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76
從許糯學校回去之後, 林疏星一直保持隔幾天就給許糯打電話, 也沒有多安慰她什麽,就像是在高中的時候,跟她說一些在學校的事情。
時間慢慢磨平了傷痕, 許糯也漸漸從分手的陰影裏走了出來,投身到學習的大軍中。
炎熱的夏季悄然來襲,蟬鳴立于枝繁葉茂中, 烈日驕陽下樹木皆無精打采的垂着腦袋,蒸蒸熱氣從地面升起。
暑假來臨之前, 醫大和幾所名校聯名成立了一個實驗項目, 不久後,醫大在老師內部工作群裏發了一項通知,負責此次項目的幾個總教授提出, 要在合作的各大高校裏挑選學生參加。
通知下來的第二天傍晚, 林疏星被導員叫去了辦公室,和她一同過去的除了同班級的溫時爾,還有另外幾個其他班級的學生。
導員的辦公室在南區的焦武樓,獨立的一棟大樓, 夕陽的餘晖映滿一整面磚紅的牆壁。
旁邊的體育場時不時傳來訓練的聲音,林疏星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只看到跑道上如風一般閃過的黑影。
她輕輕的咂了砸舌,踏上臺階跟着人群的步伐, 還沒走幾步, 口袋裏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徐遲發來的微信。
“看什麽呢?”
林疏星一愣, 下意識停下腳步,往體育場的方向看了幾眼,确認沒看到熟悉的人影。
剛準備打字,他又緊跟着發來一條,“擡頭。”
诶?
林疏星倏地擡起頭。
二樓的角落的窗臺,趴着個人影,瑰麗的晚霞落在他周身,像是渾然天成的濾鏡。
夏日來襲,他的頭發略長了些,在昏黃的暮色裏發着光,毛茸茸的,整個人看起來又柔軟了很多。
徐遲的氣質很好,無論是什麽樣子的他,給人的感覺總是痞裏痞氣裏帶着點矜貴。
這會兒,他勾着唇,朝着林疏星輕擡了擡下巴,神态帶着漫不經心的慵懶,“做什麽呢?”
一起來的同學都已經上樓了。
林疏星聽到徐遲的話,才猛地反應過來,丢下一句“導員找我們”就急匆匆的從一旁的樓梯跑了上去。
徐遲無奈失笑,指尖搭着窗沿敲了兩下,聽見身後的開門聲,才起身走了進去。
三樓的輔導員辦公室。
林疏星和幾個同學一排站開,默默聽着輔導員說,“這個項目是由我們醫大和其他幾所高校一同承辦的,這次的實習生選拔學校決定從你們大二裏面選拔,你們幾個都是我帶的班級裏綜合成績在系裏排名前二十的,所以這次的選拔考試,我希望你們都能夠參加。”
“選拔總共有三輪,一輪在本校,筆試加面試,只有十個名額,二輪去首都的醫大,和其他幾所各校的十名學生一同參加,選拔方式也是筆試加面試,名額只有五個。”
“第三輪,是項目的幾個總教授共同面試,選出最後的三個名額。”
輔導員說完話,辦公室裏安靜了幾秒,窗外的知了不應景的叫了幾聲,有男生率先提出疑問,“進這個項目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嗎?”
林疏星抿抿唇,視線又看着輔導員。
她也想問這個問題。
“如果你們能進入這個項目,”輔導員頓了下,喝了口茶,“畢業之後,直接保研進首都的醫大。”
話音落,一片嘩然。
議論的聲音慢慢響了起來。
溫時爾向林疏星小聲的吐槽了一句,“不參加這個項目,我也能直接保研去首都的醫大啊。”
“……”
見讨論的差不多了,輔導員又繼續道,“而且,據校領導那邊說,這個項目是得到軍方那邊支持進行的,如果能實驗成功,後期勢必要和軍方合作,這對你們将來的發展都是極其有利的,老師希望你們能盡全力抓住這次機會。”
軍方啊。
有人忍不住驚呼了聲。
林疏星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實驗項目,竟然能動用到軍方的支持。
她隐隐有了些期待。
晚上還有課。
輔導員也沒有多說,給了他們一人一份報名表,交代了幾句別的,就讓他們回去了。
去教室的路上,林疏星和溫時爾提了自己的想法,“我還挺想去的,感覺蠻有挑戰。”
溫時爾咬碎嘴裏的糖,嘎吱嘎吱嚼了幾下,沒什麽所謂的說道:“嗯,你去我也去。”
“……”林疏星哈哈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你怎麽說的好像我們倆參加就一定能去一樣啊。”
溫時爾懶洋洋的松了松肩膀,“我們都不能去,你覺得還有誰能去?”
“……”
行叭。
做人就得這麽有自信。
林疏星晚上回去的時候和徐遲簡單的提了這件事,徐遲正好在搗鼓電腦,頓了一分多鐘才回應,“軍方的支持?”
“對啊。”
林疏星從包裏扒拉出報名表。
報名表總共有三頁,前一頁是基本信息,中間一頁是關于項目的簡單介紹,最後一頁才是正式的報名表。
她随手翻了翻,徐遲從一旁坐過來,正好拿起項目介紹那一頁,随便掃了眼,頓住了。
項目介紹最後一項,特別要求:
成功入選的學生,需要進入首都醫大學習一年。
他突然安靜,林疏星看完需要填寫的基本信息後,轉過頭看他,滿臉的好奇,“你覺得會是什麽項目能得到軍方的支持?”
徐遲把手裏的紙放回原處,懶洋洋的躺回沙發,“醫大能和軍方合作什麽?除了醫藥學方面的研究,也就是關于像哈薩克斯坦這樣偏遠,戰事卻又很頻繁的地方的戰事瘟疫方面的研究吧。”
畢竟出身軍官世家,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對這些方面也有所了解,更何況,他的某個堂哥現在還是中國駐哈薩克維和部隊的一員。
“戰事瘟疫?”
林疏星驚訝的揚了揚眉,腦海裏突然冒出五個字。
——無國界醫生。
她有點不可置信,也有點興奮,“好像有點厲害了。”
徐遲雙手交叉在胸前,垂眸看着她,唇邊是松散的笑意,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緒。
忽如其來的一口氣堵在心口淤散不開。
林疏星完全被這個項目調動了所有的心思,在基本資料上填了個姓名後又停下筆,拿起他之前看過的項目介紹。
徐遲嘆了口氣,從沙發上拿了個墊枕遞給她,“墊着,地板涼。”
随即起身進了卧室。
林疏星頭也沒擡,只點了點頭道:“知道啦。”
項目介紹就只有一面,林疏星很快看完,看到最後一行的時候,也是一愣,猛的反應過來徐遲剛剛好像也看了這張紙。
她回頭,卻沒見徐遲的身影。
卧室裏有一星光亮從門縫裏鑽出來。
林疏星舔了下唇角,立馬把攤在桌上的資料都收了起來,安靜的坐了會,起身往卧室走了過去。
卧室裏還有個小陽臺,徐遲站在那裏,挺拔寬闊的背影與黑夜融為一體,手臂一擡一松間,指間夾着的猩紅暴露在林疏星的視野裏。
異地戀。
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可是人生哪有那麽順利,這世上多的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人,更甚是,魚和熊掌兼而不得。
林疏星走過去,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抱住他,臉頰貼着他溫熱的後背,“徐遲。”
他極快的掐滅了手裏的煙,低垂着腦袋看着她交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指,低嗯了聲。
林疏星開始解釋,“我也剛剛才看到。”
徐遲恢複了慣常的笑,一針見血的點破她內心的想法,“可你還是想去,對嗎?”
林疏星沒說話,腦袋換了個方向,視線亂七八糟的轉着,最後落在擺在陽臺邊上的玻璃缸。
那裏面,徐遲養了一只烏龜。
這些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烏龜總想着往缸外爬,今晚也不例外。
林疏星盯着它,看着它一次次失敗,直到眼睛有些酸疼,才慢慢閉上眼睛,低聲說道:“我不想做一只永遠只能呆在玻璃缸裏的烏龜。”
井底之蛙的世界永遠都只有井口的那麽一小點,生活在玻璃缸裏的烏龜,了解的範圍只有玻璃缸大小。
如果它們不努力出去,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世界遠比它們見到的還要寬闊。
人也一樣。
有多遠的眼界,就有多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