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 9 章

◎“朋友”◎

知歡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動，四肢發冷，仿佛墜入了冰窟。

孟璃靠近，問：“怎麽了，是什麽？”

知歡咬牙：“是他們，他們發現我了……”

溫暖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肩膀，孟璃說：“知歡，沒事的，別害怕。”

知歡發現孟璃在看見那個标志時，臉也瞬間褪去了血色。

知歡警惕地檢查四周，高大的樹木和鮮豔的花朵們沉默着，但知歡知道，暗淡的夜色下掩藏着危險和殺機。

知歡拉着孟璃往房裏走去：“進去說。”

兩人進了房間後，知歡反手鎖上了門，雖然她很喜歡這裏，也有點擔心孟璃的工作，想留下來幫他，但現在到了必須做決定的時候了，如果她留下來，孟璃肯定也會遇到危險。

知歡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孟璃，我要離開這裏了。”

孟璃仿佛早知道這個答案，平靜地說：“你準備去哪裏？”

知歡：“不知道，總之我會先離開這裏，離這裏越遠越好。”

孟璃：“我和你一起走。”

知歡：“不行，這很危險，你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可怕！”

全身被冰冷雨水浸透，躲在草叢裏發抖，聽着外面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感覺到那些死神般的黑衣人帶來的壓迫感，仿佛夢魇般追着她。

Advertisement

孟璃嘆了口氣：“小歡歡，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

知歡：“我們當然是朋友啊！”

孟璃：“是朋友的話，你一個人離開，是不是太不夠義氣了呢？”

知歡：“可是，你對我那麽好，收留我，又一直幫助我，沒必要丢下自己的家跟我一起。”

孟璃：“你也對我很好啊。”

孟璃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知歡的夜晚。

那天孟璃遇到了個難纏的客人，被折騰了一下午，身心俱疲，晚上想休息一下，于是獨自去銀河冰室吃晚餐。

他到店裏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外面下着雨，而且下的是蒙甲寨特有的酸雨，沒有一個正常人願意在這種天氣出門。他本以為銀河冰室沒什麽生意，推開店門卻發現店裏幾乎坐得滿滿的，一群混混模樣的男人正在聚會，喝酒抽煙，把店裏搞得烏煙瘴氣。

孟璃帶有一絲嫌惡的冷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徑直走到角落，點完餐，發現對面角落裏有個女孩獨自坐着。女孩個子嬌小，身材纖細，臉白白的，穿得服裝卻很奇特，像一個巨大的口袋，身上有種不屬于蒙甲寨的氣質。

出于好奇，孟璃多看了幾眼，發現女生身上隐隐透出水漬，但是并不是酸雨落下後輔食黃掉的那種水漬，而是幹淨的水。這樣一個女生在哪裏把自己弄得這麽濕？

女生的眼睛內勾外翹，看似多情，但她的表情卻冷冷的，眉頭緊蹙，十分嚴肅，孟璃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然後，他看見女生舉起了叉子，用力插進了桌上的羊蠍子。

她好像不會吃羊蠍子，肉塊在她手中仿佛燙手似的，一道美食被她搞成了搏鬥。

孟璃覺得她十分有趣，不知不覺看得出神，不免産生了些同情，想提醒她吃羊蠍子方法，突然一陣濃厚的酒氣撲頭蓋臉而來。

孟璃微微皺眉，擡眼一看，見一個滿臉絡腮胡，肌肉發達的男人站在餐桌前，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

男人說：“我說怎麽店裏有股騷味兒，原來這裏坐了個發騷的omega，老子讓你爽爽，如何？”

孟璃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下撇了撇，他斂了神色，面無表情道：“對不起，我現在不接客。”

男人像是聽到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一樣，扭頭對身後的人大喊：“聽到沒有，這個表子說不接客，哈哈哈哈。”

那群混混跟着嬉笑起來。

孟璃咬了咬唇，輕啧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聽見了，他拎着孟璃的衣領，把他從座位上揪了起來：“你這種人，有什麽資格拒絕老子啊，嗯？”

他掏出一疊信用點卡，在孟璃臉上拍了拍：“老子有的是錢，陪老子一晚上，都是你的。”

孟璃看着男人的眼睛，仿佛兩顆無機質的玻璃球，薄唇輕啓：“我不接客。”

男人憤怒地把孟璃從座位裏拖出來：“少裝清高了，是不是給臉不要臉啊！”

孟璃抓住男人滿是汗毛的手腕，冷冷地說：“請放開好嗎。”

那男人卻用力一推，孟璃一個趔趄，跌倒對面桌上，把裝着羊蠍子的盤子撞掉在地。

躺在一堆湯湯水水中，孟璃咬了咬唇，這種事情他見的多了，并不生氣，只是這群人，再鬧下去，恐怕會把銀河冰室弄壞。孟璃摸到大腿上綁着的匕首，但他還沒來得及抽出來，就聽到一句清脆的女聲說：“給我道歉。”

那聲音輕柔，音調甜甜的，但是卻散發一種冰冷而嗜血的氣息。

孟璃訝異側頭，看見剛才那個和羊蠍子搏鬥的女孩站了起來，徑直向高大的男人走去，待她走近，孟璃發現她個頭竟才到男人胸前，人更是小了一圈，他不由自主為女孩擔心。

男人自然也沒把女孩放在眼裏，哈哈大笑：“小姑娘，想學別人英雄救美啊，哈哈，可惜下一個被打的就是你！”

男人毫不猶豫地用拳頭砸向女孩。

孟璃見女孩一動不動，以為她被吓傻了，手肘撐着桌子，正想去幫她，卻沒想到女孩正面接住了男人巨大的拳頭，同時，孟璃聞到了一種甜甜的香味，那香味雖甜，卻并沒有讓人心曠神怡，反而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一種鋪天蓋地的壓制感，讓他幾乎窒息。

孟璃很快意識到，這是信息素壓制，幾乎一瞬間，他身為omega的本性被完全激發，他腿軟了，無法抑制想臣服。

不僅是他，整個店裏的人都變了臉色，從他們的表情不難看出，他們都要跪了。高大的男人顯然也是個alpha，他臉變成了豬肝色，膝蓋彎曲，看上去腿軟得快站不住。

同時壓制這麽多人，只有最頂級的alpha能做到。

孟璃感覺得到，店裏那群混混中的alpha等級并不高，不可能有這麽恐怖的壓制力，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是那個女生！

她是個實力強大到可怕的alpha！

與此同時，孟璃看到，女生竟然只用了一根手指，就阻住混混男使盡全力的一拳。

女孩再次說：“給我道歉！”

挑事的男人咬着牙，從他扭曲而痛苦的表情裏，看出他掙紮着想反擊，但是無論信息素還是力量，他顯然都不是眼前這個嬌小女孩的對手。

最後，他不得不低頭：“對不起。”

在女孩的幫助下，男人和混混們老老實實向孟璃鞠躬道歉，把哆哆嗦嗦躲在後廚的冰室服務生叫出來，不但賠了冰室被弄壞東西的錢，還把弄髒的地方收拾幹淨了。正在他們排着隊夾着尾巴準備離開時，那個女孩叫住了他們。

高大的男人吓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問：“大姐大，還有什麽吩咐？”

女孩指着被扔進垃圾桶的羊蠍子說：“向食物道歉，不準浪費食物。”

在混混們齊刷刷道歉的聲音中，孟璃腦中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女孩搞不好，一開始只是為了羊蠍子打抱不平，救他只是順便吧。

這個女孩就是知歡。

因為這件事，他們認識了。孟璃請知歡吃了那天的晚餐，知道她沒處可去，邀請她住在自己家。

想起兩人的初遇，孟璃忍不住笑了一聲，知歡對他而言實在是非常有趣，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把知歡當成了家人，孟璃對知歡說：“既然是朋友的話，這種時候更應該一起面對啊。”

知歡沉默不語，她沒有過去的記憶，不知道曾經自己擁有過什麽樣的朋友，家人，孟璃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她也很舍不得孟璃。

孟璃把知歡往樓上推：“那我們收拾行李吧！半小時後見。”

半小時後，知歡也想清楚了，自信地帶着孟璃往山下走，孟璃叫住了她：“你知道要去哪裏嗎？”

知歡理直氣壯地搖頭：“不知道，總之先下山，随便走走。”

孟璃哭笑不得，說：“這樣，我倒是有個好地方，而且那裏也是武鬥藝術團的人會去的地方，對調查那個标志也有幫助。”

知歡眼睛一亮：“那我們快去吧！”

孟璃帶着知歡穿過一條秘密隧道，知歡看着眼前的建築，有些驚訝：“孟璃，你說的地方是這裏嗎？”

孟璃笑眯眯地推開門，一股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對，我和這裏的老板很熟悉，可以求他讓我們暫住一陣子。”

知歡擡頭，看了看眼前房子，房頂挂着的霓虹燈牌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光芒，本來整塊标題板都應該發光的，但是因為年久失修，燈牌很多地方不亮了，呈現出坑坑窪窪的光明。

其中，熒光閃閃的四個大字，銀河冰室倒是多年如一日的璀璨。

知歡拖着行李進了門，誰會想到，有一天她會住在餐館裏呢？

孟璃讓知歡找個地方坐一會兒，他去問問老板藝術團的團長回來沒有。

片刻後，孟璃出來了，聳聳肩：“團長沒有回來過。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麽做？”

“他們一定會四處搜查我的蹤跡的，今晚只是發現了線索，但是我不能再牽連別人了。”知歡點開光腦，“安撫所那邊我只能辭職了。”

孟璃沉默，知歡沒有記憶也沒有身份，黑戶除了一些違法的活，根本找不到正常工作，好不容易才被安撫所接納。

氣氛一時有些低沉。

這時，銀河冰室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響了起來，有人說：“老爹，我回來了！”

随後，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來。

知歡認出了那人，激動地說：“小七！”

那人扭過頭，驚喜：“知歡，你怎麽來這了？”

她向知歡的位置走去，看到了知歡對面的孟璃，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滞。

小七斂起笑容，低頭：“孟璃，好久不見。”

孟璃擡頭微笑：“我經常來，只是你一直不在。”

雖然這兩人表面上似乎沒有矛盾，但知歡卻本能覺得他倆之間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如果說他倆不合，又不像是那會事兒。

小七大大咧咧往孟璃身邊一坐，翹起一條腿，坐的十分吊兒郎當：“哼，你最好是經常來。今天怎麽回事？”

孟璃：“我是想請老爹讓我們暫時住在這裏。”

小七狐疑地皺眉：“你們？”

孟璃笑眯眯：“我和室友。”

小七瞪大了眼睛，視線在知歡和孟璃之間來回打量，說：“你說的室友是知歡？”

孟璃溫柔笑：“對啊。說起來我就是在這家店遇到的知歡呢，可惜那天安安……诶，幹什麽？”

小七猛地捂住了孟璃的嘴，笑：“沒想到知歡竟然是孟璃的朋友，孟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哈哈，太有緣分了。”

小七扭頭沖後廚叫到：“老爹，孟璃想住在這裏，你看怎麽樣？”

廚房裏探出個留着絡腮胡的腦袋，他銀河冰室的老板楚銀河，紅光滿面，臉上有一道陳舊的刀疤：“當然可以，想住多久都行 。”

孟璃伸手，和知歡擊掌：“太好了，知歡，我們有新的地方住了。”

知歡笑了下，随即皺起了眉頭：“我想，我還是需要一個新的工作。”她沉浸在前途未蔔的情緒中，沒注意到小七一直看着他們擊掌，表情晦暗不明。

“你在找工作？”小七咧嘴一笑，“巧了不是，我正好有個好活，缺人，要不要試試？”

孟璃：“你的工作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小七：“你也太小看知歡了，我可是聽說過她在冰室救了你的事情，當時單挑了蟻族的暴力團，這實力怎麽也不算是普通人。知歡，怎麽樣？”

知歡阻止了還想說什麽的孟璃，道：“我做。”

楚銀河探頭叫道：“孟璃，正好你在這裏，快來幫我。”把孟璃叫走了。

小七坐到了知歡旁邊，湊在她耳邊說：“我告訴你，這個活兒的薪水很高，但是呢，孟璃那個人有點婆婆媽媽的，喜歡瞎擔心，你不要告訴他哦。”

知歡點點頭。

夜深了，楚銀河安排孟璃和知歡在冰室後面的房間睡下。

知歡先睡了。

銀河冰室的二樓露臺，孟璃端着一個精致而細長的煙鬥，靠在欄杆上，仰望星空。蒙甲寨的上空常年籠罩着厚重的烏雲，難得有這麽清澈明朗的夜空，星星随處可見。

欄杆輕輕一晃，有人靠在了旁邊，耳邊咔嚓一聲，随後，眼前遞過來只點着的打火機：“不點嗎？”

孟璃轉頭，看見小七也靠在欄杆上，嘴上叼着一根煙，舉着打火機正看着他。孟璃搖搖頭：“謝謝你，我還不想抽。”

小七撇嘴，把自己嘴上叼着的煙點燃，吸了一口：“你真奇怪。”

孟璃：“你為什麽不告訴知歡真名呢？”

小七一愣，随後回複往常的模樣：“又有什麽關系，我反正不會害她。”

孟璃笑眯眯地：“我相信你騙誰也不會騙朋友的，只要你不帶知歡去荒地就行。”

小七笑得燦爛：“放心，我肯定不會的。”

第二天。

知歡和小七站在一片如同戈壁一樣的地方。眼前，風揚起黃沙，枯黃的風滾草從腳邊被吹走。

知歡：“這是我們送貨的地方嗎？”

目之所及，一片荒涼，看不出有任何可以送貨的地方。

小七自信地往前走：“當然啦，蒙甲寨這裏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高風險高收益，走吧，知歡，這裏就是淘金地啊。”

“哦！”知歡莫名感到熱血沸騰，跟着小七步入了戈壁。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一陣強風吹掉蒙在路旁石碑上的灰塵，出現了兩個大字：“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