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第 82 章

◎結局（中）◎

“知歡。”

光線在知歡面前漸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在記憶碎片裏, 聽過無數次的聲音輕輕叫着她的名字。

“你記得，你的起點嗎？”

人形輕聲說，知歡突然被拉入了一段回憶。

知歡出生于一個三級公民的小康之家。父親經營一家小型公司, 媽媽是補習機構的老師。

她自小就和別的小孩不一樣。

她小時候不愛講話，父母帶她去看病，醫生說她有學習障礙，搞不好是自閉症, 建議她進入特殊兒童的學校上學。

但是如果走特殊兒童路線, 幾乎就被判定了今生的公民等級, 可能連三級公民的位置都保不住。

父母不想讓知歡滑落下去，找了很多人後, 努力把她送到了普通幼兒園。

直到有一天，知歡媽媽下午被叫到幼兒園, 校長對她說：“女士, 你們的女兒不能在我們學校上課了, 因為她精神力爆發，打傷了好幾個小朋友。”

媽媽看到受傷的小孩，他們眼睛裏寫滿恐懼。嘴裏叫着：“幼兒園裏有怪物, 好可怕！”

媽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找到知歡。

知歡面無表情地坐着，重複着說：“媽媽，他們為什麽說我是怪物？”

媽媽摟住知歡的頭, 她不知道怎麽給一個幾歲的小孩解釋。他們給知歡辦了退學, 從那天起, 父母把她留在家裏，她的學習通過家教完成。

半年後, 又一個家教向知歡的媽媽提出了辭職。

媽媽帶着知歡在公園玩, 她很迷茫, 不知道知歡未來到底應該怎麽辦。媽媽發了一會兒呆，發現知歡不見了。

那時候，天青星拐賣孩子的新聞盛行。

她以為知歡被拐賣了，擔憂地四處尋找。她找遍了幾乎整個公園，聽見另一邊傳來慘叫。

媽媽匆匆趕過去，看到公園的玩具機甲暴走造成了慌亂。失控的玩具機甲能夠輕易舉起500kg的東西，周圍陪孩子玩的家長們也不敢上前。

玩具機甲把目标對準正在玩沙子的小孩，那小孩剛才摔了一跤，沒來得及逃走，面對巨大的機甲，愣住了，甚至忘了哭。

家長們的心都揪起來了：“有沒有人能救救他？”

就在此時，公園附近廢棄的機甲動了起來，

廢棄的機甲搖搖晃晃地走向玩具機甲，擋住後者正要向小孩子砸下去的重拳。

兩部機甲當着衆人的面展開了角力。小孩子的家長趁機将小孩抱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那個小孩才放聲大哭。

伴着小孩的哭聲，警察和機甲工程師趕到了，制止了暴動的玩具機甲。他們在廢棄機甲上發現了知歡。

竟然是知歡操縱廢棄的機甲，救了小孩。

工程師說知歡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這臺廢棄機甲報廢很久了，她居然能夠驅動它。在得知知歡沒有學過機甲操縱後，工程師更為震驚。

“我曾經聽說過有人可以僅靠精神力操縱機甲，但那是傳說中的人物。”工程師建議媽媽帶知歡去檢測。

媽媽憂心忡忡，回去和爸爸商量後，兩人想到，反正知歡也沒法正常上學，如果真的有精神力的天賦，說不定也是一條路子。于是父母帶她去了醫院。

醫生震驚地告訴他們，知歡可能是很少見的雙s級alpha。

不久之後，國家級別的機構找上門要帶走知歡，承諾可以治療知歡，父母懷着最後一絲希望把孩子送去了機構。

然而，沒想到，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知歡。

在知歡被帶走的半年後，知歡媽媽所在的補習機構被查封，知歡父親的公司破産，家裏欠了一筆巨額債務，即使用國家機構補償的錢也無法償還，但是，此時，有人告訴了知歡父母一個外星打工的計劃，兩人為了還債，登上外星飛船，從此，離開了天青星。

看到這段記憶，知歡才醒悟，為什麽她的父母從來沒有找過她，原來他們也受到了欺騙，已經被送去外星，現在不知道了下落。

知歡問光凝成的人形：“你為什麽知道我家的事情，你是誰？”

人形說：“別着急，我和你的故事，你馬上會想起來了。”

知歡再度被拉入了另一段記憶。

是她被國家機構帶走，進入研究所後的記憶。

她是鳳凰計劃中期加入的，編號為071。第一天，她就因為打傷了其他實驗體，被關進禁閉室。而她隔壁，就是001的觀察室。

001號，真名叫昭顏，出生地，家庭已經不詳，她比鳳凰計劃更早存在。因為她的特殊，她的觀察室一直是單獨的。突然有了個鄰居，001號很是驚喜。

知歡自閉，開朗陽光的001總是向知歡搭話，和知歡聊生活，環境，吐槽研究員，食物難吃。知歡沒有理001，001自己也能聊一整天。

知歡被關禁閉的第3天，001很興奮地敲打兩人中間的牆壁。

“071，071，你猜我今天抓到了什麽？”

“你絕對沒有見過，這玩意兒可少見了。”

知歡一如既往沒有理她。

001自己玩了半天，見沒有觀衆，于是把手松開，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在她面前飛舞。奇怪的是，舞蝶并沒有逃走，而是在001視線範圍內來回的飛翔。

“蝴蝶，好像我的家鄉啊，我的家鄉每年春天，都會有很多蝴蝶和鮮花。”

隔壁的禁閉室靜悄悄的。001玩夠了，準備放掉蝴蝶，這時，聽見隔壁傳來一聲：“那個蝴蝶，能給我看看嗎？”

這是知歡第一次和001搭話。001喜出望外，立刻把蝴蝶送了過去。

“你的家鄉也有蝴蝶嗎？”

“你叫什麽名字？”

“光問別人名字，我卻忘了自我介紹，真是失禮啊，我叫昭顏。”

“知歡，很高興認識你！”

于是，從那天起，她們成了朋友。

知歡的禁閉結束後，被送回了其他實驗體所在的區域。再見到昭顏時，她和其他實驗體一起在院子裏放風。昭顏被單獨帶去實驗，有個很年輕的男生坐在一邊，昭顏好像在和他吵架。

“我說了，你的數值不對，這麽做不會有正确結果的。”昭顏氣呼呼地說。

年輕男生板着臉，眼裏有種不容人質疑的驕傲：“我是這個實驗的設計者，我不會出錯的。”

“可是你就是錯了！”昭顏毫不退讓。

“好！我不管了！”年輕男生跳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時，知歡突然感覺到後頸刺痛，接着頭暈目眩。她失去意識前，周圍爆發出驚呼和尖叫。

接着無數的腳步聲朝她跑來。

“是精神力風暴，071號精神力爆發了。”

“001你試試能不能壓制她？”

“……不行，她的精神力方向和我不一致，我沒有辦法。”

“那怎麽辦？”

“把尹崇叫回來吧。”

知歡意識模糊時聽到了這些對話。她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實驗床上，身上接滿了管子。旁邊，那天看到的年輕男生正在用光腦記錄數據。

“你醒了？你先別動，你是第一次精神力爆發，不知道會有什麽影響，需要觀察一下。”男生說。

知歡點點頭，她注意到年輕男生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漆黑的雙眸，讓他的臉帶着一種具有神秘感的魅惑。

男生蒼白的臉泛起了一點粉紅，他冷酷地說：“幹嘛瞪我。”

“我沒有……”知歡發現她無意識一直盯着他看了。

昭顏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這不叫瞪着，這叫欣賞，尹崇，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啊。”

男生臉更紅了：“別胡說，什麽戀愛不戀愛，數值沒大礙，我走了。”

他像上次一樣匆匆走了。

昭顏看着尹崇走掉的背影，對知歡說：“你不要看那種男生很驕傲的樣子，但是談戀愛的話，一定是戀愛腦。知歡，你懂嗎？”

知歡眨了眨眼睛。

她原來吃過一道古地球菜，叫豆腐腦，戀愛腦也是像豆腐腦一樣的，甜鹹皆可的佳肴麽？

這個時候的知歡，還是缺乏人性的，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但也正因如此，她很強大。她完美适配所有試驗，不但天賦驚人，在能力開發上也遙遙領先。

Alpha信息素本質是支配與控制，等級不同，支配和控制的力量也不同，知歡的級別一直是所有實驗體裏最高的。

很快，她脫穎而出，和昭顏一樣，擁有了單獨的觀察室。她這時候才知道，昭顏001的編號代表的，不僅是最先加入實驗，還代表着，她是整個實驗裏最強的那個。

兩人成了鄰居之後，昭顏和知歡經常暢談出去之後要做什麽，昭顏總是說要一起開機甲到天青星上空看看。

有次放風時，知歡被第一天打過的人挑釁，那人說知歡是被父母抛棄的。

知歡很生氣，但是這次她沒有動手。她沒想到的是，武力值并不強的昭顏，毫不猶豫地沖上去給了那個實驗體一拳。

結果自然是昭顏被關了禁閉。

知歡去看昭顏。昭顏吐舌：“那種人很讓人上火吧。”

知歡搖搖頭，她內心第一次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類似于害怕和傷心，說：“我可能真的是被父母抛棄的。”

她把自己進入實驗前的事情告訴了昭顏。

昭顏說：“怎麽會，你這麽厲害，怎麽可能是被抛棄的，你是萬裏無一，被選中的孩子！”

知歡冷下臉：“不要用動畫片的臺詞搪塞我。”

昭顏笑。

知歡：“你是怎麽進來的？”

昭顏的身世成謎，能力成謎，她是最強，但是體力測試永遠是最後一名，武力值也是下位圈，永遠都是笑眯眯的，脾氣很好的樣子，感覺誰都可以欺負她，但是沒有人敢欺負她。

昭顏臉上的笑容斂去，她突然做作地捧住了臉：“這麽交換過去的經歷，就好像要談戀愛了一樣，讨厭了啦，我覺得你和尹崇比較配啦！”

知歡的好奇心消失的一幹二淨，她躲過昭顏推來的手掌，冷淡的說：

“別這樣，怪讓人作嘔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過去，知歡理解，昭顏不想說，她也就不再問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有一天，昭顏被帶走了，據說要單獨觀察。

她走得那天，很開朗地和知歡告別：“我暫時離開一陣子，歡歡你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別打架哦。”

知歡嗯嗯點頭：“我知道了，趕緊滾吧。”

昭顏走後，知歡才發覺，生活安靜了很多，也無聊了很多。她已經是現在的最強，沒有人敢招惹她。

知歡獨自吃飯，挑釁她的實驗體沒地方坐，在她旁邊坐下後，發現是她，吓得一抖。

知歡瞥了對方一眼，想起昭顏的話，她甚對對方笑了一下。

實驗體更害怕了。

知歡：好像反而引起了反效果。不管了，吃飯事大。她專心幹飯，聽見實驗體們聊天：

昭顏是精神力暴走，才被帶走做實驗的。

很多人被帶走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知歡心裏咯噔一下，捏斷了筷子。

剛才談笑風生的實驗體們，聽到動靜，吓得都住了嘴。

萬幸的是，兩天後，昭顏回來了，她變得憔悴了很多，不愛講話，不愛笑了。

知歡每天陪昭顏玩耍，笨拙地逗她，給她講笑話。

她倆像互換了靈魂，知歡成了以前的昭顏，而昭顏變成了以前的知歡。

昭顏總是盯着高牆外的藍天發呆。

一天放風時，昭顏對知歡說：“我們，一起逃走吧。”

知歡發現，昭顏暗淡的眼睛，只有在提到逃走時才會煥發光彩。知歡同意了，兩人一起制定了逃走的計劃。但在約好的那天晚上，知歡卻一覺睡了過去。

她醒來時，昭顏已經不見了。

幾天後，知歡看見有人在收拾昭顏的房間，只有實驗體死亡後，才會收拾他們的房間。但是知歡不相信昭顏會死，她想問發生了什麽，卻被研究員帶走了。

她心神不安，下午，研究員給知歡送來一封信和水滴形的項鏈。

他們說，這是昭顏留給她的東西。

知歡問他們，昭顏去哪裏了，他們支支吾吾，只告訴知歡，昭顏的實驗已經結束了。

心裏那個隐隐的猜想被坐實了，昭顏真的沒有等她一個人逃走了？她深感被背叛和懷疑，她沒有看昭顏的信，随意地丢在枕頭旁邊，就睡了。

半夜，知歡做了個夢，夢裏是她每天都在經歷的無止境的實驗。她仿佛處在上帝視角，又仿佛是自己在被實驗，她暈過去了又被電醒，繼續做實驗。全身上下都痛，恨不得死了，但是又死不了。

在她的意識變得模糊時，她聽見有人驚慌失措地想制止實驗，但是另外的人卻堅持要繼續。

知歡感到巨大的絕望。

耳邊一片嘈雜，知歡變成了上帝視角，看到躺在實驗床的人正是昭顏，旁邊的儀器顯示她已經失去生命體征。

研究員試着搶救，但卻回天乏術。

鳳凰計劃最強的001號實驗體，死在了實驗臺上。

這時，昭顏的聲音響徹了夢境的空間：“知歡，快起來。”

接着，周圍的環境巨變，從實驗室變成星空下的花田。

穿着一襲白裙的昭顏站在花叢中，微笑地看着知歡。

知歡在看到昭顏的一瞬間，眼角湧出了淚水：“昭顏，你真的丢下我一個人逃走了嗎？”

“沒有哦，知歡。”昭顏說，“我走不了了。但是我想讓你看看，我的家鄉，我的故事，我最後的心願。”

昭顏說：“我用最後的精神力封鎖了實驗數據，在我的精神力影響下，參與最後實驗的研究員都會逐漸失去記憶，知歡，我給你留了一個機會，你一定要逃出去。”

知歡醒來，淚流滿面，她打開昭顏的信，信裏講述昭顏的一生，她在生态環出生，家附近有一片美麗的花田。她很小就覺醒了精神力，用精神力幫家裏人做事，被家裏人逮住就會挨罵，說她又在用精神力偷懶。

昭顏的人生本應該平靜安穩地過下去，直到她家遭遇了星盜。

星盜想殺她父母，還想□□她，她的父母奮起反抗星盜，反而被打死，

昭顏憤怒之中爆發了精神力。等警察到來時，她家已經是一片血泊，只有昭顏一個人抱着膝蓋坐在血泊中。

警察覺得她很棘手，按她殺死的人算，昭顏要判聯盟最高刑，但她還是未成年，只能先關着。可是她這麽危險，關哪都讓人不放心。這時政府接管了昭顏，把她帶進了鳳凰計劃。

在信的最後，昭顏寫到：“我的一生充滿了不幸，我最大的運氣用在了遇見你。我總覺得，我還有一點運氣沒有用完，我把我剩下的運氣留在項鏈裏，送給你了，知歡，你要好好地活着哦。”

知歡看向枕頭邊的水滴形項鏈，伸手拿起來，戴在了脖子上。她擁有了和之前不同的能力，她可以聽到研究員們的讨論。

“聽說尹崇已經辭職了，計劃還要進行嗎？”

“設備也少了很多，估計基地也會被關閉的。”

“不，設備只是被運走了。不會停止的。”

知歡陸陸續續聽到不少零散的對話，而實驗基地的人也在逐漸減少。

随着時間流逝，知歡實驗的失敗次數變得越來越多。她的實驗被暫停，被安排進了觀察間。

在被觀察的時間裏，知歡漸漸忘記了很多了事情。但是她心裏卻藏着一個目标，她要逃出去。

由于每次測試，知歡的數值都在走低，監視她的人越來越少，終于，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日子，全基地的電子設備因為雷暴失靈，她的機會來了，知歡逃了出去。

知歡眨了眨眼睛：“我終于都想起來了。”

人形的光閃爍着：“你記得我是誰嗎？”

“昭顏。”

“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沒有實現我的願望，你背叛了我。”人形的光突然暴漲，變形，扭曲着向知歡撲過來。這是精神力的攻擊，直接攻擊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知歡感到無數悔恨，痛苦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和昭顏在實驗室度過的快樂時光，分享過的夢想和心願，又再一次地浮現在眼前。

人形的光卡住知歡的脖子：“知歡，你要是明白我的痛苦，就和我一起死吧！”

它正在得意，因為被精神力攻擊的人都無法逃脫。然而，它的手臂卻被知歡抓住了。

它過于震驚到連形狀都開始閃爍：“怎麽會，這難道不是你精神裏最大的痛苦嗎？我已經解除了你記憶的封鎖，你不可能還有反擊之力！”

知歡搖頭，她清醒的凝視着人形的光，堅定地說：“我沒有受到影響，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昭顏，你根本不知道昭顏最後的願望是什麽。”

“啊啊啊！”人形的光被知歡的精神力打散，變成星星點點的光芒，在暗淡的走廊裏，像一只只螢火蟲。

知歡說：“昭顏的心願，是希望我活着，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我和她一起去死。”

昭顏用最後的力量，抹去知歡的記憶，是為了保護她，讓她重新開始她的人生。

知歡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拿回所有的記憶，是為了做一個了結。

那些熒光飄向不遠處的門，凝聚在門鎖上，咔噠一聲，門打開了。

門後面，藏着鳳凰計劃最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