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探清水河

第54章 :探清水河

“好。”

本就是鐘情着迷于陳卿言的一副好嗓子,陸覺自然是要說好的。只是脫口而出想都沒想的說出一個好字,卻又覺得哪裏不對,陳卿言這話實在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來了這句,要人覺得格外突兀。

可為什麽偏偏是探清水河?

陸覺不是不愛聽,相反而是愛極了這段小曲兒。雖只聽陳卿言唱過那麽一次,卻不知有多少次夜深入夢時常常會想起這人溫柔張口似在講一段動人悲切的故事緩緩講予人聽時的動人樣子,那日的光從未散過,可是也教人分外傷懷——對于陸覺而言,它更像是一首名為“遺憾”的背景音,總要提醒着自己,他和陳卿言總歸是“你是你,我是我”,永遠都不會是“我們”。

既然要聽,就做足了聽衆該有的莊重樣子來。陸覺索性搬起了椅子,在離陳卿言三尺遠的地方放下,自己則是手捧着一杯茶,像模像樣的咂了一口,全然是将自己的卧房當成了慶園茶館。

“桃葉兒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

陳卿言一開口,繞在陸覺心頭的那些雜亂便都随着消了。他也不是未曾問過自己“為什麽”,就像那日醉酒時問過葉寒雲的那些話,都是陸眠之曾經真情實意的問過自己千百回的。開始是沒有答案,後來是埋在心底裏顧不得找答案,如今只等這人再唱起來,卻又忽的明白了一樣道理。

若是一門心思的硬要索求,反而是求不得的。如今放下了一身的陳雜,只當陪這人唱曲兒靜心,才覺得在這間房裏流走的光陰珍貴——既然此刻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不就是夠了?

既想至此,陸覺就免不了用手在腿上輕輕的打起拍子合着板眼來與陳卿言同唱——其實勉強不過算得上是哼唱,他唯聽陳卿言唱過那麽一次,能将曲調記個七七八八已是不易,陸少爺再靈光不過的腦袋,能将詞全都記住也是不能,但這樣也不壞,倒像是陳卿言領着,陸覺聽着偷偷的學,自己的心底生出了許多的甜蜜來。

“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鬧生喧。”

這段陸覺實在是記不得了,只能安靜下來聽陳卿言唱。

“日思夜想的……”

陳卿言唱到這兒,卻是一頓,陸覺也就跟着把手裏的拍子停了,房間裏少了你唱我和的動靜,竟是一下就安靜得有些異樣,只是今日陸覺備感奇怪的事情太多,這也算不得什麽值得說一說的,他剛想問問陳卿言“該不是忘了唱詞?”卻只瞧這人朝着自己踏了一步,沉氣開口再唱:

“日思夜想的……陸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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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鼓兒發,小陸哥哥把牆爬,驚動了上房屋癡了心的女嬌娃啊,急慌忙打開了門雙扇吶……”

陳卿言唱着,腳下也跟着挪步,終是走到了陸覺的跟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一把手我就拉住了,心愛的小冤家啊。”

再沒了別的話。

靜了。

可兩個人卻都猶如置身于海上起伏的游船一般,心上再也沒有比這還要波濤洶湧的時候。陸覺也不是沒有拉過陳卿言的一雙手的,指節分明,或是執扇,或是打板兒,又或是拿着玉子,可從來沒有這一刻與自己十指相扣時這樣的好看。

陳卿言只覺得陸覺的手微微的顫着,他看着平日裏最會貧嘴的陸四少爺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陳卿言看着陸覺眼睛裏的自己,忽然就覺得心裏的海靜了。

他人生這短短的二十餘年,遇見了那樣多的人,嘗過了太多的辛酸苦辣滋味,他的小船在這片海裏風雨飄搖的沒個依靠,一個浪頭過來就能将他輕易掀翻——

可如今終于能靠岸了。

陸覺,原來我在你的眼裏是這樣的。安靜,踏實,別無所求。

亦如你在我的眼裏時一樣。

只有彼此,容不下旁人。

“陸眠之,你那天與我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陳卿言幾乎是哽咽着問出了這句話——他走了太多的彎路,質疑了自己太多次,沒有人知道他那受盡折磨的一顆心上有多少午夜夢回時質問自己留下的傷口。

“陳卿言,你是不是喜歡他的?”

他太怕了。

他本該是一處淤泥中的浮萍,像是永遠都不會有什麽變數,他就應該好好的如同那些所有的浮萍一般,生老病死,最後也與這淤泥化做一灘,這世上誰記得他又有什麽所謂?

可如若偏偏有人将這浮萍捧在手裏,還要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我記得你,我永遠都記得你呢?

他放不下了。

“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

“我總有一句話要同你講。”

“陸眠之,你聽好了,聽清楚了。”

“我現在說,喜歡你,算不算晚?”

“你說你那句是真心……那我這句同你一樣……你……嫌不嫌棄?”

溫熱的淚就這樣沒有任何征兆的落在了手上,陳卿言分外的恨自己這樣的不争氣卻又還是忍不住抽泣了起來,一手胡亂的抹起了眼淚,不想要陸覺看見自己的狼狽樣子。

“你別哭。”

一直未說話的陸四少爺終于開了口,卻是比陳卿言哽咽的聲音還要慌張三分,可還沒忘了伸手将這人的淚擦一擦,只是手掌覆到臉上,卻惹了更多的淚來,只教人心痛。

“過來。”陸覺站起身來與陳卿言對站着,這回未等這人到底樂不樂意,一把将人摟在了懷裏。陳卿言窩在陸覺的肩頭,任由着眼淚鼻涕蹭了這人一身,卻終于安心下來,這人身上的味道就像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安神劑,他只聽陸覺嘆了口氣,像是如釋重負。

“陳卿言。你說的這是什麽該打的渾話。我怎麽會嫌棄你?”

“你不理我的那些日子,我總是要做許多噩夢。在夢裏喊你的名字,要你回來,你猜怎麽?你的心倒是狠,夢裏的你是一次頭都沒有回過的。”

“我想着我合該如此,我認了。就算就這樣瞧着你也是好的。”陸覺像是要确定懷裏的人是真的一般,将手摟的更緊,“可又時時免不了癡心妄想。”

“你還未過二十五的生辰,那我等你到三十歲呢?等你到四十歲呢?五十六十我也等得,七十八十也未嘗不可。”

“陳卿言,謝謝你。”

“我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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