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宴

2018.12.6

何人解系天邊日,占取春風。免使繁紅,一片西飛一片東。 ——晏殊

“唉!方才這雨下得真邪門兒,明明出門時還晴着……”

岑允正支着頭在蘭室裏打盹兒,迷迷糊糊就聽見了大門口的人聲。

從門口往裏前廳走的林徹還在絮叨着。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聲音正是好聽的時候,清朗的音色像是被雨水潤過了似的,就算是在抱怨,聽起來也尤為舒服。

“喲,又誰惹着我家林小公子了?”岑允順手合上案臺上的書卷,側着頭,笑眯眯得看着正在蘭室門口整理衣擺的林徹。

“岑兄就別打趣我了。”林徹取過門口挂置的汗巾,在腰間的環佩上擺和了兩下,又工工整整地挂回架子上,說道:“這咱們還沒出發呢,我自己就先淋了個落湯雞。”

語罷,當林徹再次回味岑允剛才剛才那個問句時,腳步一頓,臉蹭一下紅了。

他沒記錯的話……岑允剛才說的是“我家林小公子”吧?

我……我家?

林徹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正背對着給他倒茶的岑允,看對方一副泰然自如的樣子,便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岑兄啊,那什麽……茶就不必了,日頭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出發吧。”

岑允聞言停住了倒茶的動作,轉頭看了眼林徹:“我後院栽了新的蘭花,本來還想給你看看的。”

什麽?去年的蘭花又死了嗎??

林徹稍稍偏了偏頭,獨自為慘死于岑允之手的第十二壇蘭花默哀了一瞬。

那可是去年他冒着生命危險在自家後院裏撅的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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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從小知書習禮的林小公子第一次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動作還不夠娴熟,導致事後被愛蘭如命的林行知發現以後舉着掃把追着他跑遍了大半個林府。

當時甚至還流傳起了“知府大人揮帚訓子,林小公子淚灑府衙”的話本,不過後來林徹才知道,那墨蘭是父親專門托人從南州運來的,在江寧算是珍稀玩意。這麽一想,林徹又覺得自己理虧在先,便任由坊間人們說道去了。

不料,林徹贈蘭的事情後來不知被誰傳了出去,經酒樓那幫人添油加醋,最後話本演變成了“有情人夜半攬香蘭,林公子情定俏允郎”,盡管林徹用生命在拒絕這個版本的流傳,但這個話本還是在江寧廣為流傳了一陣子,甚至還蹬鼻子上臉被封為了江寧的精典話本之一……

“既然岑兄這麽說了,我就看一眼再走吧。”林徹推開蘭室的側門,莫名有些哀怨地說道:“說不定明天就看不到了。”

月和書院不大,前廳的蘭室是授課的地方,側門一開正對後院的長廊,東西兩間廂房閑置着,正面朝蘭室的便是岑允的卧房。

天井中央置着石壇,上面搭着竹制的假亭,岑允新栽的蘭花開得半遮半掩。

“唉,林賢弟,這你就小看我了,以我這麽多年的養花經驗——起碼我得讓它見到明天的太陽。”岑允雙手架在胸前,側身靠在門框上,眼角泛着笑意。

“那我就先替這幾株蘭花謝過岑兄了。”林徹裝模作樣地給岑允行了一禮。

“不客氣。”岑允本來想拍拍林徹的肩膀,但手掌剛覆上去,就摸到了一片水漬。

他擡眼望向林徹。

俊眉修目,唇紅齒白。

人們都說,江寧林府家的林小公子風流俊俏,只要見過林公子的女兒家皆是春思難斷。

向來不愛誇人的岑允也不得不承認,這話确實說的沒錯。

“這衣服都被雨濕透了。”岑允收回手,兀自朝卧房走去:“不嫌棄的話,換上我的吧。”

林徹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今日是春社日,江寧百姓在北安街祭土神,開春宴。林徹本來被平日的好友約着喝酒聽曲,又恰巧聽聞岑允因為在年初給土地廟提了新匾,所以被百姓們請去赴宴,林徹向來喜歡熱鬧,便幹脆邀上岑允一同前去。

既然是好友相聚飲酒,一身濕漉漉的去自然是不妥,但是……

萬一他穿岑允的衣服被發現了,那……那今年的話本主人公不就又要被他倆承包了嗎???

不!他拒絕!!!

岑允走近一步:“怎麽?嫌棄?”

“啊不不不……”林徹被突如其來的靠近吓了一跳,差點撞在身後的柱子上。

人人都說月和書院的岑先生霁月清風,秉節修雅。

嗯,林徹當初也是這麽天真地認為的……

但又有什麽辦法,誰讓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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