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喧鬧的街頭, 來往的行人川流不息。

林疏星就這麽被徐遲抱在懷裏,鼻尖蹭着他的外套,有淡淡的煙草味。

他的手扣在她的腦後, 另一只手在她後背輕拍了幾下,似是安慰自己, 也是在安慰她, “沒事了。”

林疏星微楞, 臉貼着他溫熱的胸膛,聽到他慷锵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節奏很快。

她啞着聲音道,“徐遲……”

“嗯。”

他應了聲, 卻沒有什麽動作, 手臂的力度鎖緊了些, 腦袋垂下去, 枕着她的肩膀, 半天才低低的說了句,“我頭暈,你不要動,給我抱一會。”

林疏星聽他這麽說,想到他腦袋上的傷口,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你還好嗎?”

他只“嗯”了聲, 別的什麽也沒說, 林疏星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僵直着身體不敢動。

過了會,徐遲擡起頭,下颚放在她的頭頂上,呼吸溫熱,“林疏星,我該怎麽辦?”

“嗯?”她想擡頭,卻被他牢牢的鎖住,沒有任何動作,視線可及的地方是他外套和裏面的襯衫。

以及,修長的脖頸間凸起的喉結和線條堪比勾勒的鎖骨輪廓。

林疏星越看想的越歪,等回過神來,臉頰發熱,反倒有些慶幸此時此刻他看不見自己的神情。

少年低低沉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就這麽栽在你手裏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遇見你之後,眼裏就沒了旁人的位置,目光所及之處必定是你所在之處。

這樣濃烈的感情,要是和你全盤托出,會不會吓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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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遲長嘆了聲氣,沒等到林疏星回答就先一步松開手,有些無奈的嘟囔了一句,“算了,栽都栽了,還能怎麽辦。”

他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林疏星還想着他剛剛的話,臉頰緋紅,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

剛想說話,擱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陶願。

她手指在屏幕劃了一下,當着徐遲的面接通了電話,“喂——”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吳老師剛剛又問你了。”陶願的聲音還有些啞,“他讓我來洗手間找你。”

林疏星看了眼徐遲,有些猶豫,“我……等會吧,你再幫我拖幾分鐘吧,我就回來。”

“好,你要快點了,吳老師已經有點懷疑了。”

“知道了。”

挂了電話,林疏星把手機放回口袋,擡眸看着徐遲,問道,“你怎麽也在這邊?”

“有事。”徐遲舌尖舔了舔齒槽,沒給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走吧,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啊?”他笑,“随便逛逛。”

林疏星咬唇,目光落在他嘴角的淤青上,心裏掙紮了會,猶豫的問道,“你能不能在這裏等我一會?”

他挑眉,“嗯?”

“我出來的太久了,再不回去的話,吳老師會擔心的。”林疏星揪着手指,聲音又小又軟,“我回去呆一會,再出來找你。”

她頓了頓,又想到別的,“要是你等會還有事——”

“沒事。”徐遲笑着打斷她,“我沒事,等多久都可以。”

她松了口氣,腳步往回退,“那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徐遲點點頭,眼底有些許笑意,“好。”

林疏星一路跑回火鍋店,進去的時候故意在吳文澤面前晃了一圈,确定他看到後,什麽也沒說,繞到包廂裏面那一桌。

陶願在旁邊給她留了一個位置。

林疏星坐過去,湊到陶願耳邊低語,“我等會還要溜出去,你們要是準備走了,就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一聽她還要出去,陶願有些擔憂,“要是老師發現你不在怎麽辦?”

“應該不會的,吳老師剛剛看到我進來了,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到我。”林疏星估摸着時間,趁着服務員進來送餐的當口,和陶願說了聲,直接從包廂的側門溜了出去。

出了火鍋店,她按着原路返回。

臨近八點,正值夜市街頭最繁華的時刻,街外的高樓大廈懸起粼粼燈光,五彩斑斓的。

林疏星小跑着到了之前的地方,周圍是來往的行人,她一眼一眼望過去,都是陌生的面孔。

急促的心跳聲慢慢趨于平靜,她喘了口氣,用手做扇子在臉邊扇了扇,另只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準備給徐遲打電話。

低頭看手機的片刻,臉側突如其來的一陣冰涼。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擡眸看了過去。

徐遲站在一旁,穿着黑色的短袖,外套搭在手臂上,手裏握着兩杯奶茶,斑斓的燈光映在他眼底,好似懸在夜空的星星,熠熠發光。

他長眉輕挑,慵懶的彎了彎唇,聲音低沉悅耳,“這麽快?”

林疏星“嗯”了聲,他輕笑,把手裏的奶茶遞給她,“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随便買的,原味——三分甜。”

不知道是不是有錯覺,林疏星總覺得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有刻意的停頓了一下。

但見他一臉坦然的模樣,她也沒再多想,伸手接了過來。

奶茶加了冰,隔着杯壁都能感受涼意。

林疏星低頭吸了一口,涼意奶茶的香味充斥在嘴間,她把嘴裏的珍珠嚼碎了咽下去,側眸看他,“你吃飯了嗎?”

“沒。”徐遲頓了頓,語氣有些委屈,“一天都沒吃。”

林疏星楞然,一個晃神,被珍珠卡住嗓子,連咳了幾聲才緩過來。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奶茶,潤了潤嗓子,目光掃過他嘴角的淤青,輕聲道,“你等我一下。”

她轉身往旁邊走,還沒走兩步,胳膊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

徐遲從她身側走過來,手握着奶茶,語氣淡淡的,“去哪,我跟你一起。”

“藥店。”林疏星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示意他,“你這裏受傷了。”

聞言,徐遲垂着眸,視線落在她臉上靜靜的看了幾秒。随後,他率先擡腳往前走,“一起吧。”

林疏星在原地停了會,眸光随着他。

少年的身形颀長,走路的時候背脊挺的很直,肩上落了一層朦胧的燈光,模糊又溫柔。

她回過神,迅速的跟了上去。

藥店在胡同裏,還是之前那個。

到門口,徐遲沒跟進去,站在外面,長腿輕搭在一旁,目光穿過玻璃看向站在裏面的人,笑意在眼底打轉。

林疏星買了一堆藥,結完賬出來,和徐遲站在路旁,問了句廢話,“你自己可以嗎?”

他沒說話,只笑着搖搖頭。

她抿了抿唇,指了指旁邊空着的電動玩偶搖搖車,“那你坐這吧,要不然我夠不着。”

徐遲掃了眼旁邊的熊大,“……”

啧,行吧。

他長腿一跨,坐在上面,看起來有點滑稽。

林疏星忍了忍,咬住唇沒笑出來,拆開藥袋,從裏面拿出棉簽蘸着消毒水,在他唇邊擦了擦。

晚風微微起,胡同裏的老街人煙稀少,偶爾還能聽見幾聲狗吠,藥店旁邊是一家理發店,門口的音響正在放着音樂,是周傑倫的《告白氣球》。

“……/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甜蜜的很輕易/……/你說你有點難追/想讓我知難而退/禮物不需要挑最貴/只要香榭的落葉/……”

徐遲微昂着頭,漆黑幽沉的目光對上她的,低低地問,“林疏星,你有喜歡的人嗎?以前、現在都算。”

她蘸着棉簽的手一頓,長睫顫了顫,投在眼斂下的陰影跟着變了弧度,語氣很淡,幾乎聽不出情緒在裏面,“有。”

“以前還是……現在?”

“以前。”她直起身,把髒了的棉簽裝起來丢進一旁的垃圾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好了,走吧,出去吃飯。”

徐遲長腿往下一落,踩在地上,伸手拉住她纖細的手腕,“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林疏星擡起頭,對上他執着的目光,沉默了瞬,搖了搖頭。

“那就好。”徐遲松開手,勾唇淺笑,“那我跟你提前說一聲。”

“嗯?”

“你這裏。”他擡手覆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語氣灼灼,“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拿到永久居住證住進去。”

林疏星垂眸,心頭倏地湧起百般滋味,複雜茫然交錯在一起。她垂在腿側的手無意識蜷縮在一起,手心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徐遲倒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不語,兩手輕擦,抄在兜裏,“走吧。”

“嗯。”

兩人出了胡同,林疏星給陶願發了消息,問了問情況,那邊回的很快,“沒事。”

她松了口氣,收起手機,目光掠過街頭巷尾大大小小的攤鋪,剛想開口,徐搶在她之前先問了句,“想吃什麽?”

差不多是餓了一下午,林疏星也沒什麽胃口,再加上徐遲腦袋上還有傷口,油鹽醬醋多的東西也不能吃。

她看了一圈,随便說了樣東西,“吃餃子吧。”

徐遲沒什麽意見,跟着她身後去了街旁的一家餃子鋪。

晚上人少,兩人坐下沒一會,老板就把水餃就端了上來。

徐遲伸手從桌上拿了副一次性筷子,拆開把筷尖放一起磨了磨,才遞給林疏星,“吃吧。”

“謝謝。”她伸手接過來,低頭小口的吃着餃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街頭的喧鬧聲愈加濃重。

徐遲吃得快,吃完也不着急,手抵在桌上托着腮,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靜靜的看了幾秒,又挪開。

反反複複,不厭其煩。

良久,林疏星解決完最後一個餃子,她摸了摸肚子,有點撐得慌。

徐遲抽了張餐巾紙遞過去,她伸手接過來,擦完嘴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夜色漸涼,兩個人就這麽在攤子上靜靜的坐了會,也不說話。

路邊的行人走過,瞥見這裏這麽沉悶的氣氛,還以為是小情侶吵了架,腳步匆匆的走了過去。

徐遲手扣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點着桌面。

片刻,他起身去付錢。

餃子鋪的老板找了零錢給他,熱心腸的問了句,“是不是吵架了啊?女孩子嘛,你讓讓她就好了,再不濟給她買點東西,哄一哄就好了嘛。”

徐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輕笑道,“謝謝。”

“要記着,女孩子,都是要寵着的。”

他笑,“知道了。”

等結完賬回去,徐遲垂眸看着她,問道,“要逛一逛嗎?這裏還有挺多好玩的。”

林疏星看了眼時間,有些猶豫,“……有點晚了。”

他也沒多堅持,“行,那我送你過去。”

火鍋店在街西邊,沿路走過去,基本上都是些賣小玩意的攤子,大大小小琳琅滿目的。

林疏星想給許糯買點紀念品,半道上停在一家賣套娃的攤子前。

她彎着腰在挑,徐遲插着兜站在邊上,目光掠過放在最上面的一個套娃,粉紅色的,又圓又長。外面是一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眼睫粗長。

他頓了頓,伸手拿了起來。

套娃有五個,一層套一層,越往裏面越小。

徐遲一層層揭開看了看,最裏的娃娃,眼睛只剩下兩個點,他無意識的勾了勾唇,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老板,“這個我要了。”

聞言,林疏星掃了眼他手裏粉粉嫩嫩的小娃娃,“……”

等買好東西,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街邊的小攤一家連着一家,道路被站了三分之一位置,行人走在中間,摩肩接踵。

街口有急促的汽笛聲傳來,伴随着司機的叫喊聲,“來來來,讓一讓,讓一讓啊。”

路過之處的行人皆是避讓三分。

林疏星低頭在回消息,等看到車過來,一時愣住了神。

徐遲眼疾手快,伸手攬着她肩膀,背過身,把人護在懷裏,等車過去之後,才低頭看她,“沒事吧?”

她回過神,手緊捏着娃娃,穩了穩心跳,“沒事。”

他抿了抿唇,松開手,“記得看路。”

林疏星站直了,擡起頭,正好撞上他的視線,漆黑如墨的眼眸微眯着,眉頭微皺。

見她看過來,他挑眉,語氣戲谑,“我說錯了?”

“……沒。”

她匆匆搖頭,不自在的別開眼,耳根有些熱。

徐遲盯着她泛紅的耳朵,輕笑一聲,慵懶的笑意散在風裏,溫溫柔柔。

繼續往前走。

過了會,火鍋店的招牌出現在眼前。

“我到了。”林疏星停下腳步,斟酌着話,“今天晚上的事,謝謝你。還有,”她頓了頓,“對不起。”

徐遲一楞,壓下心頭的慌張,“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林疏星輕舒了一口氣,沒多解釋,擡眸靜靜的看着他,聲音低低的,“以暴制暴,有時候還是挺有用的。”

“啧。”他別開眼,高提的心落了下去,低笑了聲,“是嗎。”

她點點頭,“嗯。”

“行吧。”徐遲收回視線,把拿了一路的小套娃遞給她,“喏,給你。”

林疏星猶豫了下才接過來,“謝謝。”

“好了,你上去吧。”他逆光而站,身後是變幻莫測的霓虹燈,斑斓的燈光懸在他頭頂上方,身影被拉的很長,一直到看不見的暗處。

林疏星握着娃娃,上面還有他手心裏的溫度,淺聲問道,“你等會怎麽回平城?”

“不用擔心,有人來接我。”

誰擔心你了啊……

林疏星微不可察的瞥了下嘴角,“我回去了。”

他點點頭,“嗯。”

林疏星轉身往店裏面走,身後驀地一聲低喚。

“喂。”

她腳步一頓,回過頭,眼前倏地一黑,一件外套落在她腦袋上,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你……”

話未出口,隔着一層布料的額頭突然被一個東西覆住。

溫熱的,軟軟的。

……是徐遲的唇瓣。

林疏星一怔,渾身猶如被電流擊過,酥酥麻麻,血液都在沸騰,瘋狂的叫嚣着。

視線所及都是黑色的,只耳旁聽見他低啞的一聲。

“晚安。”

深夜,大巴車疾馳在高速路上,車窗外是一閃而過的高樓大廈,燈光影影綽綽。

車廂內沒開燈,睡倒了一片,有輕微的鼾聲傳出。

林疏星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夜色已深,可她沒有絲毫的睡意,眼眸一瞬不眨的盯着窗外的景色,那個意外的晚安吻像是镌刻在她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

她輕嘆了聲氣,抿了抿唇角,指腹碰到額頭,又像是觸電了一般,急促的縮回手。

陶願坐在她身旁,似乎是睡得不怎麽安穩,眉頭緊蹙着,漸漸地,林疏星聽到她在小聲的啜泣。

“陶願?”她推了推身旁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陶願?陶願?”

林疏星伸手拿手機開了手電筒,在她臉上照了照,只見陶願緊閉着雙眸,眉頭緊鎖,白淨的臉頰上都是淚痕。

後排的男生沒睡覺,聞聲探了個頭過來,“陶願怎麽了?”

林疏星把手機遞給他,“應該是夢魇了,你幫我拿一下手機。”

“哦哦。”

男生舉着手機,燈光在這一片亮起。

林疏星又喊了聲,始終沒得到回應,直接伸手掐在她人中處,輕聲道,“陶願……”

慢慢的,啜泣聲沒了,陶願睜開眼,碰到燈光又合上了,聲音低啞,“……我怎麽了?”

“夢魇了。”林疏星扭頭和男生說了聲謝謝,接過手機,壓低了聲音問她,“是不是被晚上的事情吓到了?”

“嗯。”陶願點點頭,“我剛剛好像夢到我們又回到了胡同,好多人——”

“別說了。”林疏星打斷她,拍着她的手背,安撫道,“沒事的,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嗯。”

陶願緩了會,摸出手機聽了會音樂,沒過多久,又重新睡着了。

“……”

林疏星睡不着,手機又沒有多少電,她有點兒無聊,從包裏摸出給許糯買的套娃,拆開套上。

玩了會她又給放了回去,包裏還有一個粉紅小姑娘的套娃,是徐遲臨走前送給她的。

還沒拆開過。

林疏星頓了下,伸手拿了出來。

她垂着頭,慢吞吞的拆開。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拆到第四個時,原本該放在裏面的,最後一個的粉紅小姑娘娃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樣東西。

林疏星抿抿唇,伸手把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拎在手裏,借着窗外的燈光,她看清了手裏的東西。

是一根普通的鏈子,底下綴兩個五角星,一大一小,連在一起,上面鑲着點點星鑽。

窗外燈光閃過,項鏈上的星星晃了晃,在黑暗的車廂裏熠熠發光。

像夜空的星星。

更像她的名字。

徐遲連夜回了平城,到家已經快十二點。

手機裏一堆未接來電,他也沒看,把手機和口袋裏的東西往床上一扔,進浴室沖了把澡。

過了會,只穿着短|褲出來,腰腹間有标準的八塊腹肌,他從衣櫃裏撈了件黑色的短袖,彎腰褪下短|褲,腿部修長的肌肉的線條若隐若現,不緊不慢換好衣服。

從桌上拿了車鑰匙,直奔大院。

徐家住在市區的軍區大院,是正兒八經的軍人世家,徐遲的爺爺徐致清以前是軍人,妻子阮華是京大退休的老教授,兩人育有兩兒一女。

長子徐穆國十多年前退伍後從商,如今是平城赫赫有名的房産大戶,與已故前妻周勤如育有一子。

淩晨一點。

摩托車停在大院門口,徐遲把車停在門外,摘下頭盔,倚着車靜靜抽完一根煙。

夜色濃重,他帶着一身煙氣和初春的寒意進了屋。

客廳亮着燈。

徐致清坐在沙發上,身旁的阮華面色凝重,守在門口的阿姨看到徐遲的身影,跑進來通知了聲,“小遲回來了。”

阮華拍了拍徐致清的手背,也沒多說。

沒多會,門口傳來腳步聲,徐遲從外面進來,換了鞋站在客廳,“爺爺,奶奶。”

“跪下。”徐致清沉着聲,拄着拐杖站起身,走到徐遲面前,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怎麽就成了今天這個混樣子!”

徐遲垂着頭,始終一言不發。

老爺子搖搖頭嘆聲氣,什麽也沒說,徑直上了樓。

阮華紅着眼,捶了捶徐遲的肩膀,“陳家那兒子,我和你爺爺跟你說了多少回,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怎麽就是不肯聽呢!”

徐遲抿了抿唇,“奶奶,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哎。”阮華抹抹眼,轉身上了樓。

客廳裏沒了人。

徐遲垂着眼,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摸出來接通。

震聾欲耳的音樂聲從電話那頭傳出來,林嘉讓的聲音摻在裏面,“喂喂喂喂,阿遲,你回來了嗎啊?”

“嗯。”

“我和光頭揚在四合,你來不來啊?”

那邊有動靜。

“去你媽的,林嘉讓你找死是不是?”

“哎哎哎,你剪個光頭我喊你光頭揚怎麽了?”林嘉讓拿着手機邊跑邊喊,“來不來啊?”

“不來,挂了。”

“喂喂喂——”

通話戛然而止,自動退回到桌面,桌面背景跳了出來。

是之前周一揚在奶茶店偷拍的一張照片。

徐遲眸光落在屏幕上,唇角無意識勾了勾,想起去年的那個夜晚,在那個漆黑肮髒的巷子裏。

她像是黑夜的一束光,帶着溫度,驅散他心底的陰郁。

後來出院後,他一直念念不忘,趁着寒假的時候翻牆進了平中,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他在樓下宣傳欄裏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

林疏星/高一(五)班

照片裏的她不茍言笑,卻有種正經的可愛。

鬼使神差的,他有了想轉學的念頭,為了讓徐穆國幫他轉學,他在家裏安安分分呆了一個多月,假裝和徐穆國示好。

最後,得償所願。

開學前一晚,他甚至興奮到無法入睡。

沒人知道,他在重逢的那一瞬間,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将心頭的激動壓下去。

徐遲不知道曾經在哪裏看過一句話,只記得大意是,你十七歲時喜歡的人,會是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人。

他想,自己應該是足夠幸運了。

在還沒有到十七歲的年紀,就碰上了這個人,比旁人多了那麽多可以思戀的日夜。

所以,他得早點成為跟她一路的人,才能對得起這份幸運。

而這上路的第一步,就是得跟那些肮髒的過去劃清界限,陳亦是開始也是結束。

徐遲不後悔。

因為,從這一晚開始,他就可以毫無所顧的走到她的路上去,她想走什麽的樣路,他都會想方設法的跟上去。

他不後悔,也不會後悔。

競賽過後,清明假期如約而至。

林疏星前一陣子通宵做試題,這幾天懶下來之後,整個人都困得不行。放假在家也不出門,許糯約了她幾次,她都沒答應。

清明那天,也是假期最後一天。

林疏星一早被林婉如叫起來,“今天你昭陽哥哥回來,我們中午一起吃個飯,下午去墓園看看你周叔叔。”

“……”林疏星反應了幾秒,才回過神了,遲疑的問了句,“昭陽哥哥……今天回來?”

“是啊,都已經下飛機了,這會司機也該接着他了。”林婉如拉開她房間的窗簾,屋外飄着淅淅瀝瀝的小雨,“你快點起來。”

她在恍惚中嗯了聲。

周昭陽啊。

好像很久都沒見了。

想着想着。

林疏星的腦海驀地冒出來徐遲的身影,他吊兒郎當的、溫柔旖旎的,各種樣子。

還有,晚安吻。

“……啊……什麽鬼啊。”林疏星匆忙搖頭,把他身影從腦袋裏甩出去,掀開被子,穿上拖鞋去洗漱。

林婉如中途進來給她拿了套衣服。“星星,衣服給你放在床上了。”

“知道了。”

浴室裏,林疏星站在梳洗臺旁,彎腰掬了捧水往臉上澆,手捂在臉上遮住眼睛,長吐了一口氣。

過了會,她從浴室出來,看到床上放了條裙子。

肅穆的黑色,擺在淺粉色的床單上,有點兒觸目驚心。

林疏星很快換好裙子,頭發散下來垂在肩上,臉上不施粉黛。

一切都是林婉如喜歡的樣子。

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樓下傳來汽笛聲,她眼睫顫了顫,深呼吸幾次後,下了樓。

客廳裏,司機正在往裏拿行李,周昭陽站在門口換鞋,林婉如在廚房準備茶點。

林疏星站在樓梯口,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多年前,周叔叔還在,周昭陽也沒去外地,她的媽媽也沒有變得……身體裏像是藏了另外一個人。

沒給她多餘的回憶時間。

換好鞋的周昭陽站在樓下,擡頭看着她,笑容清淺,一如多年之前初見時的模樣。

“好久不見,疏星。”

是的了。

他沒有變,那麽多人裏面,只有他會喊她疏星。

不帶姓,也不疊字。

疏星。

簡簡單單兩個字,熟悉裏帶着點陌生。

林疏星手扶着樓梯的圍欄,用力的指尖都在發白,但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緒,擡腳下樓。

她站在周昭陽面前,目光落在他臉上,淡聲道。

“昭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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