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绮夢
第6章 绮夢
“人來的不少……”
陳卿言規規矩矩的往臺上一站,墊話才說了一句,随着眼神朝臺下一瞥,第二句就像是卡在嗓子眼兒裏頭的棉花似的,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噎的他難受。
陸覺怎麽又來了?
陸覺今天是帶着伴兒來的——
紀則書終于是能喘口氣了,工廠慢慢步入了正軌,開始盈利,他這日從工廠回來連衣服都沒換,風塵仆仆的徑直就讓司機把自己拉來了陸覺家。
“準備出門?”紀則書一進門就瞧見陸覺站在鏡子前頭,雖然已經是早春,但天氣還不至于暖到如此的程度,陸少爺竟然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一件衣服站在鏡子前頭往身上比劃,光潔的背彎出一道誘人的弧度。
紀則書忍不住笑道,“你什麽時候也計較起這些東西來。”言下之意自然是誇贊陸覺長得好,什麽衣服在他身上也要再平白又添三分好看。
陸覺還是把右手的那間略顯腰身的放歸到了衣櫃裏,不緊不慢的解着手中襯衫的扣子,卻嘆了口氣:“已經夠遭人嫌的了。”
紀則書沒當回事兒,還以為陸覺在和自己玩笑,拍着巴掌說道:“你要是稱的上遭人嫌,那我們這樣的‘閑雜人等’怕是都要一頭紮進海河裏沒臉見人了!”
陸覺這次卻沒有像往日一般接着話茬和紀則書說笑兩句,草草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卻仍是對着鏡子,端詳起自己來。
“你幫我看看。”這人忽的轉過身來,卻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紀則書這才覺得不對勁兒,卻又不知陸少爺要讓自己幫他看些什麽,只得耐心問道:“什麽?”
陸覺一張俊臉湊到了紀則書面前,陰沉着聲音說道:
“幫我看看,我這張臉上,是不是寫着‘讨厭’兩個字?”
“可不嘛,衣食父母來得不少,我師弟膽兒小,瞧瞧吓得都不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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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卿言打了個磕巴不要緊,臺下無數雙眼睛瞧着呢,甭管戴春安臺下如何,但在臺上卻是機敏的很,知道陳卿言這兒出了岔子,趕緊現挂找補。小包袱雖不算太響,總卻給陳卿言提了個醒,将眼神從陸少爺那兒收了回來。
“他說的确實不錯。”紀則書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坐在陸覺的身邊,附耳過去小聲的誇贊道,雖然紀則書不似陸覺三天兩頭的總是往三不管跑,但多少也受陸覺的一些影響,聽的這些玩意兒也不少。
陸覺的眼神一晃不晃的盯着臺上,臉上的梨渦卻露了出來,目不斜視道:“那是自然。”語氣裏莫名帶了幾分得意,好像臺上的人是他的私人物品,自己理所應當的該為此自豪似的。
“眠之,你……”紀則書剛要說話,就聽得一陣掌聲将自己的聲音蓋了下去,擡頭再看臺上的人就要鞠躬下臺,紀則書正詫異陸覺既然這麽捧這位陳卿言,怎麽連一聲叫好都這麽吝啬,正想着,身旁的人忽的就将手裏的東西擲了出去,嘩啦啦的在臺上砸出了一片響來。
“……”
“……”
“……”
紀則書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只擠出了一句:
“你瘋了?”
可不就是瘋了麽。
陸覺煩悶的将領口那粒緊繃着的扣子扯開,動作粗暴了些,那粒扣子竟脫了線,落在地上聲響都甚是微小,三蹦兩蹦的沒了蹤影。
陸覺卻懶得再找,一頭紮在了床上,将臉埋進了枕頭裏。
真是怪了。
臺上的人明明對着那麽多人都能笑得,可為什麽偏偏對着自己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臉?陸覺甚是不解,他趴在床上一動未動,心裏卻升騰起一團白日裏不曾消解的愠火來。從三不管回來倒不算太晚,只是陸覺心裏胡亂的琢磨着,竟到了子時還未睡,腦袋裏頭的那個模糊的長袍黑影,也跟着逐漸清晰起來。
陳卿言仍是站在臺上,而陸覺也不知什麽時候又回了慶園茶館,可偌大的茶館裏卻只剩下他們兩個了,連老板陳友利和跑堂的小二都不見了蹤影,靜悄悄的着實有些怕人。
“你過來。”陸覺只聽得自己說道,說完他又覺得有些怪,好像哪裏有些不對似的。是了,他哪裏會與陳卿言如此的相熟,能命令人家過來。可自己卻又是真的從座位處站起,一步一步的朝臺前走過去,緊貼着慶園茶館的那根抱柱站下,定定的瞧着陳卿言,等着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