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嘶。”宋斂塵捂着自己的胳膊肘坐起來,跌這一下還挺疼。
聽到動靜,林玉掀開馬車看了一眼,有些歉疚的笑笑:“摔疼了吧?剛剛路上有個深溝,馬車颠了一下。”
宋斂塵一邊揉着手肘一邊問:“你那麽有錢,為什麽要買一輛這麽簡陋的馬車?”
林玉沖他眨眨眼,笑道:“財不可外露。”
——**——
盯着放下的車簾,宋斂塵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雖然過去了好些年,但他依然記得前世的陸懷青是一個怎樣的人。
陸懷青此人好面子,極度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而且他極度喜歡那些華貴精美的東西,好像靠金錢堆砌起來的身外之物能讓人更加尊敬他似的。
不僅如此,陸懷青還有一點潔癖,他的衣服鞋子總是一塵不染,且非常不喜與別人有身體接觸。
雖然陸懷青當初為了騙取宋斂塵的信任而僞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但其實他從未親自照顧過宋斂塵。
不管是包紮傷口還是洗漱換衣,都是醫館裏大夫的學徒做的。後來宋斂塵好了,自己能動了,就開始自己處理傷口,陸懷青總是在外間等着。
後來宋斂塵回想起來,才明白過來陸懷青的舉動分明是嫌棄,可當初他的閱歷不深,眼盲心瞎的把陸懷青當做可以信任的好人,還想一輩子當牛做馬好好報答他。
想到以前的事,宋斂塵細瘦的手指狠狠嵌進了座墊裏。
這個混蛋,真想撲上去掐死他!但他克制住了內心的沖動,如老僧入定般牢牢地将自己的屁股釘在座墊上,同時頭腦飛速運轉。
此次陰差陽錯地重逢,宋斂塵隐隐感覺到陸懷青與前世有些不同,而且這種不同不像是僞裝出來的。
先不說陸懷青幾次三番抱他——就昨日他那般模樣,在宋斂塵自己看來都覺得髒,可有很重潔癖的陸懷青卻想都不想就将他抱進了馬車裏,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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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陸懷青身上的衣服鞋子也都簡樸的有些寒酸了。
宋斂塵清楚的記得,前世的陸懷青縱使身上錢銀不多,身上的衣物也都是最華美精致的,他寧願吃的差些,也不肯在穿着上委屈自己。
馬車外傳來林玉哼唱小曲的聲音,調子有些奇怪,但從中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林玉的好心情。
宋斂塵的眼底劃過一抹流光,他想,對了,前世的陸懷青是萬萬不可能自己趕車的。
那麽這些異樣說明了什麽呢?
一個念頭在心底呼之欲出,然而就在此時,林玉緩緩停下了馬車。
宋斂塵身體晃了幾下才終于坐穩,他下意識伸手去掀車簾,卻被林玉眼疾手快地按了回來。
林玉低聲道:“待在裏面,不要出來。”
宋斂塵心中一凜,陸懷青這反應,是不是說明天玄宗的人追來了?
他偷偷用手扯了一下身旁的小窗,從縫隙中向外面窺伺,果然就見昨日緊追着他不放的那幾名玄天宗弟子站在馬車前,阻了他們的去路。
林玉沖面前的幾名修士拱了拱手,臉上帶着刻意僞裝出來的讨好地笑容:“幾位仙君,又見面啦,真是緣分吶,只是不知,你們擋我的去路做什麽?”
昨日被林玉整的嗓子都喊啞了的年輕修士冷着臉道:“我問你,昨日在尚陽鎮遇到的那個小乞丐,你把他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車內的宋斂塵聞言心底倏地一驚,他們發現了!
陸懷青會怎麽做?
坐在車外的林玉臉上不見絲毫慌亂,他側過頭,做出努力傾聽的樣子:“啊?仙君,您說什麽?我聽不見。”
很好,一夜過去了,他還沒忘記自己的人設是個聾子。
雖然眼下情勢緊張,但宋斂塵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很快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他伸手在馬車內胡亂摸索,想尋一件東西用來防身,但只找到一個水囊和幾塊幹糧,餘下的都是粗衣布鞋等雜物,沒什麽殺傷力。
看着眼前的東西,宋斂塵心底不由更疑惑了,陸懷青不露財就算了,他為何還要假扮成普通人?
前世宋斂塵雖只“活”到十幾歲,但師傅師兄交給他的東西不可謂不多。
他知道如陸懷青這般修為的強者,身上肯定帶着儲物戒指之類的東西,但陸懷青為何不用?他到底想要做什麽?真是太奇怪了。
就在宋斂塵思索的時候,外面問話的修士恨恨磨牙,低咒一聲:“這個死聾子。”
他走上前去,一把扯住林玉的衣領,貼着他的耳朵大聲說:“我說,你把那個小乞丐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宋斂塵再次從車簾的縫隙中向外窺探,他注意到其餘人在那名修士文化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林玉身上。
宋斂塵心底豁然一亮——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只是在詐陸懷青!
他握緊了拳頭,在心中道:“姓陸的,你可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林玉果真沒讓宋斂塵失望。他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側過臉沖面前的修士大聲說:“啊?仙君問的是昨日那個小乞丐,我藏他做什麽?瘦巴巴,髒兮兮的。”
那名修士被林玉的唾沫星子噴了滿臉,額上青筋暴起,他狠狠一抹臉,陰沉着臉色問:“你車裏有什麽東西?”
林玉笑着答道:“我閨女。”臉色忽又變得凄苦:“孩子她娘沒得早,在外婆家住了幾天,我昨日才到,來接她回家。”
那名修士半信半疑,他伸手要去扯簾子,林玉忙攔住他:“仙君,我家娃兒怕生,您……”
“少廢話!”那名修士手下用力将林玉扯到地上,然後一把掀開了車簾。
宋斂塵縮在馬車裏,烏黑的大眼睛裏滿是恐懼,他看着從地上爬起來的林玉,嘴巴一癟,哭了:“爹——”
林玉滿臉心疼的擠開站在車前的年輕修士,将跌跌撞撞爬出來的宋斂塵抱到懷裏,連聲哄道:“乖寶不哭,不哭了啊,爹爹在這兒。”
宋斂塵将整個臉都埋在林玉胸前,緊緊抱着他,好像受了極大地委屈似的,哭的都打嗝了。
林玉輕拍他的後背,道:“沒事了,沒事……”
那名修士皺眉看了一眼這“父女”二人,松開車簾退到一旁,對其中一個年輕人道:“難道我們猜錯了?”
昨日他們在城內搜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宋斂塵的蹤跡,有人便開始猜測林玉騙了他們。
宋斂塵逃離玄天宗不是小事情,幾人一合計,準備再次去找林玉确定一下。可問了一圈,才知道林玉一大早就離開了。
他們按照熱心人所指的方向一路追了出來,很快就找到了人,只是事情好像不像他們預期的那般順利,宋斂塵不在這裏。
林玉專心哄着懷裏的宋斂塵,其他事好像全都沒有入他的心,那群修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自始至終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确定那些人離開後,宋斂塵嫌棄的推着林玉的肩膀:“放我下來。”
林玉嘿了一聲:“小東西,過河拆橋啊你。”伸出手抹去宋斂塵臉上的淚痕,還手欠地捏了捏,他笑着說:“再叫一句爹來聽聽。”
宋斂塵的回答是低頭咬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差點見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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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鬧騰後,馬車重新上路。
林玉低頭看着手腕上被咬出的牙印,無奈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挺喜歡宋斂塵的,這孩子不僅機靈還很好玩,比一本正經的貝貝可有意思多了。
林玉尋思着,如果他把宋斂塵收做義子,等将來貝貝醒了,兄弟倆在一起,貝貝在宋斂塵的帶動下身上會不會多一些人氣。
這麽想着,他也就問出來了,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林玉心底早料到答案,所以并不氣餒,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臉色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風裏有濃郁的血腥味傳來。
——**——
馬車再次停下,宋斂塵心說:“難道是天玄宗那群人去而複返?”但等了一會兒,周圍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
宋斂塵一把掀開窗簾,就見林玉盤膝坐在車上,正仰頭看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宋斂塵問:“怎麽……”
林玉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沖他噓了一聲。
宋斂塵皺眉道:“你做什麽?”
看着滿臉茫然的宋斂塵,林玉解釋道:“前面有人打架,見了血,咱們等他們打完再走。”
修真的世界,多的是因為一時口角之争而引發的慘案。
林玉少年時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見慣了那種因口角之争引發的群架鬥毆,所以他挺能接受這個位面的規則的。
不爽就打呗,打贏了說明你厲害,打輸了只能怪你沒本事。
至于死人……
林玉覺得這也沒什麽,他不能以另一個世界的規矩來約束這個世界的人,畢竟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跟他不同,在他們的認知裏,敵人不死,死的就是他們。
修真界強者為尊,弱者不努力強大起來,誰都幫不了你。宋斂塵掃了一眼周圍,什麽異樣都沒發現,他不由懷疑的瞪着林玉。
林玉笑道:“怎麽?以為我騙你?”
宋斂塵說:“我怎麽什麽都沒感覺到?”說完忽然反應過來,他現在身無靈力,感官自然沒有那麽靈敏。
意識到這一點的宋斂塵有些頹然,他看着自己纏着紗布的小手,心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随心所欲的踏風而行,這樣實在是太憋屈了。”
轉了轉眼珠,逃離林玉的念頭再次湧了上來,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加強烈。
宋斂塵輕咳一聲說:“你不過去看看嗎?”
林玉道:“不去。”
這個時候去看熱鬧,弄不好會被誤傷。
而且這個世界的勢力錯綜複雜,林玉來到這裏幾天只了解了大概,他不傻,才不會平白無故去招惹不必要麻煩,他們愛打打去,反正跟他沒關系。
宋斂塵道:“可是你說見了血,會不會死人?”
林玉搖頭。
“你怎麽知道?”宋斂塵問:“你都不過去看看,如果是壞人欺負好人呢?你不過去幫忙嗎?”
他努力撺掇林玉過去。
此地距離天玄宗已經不遠了,能在這裏打起來的肯定都是參加試劍大會的修士。這些門派的修士曾滿世界追着他,想要取他性命,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若陸懷青能夠摻和進去,狗咬狗,自己就有機會逃跑了。
可林玉不動,他說:“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過去送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