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北平

第100章 北平

陸覺郁着臉色從車上下來,朝着那人走了過去,站定低聲喚了一句:“大姐。”

忽然又好似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原來那日在白家的情形又這樣清晰的出現在了眼前,陸栀幾乎是歇斯底裏一般的喊着“我沒有你這個弟弟!”除了陸覺,沒有人知道她一個好好的官太太,怎麽就像瘋了一般這樣的要人無法理喻。

“恩。”陸栀仍是以抱懷的姿勢站着,一動未動,而眼睛則是由上至下打量了陸覺一通,然後将自己的小羊皮手套摘了下來,伸手去正了正陸覺大衣的領子,“天氣冷了,不該再穿的這樣單薄。”

別扭。

陸覺下意識的将脖頸往後縮着,陸栀的突然造訪讓他備感惶恐,但如果僅是惶恐也就罷了,實是陸栀來的太巧——在陸覺發現了自己被人監視之後,久久不肯同自己說話的大姐便出現在了門口,這無一不指向着陸覺心底的某一方向:這件事情陸栀是知情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她的授意。

“別這麽看着我。”陸栀裹緊了自己的大衣,“就讓你大姐在外頭這樣凍着?”說話間眼神就變得凜冽起來,朝着院中不經意的一瞥,“還是屋裏頭有人在家,不方便要我進去?”

“大姐,你到底要幹什麽?”陸覺不想與她拐彎抹角,索性将話直說了,可又免不得生出太多的悲哀來——親姐弟竟有一日也需要如此麽?

“行,我知道你也瞧見了,人确實是我安排在這兒的。”既将話都一并挑明了,陸棠也就不再繞什麽彎子,“但你也不用這樣——只不過爸媽想知道你在外頭過得如何,問你你又不肯說,我只能這麽做。”這樣說着,語氣卻變得不再那麽強硬,轉過身來與陸眠之貼近了,語氣裏帶了好些無奈的為難:

“我找你來,實是為了別的事情,眠之,你總歸是姓陸,是我的弟弟,這是改不了的,大姐總不會害你。”再擡起頭來時,陸棠的眼睛裏便沾了好些迷蒙的水汽。

陸覺瞧着陸栀眼角那新增的幾條細紋,到底是于心不忍,“進屋來說吧,大姐。”

“收拾的還怪像樣的。”陸栀進了屋,環視一圈便将大衣脫下來遞給了陸覺,陸覺品不出她這話裏的滋味,于是便沉默的接過衣服挂好,扭頭去給她倒水。

“我喝咖啡。”陸栀吩咐着。

“好像沒有了……”陸覺胡亂的翻着客廳的抽屜,卻尋不着咖啡的蹤影,張口便問了一句:“陳卿言,咖啡盒子放在哪兒了?”平時裏收拾屋子的瑣碎活,都是陳卿言做的多些,陸覺情急之下當然是要找他幫忙。

自然不會有人回應。

陸覺手上一停,也覺出不大對來,略有些尴尬的回身望向陸栀,果然他大姐一臉意味深長的神情也在瞧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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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茶就是了。”陸栀淡淡開口,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波瀾。

“爸媽……”陸覺将茶杯放在陸栀面前的桌上,人坐在了她的對面——說來也怪,這兒明明是自己的住處,反而現在自己卻這樣局促不安起來,“怎麽樣?”

“老樣子。”陸栀豔紅色的指甲與這素色的茶杯看起來極不相配,她嘴角翹了翹,說道:“還算你有孝心,知道惦記他們,沒白疼你一場。”

“姐,你……”陸覺有心反駁,但仍是将話咽了回去。他實在不解,自己不過是愛了一個不被他們所理解包容的人,只因為這一點,他便犯了這樣的滔天大罪,連同為人兒女的孝道,都成了他們眼裏稀奇的存在——這樣陸覺格外憤怒,卻又全然無可奈何。

“我找你就是為了爸的事情。”陸栀将茶杯放下,言語間充滿了責備,“你也知道他現在的身體大不如前,這半年更是時時都要用藥盯着。”

“爸又病了?”陸覺心裏一沉。

“工廠,房産,商戶,哪一樣不需要他忙?人跟陀螺一樣的轉!”陸棠嘆了口氣,“那幾個月有你幫忙,他倒是終于得出空來歇一歇,這會兒你不管不顧的走了,他犟着一口氣都不許我們同你講,北平那頭又出了事兒……”

“北平那邊怎麽了?”

……

聽罷了陸栀的一番話,陸覺這才知道,原來是陸家在北平的工廠出了糾紛——眼下時局混亂,有錢人多把前投資在地産房産工廠上頭,陸家自然也不能例外。這處工廠所占的地産是租下來了,當時陸覺雖未經手,但也是知道的。本該到了今年年底便該續約,哪知道當年簽合同的老人在年初因病過世了,家裏的事兒便交給兒子經手。這年輕人不比他爹老實本分,仗着陸覺長居天津,北平的工廠不過雇人看管,于是這頭還未與陸家解約,便偷偷将這處地産租給了別人,想貪心掙兩份錢——可陸家這樣大的工廠,總不能說散就散了,還得續租,于是便抓了瞎。新的租戶整日在工廠大鬧,工人沒辦法繼續幹活,沒有工錢,更是心急,兩邊有幾次險些大打出手,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怎麽樣了?那頭由誰看着?”陸覺問道。

“還能怎麽樣?工廠一日不開工,工人就只能閑着,整日的鬧。”陸栀滿臉的愁容,“可說到底虧得是咱們自家,工廠若是照常開着,這裏頭一日有多少的流水,你是要比我清楚的。”

“那……”陸覺低頭沉吟了片刻,說道:“大姐,你是要我去北平瞧一瞧?”

“我正是這個意思。”陸栀一拍巴掌,“我本有心想自己去,可一來母親要人照看,不能全指望你二姐三姐,二來家裏生意上的事兒除了父親沒有人比你還熟絡了,你又是陸家的少爺,同樣的話,打你嘴裏說出來總要比別人有用!”

陸覺點點頭,他得承認,陸栀的話句句在理,他出面比任何人都再合适不過的了,“可是……”卻欲言又止。

“你盡管放心。”陸栀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你這兒不會再有人來盯着就是了。”又是重重嘆了口氣,“我心裏現下只有爸媽的身體,你的事兒,就暫且放一放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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