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朋友
暫時先進行精神結合這點看來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了, 白枕嘗試幾次後最終無奈放棄。
花沐的抗拒比她想象還要劇烈, 她不得不開始思考對方究竟有多不喜歡自己。
因為大小姐對她素來不假辭色,所以她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讓她難過的并不是大小姐讨厭她,而是大小姐明明讨厭她卻肯為她做出這樣的犧牲。
這或許就是成為王該有的器量吧。
別人或許不知道, 但她一直看在眼中。大小姐是個十分有見地的人, 不僅有明确的是非觀,并且并不單純以自己的好惡對待事物。
她知道花沐在很多情況下都不自由,在外扮演着大衆所推崇的角色, 只有在親密的人面前才會歇下僞裝。
她自然算不上大小姐親密的人, 但因為足夠接近, 也了解到了更真實的她。
白枕很慶幸, 自己曾經做了努力。
真實的大小姐在他人看來或許有那麽一點任性, 但她知道, 大小姐就連這點“任性”都是事先計算過的。
在王室形象和利害關系面前,她從來不會行差踏錯。
所以說實話, 花沐的這次離家出走在白枕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以為這只是普通的父女争執, 直到花沐出走那個晚上她才知道,矛盾的爆發點在于挑選伴侶。
花簡作為一名以疼愛女兒著稱的父親, 沒有誰會懷疑她為花沐挑選伴侶的嚴苛——白枕當然也這樣想。
她信任大公,相信大公會為大小姐挑選萬中無一, 尊貴非常的哨兵。
出于護衛的職責, 她一開始做的當然是勸花沐回去。
可是,當花沐說出“不喜歡”三個字後,白枕義無反顧地跟着她逃離了公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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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心目中, 花沐的“喜歡”才是第一位。
可如今,花沐卻要為她不顧自己的好惡,這實在讓白枕備受煎熬。
“……所以只要熟練的話,我不用開口就能指揮露娜了?”
這幾天白枕在幫花沐補理論課,兩人說的話比過往多很多。
花沐發現白枕平日裏看起來木讷不善言辭,講課卻很有一套,不僅聲音抑揚頓挫讓人很難分心,知識點說得也十分深入淺出,叫人一聽就明白。
“是這樣的,無論是将屏障想象成圓還是下達指令時發出聲音都不過是練習的方式。因為抽象的東西很難在一開始就掌握,所以必須通過較具體的事物來進行替代,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形成條件反射後就能自然而然地使用能力。”
“可是露娜有時候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也偶爾搞不懂它在想什麽。不是說精神體與主人心靈相通,它們是宿主意志的具現嗎?”
“這是正常的現象,尤其是在能力剛剛覺醒不久的情況下。嗯……我來舉個例子,您應該知道舊式電影是如何播放的吧?”
“你是說投影到幕布上?”
“是的,假設您是投影的主體,精神體是投影的影像,意志曲解就可以理解為光路遮擋或者幕布扭曲,您的意志無法準确地傳遞到精神體上。”
花沐聽明白了,卻還是有不解的地方。
“那我為什麽不明白它的意思?”
“這我也為您舉例說明。大小姐,您在照鏡子的時候,一定是不論自己做什麽動作,鏡子裏的人都會做出相同的反應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又不是鬼片!”
花沐不知道為什麽很喜歡這種與白枕的互動,所以偶爾就算立即理解了也會故意跟随話題講下去。
白枕為她上課的時候,說話方式有很明顯的轉變。少了卑微與謹慎,讓她有種對等的感覺。
“但如果您面前的是一面很特殊的鏡子,您在鏡子裏照出的形象是一個三角形,而你每做一個動作,三角形也會發生相應的改變呢?”
這也太詭異了吧?
“三角形沒手沒腳,它能做出什麽反應啊?”
“這就是重點,因為形象不同,所以即便它做出了反應您也看不懂。譬如您舉起了手,那個三角形從等邊變成了直角,它做出了對舉手的回應,而您卻看不懂。因為您不明白,意志自然有所混亂,精神體的行為就會變得更加不可測。”
花沐這回是徹底明白了。
“說了這麽多,這兩個結合起來看不就是說我和露娜之間有面哈哈鏡嗎?它搞不懂我的意思我搞不懂它的意思是因為我倆對這面鏡子不熟悉,不知道它哪裏是凹的哪裏是凸的,所以解讀不了對方的指令與回應。”
“正是如此,大小姐您真聰明!”
哎呦,被誇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到現在為止沒有哪個老師不誇我的。”
除了教她向導理論知識的那一位!
“所以方法呢?怎麽才能像你那麽熟練?”
“呃,勤加練習……吧。”
再怎麽天賦異禀的哨兵與向導都不可能逃脫練習,想要與精神體熟悉這是唯一的辦法。
這不說了等于白說嘛!
花沐噘了噘嘴。
暫且不說她比大多數人晚了六年起步,只說現在一放出露娜就要幹柴烈火,她也沒辦法練習啊!
哨兵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兒,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要不,我去遠一些的地方,您在這裏練習好了。”
白枕恢複得不錯,生理期過去後已能進行普通的日常行動。由于休息充分,用的又不是人工向導素,過了将近十天她也沒有再發生神游的狀況。
“我倒是沒關系……問題是你怎麽樣?都一個多星期了,你……你沒問題吧?”
這哨兵之前不是五六天就要吃一顆小白片嗎?這次怎麽那麽能忍?
白枕精神看起來不錯,“您放心,我還可以。您、您的向導素很有效,所以……”
“哦……”要說花沐不忐忑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但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結果一直那麽拖着也挺難熬的。
還不如直接一點兒,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因為這件事,她都沒敢再要白枕抱着自己睡——顯得很不矜持,這幾天都快睡散架了。
她很想念她的人肉墊子,偏偏人肉墊子似乎一點兒都沒感覺。
“正好我去看看之前做的陷阱,您可以在這裏解開限制器進行練習。”
“你真的沒事?”
花沐尤不死心地問道。
“您放心,我沒事。”
花沐看着哨兵雖不算敏捷但無比穩健的腳步,輕輕哼了一聲。
傻大個就是恢複快。
她一邊腹诽一邊解開限制器,獨角獸幾乎是在項鏈摘下的瞬間就從圖景中鑽了出來。
“嗚嗚嗚……”露娜一出來就嗚嗚亂叫,沒頭蒼蠅一般原地打轉。
“停下!”
主人的命令還是有些作用的,露娜停下了小蹄子,只腦袋還不安分地轉着,一雙烏黑的眼珠骨碌碌亂瞄。
“你這沒出息的,怎麽一點兒都不矜持呢?”花沐一看就知道她在找白狼,嫌棄不已地看着它。
“咿呀~”露娜委屈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是在問她大白狼去了哪裏。
“咿什麽咿啊,你現在得好好學習知道嗎?蠢頭蠢腦的,就知道舔舔舔。”
“嗚嗚嗚……”獨角獸顯然不大同意主人對自己的評價,連聲叫着進行反駁。
花沐仔細看了看它,發現它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又長大了一些,個子已經和自己差不多。
“你長得也太快了吧?我明明都帶抑制器了。”
“嗷嗷嗷唔~”露娜撅着嘴巴似乎是想仰天長嘯,結果模仿不來狼叫,最後一聲像是藏在喉嚨裏打呼嚕。
花沐無語地看着它,實在沒想到這只小蠢貨被同化得那麽快。其實它是白枕的精神體吧,哈提又帥又機智才是她的。
花沐總覺得自己能帶白枕回來,都是那只大白狼的功勞。不但舔服了露娜,還幫助它成長了一些。
“好啦,別叫了……你要是乖乖的,不多久就能見到哈提了。”
到時候你們想怎麽舔怎麽舔!
露娜眼睛一亮,歡快地跺着蹄子,似乎在問: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好啦,認真聽指揮!”
獨角獸挺了挺身子,一副預備備的架勢。
哨兵的能力重在增強機體,向導的能力則更注重精神方面的控制。就使用方法而言,哨兵多是精神體憑依軀體,向導則更常使用意識憑依精神體。
對現在的花沐來說,放出意識過于危險,只能先進行一些磨合訓練。在精神體幼兒期,和它們一起玩耍是最好的磨合方式,哨兵與向導的很多能力都是在這個時期發現并開發的。
但與精神體“玩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對于宿主來說往往會有二倍以上的消耗。與之前沒有章法的指揮不同,這一次花沐按照白枕所說的方式進行訓練,很快就感覺到了疲憊。
确切地傳達指令,給予獎勵——撫摸或者擁抱,反複進行同一動作的訓練,觀察精神體對指令的反應等等等等,都需精神高度集中。
花沐首先要學會的是如何自如地召喚精神體。
通常情況下,除非主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或者有強烈的外激素刺激,精神體在沒有主人召喚的情況下一般是不會脫離精神圖景的。
但露娜顯然不符合這個要求,它鑽出圖景比鑽自己的樹洞還方便。
作者有話要說: 倒數計時3。