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 6 章

◎大人物◎

知歡撩起一點窗簾，冷眼看着男人連滾帶爬地逃走，直到看不見人影，她才收回了信息素。

Alpha之間，信息素有圈地和威脅的作用，上位的信息素對下位有壓倒性的力量。

知歡轉過身，想安慰孟璃，剛開口就被拉進了懷抱裏。

孟璃把她圈在懷中，下巴蹭着她的頭頂，說：“小歡歡終于回家啦，我好想你哦！”

“幹，幹什麽！”知歡掙紮，但孟璃溫柔卻堅定地用手臂壓住她的肩膀，又用手按住她的後腦，讓她無法逃脫。知歡被迫貼在他平坦而富有彈性的胸前，皮膚下面是光滑的絲緞，冰冰涼涼的，挺舒服。湊近了才發現，孟璃那件黑色的旗袍并非純黑，上面有很多用閃光的線繡出的暗紋。

真精致哦。知歡想，這時，她聞到了一股檀香味。

知歡起初以為是孟璃脖子上挂的木質珠子串成的項鏈發出的香味，孟璃很愛古董市場，時不時會淘回一些據說來自古地球的古董。然而，人類遷移到這片星系已經過了幾千年，哪還有什麽真貨。但孟璃并不在乎真假，他說好看就買了。

但很快知歡就意識到不對，那氣味充滿了生命力，并非孟璃身上配飾發出來的。

那是孟璃信息素的氣味。

知歡全身過了電般的炸了毛。她原本對孟璃的信息素沒感覺，但是，可能因為她剛标記了一個omega，又用信息素驅趕了alpha，再被孟璃一刺激，知歡感覺頭暈眼花，眼前開始冒白光了。

孟璃穿着黑色長褲的腿在她身側蹭了蹭。

知歡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大事不妙！在事态更嚴重之前，知歡用盡全力推開了孟璃。

孟璃一臉無辜且疑惑：“小歡歡怎麽了，心情不好嗎，是找工作不順利嗎，不願意和我貼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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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歡面紅耳赤，咬牙道：“不，不是的！”

她鼻腔裏還留着今天的客人信息素的味道，指尖似乎還記得他修長溫熱的脖頸的觸感，這種情況下她怎麽毫無芥蒂地和另一個omega貼貼啊。

就算是友誼的也不行，這樣，不就太渣了嗎？

見孟璃又想湊過來，知歡幹脆躲進了廚房，打開水龍頭，潑了自己一臉冷水，冰冷的水珠順着臉頰滴落，她感覺慢慢冷靜下來了。

孟璃在外面呼喚道：“好啦，不開玩笑啦，我泡了紅茶，來喝吧。”

知歡謹慎地走出去，看到孟璃規規矩矩地坐在餐桌邊，似乎沒有再抱過來的意思，她繞到另外一邊坐下了。

孟璃等她入座，說：“今天怎麽樣，給我講講吧。”

知歡喝着孟璃泡的紅茶，把一天的經歷簡短地講了一遍。她絞着手指，糾結地說：“我醒來的時候，客人已經走了。我想找他道歉，對陌生的omega做出這種行為，太不應該了。要是我有更強的自制力就好了……可是店裏保密做得很好，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孟璃邊聽邊往紅茶裏加奶球，短短一會兒，桌上留下了五六個空的奶球膠囊，那杯紅茶也變成了白色，看不出原本的茶色。他優雅地攪了攪，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說：“你為什麽覺得是自己的錯呢？”

知歡愣了愣，下意識回答：“因為……因為我是alpha，在對方發熱期，虛弱的時候，竟然趁人之危……”

孟璃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是他主動的，不是嗎？”

知歡皺眉，回想今天的行為，似乎确實一直是客人在主導。

孟璃：“你只是按照員工手冊的要求，去檢查客人有沒有進入發熱期，但是對方卻釋放了大量的信息素，這個怎麽看都叫做勾引哦。”

知歡忍不住反駁：“不是……”

孟璃：“對一個陌生alpha，毫無限制地釋放信息素，任何一個omega都應該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知歡小聲嘀咕：“可是你也經常對我釋放信息素啊……”

孟璃托腮，笑眯眯：“對啊，我就是在勾引你啊。”

知歡：“……”

她就不該和孟璃讨論這種東西！

孟璃一口喝完白色的紅茶，說：“所以啊，今天的事情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哦。一個放縱的omega，跑到安撫所找刺激，正好被你碰見了。我也是omega，我知道他們那些人是怎麽想的。不要自責啦。”

知歡眼前晃過了客人隐忍又痛苦的模樣，想，他不像那種放縱的人。

孟璃抱起手臂，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小歡歡在外面和野生omega這樣那樣，以後不用告訴我啦，我也是會吃醋的，那麽還有別的事嗎，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上班開心嗎？”

知歡想起了另一件想和孟璃讨論的事情，她取下項鏈放在桌上：“這個，今天亮了。”

孟璃的笑容一滞，表情變得嚴肅：“你想起來了？”

知歡被孟璃撿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就告訴了他項鏈的存在，知歡直覺孟璃雖然做着不靠譜的工作，但他卻是個非常靠譜，值得信任的人。

她忘了怎麽進入蒙甲寨的，只記得肚子餓，聞到食物香氣進了一家叫銀河冰室的店吃飯，在那裏認識了孟璃，并被他撿回了家。

她的記憶也在繼續變得模糊，漸漸只記得在蒙甲寨的經歷，忘記了自己來自哪裏。

直到，被那位客人咬破手指，被海洋味的信息素包圍的那刻，最初的記憶洶湧而至，連細節都變得清晰分明。

“我看見了一點點過去的記憶，我跟你說過的。但是這次，那些影像非常清楚，我看到了那些扛着槍在找我的人，他們身上的徽章……”

知歡在桌上搜尋着，孟璃心領神會，從抽屜裏拿了紙和筆給她。知歡在紙上畫下了一個圖案。

孟璃：“這是日與月嗎？那這下可麻煩了。”

圓形的圖案，1/3是彎彎的鐮刀一樣的形狀，另一部分則在圓形外側散開許多波浪狀的尖刺。鐮刀同時也是一個人的側面，有一個陰險的陰溝鼻和詭異的笑容，圓形部分只有半張臉，仿佛另外一半被鐮刀給吃掉了。

這兩個圖案，在記錄古地球藝術集裏，被稱為日與月。

天青星圍繞着一顆發白的恒星旋轉，和古地球歷史上存在的橙黃色太陽截然不同。天青星沒有大衛星，只有三顆小衛星，這也和古地球的衛星月球不同。

記載着古地球歷史的書籍都在中央環的博物館，知道這個圖案，會用這種圖案做标志的，絕不可能連書都沒得讀的蒙甲寨人。

但天青星實行非常嚴格的公民等級制度，分為五級，每級享受的權利和社會福利保障都不同。

一級公民，居住權，基本醫療保險，社會保險，可獲得最低保障金。

二級公民，在以上加上了每年可購買一次長途旅行的交通工具票，但不能在非居住地滞留15天以上。

三級公民，擁有以上權力，并且可以參加文化考試，通過升學進入公司，或者社會機構工作，一年可有4次長途旅行。

四級公民，擁有以上權力，長途旅行不受限制。本身出生于四級公民的家庭，或三級公民通過在學術，公司或社會機構做出突出貢獻，通過考試後，可升為四級公民。

五級公民，天青星最高級公民，擁有以上所有權利，同時還擁有許多特權。比如可以使用行星級別的醫療設施，文化設施。可以不受限制地訪問外星等等。五級公民數量非常稀少，需要總統親自認證。

蒙甲寨的人，最高級別只有二級，還有很多人是沒有任何權利的黑戶，随時會被驅逐出天青星。所以，雖然有直通月亞的長途磁懸浮列車，也沒有幾個人能去中央環。

孟璃說：“小歡歡，你的過去看來比想象中還難恢複啊。”

知歡耷拉着肩膀，她明白，找回記憶對一個黑戶來說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孟璃：“小歡歡，這個能給我嗎，我問一下藝術團的人，他們可能知道這個圖案來自哪裏。”

藝術團全名是武裝藝術團，除了唱跳繪畫外，他們也擔任着維護蒙甲寨治安的職責。

蒙甲寨是法外之地，沖突不斷，藝術團全員帥哥，又能打，于是很受歡迎，雖然收取保護費的混混團夥很多，但藝術團是其中收入最高的，漸漸有了稱霸民間的趨勢。

但團長性格古怪，行蹤詭秘，很難見到人。知歡只聽說過他，從來沒見過他，聽孟璃這麽說，她十分感激，說：“謝謝你，孟璃，你總是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孟璃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後頸：“這麽感激的話，不如咬我一下？”

那還是算了。知歡冷面拒絕。

來蒙甲寨的這段時間，她見識到了這裏的混亂，前找工作晚歸時，常看到有人在街邊标記omega，也有很多omega站在路燈下招徕客人。

蒙甲寨就是這樣一個獸性的地方，靠本能驅動，而沒有真心。

但知歡并不想變成那樣。她從兜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孟璃：“給你。”

孟璃開心接過：“是送我的禮物嗎，好高興……”

他撕開信封，抽出了一張半透明的卡片，這是天青星的紙幣-信用點卡，給沒有光腦或不想用光腦支付的人們準備的。

孟璃愣了愣：“這是？”

知歡莫名有點拘謹：“這是我今天的薪水，我住在你這裏，也該交房租。今天那種事太危險了，以後你可以……”

她想說，以後她可以賺錢，孟璃不用做那種工作了，但知歡不好意思說出口。

孟璃的表情變了，眼睛亮閃閃的仿佛要落淚。

見他身體前傾，知歡猛得意識到了危險，她跳起來，退到了樓梯口：“我，我去洗澡睡覺了！”

孟璃撲了個空，卻絲毫不惱，笑眯眯地說：“晚安。”

知歡生怕他再抱過來，逃也似的竄上了二樓。

孟璃垂下眼睛，看着透明的卡片，說：“小歡歡陪着我，我就很開心了，這個不用了。”

一陣風吹進來，吹亂了孟璃的頭發，他順手把亂了的發絲撩到耳後，走過去關上窗子，窗外，天幕黑沉，堆着厚重的積雨雲，天青星特有的粉色雷電在漆黑的雲層中穿梭，雲朵的底部發出鐵鏽般的紅光。

孟璃自言自語：“看來會有一場暴雨啊。”

半小時後，随着一聲暴雷，雨，嘩啦落下。這場雨面積很大，天青星一半的居住地都下起了雨，包括距蒙甲寨十分遙遠的月黛蒙尼亞。

在生态環與月黛蒙尼亞相交的入口處，交通亭外，前輩交警正在帶新人。

新人看着瓢潑大雨，感嘆道：“這種天氣，出入行的車輛少了好多。終于可以喘口氣了。”

交警不客氣地打了下新人的後腦：“瞎說什麽呢，越是這種天氣，越不能掉以輕心。不少非法入侵月亞的犯罪分子和你有一樣的想法。發消息下去，所有道路的ai攝像頭都設置為最高警戒，絕不讓任何可疑車輛逃脫！”

新人嚴肅道：“是！”立刻回去設置監控了。

這時，一輛通體漆黑，低調但價值不菲的私人飛行器無聲無息地靠近了入口，流線型的車身濺起了一層水霧，在街燈的光下仿佛帶着一層光暈，流光溢彩如同某種來自幻境的怪物。

看起來實在太可疑了，經驗豐富的交警立刻攔下了它，按照慣例檢查證件，但司機并沒有降下車窗，只是改變了飛車外殼的折射率，向交警展示了什麽，交警臉色大變，敬了個禮，将那輛車放行了。

交警回到交通亭，讓新人發消息通知其他路口都要給剛才那輛私人飛行器讓行。

新人不解地問：“師父，為什麽，您不是說雨夜要特別注意檢查嗎？”

新人的後腦又挨了一下打，聽見交警氣急敗壞地說：“那可是中央的車！”

新人驚訝地看着監控上漸行漸遠的黑色飛行器：“聽說可以駕駛中央的車不超過100人，可是這種雨夜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麽會獨自駕駛呢？”

交警的目光變得悠遠：“可能是為了執行什麽秘密的任務吧。”

飛行器上，被認為正在執行秘密任務的大人物尹崇教授，此刻有些狼狽。西裝和品味出衆的領帶被扔在了飛行器後座，昂貴的白襯衣皺得不像話，領口大開，短發淩亂。眼尾還是紅的，眼睛水光潋滟。頸側有一個毛細血管出血造成的淤青，也就是俗話的草莓印，後頸腺體附近更是慘不忍睹。握着方向盤的手腕上，呈現了淡淡淤青。

看了眼手上的痕跡，尹崇啧了聲：該死的菜鳥，他做了這麽多次安撫，還是第一次對一個alpha的信息素上瘾。

他的襯衣和外套上全是那個菜鳥信息素氣味，聞到這個氣味，他就想起被那個嬌小的女alpha按在沙發上，甜蜜而霸道的信息素将他壓制得動彈不得，毫無反抗之力。

尹崇想起那副丢人的場景，羞憤交織，憤怒的錘了下操作臺。

誤打誤撞地打開了飛行器的廣播，一陣優雅的開機旋律後，廣播播報道：“尹教授，兩周後，您有一場在中央大學的公開演講，請注意調整狀态哦。”

尹崇這才想起，兩周後是中央大學的50年校慶，他作為特別發言人，要面對全校師生和衆多的記者發表演講，校慶還會在全星球直播。衆目睽睽，他絕對不能處在發熱期。

他的發熱期是在兩周之後再過個幾天，但他害怕因為今晚的事情會讓發熱期提前，所以才會去安撫，結果變得更嚴重了！

尹崇生氣地調出光腦，搜出星衆點評，一個專門記錄各個星球吃喝玩樂地方的網站，搜索薔薇月光，剛想匿名打個差評，他噼裏啪啦打了一堆批判的文字，看了一會兒，卻沒有點發送，而是點了返回上一頁，給自己預約了明早的信息素檢查。

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而且仔細想想，這件事，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當時看到那個女A一臉淡定，他心裏不知為何有種想看到她失控的沖動，所以非但沒有壓抑自己的信息素，反而是拼了命地用信息素去撩撥她。

所以他也是活該。

第二天，醫院的vip診室裏，尹崇坐在椅上，雙腿交疊，手肘放在扶手上，手指交叉，靜靜看着醫生對着屏幕和症斷書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神情。

對方反複好幾次之後，尹崇失去了耐心：“溫以真，你表情再這麽變換，我會以為你有隐疾的。”

叫溫以真的醫生是尹崇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溫以真并不生氣，反而笑了：“我這不是知道你竟然被alpha标記了，太震驚了嘛。”

尹崇冷着臉：“沒有被，再說一次，我不喜歡聽那兩個字。”

溫以真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往下說：“你怎麽被标記的？你不是說，就算因為發熱痛死，從生态環的大裂谷跳下去，也不會讓alpha咬一口嗎，怎麽突然想通了？”

尹崇咬着牙：“我提醒你一下，根據天青星omega保護法，即使是在醫療過程中，如果omega明确表示了不想聽到和ao行為相關的詞語，還反複提及的醫生，也是違法的。”

他威脅性質地點了點手腕上的光腦腕帶：“我真不想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