒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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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他喝一頓大酒還堅持來給學生上晚自習,陳與眠想,也不知道該不該誇他負責。

“說話啊兩個人,跟兩根木頭似的杵這兒幹嘛?”

他們的這位班主任本來普通話的調兒就離譜得沒邊兒,此刻喝得臉紅脖子粗的,舌頭都跟打結了似的,吐出來的字句完全混沌不清,他一句話說完,陳與眠還得琢磨個三五秒,連蒙帶猜的才能弄懂他剛說的是哪幾個字。

“啊?一個兩個的都不說話是吧?怎麽回事兒?”老闫見二人這番淡定自若的神情,一點兒都沒有羞慚悔過之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上晚自習開小差,開小差也就算了,還被巡視的老師抓到了,整個一班都得因為你倆挨批知不知道!”

二人仍是沉默地站着,誰也沒接茬。

老闫見倆人統一戰線、油鹽不進的樣子,惱火地拍了拍桌子,轉而改變戰略、逐個擊破,他沖陳與眠道:“......先說你陳與眠,怎麽回事?晚自習作業寫完了?啊?我看你一向學習最認真了,怎麽也搞這些有的沒的?高三了啊學習為重知不知道?”

陳與眠點了點頭,認錯态度良好:“對不起,我不應該在晚自習開小差。”

老闫聽見他認錯,也就點了點頭:“知道錯了就好,你的話,我一向還是放心的......抓點緊知道吧?高三了,你那個數學上,還得下功夫......”

陳與眠仍是乖覺地點點頭。畢竟這件事情上,确實是自己的學習态度不認真,還被巡視老師抓了個正着,估摸着老闫這個班主任也得挨兩句批。

老闫見他認錯态度良好,轉而将矛頭指向另一個不聽話的學生:“還有這個......你同桌......江楓......”

江楓“嗯”了一聲。

“你也是,搞什麽啊?上晚自習不好好上,作業寫完了?英語背完了?”老闫大着舌頭,語義不明地絮絮叨叨,臉上兩團酡紅色,醉态畢現,“哎我記得你是......數學?數學是吧,我記得你數學很好是吧?”

江楓依然“嗯”了一聲。

老闫突然想了什麽,站起身,腳下沒站穩還左右晃悠了一下,然後在辦公桌上堆着的一堆雜七雜八的文件裏翻找出了上次摸底考的成績單,扶着眼鏡腿兒順着名單往下找:“哎在這兒呢!”

老闫指着名單上位于中上游的江楓的那一欄成績,皺着眉頭:“數學......數學150,倒是真不錯......但你看看其他的......歷史,歷史沒及格!搞什麽?選科政史地的學生,歷史竟然考了個不及格,說出去也好笑的是吧?”

江楓點點頭。

這話說得不太好聽,卻也在理,陳與眠微微皺了皺眉頭,偏過頭看了一眼江楓的神色,見他仍然是一副安然無事的表情,便也沒說什麽。

老闫還在含糊不清地念叨:“上晚自習不好好學習......你在原來學校也這麽散漫的?這種态度麽肯定學不好歷史的呀,數學麽腦子聰明确實占便宜,政史地不是的知道吧?政史地要花時間花精力的知道吧?你這樣怎麽能學好的......态度就不行......”

辦公室還有還有一位隔壁班的青年老師,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好奇地從工位後面探出頭來瞄了一眼;趙榕趙老頭也放下了手裏正在批改的卷子,站起身來,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點兒熱水,邊接水邊往老闫這邊瞟了好幾眼。

“......你自己說是不是?聽那邊說你麽已經休學一年了,現在轉學過來,有這麽好條件進一班,還不思進取啊?這樣怎麽學的好?”

老趙還欲說些什麽,卻被陳與眠冷冷的語調生硬地打斷:“批評教育針對具體行為,沒必要扯不相幹的。”

此話一出,別說老闫了,連辦公室那兩位正在暗中關注動向的老師都愣了好幾秒。

陳與眠聽見江楓漏出一聲很低的、輕不可聞的低笑聲。

老闫教了這麽幾十年書,雖說年輕的時候也教過一些成績較差的班級,見過一些個鬧騰的不服管的學生,但最近這麽些年,因為教齡長、經驗豐富,學校交給他帶的都是成績優秀的班級,已經很久沒遇到過會和老師頂嘴的學生了。

而且這個學生,還出自文科實驗班,還是文科實驗班裏,名列前茅的學生之一。

......而且這位學生剛剛說的話,實在是有些淩厲。

老闫當即惱了,抓着那頁薄薄的成績單,重重拍了拍桌子:“他這個成績還有理了是吧!考這點分數,學習态度還不端正,想幹什麽!”

陳與眠語氣平和地提醒道:“江楓的成績,放在實驗班也是上游水平。”

“放在實驗班?那放在全校呢?跟高三(10)班的學生比呢?跟清北的苗子比呢?”老闫臉紅脖子粗地拍桌子,不像是教育學生的樣子,倒像是鬧市區裏尋釁滋事的醉漢一般,“高考不是就考數學的知不知道?他這個成績的學生我見得多了去了,頂破天不就Z大?學校在乎嗎?每年能考上Z大的,不知道多少個!學校在乎的是什麽?是清北錄取人數!知不知道!”

“老闫!差不多行了行了,教育孩子呢,說這些幹什麽!”

趙榕終于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搭住闫偉的肩膀,一把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教育教育得了,青春期的小孩兒嘛,鬧騰一點很正常!”

闫偉還欲說什麽,被趙榕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趙老頭沖兩人直搖手:“回去回去,回教室自習去,你們班主任喝多了這是!別管,好好學習去!”

闫偉一把拍掉趙榕的手:“倆學生我還說不得了!你說是不是趙榕?我教了這幾十年書,他這點分數有什麽稀奇的?考上Z大的學生每年我手裏不知道教出多少個!”

說完他又大着舌頭沖倆人道:“再過個二十來天就十二校聯考,你去跟別的學校的尖子生比比你就知道了,你這點分數不夠看的知道吧?”

“好了好了,你倆回教室自習去!出去吧出去吧!”趙榕連連擺手。

陳與眠冷冷看了一眼闫偉锃光瓦亮的光頭,沖趙榕點了點頭,跟江楓一前一後地走出辦公室。

“......我去洗把臉。”

江楓點點頭:“我也去。”

位于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的燈永遠泛着一種陳舊黯淡的光,蚊蟲盤旋,在光斑裏嗡嗡作響。

陳與眠接了捧水往臉上潑。連日的高溫蒸烤下,水管裏流出的水都帶着烈日的餘溫。

江楓擰開水龍頭,細致地沖洗着手指,手掌,一直延伸到手腕,手臂。

“還有二十天,”陳與眠雙手撐着洗手臺,看向鏡中的江楓,“十二校聯考。”

江楓小幅度地甩了甩手,手上殘留的清水順着小臂往下流,好似不在意一般“嗯”了一聲。

“......你......可以嗎?”

江楓挑眉:“什麽?”

......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身為高三(1)班唯一一個歷史不及格的學生的自知之明。陳與眠嘴角抽了抽,盡量顯得語氣平和些,委婉地提醒道:“你的歷史......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江楓輕哂一聲:“必修一的筆記我已經補完了......我覺得不難。”

江楓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難得流露出一點屬于這個年紀的張揚恣意和在成年人眼裏過于幼稚的自信,陳與眠有些愣神。

他這位平日裏周身都散發着冷淡的、随性的、好似什麽都不在意的氣質的同桌,在此刻罕見地展現出的少年意氣,和這個八月夏夜的躁動不安,渾然天成地契合。

“不是......”陳與眠嘆了口氣,苦澀地開口道,“下次聯考的歷史卷,應該和高考對标了。”

江楓:“?”

陳與眠繼續道:“一共六本書。”

江楓:“......”

陳與眠打量着江楓的臉色:“你可以嗎?”

江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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