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宋斂塵哼了一聲，這才拿起勺子慢慢喝起湯來。
歸一門的其他人因為剛服下解藥沒多久，身體還有點虛弱，所以就沒下來用飯。
耳邊聽到的是林玉，柳音輕聲交談的聲音，多是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宋斂塵沒什麽興趣。
正想快點吃完回房間，忽見一雙筷子從旁邊伸過來，放了一只蝦在他面前的碟子裏。
宋斂塵擡頭，正好看見林玉将筷子收回去。他盯着林玉看了一會兒，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早先數次在心底湧起的疑問再次浮了上來——陸懷青不太對勁。
宋斂塵将吃了一半的饅頭放在一旁，咬着筷子思索了一會兒，試探着夾了一筷子筍片放入林玉的碗中。
林玉詫異地看過來，宋斂塵解釋道:“這個很好吃，你嘗嘗。”
林玉笑道：“謝謝。”說着果真夾起那塊筍片吃了下去。
看着林玉的動作，宋斂塵眼底倏地閃過一抹亮光，他低下頭，借此掩蓋臉上的激動神色。
宋斂塵記起師傅曾跟他說過，一個人的性情若是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好人忽然變壞，壞人忽然變成大善人。
其原因不是因為他們經歷了太多事忽然醒悟或是忽然黑化，就是因為走火入魔傷了腦袋，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他人奪了舍。
這種變化發生在陸懷青身上，第一種情況可以排除掉。宋斂塵是不相信壞人能夠變好的。那麽只有剩下的兩種可能。
一是他練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失了憶，二是被其他人奪了舍。
宋斂塵拿不準陸懷青現在是那種情況，但毋庸置疑的是陸懷青留不得。
——若他是因走火入魔失憶，那他總有記憶複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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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是被人奪了舍，奪舍之人多是邪魔外道，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宋斂塵心道:“可一個人就算沒了記憶，身體多年養成的微小習慣也是不會改變的。”
但此次相遇後，前世陸懷青的種種小習慣他全都沒發現。
“……莫非陸懷青是被其他人奪了舍？”
宋斂塵很快又否決了這種想法，“不對不對，不能如此肯定的去判斷一件事，若是陸懷青在演戲借此騙取我的信任呢？可演戲的話，他是怎麽克服自己的潔癖的？這變化也太大了點。”
就在宋斂塵陷入混亂的時候，林玉，柳音已經用完了飯。
只聽柳音柔聲道:“寧兒，你吃好了嗎？”
宋斂塵這次反應很快，他坐直身體點頭道:“吃好了。”
柳音笑道:“那今晚你跟姐姐一起睡好不好？”
宋斂塵一愣，看向林玉。
林玉咳了一聲，摸着鼻子道:“寧兒啊，為師覺得柳姑娘說的對，你終究是女孩子，跟我一個房間不太合适。”
宋斂塵怒極，別說的好像為我好一樣，有本事你不要笑啊！混蛋！
宋斂塵心理年齡說到底也是十幾歲的少年，比柳音只小幾歲而已。現在他被柳音抱在懷裏，嗅着女孩子身上獨有的清甜味道，臊的耳根子都燒起來了。
關鍵是陸懷青那混蛋還坐在原地沖他笑。
“混蛋！可惡！”宋斂塵一邊在心裏大罵，一邊被柳音抱上了樓。他盡可能将身體往後仰，不去觸碰柳音的身體。
直到到了拐角處，看不見林玉後，宋斂塵才反應過來，對呀，這種情況才好呢，沒有陸懷青盯着，他夜裏就可以逃跑了。
這麽想着，宋斂塵的臉色漸漸變得好看起來。
——**——
目送柳音，宋斂塵離開後，林玉又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回房。
包紮傷口前已經洗了澡換了衣物，所以他熄燈後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只是半夜忽被一陣噩夢驚醒。
夢裏趙海臉色猙獰的瞪着他，胸前還有一個血窟窿。
林玉一下子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打濕，他深吸幾口氣，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涼水下肚，林玉才稍稍冷靜下來，摸索着在凳子上坐下。
雖然他知道趙海是死有餘辜，但林玉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他從小生活在律法完善的國度，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殺人。
現在想來，在發現趙海死在他手裏的時候，他沒有吓得腿軟，表現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透過窗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距離日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他無論如何都是睡不着得了。
林玉也不在屋裏悶着，索性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下了二樓，見小二已經趴在櫃臺上睡着了，呼嚕聲震天。
林玉沒有打擾他，徑自出了客棧，出乎意料的是今晚月色還不錯。
林玉心神一動，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屋頂上。
晚間的風有些涼，但吹在身上卻很舒服，林玉伸了個懶腰在屋頂上躺了下來。清冷的月華灑落下來，林玉難得有些發怔。
算起來他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天了，這幾天他一直吃的好睡得好，好像什麽煩心事都沒有。
但今天，在這個萬籁俱寂的深夜，林玉第一次感到孤獨與對未來的惶恐。
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身一人，甚至不知接下來他能夠走到哪一步。
這是一個血腥的世界。
“貝貝啊。”不知過了多久，林玉才喃喃道:“如果你醒着就好了。”那樣我還有人可以說說話。
這麽想着，林玉忽然笑起來，若是白澤真的醒着，看到這樣惶惑的他，弄不好多吃驚呢。
林玉給人的感覺一直篤定，一直強大，他很少将自己虛弱的一面展示給別人看，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不喜歡示弱。
林玉按住自己的額頭，低聲喃喃道:“誰還沒有個大姨夫啊，偶爾軟弱一下行不行？貝貝呀，你倒是跟我說句話呀，爸爸要悶死了。”
白澤當然不可能給他回應，林玉等了一會兒，失落的嘆了口氣，就在這時，下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輕，聽起來鬼鬼祟祟的。
林玉悄無聲息的坐起來，就見一個穿着鵝黃色紗裙的小女孩兒做賊似的從店裏走出來，她不停的左顧右盼，确定周圍無人之後，才站直身體拍了拍胸口。
林玉看的好笑，問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出來做什麽？”
那女孩沒想到屋頂會有人，吓了一跳。
林玉一條胳膊搭在手臂上，笑着看她:“诶，我問你話呢，難道被吓傻了？”
“小女孩”臉色變了幾變，才開口說道:“我找你呀，但你屋裏沒人，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出來了。”
林玉一挑修長的眉頭:“哦？找我做什麽？”
“女孩”說的理所當然，“睡覺呀，我想跟你睡。”
這個“女孩”正是策劃逃跑被抓了個正着的宋斂塵，但他并不想這麽快與陸懷青撕破臉。而且有可能，陸懷青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他更不能露怯。
宋斂塵不清楚陸懷青現在的異樣到底是出于什麽情況，但為了保險起見，能糊弄還是糊弄過去的好。
看着下方站在大紅色燈籠下仰着頭無辜的望着自己的宋斂塵，林玉心說:“嘿，小騙子。”
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小鬼頭不像看起來的那般簡單，這孩子過于早熟，肯定經歷過很多事情，但林玉并不在意。
一來他是外來者，與這個位面的所有人都沒什麽恩怨糾葛；二來，宋斂塵就是一個小孩子，他就算心眼再多，也掀不出什麽風浪來；三嘛就是，他喜歡這個孩子。
林玉一直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那種凄苦可憐仍帶有韌性的孩子，這讓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以前他過得很苦，沒有人沖他伸出援手，所以他想如果可能的話，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有一個可以避風的港灣——即使那個港灣不是來自于家人。
雖然知道面前的小孩子說的可能不是真話，但林玉還是覺得受到了慰藉。
宋斂塵見林玉只是看着他卻不說話，不由緊張的捏住了裙子，但心裏忐忑歸忐忑，面上卻是不顯，他上前一步道:“你在屋頂上做什麽？”
林玉笑道:“沒什麽，睡不着出來賞賞月。”
宋斂塵哦了一聲，林玉道:“想不想上來坐坐？”
宋斂塵眼睛一亮，前世的時候他也喜歡躺在屋頂上看月亮，而且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禦風飛行的滋味了。
宋斂塵上前一步道：“帶我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