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傅景知捧着手機到處找信號,手機裏斷斷續續的傳來周歡的說話聲, 卡得他完全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麽。連屏幕裏的喬安, 人影都以扭曲的表情卡着。

心底陡然一陣焦灼。

半個月了, 他終于能見上她一面,偏偏山裏信號太差, 怎麽都跳不出正常畫面。

找了許久, 屏幕始終卡着, 傅景知放棄。

“景知?”岳思妤眼睜睜看着他離開篝火活動現場, 半晌沒回來, 她這才特意出來找他。

屏幕一瞬間又亮了。

然後,傅景知看清小姑娘臉上錯愕又古怪的神情。

心頭一凜。

周歡:“信號太差,挂了挂了。”

剛說完,顯示視頻通話已經結束。

手機左上角跳出“無服務”的字樣,這下連E的信號都斷了。

傅景知盯着手機, 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惆悵。

岳思妤迎上去,瞅了他兩眼,“跟周歡視頻?”

傅景知重啓手機,界面仍舊跳着“無服務”幾個字,只好作罷。

“嗯, 跟她視頻。”他雙手插在褲袋, 望着在上海無論如何都見不着的滿天繁星,“怎麽想到來這兒了?”

今天晚上, 岳思妤突然跟着區裏的采編小組過來,說是請了年假來參觀和學習的。

身後傳來陣陣笑聲, 還有孩子們嬉戲的打鬧聲。

傅景知忍不住勾了勾唇。

岳思妤看過去,心跳驟然加速。

她往邊上走了兩步,席地而坐,然後,她仰起頭,很輕松就能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溫暖又溫柔的。

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看着嚴肅得一本正經,卻比誰都溫柔、體貼。

岳思妤順着傅景知的目光看去,城市裏看不到的星空,璀璨奪目,“區裏的新聞傳媒中心要做一期支教的報道,我蹭了我舅舅開的後門,一起來看看。”

她舅舅恰好是新聞中心的書記。

“我每次看你朋友圈都要看上好幾遍,被你發的視頻給吸引過來了呗。”她開玩笑,語氣卻格外認真。

傅景知的改變她看在眼裏,尤其是最近她心頭總被一股焦灼和不安纏繞,她不禁開始質疑起自己之前的許多年是不是想岔了、做錯了。

傅景知也跟着坐下來:“這兒生活比你想象中艱苦。”他的聲音很輕。

岳思妤蹙眉,瞪過去,“傅老師,我沒那麽嬌氣吧!”

他只是笑,不說話。

岳思妤撇了撇嘴,掏出手機拍了張星空的照片,“你看,比我在法國看過的美。”把手機遞過去,她與傅景知靠得極近。

傅景知不動聲色挪開些許距離,點頭應和。

岳思妤眸光一閃,坐直,低頭擺弄手機。

老村長牽着孫子的手,遠遠就瞧見兩個席地而坐的身影,笑開了花。

“傅老師,岳老師。”他們對老師帶着天然的尊敬。

傅景知忙站起來,老村長的視線落在岳思妤身上,“傅老師,岳老師是你的阿妹?”

委婉的問他們是不是女朋友。

岳思妤臉紅,在黑夜中藏起情緒。

“不是。”傅景知笑着解釋,“思妤是我媽媽的學生。”

老村長摸了摸孫子的腦袋,面上浮現一絲尴尬,“進去吧,裏面熱鬧。”

岳思妤擺手:“不了,我要給我媽媽打個電話,您跟景知先進去吧。”語調是一如往常的柔和。

傅景知叮囑她注意安全,轉身跟着老村長一起進去。

山村裏的月色很美,漫天的星空,附近村民們自己做的小燭燈挂在門上,搖曳着發出淡淡的光。

星光夾雜着燈光,落在那道英挺的身影。

岳思妤駐足,目送遠去的傅景知。

目光眷戀。

總還是有希望的吧,她想。

翌日,傅景知去上課,他的課向來受小朋友歡迎。這天,課上又有小朋友舉手發問。

傅景知耐心解答,引申到國外的神話故事,班裏30個學生聽得津津有味。

“傅老師,您怎麽懂這麽多?我以後能不能也做百科全書?”有小朋友站起來問。

百科全書是這群學生給傅景知取的綽號,在他們眼裏,這位傅老師博學,無論他們問什麽,他全知道。很多時候他們問一句,他總能延伸開許多他們以前從不知道卻又好奇的東西。

傅景知看過去,認出這是班裏的“十萬個為什麽”,他眼底染上笑意,“勤看書多落筆,周末老師給你們帶幾本書。”

做讀書筆記是傅媽媽的堅持,耳濡目染,傅景知從小就開始做讀書筆記。從國內的課本到中外名著,全靠積累。

幾個小朋友又開始舉手提問,傅景知耐心的一一解答。

下課,傅景知留下作業去休息室吃飯。他上午發的朋友圈評論區已經被幾個好友刷屏,他一條條看下去,唯獨沒有看到喬安的。

他愣了愣,握着手機擰起眉。

喬安昨晚睡得晚,在家躺了半天,邊揉着太陽穴邊推開店門。

“我新做了兩個口味的蛋糕。”夏瀾恰好端着切好的蛋糕出來,招呼她過來。

喬安精神并不好,聲音軟綿綿的沒力氣,“今天我沒胃口。”

夏瀾左左右右看了她好一會兒:“有心事?”

“沒有。”回得很快。

夏瀾了然:“嗯,心虛了。”

喬安不服,欲争辯,“夏姐,最近穆承陽怎麽沒來了?”轉念想到穆承陽,她偷笑。

夏瀾面不改色,把蛋糕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口就能吃完,“有些事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

說完,她拿着刀進廚房,背影潇灑。

反倒是喬安怔住,無意識的往嘴裏送了塊蛋糕。濃郁的抹茶味道,很好吃,也很提神。

她想想不好,追進去,“夏姐,我不是故意的。”

夏瀾正在洗刀,回頭笑了笑,“我知道。”

喬安想起兩家人這會兒都還誤會着自己和穆承陽的關系:“我不知道你跟穆承陽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我看得出來,你也沒放下他,是不是?”

夏瀾手一頓:“喬安,有些人适合放在回憶裏,不管他還在不在你心上,也不管記憶有多深刻,就是沒法在一起了而已。”

有些傷感的一句話,喬安似懂非懂。

她想到自己當初跟秦昭分手時的心境,嚎啕大哭了一場之後,似乎所有的憤怒不滿,所有的舍不得自然而然都被放到了腦後。

“夏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沒心沒肺。”她開玩笑,“我媽都快把穆承陽當女婿了。”話題一轉,又回到了穆承陽身上。

她不好跟媽媽解釋穆承陽來店裏其實是為了找夏瀾。

夏瀾洗完刀,看着喬安,目光沉靜,“我跟穆承陽錯過這麽多年,即便回去了也不是錯過之前的光景。所以,你倆該幹嘛就幹嘛,該坦白就坦白。”

“只有一點,別重蹈我們覆轍就好。”末了,突然補上了一句。

喬安雙手交握,若有所思。

晚上,喬安沒去做瑜伽,她坐在床上翻看傅景知給她的讀書筆記,床頭櫃上放了本《肖邦傳》。那會兒撿到這本讀書筆記,她看得津津有味,回家就從網上買了本《肖邦傳》回來。

可真是奇怪,看着書反倒沒有看讀書筆記來得精彩。

她翻過一頁,傅景知漂亮的字跡賞心悅目,還有他對《肖邦傳》的注解。一目十行的看完,她再翻過一頁,腦子裏閃過夏瀾的話。

心情有些複雜。

微信震了許多下,都是傅景知的消息,喬安刻意回避的沒看。

有些事,她沒想明白。

誰想到,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傅景知。

【傅景知:我周末要去大理。】

喬安煩躁,一把合上讀書筆記,重重的放到床頭櫃。

【喬安:?】

【傅景知:你之前要買雪花銀,需要我帶嗎?】

喬安點開鍵盤,下意識打上“不要”,然而轉念間,她察覺到自己對他的遷怒,恍如受到驚吓般的全部删除。

其實她就是自己跟自己生氣,別扭得不行。

于是,她好聲好氣的回過去:好啊,麻煩你了。

然後,喬安看到跟楚谧的微信聊天框,最近的幾條是昨天楚谧說看到岳思妤在托運行李,目的地是大理。

她手一抖,趕緊又把消息撤回。

【喬安:不用了,我剛問了我媽,她說不要雪花銀了。】

傅景知回了“好”,喬安覺得沒勁,把空調被蒙頭上。

眼前一黑,悶熱悶熱的。

最近自己一系列的情緒,她焦躁又不安,幾乎是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她看不明白,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憋了會兒氣,喬安關燈睡覺。

真惆悵啊。

躺在床上,喬安翻身,努力眨了眨眼睛,等看清床頭櫃上的書,她再翻了個身。房間的衣櫃在黑暗中被勾勒出模糊的影子,她只好再翻一次,臉朝上,狠狠閉上眼睛。

翻來覆去的,睡姿換了一個又一個,明明她很困,但就是閉上眼怎麽都睡不着。她睜開眼,平躺着看天花板。

半晌,喬安忽然坐起來開燈。

床頭櫃的電子燈顯示已經淩晨一點多,她半趴在床上,翻開手機通訊錄,精準的找出楚谧的號碼。

沒想到,電話居然通了。

“喬兒?大半夜不睡覺?”楚谧聲音清明,毫無睡意。

喬安緊緊握住手機,看着床頭櫃的旋轉燈,“姐們,你想不想去泸沽湖玩?”

作者有話要說:

楚谧:泸沽湖在雲南哪兒來着?

沫子:寧蒗啊!

喬安: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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