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第 57 章
◎鯨魚與玫瑰◎
今天是約定好搬進尹崇家的日子, 知歡前一晚收拾好了行李,她把東西存放在共享寄存櫃裏,和黃念忻一起去了月亞塔。
4天前, 她去天堂打工之前,看到了一段新聞,有人在月亞塔關門後,違法進入觀景臺, 并不小心墜落。知歡和黃念忻一讨論, 覺得當時新聞裏, 監控攝像拍到的闖入者裝扮身形,和失蹤的王遙非常相似。兩人決定去月亞塔探查一番。
站在塔下, 黃念忻和知歡,兩個毛絨絨的腦袋靠在一起, 凝神注視着光腦屏幕, 正在播放一段監控攝像視頻, 視頻畫質非常低清,戴着兜帽的男人在月亞塔閉館時,在附近徘徊。那人很聰明, 避開了大部分監控攝像,但是在一些小的角落,依舊被拍到了一點。
黃念忻:“太奇怪了, 監控攝像的畫質不應該這麽低清, 而且, 保安和闖入者見到面了,保他們身上的微型攝像機卻沒拍到任何可用的影像:“這事情非常不合理。”
知歡:“有必要去現場确認一下。”
他們混進游客裏, 乘坐觀光電梯到了觀光臺, 知歡努力在空氣中嗅來嗅去, 想分辨王遙的氣息。可惜,過去了時間太久,月亞塔每天接待的游客上千人,就算王遙留下了什麽證據,幾千人的氣息也将他的氣味遮蓋得差不多了。
月亞塔的線索斷了。知歡聞了太久游客的氣味,感覺頭有點痛,除了正常的人氣味,天青星的游客有各種奇奇怪怪的信息素氣味,鞋墊味,酸菜味,屁味……混在一起,就像有人把知歡的腦子打了一頓,她感覺自己快靈魂出竅了。
但是知歡并不是一無所獲,她一靠近觀景臺,感覺皮膚在跳動,藏在皮膚下面的觸手仿佛很歡欣似的。這是同物種的互相吸引,觸手怪感應到了邊緣星生物的存在。
毫無疑問,當時觀景臺的闖入者,就是王遙。而且那個時候,王遙身上就已經有邊緣星生物了。
黃念忻買了兩杯飲料請知歡喝,喝了甜的,知歡稍微緩過來一點。
黃念忻異想天開地說:“如果這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人說認識王遙,這才符合故事的發展嘛。”
知歡眼睛一下有了亮光,拍拍黃念忻:“你把照片給她看一下。”
黃念忻真的把光腦上的照片給做飲料的女生看了一眼。
那個女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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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念忻覺得這種行為很離譜,但知歡□□大佬的樣子還牢牢留在他的記憶裏,他不敢太違逆知歡,即使覺得羞恥,也是壓低了聲音對知歡說:“算了吧,這種路人怎麽可能知道。”
兩人正要離開。
做飲料的女生突然說:“這人,我見過,是我鄰居,叫王遙對嗎?”
黃念忻震驚地看了一眼知歡,心裏嘀咕,不是吧,她就随口說一句,還真成真了啊。記者的職業性驅使,他立刻向女生把王遙的住址,具體情況全部都問的清清楚楚。兩人趕到廉租房,靠着黃念忻從奶茶店女生處問來的信息,他們把門衛大叔哄得一愣一愣的,拿了鑰匙給他們開門。
門一打開,知歡愣住。黃念忻直接卧槽。
房間的每個牆面上,密密麻麻貼滿了海報,全是本能反應林鶴唳的單人照片,毫無心理準備地看到一堆一模一樣的人臉對着自己笑,難免沒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牆上挂了一些畫框,裏面塑封的是林鶴唳同款發帶,手環,它們被包裝在畫框裏,就像是藝術品一樣被珍視着。牆的角落有一尊真人大小的人形泥塑,穿着真人的衣服,咋一看還以為是個人,不過仔細看面目很模糊,五官做的很随意,泥塑的細節一看就是外行的手法。
他們很快就知道這是誰的泥塑了,因為泥塑穿的衣服,和旁邊一張林鶴唳海報上的衣服一模一樣。
黃念忻眉頭一皺:“不對啊,這套衣服我記得是品牌為林鶴唳私人定制的舞臺裝,全聯盟只有一件,王遙不可能買得到。”
他走上前去,仔細觀察泥塑的衣服,疑惑得到了解答:“天啦,這就是林鶴唳那件,袖子上有個煙頭燙壞的痕跡,當時神賜集團安排的慶功會時間太緊,林鶴唳穿着舞臺裝就趕過去了,但是遲到了一分鐘,被祁晉澤用煙頭燙出來的。當時我跟着報社老大在隔壁桌看得清清楚楚。當天巧合的是,我去洗手間,正好遇見林鶴唳了,他很氣急敗壞地讓助理把這身衣服扔了!王遙追星追到這種程度,他不是一般的粉絲,他是私生粉啊。”
知歡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私生粉是什麽,和私生子一樣嗎?”
黃念忻:“不是,一般人追星只會追明星的公開行程,有些人愛得狂熱,連私生活都會跟着,有的甚至會潛入明星家裏。這個王遙真不簡單,居然能混到林鶴唳身邊。我們得好好調查調查他。”
兩人翻箱倒櫃,通過王遙留下來的生活細節,他們拼湊出了他的一生。
王遙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大。因為外表和才藝都很普通,直到過了收養的最高年紀,也無人問津。他進入少年期就開始打工。成為支撐月亞繁榮的最底層的一份子。本來按王遙的出身,他不會有機會進入中央大學,但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擁有了進入中央大學的機會,甚至可以半工半讀。所以知歡他們才會在學校公開課上遇到他。
黃念忻:“無父無母,這真是一個完美的犯罪預備役,因為毫無牽挂。”
知歡盯了黃念忻一眼,沒說話,她一點也不記得自己父母的記憶,感覺自己和孤兒差不多。逃出來前生活在像實驗室一樣的地方,可能還不如福利院。至于犯罪預備役……知歡想了想,至少現在她并沒有那種想法,只想做個遵紀守法的人,好好準備以後的公民考試。
黃念忻不知道知歡想了什麽,悶頭在一堆林鶴唳的周邊裏翻了半天,找到一個筆記本,打開一看,驚訝地叫到:“這好像是王遙的日記本。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紙筆的方式寫日記。”
知歡湊了過去,那是一本硬殼的筆記本,內頁是印制了橫線的紙張,這種類型的本子,據說是古地球的人類喜歡用來記錄各種事情的工具。在這個全星球都被光腦占據的後宇宙時代,用筆記本記日記,就像在古董上畫畫一樣。
“對不起了王遙,我們不是故意看的,這是為了找到你的下落,不得以出此下策。”
黃念忻雙手合十,虔誠地閉着眼睛祈禱着,知歡對他向空氣尋求原諒的行為哭笑不得。
黃念忻邊看邊說:“哇,這小子,看不出來還挺感性的,你看他寫秋天到了,每一片樹葉落下都令人傷感。竟然還有樹葉做的書簽,這種複古行為我只在古地球博物館上看到過。”
情感細膩,感性,知歡漸漸把這兩個詞語和見過的王遙形象聯系起來,她眼中的王遙似乎更接近精神崩潰的瘋狂和偏執。他是如何一步步變成這樣的呢?
他最初的日記寫的很簡潔,到了進入中央大學後才開始大篇幅地記錄起來。
6月24日
像我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在中央大學的課堂裏學習邊緣星生物的通用語。那些生物竟然并非想象中的殘暴和低智,它們也是可以交流溝通的物種。導師放的催眠花照片,讓我想起小時候在福利院曾經養過一株催眠花的幼苗,只要把手指放過去,就會被它咬住,非常可愛。這種可愛的生物,自然要送給和它匹配的可愛的生物,能在他身邊,它也一定會很幸福。
6月28日
又學了新的邊緣星生物,是能力很強,又擅長僞裝的物種,這孩子的外表很迷人啊,尤其果凍狀半透明的身體,和能無限再生的觸手,雖然有點攻擊性,但我相信它也一定是聽話的孩子。他說過被人跟蹤覺得很煩,如果能把這孩子送給他,他就不用再擔心了吧。
7月10日
很多天沒有聯系上他了,他工作很忙,現在正是他工作最艱難的時候,我要懂事一點,我們是相愛的,相愛的人一定會聚在一起。
7月20日
他一直不回消息,他到底想做什麽?是想分手嗎?我為了他做了那麽多事,他都忘了嗎?
7月30日
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被什麽東西迷惑了,我們的魔法還沒有消失,我會做到的,等我……
……
後面的內容越來越抽象,字跡變得狂野難以辨認,像是神志不清醒地鬼畫桃符。
知歡産生了一個不妙的直覺,和黃念忻對視一眼,黃念忻嘴角向下,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說:“你也猜到了吧,搞不好,他不是像林鶴唳的私生飯,而是就是林鶴唳的私生飯。”
知歡不解地問:“私生飯的危害很大嗎?”
“那還用問,而且王遙還是個毒唯,就是只喜歡一個成員,憎恨其他成員的人。”黃念忻知道知歡聽不懂,這次自動加上了注釋,“你看這張照片,他把左邊的孟栖川的臉用馬克筆塗黑了。”
黃念忻還想說點什麽,知歡猛得捂住他的嘴,并把食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剛才聽到了一陣陌生腳步聲,從腳步聲密集度來看,來的不止一個人,正在朝這裏走來。王遙沒什麽朋友親人,他失蹤了,來的很可能是讓他失蹤的那批人,腳步聲停在了門口,接着,是鑰匙晃動的聲音。他們想開門進來!要是被發現,他們兩個也會有危險。
黃念忻眼裏充滿恐懼,慌亂地打着手勢。知歡冷靜地推開窗戶,拉着黃念忻,從敞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等落到了地上,黃念忻劫後餘生的表情感謝了知歡,又有點後怕地說:“窗子開着沒問題嗎,會不會有人追殺?”
知歡冷靜地說:“沒關系。我們快走。”
他們身形剛消失在窗子後,王遙的房間門被打開了,3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男人,擡起壓低的帽檐,一道刀疤橫跨他的眼睛,機械義眼快速轉動,将房間掃描了一圈。刀疤男在看的時候,另外兩個人毫不客氣地走進房間肆意翻找起來,他們搜尋的動作大開大合,看到懷疑的地方,就把海報撕開,擺設的物品扔到地上。
雖然他們穿着警察制服,但是行事作風,卻完全不像聯盟公務員,反而很像星匪強盜。
幾分鐘後,剛才整潔的房間,就像被室內龍卷風快速席卷了一遍,變得亂七八糟。
兩人向刀疤男彙報:“頭兒,沒找到什麽特別的東西。”
“檢查過了,就是普通大學生,房間窗戶也關的很緊。”
刀疤點燃煙鬥,猛吸一口,喝道:“行,今天就到此結束。按老規矩辦。”
“好嘞。”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三人一個接一個從屋裏走出去,等要關上門時,刀疤男從門縫裏探出個頭,把手上的煙鬥往屋裏一抛,煙鬥滾滾的煙霧變成了火焰,在落地之前,變成了圓形的火球,一落到地板上就迅速的燃燒了起來。王遙的房間裏有很多紙張和報紙,都是易燃物,火勢蔓延得很快,整個屋子都陷入了火海。
熊熊燃燒橙色火焰倒映在刀疤男的眼底,反而像是給他沒有生命的義眼帶去了一點活力。刀疤男向屋子抛了個飛吻,說:“再見咯。”縮回了身體。
咔嚓,門關上了。只剩下林鶴唳的臉在火光中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
知歡跳下窗子前,釋放了觸手将窗戶關上。她總覺得有種不安感,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她和黃念忻在廉租房小區門口告別後,知歡獨自回到王遙的房子樓下。她遠遠地看到很多人圍在那棟樓下,又有一道濃煙向天空飄去。
王遙的家竟然燒起來了。
在她們離開不到10分鐘的時間裏。
知歡仰望着變成了火窟的王遙家的窗戶,還沒意識到時,身上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心裏只覺得很冷。一個不久之前在學校見過,在天堂有過小小交鋒的人,不但人失蹤了,連存在的一切也都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他的渴望,他的熱愛,他追求的一切,一瞬間就化為了灰燼。
……
知歡去寄存櫃取了行李,在公寓樓下,輸入了尹崇提前發給她的密碼,乘坐全景天梯,在夜色中,向尹崇家升上去。時間剛好,她看到不遠處的摩天輪亮起了燈光,與此同時,四通八達的城市街道也一條接一條亮起了路燈,像血管聯絡着城市的每個器官。她突然有種感覺,月亞可能也是一種生物,靠吸收他人的血液存活。
王遙是,她也是,他們只是城市的犧牲品。
知歡腳步沉重地邁出電梯,尹崇似乎已經回家了,門沒鎖,是虛掩着的,她推開了門,猝不及防地,差點撞到一塊蛋糕上。
蛋糕是鯨魚形狀,在鯨魚的氣孔上,插了一朵玫瑰花。藍色和紅色的對比,顯得格外刺激眼球。
知歡驚訝地擡眼,先是看到尹崇有點別扭的神色,然後看到他不常見的穿着,他竟然在襯衣的西褲外面,套了一條圍裙,圍裙甚至是粉紅色帶着荷葉邊的。
尹崇被她盯得恨不自在,把蛋糕往知歡懷裏一塞,說:“喬遷禮物吧,慶祝你搬到新家。”
說完,他扭頭進去了。
知歡愣愣地看了看手中的蛋糕,為什麽是鯨魚和玫瑰呢?
她伸出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下,放進嘴裏,清甜中,帶着一點海洋的香味。
她想起來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被鋪天蓋地海洋氣味的信息素撩得頭腦發熱,本能的釋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熱烈而霸道的花香,就像炙熱的玫瑰。
鯨魚和玫瑰,指的是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