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 14 章

◎誤終身◎

“有兩個消息, 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溫以真把椅子轉了個方向, 面對尹崇，此時落地窗外照進來一抹光線，把尹崇那雙細長的眼睛照得仿佛某種晶瑩剔透的寶石，反射出意味深長的光芒。

“從你這兒還能聽到好消息？”尹崇面無表情。

“別這麽冷淡嘛, 今天要宣告關于你的終身大事, 表現得稍微高興一點……讓你高興一點不是讓你露出殺氣啊, 算了，我先說好消息吧, 你的信息素和那位alpha匹配度毫無疑問是百分之百，天作之合, 建議馬上結婚！”

溫以真興奮地噼裏啪啦說了一長串話, 尹崇身邊卻像有結界一樣, 完全沒被他激昂的情緒所感染，就像現在讨論的并非是他的事，而是在星際新聞上看到的某個陌生人的事情一樣。

“壞消息呢？”尹崇不鹹不淡地問。

溫以真興奮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一秒鐘, 随後他往桌面扭動了下椅子，調出了光腦屏幕：“壞消息是，你身上沾染的Alpha信息素在國民信息素庫內查無此人。”

天青星居民在分化後, 會登記信息素信息, 全網可查, 但這種數據保密度極高，只有一些特殊機構有權限查閱。溫以真所在的中央大學附屬醫院正好有相關權限。

“只有兩類人的信息素數據是數據庫內查不到的, 一種是那人已死亡, 沒有儲存信息的價值了, 就會删除。還有一種，是那人分化後沒有登記過，也就是并非天青星的公民。”溫以真的聲音沉了下去，“尹崇，你到底是在哪裏染的這身信息素？”

尹崇無意識捏着別在領帶上的鑽石領帶夾，垂下眼簾：“這不重要。”

溫以真知道，尹崇不想說的話，誰都問不出來，他嘆了口氣：“好吧，我只是不想你做危險的事情。我收回讓你們馬上結婚的說法，現在天青星不太平，如果對方來歷不明，你們最好別再接觸了，全聯盟最寶貴的大腦，知道了嗎？”

尹崇不置可否地起身，拿走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随即消失在了門外。

溫以真目送他離開，心裏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想抓住尹崇問清楚那個神秘Alpha的來歷，免得好友遇到危險，但門口智能播報系統通知他下一個病人正在準備，溫以真只得做罷。

按下讓病人進來的鈴铛時，溫以真無奈地想，尹崇什麽時候聽過別人的建議，從上學開始，他就是越不讓做，就越會去做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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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環邊緣，薔薇月光安撫所店內。

古丹用手撐着臉，毛絨絨的耳朵沒精神的耷拉着，連續幾天沒有客人上門了，他無聊得昏昏欲睡。就在他上下眼皮即将合攏時，前臺的桌子被人敲了兩下。

古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首先入目的是一件昂貴的三件套西裝，鑽石領帶夾發着耀眼的光，古丹發現那玩意兒的價值可以當他10年工資，不由得挺直了背，十分殷勤地說：“您好，客人您需要什麽服務呢？本店現在沒有安撫師值班，不過可以接受預約。”

“我不是來安撫的。”客人的聲音沉郁，他帶了一張陌生的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我想問，一個個子不高的女Alpha，在店裏嗎？”

靠聲音古丹這才認出這是那位個人要求很多的客人，他上次來，接待他的人是知歡來着……

古丹調出了知歡帶着面罩的工作照：“您是說這位嗎？”

客人矜貴地一點頭。

“她辭職了。”古丹遺憾地說，內心感嘆知歡實力真強啊，居然只做了一次安撫就得到了連續指名，多好的苗子，為何要辭職，她走後，他感覺上班突然變得很無聊。

古丹眨了眨眼睛，看見剛才一副清冷倨傲的客人，一瞬間變得僵硬，雖然那一瞬間的僵硬十分微妙，但獸化後的古丹憑借動物本能，感覺到客人雖然表面平靜，其實內心正在經歷驚濤駭浪。

才見了一次面就那麽喜歡嗎？知歡的魅力可真大。古丹感嘆，問：“雖然我們不能提供安撫師的聯系方式，但可以稍微透露您一點她的去路哦。”

“是，是嗎？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她的下落，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安撫師，沒事了，我告辭了。”

古丹看着客人腳步略微搖晃地走出店門，心想：真的沒事嗎？明明看上去大受打擊的樣子。

尹崇腳步虛浮地走出了薔薇月光，坐上飛行器，摘下面罩，扔到後座上。揉捏了好一會兒鼻梁，尹崇用力砸在操作臺上。

那個女的，竟然辭職了！

說到底，他根本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都是因為溫以真說他們匹配度很高，本着實驗精神，他才千裏迢迢過來淺看一眼。

誰會在乎那種笨手笨腳的菜鳥啊。

正想着，尹崇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氣味，一下子勾起了他上次來安撫所的回憶。這輛飛行器正是他上次開來的那輛。

上次匆匆忙忙回去，忘記把飛行器送去清洗了，居然還殘留了一點那個女人的信息素。

尹崇咬牙切齒地摁下空調開關。

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個菜鳥為什麽要辭職？看老板一副不惜說謊也要推薦她的架勢，應該不是因為工作失誤被開掉吧。

難道是為了躲他？

尹崇更生氣了，他還沒追究她的責任呢，她有什麽資格躲他！

這時，操作臺上的廣播慢悠悠地響了一段音樂，一個AI合成的女聲說：“歡迎收聽天青星文學頻道，今天是古地球文學品鑒日，我們特地邀請了當紅偶像組合本能反應的成員孟栖川先生，帶領大家領略古地球小說《神雕俠侶》魅力。”

孟栖川慵懶迷人的嗓音緩緩地朗讀着：“……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

AI女聲說：“孟栖川先生，您是如何理解一見楊過誤終身這句話的呢？”

孟栖川說：“我認為這句話非常浪漫，哪怕初次見面的時間很短暫，但只要遇到對的人，也會讓人難以忘懷，這種感情甚至可以讓人銘記一生。”

咔嚓，廣播被尹崇無情關掉。

飛行器暴躁起步，飛上天空，尹崇憤怒地想，開什麽玩笑，這只是一次毫不重要的失誤，他不可能記住那個菜鳥一輩子！

最好不要讓他再看見她！

前安撫師知歡，在試衣間裏打了個噴嚏。

她撓了撓頭，心道：怎麽感覺有人在罵我？

安緋景在試衣間外面問：“知歡，好了嗎，合不合适？”

知歡連忙回答：“稍等下，馬上就好了。”

她匆忙掃了一眼鏡子，鏡中陌生的模樣讓她有點不知所措，但又不好意思讓安緋景等太久，于是略有些扭捏地走出了試衣間。

安緋景一見她就眼前一亮：“很合适嘛！”

“可是，會不會太短了？”知歡別扭地拉着短裙的裙擺，在她現存的記憶裏，她從未穿過這麽短的裙子。

她試穿的其實是一件衣服素體。天青星把各種類型的衣服做成了原型，這種原型被稱為素體，買了素體後，想換新款式只要從品牌商店的官網下載就可以了。

素體可以完全貼合穿着者的身材，穿短裙絕對不會被風吹起來，随意運動也不會走光，不但具有防曬效果，還能自動調節溫度。因此價格遠遠高于普通的衣服，所以不少人還保留着穿普通衣服的習慣。

知歡的短裙素體目前呈現的是一條綴滿亮片的吊帶連衣裙，略帶禮服設計，顯得優雅又不失可愛。內置了10種款式，可以随意更換外觀。

安緋景大手一揮：“完全不會，好看，買了。”

随後她又挑了一件寬松的外套素體給知歡：“配上這個，整個又甜又酷。”

安緋景直接到櫃臺刷卡，知歡看到下子被劃掉了10w信用點，感覺心都在滴血：“安緋景，太貴了。”

安緋景：“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啦。再說了，這套裝備也是這次任務的必需品。”

兩人被店員小姐們視為貴賓，十分殷勤地為知歡設置好衣服的基礎數據，熱情地教知歡怎麽換衣服的款式，最後還送了兩人蒙甲寨中心咖啡店的消費券。

安緋景：“真不錯，我們正好要去那個地方。”

知歡拽住她：“這次任務到底是什麽啊？”

什麽任務需要特地打扮的？知歡滿腦子只有孟璃那種工作了，讓她當個空氣清新劑式的安撫師還行，像孟璃那樣可萬萬不可。

安緋景眨了下眼睛：“放心，絕對是正直健康的工作。”

兩人坐在市中心咖啡店裏後，安緋景看着菜單，知歡好奇地打量四周，她見過的蒙甲寨破敗而貧窮，但今天一路上的見聞卻完全颠覆了她的觀念。蒙甲寨竟然也有看起來很貴的服裝店。她們所在的咖啡店，地板是木質的，打了一層蠟，屋頂上懸挂着枝型的水晶吊燈，空氣裏彌漫着醇厚的咖啡香味，吧臺上，播放着全息投影的唱片機和酒保小哥的影像。

知歡坐的位置旁邊是巨大的落地窗，看到外面的街道，整潔又漂亮，路邊種着熱帶風格的樹木，兩側的建築有着宮廷風格的圓形屋頂，明亮的窗戶裏透出金子般的暖黃色燈光。

蒙甲寨竟然還有這樣很貴，很像城市的地方！

安緋景叫了兩杯飲料，擡頭看見知歡的表情，似乎看穿了她想法，噗嗤一笑：“你是不是覺得，這裏很不像蒙甲寨。蒙甲寨是無法之地，天青星不能正大光明做的交易，就會到這裏來做，自然會産生有錢人啦。這個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哪怕是貧民窟也有百萬富翁。”

知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安緋景：“我們這次任務就是蒙甲寨的有錢人的委托了，委托人靠販賣信息素興奮劑賺了一大筆錢，就是那種讓沒用的Alpha重振雄風的興奮劑，據說最廢的Alpha用了後都能變得很厲害。”

知歡想起在孟璃家遇到的騷擾孟璃的男人，暗想，那種興奮劑的作用好像也沒那麽神，那個男人并沒有變得很厲害啊。

假藥害人！

安緋景沒注意到她的異狀，繼續說：“委托人賺了錢後買了一棟漂亮的別墅，金屋藏嬌，不過，最近他懷疑家裏的omega嬌妻出軌了。今天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太太出軌的證據。”

安緋景的光腦上浮出一張全息影像，顯示一個身穿白裙，美麗，但表情卻顯得有些悲傷的女人。

“我們只要跟蹤她就行了，她叫榮栀，委托人的老婆，是真正的富太太。我們這樣的人想接近她，是很困難的，所以才需要騙術。”安緋景笑，拉了拉自己外套，“你知道騙術的本質是什麽嗎？”

知歡老實地搖了搖頭。

安緋景：“騙術本質上是讓別人信任你，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以貌取人，看起來純潔無暇的外表，加上華麗的衣服，就像你現在的樣子，是最容易取得別人信任的。再充滿自信地講話，讓一兩個人上當不成問題。”

知歡心想，可是她并不想當一個騙子啊。

安緋景還在侃侃而談，知歡悄無聲息地把視線轉向了窗外，看見穿着白裙的身影從一輛豪華飛行器上下來，往對面的商場走去。

知歡站起來：“安緋景，那是不是任務目标？”

安緋景偏過頭看了一眼，馬上也站起來：“是她，快跟上！”

兩人悄悄跟在榮栀身後，只見她接連不斷地進入商店，對各種新款試都不試，看上喜歡的就全部帶走。

安緋景咬牙切齒：“這就是嫁好老公的結局，可以随便花錢，躺在家裏什麽都不做，就可以一直買買買，這種生活一定沒有煩惱。”

知歡卻覺得，榮栀的眉眼之間似乎有種憂郁之色，心事重重，并非安緋景說的無憂無慮。

她們跟着榮栀逛完了整個商場，腳都走疼了，但榮栀卻還精神百倍。

安緋景：“都跟了這麽久了，這女人還要不要約會啊，今天難道沒打算見男人？”

知歡：“她要去洗手間，跟嗎？”

安緋景：“她也太能逛了，我不想動了……”

知歡：“那我去了。”

安緋景揮揮手意思讓她加油，随後癱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知歡在洗手間裏等了一會兒，感覺到榮栀從隔間出去後，她跟着出去，站在榮栀旁邊洗手，雖然看着鏡子，全部心神都放在榮栀身上。

旁邊的女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抽泣，知歡用餘光看見她捧了一捧水，潑在臉上，擡起頭，晶瑩的水珠從她精致的臉上滴落，知歡發現，在她美豔眼妝的掩蓋下，眼睛是紅腫的。

榮栀低頭像在找什麽東西，知歡遞過去了一張紙巾。

榮栀有些驚訝，随後禮貌地道了謝。

在任務目标面前暴露自己是大忌，知歡扭過頭，匆匆走了。

她覺得榮栀的表情，不像任務說的沒心沒肺，只知道消費的富太太，這個任務有點奇怪。

随後，兩人跟着榮栀出了商場，又進入了對面的另一家更豪華的商場。

這家店裏商品都是天青星的大牌産品，客人絡繹不絕。

安緋景小聲抱怨：“這麽多人，要是跟丢了，這個任務就不能一天完成了，我最讨厭任務返工。”

知歡凝神，憑借剛才在洗手間的接觸，她努力找尋着榮栀身上那一絲淡淡的omega氣息，拽了拽安緋景：“走這邊。”

兩人視線裏很快出現了榮栀穿白裙的身影，安緋景驚道：“你怎麽做到的？”

知歡指了指鼻子。

安緋景更驚訝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alpha能靠鼻子聞到非發熱期的omega信息素味的呢，老實說，你是不是天狼星人的血統？”

天狼星人的獸化方向為犬類，嗅覺十分發達。

知歡撓了撓頭：“我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了，他們可能是吧……”

“我只是開玩笑啦，不用這麽認真的回答……”

兩人正在嬉笑間，前方卻傳來一陣騷動。發着紅藍光和警報聲的安保機器人破開人群駛向前方，一個戴着帽子的經理模樣的男人跟在後面。

兩人發現，他們抓住了榮栀，經理模樣的男人嚴肅地說：“小姐，你剛才拿了什麽東西，請跟我們到保安室走一趟。”

安緋景：“卧槽，那女的該不會是來商場偷東西的吧？我早知道他們中有些人有這種愛好，蒙甲寨的商場對偷竊懲罰很重的，她要是被抓住了，我們今天就白幹了，可惡啊！知歡，你要幹什麽去？”

知歡擠開人群，徑直走向被安保機器人圍住的榮栀，她緊抿着唇，面色白得毫無血色。知歡擋在了榮栀面前，機器人發紅光的探視燈和經理審視的目光頓時落到了她身上。

安緋景提心吊膽的躲在圍觀的人群中，搞不清楚知歡想幹什麽，擔心知歡會被榮栀牽連。經理擡起了手腕，似乎想叫支援。安緋景心道不妙。

知歡擡起了頭，語氣平靜又不容置疑地說：“這是我朋友，她沒偷東西。”

經理皺眉：“小姐，你在開玩笑嗎，我憑什麽相信你？”

知歡非常鎮定：“我當然是有理由的，你先放開她。”

她充滿自信的态度，似乎鎮住了經理和安保機器人，他們竟然真的松開了對榮栀的控制。

看到這一場景，安緋景覺得有一點古怪的熟悉感。她忽然了然，這不是她剛才教知歡的騙術第一步嗎？

知歡，出師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