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讓世界黯然失色的那個人◎

此刻孟栖川的表情, 全聯盟的少女看了都會心碎。可惜，他的觀衆只有一個不解風情的直A知歡，和刻意回避對視的孟璃。

知歡伸出手想扶起孟璃, 孟璃卻無視了她，自行站了起來。初次面對孟璃冷淡的态度，知歡怔了怔，回過神來, 孟璃已經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幾步, 身上沾滿了塵土, 有幾分狼狽。這對有潔癖的他而言，太反常了, 孟璃常說自己對灰塵過敏，連一絲刺鼻的氣味都無法忍受。即便在半夜偷偷摸摸地來灌病毒, 他也穿着精致的立領套裝, 嚴絲合縫的挑不出一絲瑕疵。孟璃對自己的外形向來十分在意, 但現在這套精美的套裝，沾上了髒土和污泥，他卻拍都沒有拍一下, 只顧着往前走，仿佛身後有毒蛇或豺狼在追他一樣。

知歡冒出了一個念頭，他現在一定非常生氣。她顧不上別的, 追着孟璃過去。

如果她此時回頭, 可以看到孟栖川在衛星的光線下, 像一朵凋謝的花，臉色蒼白如紙。

“孟璃！”

知歡第一次發現孟璃居然可以走這麽快, 直到看不到工地的土坑後, 她才追上他。與其說是追上, 不如說是孟璃停了下來。

天幕灑下的光先給他蒙了一層朦胧而慘白的光暈，他像褪色了的畫，連聲音也變得沙啞了起來：“知歡，你想聽一個被奪走了過去的人的故事嗎？”

不同尋常的氣氛讓知歡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只能輕聲地“嗯”了一聲。

孟璃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很難想象吧，那樣的大明星居然是我的哥哥。不如說曾經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被帶進了他們家。對，我曾經在月黛住過一段時間，可以說我的大半個童年都是在月黛度過的。

但我并不是在月黛出生的，奇怪的是，可能因為太小，我對自己出生的家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反而對孟家的記憶非常清晰，仿佛我的開始就在那間大宅裏一樣。

其實一開始，他們一家人對我都很好。孟栖川的父母，我叫他們老爺和夫人，對我們都非常好。把孟栖川和我視為同樣的。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玩耍，連他們到聯盟其他星球出差，也會給我們帶同樣的禮物。

改變是從我們信息素分化時開始的。

我很早就開始關注ABO的知識了。哥哥……孟栖川總是說他不想當alpha，也不想當omega，只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beta，我說，他是孟家最受期待的長子，要是被老爺聽見他這麽亂說，一定會被打的。孟栖川說，他不管，然後湊過來，說弟弟長得這麽好看，變成大美A一定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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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的孩子注定要成為Alpha。不僅是孟家，當時我們周圍的環境裏，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家人的孩子是Omega。

但是我沒有變成alpha，而是分化成了omega。老爺和夫人從來沒有說過abo的事情，我本以為，他們不會介意。但一切急轉直下。

我記得那是一個暴雨的夜晚。粉色閃電頻繁穿過鉛黑色的烏雲。我因為有點頭疼，很早上床睡覺了，夜裏被一雙冰涼的手從被子裏抓了出來。

我正要大叫，卻在閃電亮起來時，看清了那張臉。

面頰凹陷，膚色慘白，眼窩深陷的，仿佛骷髅的面容，竟然是夫人。和她平日裏優雅端莊的樣子差的太遠，我幾乎認不出來。

她歇斯底裏地吼叫着，聲音尖銳刺耳，和我記憶中溫柔熨貼的音色截然不同。

她反複質問我，為什麽是omega，把我從外面接回來，就指望我能變成alpha，可我卻沒有，而是變成了一個肮髒的，下賤的omega！就和生我的母親一樣。

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我記不清的那個家，是我誕生的地方，而給了我生命的人，是一個出賣自己身體生活的人，所以他才會和老爺生下了我。

原來我不是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而是一個無恥的私生子。

生我的母親已經死了，死于低賤的人會得的病。

所以他們才會把我帶回來。你知道嗎，他們一開始打算的是，如果我分化成alpha，就說我是他們失散的孩子。因為他們家族是不會生下omega的！

在月黛，有錢有權的人甚至可以推算孩子的分化。分化成omega的胚胎，甚至沒機會出生。如果拿不掉，他們也有的是辦法把這樣的孩子處理掉。

孟栖川因為被測成會變成beta，所以他們才需要我。但是，我沒有滿足他們的期望。

我變成了一個讓孟家蒙羞的存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都會有人向我扔爛掉的水果，腐爛的肉。學校裏就更不必說了，我的書永遠不會在課桌裏，而是噴泉池裏。

最後，連孟家也不再有我的容身之處。

所以我離開了，遇到了團長，才有了現在的我。

而我的過去就這樣被奪走了，或許它從來也沒屬于過我。”

“其實我有時候有點羨慕你，比起守着令人難受的回憶，我情願全都忘了。”孟璃回過頭，眼角亮晶晶的，有一行淚順着臉頰流下。

知歡不知道怎麽回答，憋了半天，她憋出一句：“那我送你回去吧。”

但是被孟璃拒絕了。

知歡突然高情商了一次，感覺到孟璃此刻更想一個人靜一靜，于是獨自返回神悅谷。

“感覺每個人都有好多煩惱，為什麽我也開始有好多煩惱了。比如和尹教授的回憶，要是能忘了該多好。”知歡嘆了口氣，“如果我忘掉的也都是這種痛苦的記憶，那我寧肯什麽都不記得。”

知歡心緒繁雜地嘀咕着，足尖碰到了一粒小石子，随腳踢飛，随意妄為地舉動，讓她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正在知歡松了一口氣，準備往營地走的時候，卻聽見半空中傳來嘩啦嘩啦的電流聲，接着一架機器直直的摔了下來，正好插進她面前的泥土裏，濺起了一層粉塵。

知花一看，原來是一架薄如紙的金屬飛行器，制造十分的精良，一看就價值不菲。然而，這架昂貴精巧的飛行器，已經被小石子砸了一個透心涼，破損的地方，還在滋啦滋啦冒着火花。

壞了，這玩意兒一看就很貴，她可賠不起啊。

知歡想試着把飛行器修好，可是機器還在四處冒着火光，讓她無法下手，正在她蹲下，研究如何搞定飛行器時，有個人從暗處走了過來。

“是你幹的嗎？”

“對不起我沒有看見這個很貴吧我會打工賠償你的……”

被主人找上門的恐慌讓知歡不敢擡頭，也忘記了标點符號。

“知歡？原來是你。”尹崇的語氣瞬間緩和了下來。剛才回去後，不知道為何他的內心十分煩躁，一直無法入睡，索性起床，帶着設備測量神悅谷的大氣狀況，也通過這樣的工作，讓心情平靜下來。

看着陸續傳回的規律的數據，尹崇感覺到了科學家的快樂，正在他沉浸在數據之美時，突然傳輸中斷了并發回了警告。他向來最讨厭別人破壞他的工作，加上本來心情就有些煩躁，一肚子火氣地根據機器的定位找了過去，本來繃着臉，但看到知歡時，剛才心裏刺刺的煩躁突然煙消雲散了。

本不愛講廢話的他，忽然有了閑聊的想法，但平時他開口不是在嗆人，就是在科學輸出，閑聊話題儲備實在有限，全聯盟最聰明的大腦竟然短暫的宕機了。尹崇平生第一次産生了手足無措的感覺，他撓撓臉，然後看着天上的三顆衛星，想起了一句古地球的人常說的話：“今晚月色真美啊。”

回過神來，他不由得有些懊惱，心想：我在說什麽傻話，這裏又不是地球，天上也沒有月亮。

然而知歡臉上卻并沒有露出迷惑的表情，反而看着天空說：“對呀，既然我們的衛星沒有名字的話，不如就叫它們月亮吧，有三個月亮的星球聽着也蠻浪漫的。”

知歡揚起的臉在衛星的白光下，散發着一層淡淡的熒光，明亮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尹崇看着不如的有些出神，心上仿佛有一只手在輕輕撥動。好像每次遇到知歡時，他的想法和情緒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突然想起好友多次勸他：你未曾心動，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讓世界黯然失色的那個人。

知歡看着尹崇沉默着，臉色變幻不定，以為他非常的生氣。看了看地上一副慘狀的飛行器，心想，這玩意兒看來比想象的還貴，她砸鍋賣鐵也得賠給尹教授，但是公民身份考試的報名費就不夠了，哎，生活真的好難……

兩人表面都是沉默，心裏想的事情卻截然不同。

這份沉默被孟栖川打破了。

原來他在孟璃離開後，想回去神悅谷的基地，卻在附近迷路了。而經過剛才的鬧劇，基地周圍的警報儀器對他都愛理不理，他想通過觸發警報，被保安隊帶走的計劃慘遭失敗。

“我找了你好久，你一定要幫幫我。”孟栖川見到知歡，恨不得一個滑跪抱住大腿。

知歡眼疾手快，一個小跳步躲過。

這一切都被尹崇冷眼看在眼底。他剛想出聲，孟栖川一把攬住了知歡的肩膀：“這件事情非常重要，借一步說話！”然後就把知歡拖走了。

尹崇本來平靜的心情又開始煩躁了起來，地上的機器更是增添了幾分不爽，再沒有心情做任何事，他冷哼一聲，回了營地。

知歡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孟栖川拉走了，在知道了孟璃的過去後，她看孟栖川，不知不覺有幾分不順眼，語氣變得嚴厲：“到底有什麽事？”

“知歡，你已經知道了嗎？孟璃是我的弟弟。嚴格來說，其實是我爸的私生子。我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在相處中，我越來越把孟璃看做我的親弟弟。

當時在家人要把孟璃趕走的時，我嘗試阻止過，也挽留過，但是我太小了沒有辦法。我不知道孟璃願不願意原諒我，但我覺得對他懷有很深的遺憾的感情。歡歡，可以替我傳達我的歉意嗎？”

孟栖川耷拉着眉眼，像一只落水的金毛大狗，知歡內心有一些緩和，讓他講了一遍他的角度的故事。知道孟栖川版本的故事後，知歡想起孟璃痛苦的神情，覺得或許兩個人能和好是更好的，因為過去也是一個人無法割舍的一部分。與其讓痛苦一直存在，不如治愈它。

“好，孟栖川，我幫你！”

兩人一起商量了如何和孟璃重歸與好的計劃。

在兩人密謀時，尹崇回到自己便攜居住處。

剛進門，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溫以真打來的。

“喂，尹教授，你怎麽會接神悅谷的案子啊。首先你對商業案子的興趣度都不高，而且，你不是很反對神悅谷的開發嗎？”溫以真欠揍的語氣通過牆內自帶的音響，充滿了整個房間。

尹崇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往裏加了一整塊冰，猛灌了一口，冷淡道：“有時候人就是喜歡找點罪受，就像我現在接你的電話一樣。”

溫以真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臉皮太厚，無動于衷繼續說：“難不成你是為愛追到神悅谷，你還想着那個神秘alpha嗎？”

尹崇剛含在嘴裏的一口威士忌差點噴出去，抽了一張紙巾擦擦嘴角：“閉嘴。”

溫以真誇張地嘆了口氣：“我早該明白的，越被阻礙的愛情，越會變得更加激烈。我就像個棒打鴛鴦的邪惡家長一樣，崇崇你不要恨我。”

尹崇陰陽怪氣地說：“戀愛專家，你不是說，人的大腦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例如信息素等等，出現腦子抽了的情況。怎麽，你是想自己打自己研究的臉嗎？”

“那怎麽行呢，我可是靠這篇研究，拿的博士畢業證呢。”溫以真笑了笑，聲音變得冷靜，“不過玩笑歸玩笑，我還是勸你不要動心，你是什麽身份，對方是什麽身份。現在這種形式，不排除那個alpha是別人派來刻意接近你的。”

“我知道。”尹崇把冰塊含在舌尖上一轉，又補充了一句，“我根本不在意。”

腦海裏，迅速閃過孟栖川拉走知歡的畫面，被他強行了壓了下去。

我不在意。他在心裏又對自己重複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

尹崇被電話吵醒，頭疼欲裂地從床上起來，起床氣非常嚴重，一接起來，就是讓他頭疼加倍的孟栖川的聲音：“尹教授，你在幹什麽？”

“不關你的事吧。”尹崇皺着眉，語氣十分不爽。

“知……不，燕将軍被當成叛徒抓起來了，尹教授怎麽辦啊！”

“什麽？！”

尹崇翻身跳下了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